刚进飞达的那段日子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0:20:02

本帖最后由杨善梅于 2015-10-26 20:22 编辑

二零零三年二月十四号的当天上午，我被罗老板接走之后，我租的那间房子房租还没有到期，刚好还能住半个月时间。我走了之后，童某某与范某某等几个仍然住在我那个出租房里。

　　她们几个为期十天的平机培训班结束之后，都相继在多家工厂找到了相应的工作。我当时临走的时候丢在水盆中的那几件冬衣，她们后来也帮助我洗好晒干并叠好小心的存放起来。

　　后来房子的房租到期了，因她们几个找的工厂都在不同的地方，且厂与厂之间的距离也相差很远，故然房子也就没有续租了。退了房子之后，她们一时找不到我，于是便把我的衣服送到东周塘混世的家里，让他帮忙带到匡堰去，但混世的每次去匡堰玩的时候，总是说自己一时记不起来而忘记带，要我亲自过去拿回来，后来因为厂里上班时间太紧，一直没能抽出时间过去拿，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也渐渐暖和了，从此也就彻底忘了这件事。

　　我去飞达上班的第一天，老板娘就把我安排在靠近厕所边的那间屋子里住，老乡杨某某则被安排住在我的隔壁，我们两个便从此成了邻居。老板娘见我没有烧饭的锅，于是就送了我一个五百瓦的小电饭锅，是很小的那种，只能煮够一个人吃的饭。随后我花了六十大洋买了一个单灶头的煤气灶外加一个小的煤气罐。因为当时我手上仅有的那点钱还是我取了折子上的钱。我怕钱不够用，原本想去跟混世的老婆那借一点的，等上班发了工资之后再还给她。不想到她家刚一说出口就被她给一口回绝了，“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哎，我只得失望而去。

　　没办法只能省着点用吧。好在老板娘从家里拿了几颗大白菜给我，我着实吃了好一阵子。每天也只是吃点米饭和一丁点盐巴罢了。从街上花十一个大洋买的一小瓶色拉油也是省了又省的吃。每次炒菜只倒一点点摸摸锅。有时晚上加班实在没时间烧的话，便去外边吃两个大洋一份的炒米粉，将就着填饱肚子，我从来不敢去路边的小饭店炒菜吃。

　　我从宗汉（慈溪宗汉镇）带去的猪头皮与猪尾巴一直挂在屋子里靠近床边的一个角落里。一直没有舍得吃，主要是平时上班的时间太紧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煮着吃。我在车间里做机修，每天与那些老掉牙的滚齿机打交道。都是一些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出产的旧滚齿机，破机器故障率非常高，当时车间有两台Y38-1,三台上海一机的Y3150,两台剃齿机，一台是Y4250,另一台是Y4232，都是南二机的。剃齿机的电路都是那种老式的交流接触器与时间继电器组成的控制电路。呵呵，机床后面的电路板四周，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粗细不一的软皮铜芯线。有红，黄，黑，蓝，花，绿。满满的一大板电器。若是出了故障，找起来都要花上老半天的时间。

　　杨某某被分在Y4250上，老板问她之前在老家有没有剃过齿，剃了几年的时间。杨某某对老板说，“我在老家的厂里干了很多年，剃了五年的齿。”老板听了很满意，当即拍板，让杨某某第二天去开车间的那台Ｙ４２５０。但当杨某某来到车间，实地查看了一下床子之后便一下子傻了眼。呵呵，杨某某刚去的时候连机床的操作按钮也找不到。哈哈！过了两天之后，Ｙ４２５０正式开工剃齿了。杨某某从仓库领了一把分度圆240mm的标准2模剃齿刀来剃R168曲齿。

　　当时飞达厂上班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车间的地上尽然连一块脚踏板也没有。杨某某走到机床边，伸头一看该机床的工作台高度正好平了她的胸口，安装剃齿刀时，她试着用双手举了很多次，都因剃刀太重而没能顺利的套到机床主轴上。举了几下子之后，人早就累得气喘嘘嘘了。没办法只得找到了我，叫我去帮她安装剃齿刀。ＮＭＡＤ，我的个头还没有她高呢，我只得双手拿着剃刀高高的举起来，内孔对准刀架的主轴没费多大力气就顺利套了上去，垫好垫片，旋紧螺帽，并上锁，盖上刀架护罩。做完这些事之后，我转身去万能工具磨那刃磨滚刀了。

　　下午上班时，杨某某特意叫我去她的机床旁边玩一下。杨笑着对我说：“哈哈，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看你每天在车间拆床子，弄得满头满脸都是臭机油，一天到晚搞得身上糟逼嘚嘚的。要是让我去做的话，我肯定是吃不消。呵呵，你干脆做我的老公吧，往后我遇到拿不动的东西，你要随叫随到哦。哎！我庆幸我找到了这样的一位糟逼嘚嘚的老公……”我听了她的一席话之后，我简直就能当场晕倒，故然只能灰溜溜的跑掉了。

　　半个月之后厂里要剃R185曲轴平衡齿了，乃是一个右旋2模的斜齿轮，杨不知道该去仓库找什型号的剃齿刀，便赶忙叫上我去帮她去仓库找寻。我按照齿轮的旋向给好找了一把左旋5度2模数剃齿刀。齿轮的螺旋角是13度11分，43秒，这次刀子是她自己装上去，没有要我帮着她装，刀装好之后，她找到了加工该齿轮的芯轴，螺帽及压盖。杨先将齿轮夹在剃齿专用夹具上，拿着装有齿轮的夹具对着剃齿机的两顶尖比划了一下，把两顶尖支架的位置作了相应的调整，启动机床液压，开启活动端的顶尖，使得刚好能顶得住工件并且还能顺利的取下来。工作台左右移动的行程档块也作了相应的调整。前面的步骤她做起来似乎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完工了，不想在下刀时，她低头向剃齿刀上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杨很纳闷道，“嘿！怎么剃齿刀的牙齿与齿轮的齿槽咋对不上啊！哎！这又活见鬼了……”眼见着凭她自己的那点技术是永远搞不定了，只得又一次找到了我，叫我前去帮她看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我一看，便乐了，因为之前用的都是清一色的螺旋角15度右旋标准剃刀，并且剃的都是直齿轮，模数不相同时只要换一下剃刀就行，从来都没有扳过刀架的角度（剃刀与被加工工件的轴交角）。呵呵，这次杨被一下子搞蒙啦！我去了之后，立马帮她扳了刀架的角度。因为做的都是农机上的齿轮，精度为十，十一级的。呵呵，剃齿工序也只起到修光的作用，增加齿面的光洁度而已，剃齿也就要求剃光就行了，不用检查什么齿形和齿向。老板也不知道齿形和齿向到底是些什么。

　　呵呵，当年车间里，最权威的检具便是一台齿轮径向跳动检查仪，一块百分表，一块千分表（是用来打滚齿机芯棒），一把公法线千分尺。当时那边有好几家齿轮厂都是做这种齿轮的。凡正只要做出来的东西看起来长得像齿轮就行了。我帮助杨某某调好了剃齿机之后，又回到了我该呆的岗位上班去了。事后想想，我不禁哑然失笑。五年的剃齿工啊！没想到尽然还是此等水平。哎！牛逼不是吹，火车不是推！

　齿轮的材料是45#钢，多数都是没调质的，其硬度在HB180左右。滚齿机的走刀速度开得特别快，机床的故障率逐渐升高。老板每天早上都要去车间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停下来的滚齿机。如有的话，我必须加班加点，连天带夜的给修好，恢复生产，否则迎来的又是老板的一通臭骂。滚齿机坏了修滚齿机，别的床子坏了，我也要去修。车间当时有大大小的近四十台的机床，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从二手机床市场淘回来的老旧机床。我每天除了修机床，还得磨滚齿车间三个班用的滚刀。我在万能工具磨床上磨滚刀，滚刀则穿在芯轴上，芯轴的头上套的是一块分度板，分度板的槽数与所磨滚刀的槽数相一致。一天下来最少也要磨五十多把的滚刀。每天的上班的时间都在十一个小时以上。混世的每次过来都假猩猩的埋怨我，骂我不该去揽活。背地里，车间一些干活的家伙与他家是亲戚关系的老乡却警告我，“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的干，卖力的干，要保证随叫随到，哪怕是深更半夜。你的命运就掌据在我们的手里，你平时表现好点，你的工资就会开得高一点。你若平时表现不好的话，那你就拿不到工资，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我站在一旁呆如木鸡，任凭他们训斥。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0:20:29

本帖最后由杨善梅于 2015-10-26 20:23 编辑

　　同年的五月中旬，老乡张某元，白天上班开滚齿机，晚上下班时连续打了两个通宵的麻将，第三天明之后仍去厂里上白班，不想在午饭后一个小时，事故便发生了。当时车间的Y3150滚齿机加工齿轮的走刀方向都是逆铣（刀架从上往下走的加工方式）。工人习惯性的先退出工作台，拆下工件，挂上快速走刀，按主轴启动按钮，刀架就快速移动到工件最上方的初始位置。然后再将手柄打到自动进给档，并迅速按下主轴停止按钮。呵呵，当时多数机床刀架大拖板上的上限位行程档块都被人为的拆下并丢弃，一点保护功能都没有。

　　车间的五台滚齿机呈一字形排列的，当时张某元正在中间的那台Y3150上操作，滚的是R175主动齿，2.5模，14齿的短齿制的齿轮。一串加工四只，每只厚13mm，内孔14mm，一串滚好之后，他就按上述方式操作，不想在升刀架的过程中，人因为太困而下意识的打了一个盹，上眼皮与下眼皮瞬间闭合了一下，刀架便一下子跑过了头，大拖板霎时顶到盖子上，随着主电机的高速旋转，机床的顶盖被刀架大拖板高高的顶起一条很大的缝隙，顶上的飞轮盘也被顶得偏向一边了。当时的滚齿带班师傅是李某，四川人。他看到此情景也被吓傻了。立马从后边快速跑过来，拉掉墙上的空气开关，机床主电机断电而停转了。李某站在机床边左瞧瞧右看看，找来摇手套在刀架轴向进给方头上使出吃奶的力，也没能摇得动半点，便站在机床旁边直发愣。过了好一会，人才缓过神来，便叫我过去看一下。我看一下，也只能拆光光了，老式的Y3150机床的主轴变速交换齿轮的从动轴里面的台阶大于套在其上面齿轮内孔，故齿轮箱必须要先拿下来，否则是不能拆下大立柱的。我把机床支解之后，拆出花键轴，发现上端位于飞轮盘的那一段已被顶弯了。抽出刀架轴向进给丝杆，发现丝杆也顶弯了，放在地上呈“元宝形”。下边20齿的铜蜗轮也打得没得牙齿了。大立柱下方的丝杆支架也四分五裂了，机床大立柱本体上用来固定丝杆支架的三个M12的内螺纹孔也被顶暴了两个。我把机床上所有的损坏件都一一拆下来，并清洗干净，整齐的摆放好。老板走过来，看了看摆在一边的损坏件，当即便来气了。他把张某元叫到车间外面，质问道：“你是怎么操作的，尽然打坏了这么多东西，我这台床子至少也得停产三天以上的时间，加上购买这些损坏的零件，还得损失好几千个大洋。我老板要从你的当月工资中扣掉三百大洋，让你长长记性……”张被老板骂得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张某元又回到车间继续干活了。

　　晚上下班之后，他的老婆宋某琼开始在车间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好狗还要护三村呢，你妈Ｐ的，你不能对老板说这台机器是你机修工自己不小心打坏的嘛。你这个当机修的就得主动掏腰包帮我买了这几个损坏零件，你凭什么说是我老公打坏，要扣我老公的工资，你机修工每月拿的是固定工资，你被老板骂两句是没关系的。我老公拿的是记件工资，那是不能被扣工资的……”第二天张某元去车间见到我就说道：“我看这个月内谁还敢来扣老子这三百大洋，老子下月工资要是被扣掉的话，老子定会搞掉她全家老小”。我被张某元骂得狗血喷头，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回。呵呵，这个张某也是混世的一个远房亲戚。我不敢得罪他，半个月之后，混世的来厂里玩，叫我掏钱买烟给他抽，还得去菜市买好四个小菜放在杨某某的家里，他在杨某某家喝酒，在没有喝酒之前，我把这个事情向混世的和盘托出,，想请他帮我从中调解一下，但他只是嘿嘿一笑，一句话也没有作表态，只顾着喝酒吃菜，一直到醉得走路划十字，也没有表过态。后来老板年终算工资时也没有再提起扣钱之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挂在屋子里的猪头皮与猪尾巴也一直未能吃得上，到了夏天之后，那屋后面的厕所臭得要命，工人每次大便之后都得提水去冲。粪池与院子是相通的，不管怎么冲，都是奇臭无比，厕所里的绿头苍蝇嗡嗡的，成群结队的往我的屋子里飞，门根本不能打开，即便门是关着的，苍蝇还会从窗户上的玻璃缝钻进去。桌子上，床上，碗里，锅里，倒处都能看见它的身影。

　　挂在墙上的那点猪头皮与猪尾巴也不例外了，此时那点咸肉早就发黄了，上面还长了一层绿霉，外面爬满了绿头苍蝇。此时我还舍不得扔，心想着等哪天有空的时候，放在自来水下面多清洗几次，煮熟了还是可以吃的，必竟这还是好东西，可吃不可遭啊，于是我拿下来看了又看，始终不舍得扔掉，故又放回了原地。

　　后来那个与杨某某在同一台剃齿机上干活的工人——赵人青，到屋子找我帮他修床子时看到了墙上挂的肉，只是笑了一下。我下车间帮他修好床子之后，他又笑着对我说：“你那屋子里还有猪尾巴呀！哈哈！你咋不吃啊？”我没有啃声便走开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还是没有时间去吃它。猪尾巴仍然原封不动的挂在那里，但上面已经有很多小的蛆虫在爬。这下真的是要扔了。无奈的我，随手抓起来，一把扔到院墙的外边。哎！当年三家合伙买的猪头肉我还没有能尝到一口呢，就这么白白的扔掉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原本在老家厂上班的时候，我是最喜欢吃猪头的，每逢过年时，我都要想尽一切办法，省下一点工资去街上买一个猪头回来，扒皮腌了晒干或煮或蒸着吃。那个味道特别香，让人流连忘返。不想过了两年之后去外边打工，再次欲吃猪头肉时，却是以扔掉而收场。

熊anh · 发表于 2015-10-26 20:38:26

看大侠的贴子，感觉女同志在机械这个男人圈子混的真不容易。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0:41:01

熊anh 发表于 2015-10-26 20:38
% G2 P0 G! A# r1 Z/ Y5 m看大侠的贴子，感觉女同志在机械这个男人圈子混的真不容易。

女人在机械行业里是个另类，男人正常中看不起女人的。

hc2003 · 发表于 2015-10-26 20:53:02

江苏有个飞达钻头很有名的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0:54:22

hc2003 发表于 2015-10-26 20:53
7 u# T$ G& V& b8 c江苏有个飞达钻头很有名的

这个飞达是浙江慈溪的。

熊anh · 发表于 2015-10-26 20:55:22

杨善梅发表于 2015-10-26 20:41 # {9 e6 Y1 X# F
女人在机械行业里是个另类，男人正常中看不起女人的。

大侠估计是安徽人吧？说句大侠可能不爱听的话，我认识的安徽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当然这样的人那儿都有，只是安徽那边比例好像相对高一些，我有三两个很要好的安徽籍朋友，他们对此也是深恶痛绝），大侠一个女同志，很多男的自然就会觉得吃定你了，你一女的，总不能跟他打架吧，这不是看不看得起问题，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0:56:33

熊anh 发表于 2015-10-26 20:55 / c* _+ T1 P* R: K/ S8 U
大侠估计是安徽人吧？说句大侠可能不爱听的话，我认识的安徽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当 ...

是的，我早就不跟他们联系了，一个个不是好东西。

子云绳业 · 发表于 2015-10-26 21:14:23

看到“猪头肉”
回想起96、97年在公明镇东坑村打工时的情形
96年前在棉纺厂干到保全队长，拿的技一工资，430，96年结婚后去打工，拿学徒工资300，吃不饱啊，关键是没油水，有时候晚上不加班就让食堂把锅巴留着，淋一勺猪油，坐平台上慢慢嚼
97年特意出去见工试试自己的能力，去介绍所花了100大洋（包见工成功，无次数限制）
当时也想法
1、要是在家里像这样每天工作12小时，俺就不相信赚不到银子
2、主要是看到留守孩的问题（虽然当时还没有小孩）
直接回家

现在回想当初的想法还是正确的

杨善梅 · 发表于 2015-10-26 21:45:02

子云绳业发表于 2015-10-26 21:14 * A3 `0 Z- y6 x. o. P4 I
看到“猪头肉” ! R9 s5 P5 @- C
回想起96、97年在公明镇东坑村打工时的情形 2 j, [* k0 B* }, m# U8 X! O: H7 d
96年前在棉纺厂干到保全队长，拿的技一工资， ...

２００３年，我的工资是１３００大洋，说是给我１５００大洋的，但到年终结帐时只给了１３００大洋每个月，我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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