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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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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5 ?/ t; w) v; g, S! M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9 V, }$ D) m- P0 d( J4 K* o: T1 @) Z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1 f! _# b9 a: Y2 F/ d" u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 I4 o3 X4 k  \- I# }8 X我30岁。
; i/ Z) D8 R2 W. w6 P. \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N. d3 P  B# P$ {" A
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8 R7 U. y/ U% e) m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l& s4 P) K/ L3 w: F# b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 ^6 w1 b5 }( U7 k& C&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6 H! l$ r- f: O" A$ j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p' E8 R1 X: ^+ H- C$ G" J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 Y% }2 p9 D* c5 x, a" Y8 L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i  s% k* t7 Z' U( W8 f) q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m4 G& x2 b) D0 G2 t. b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e" v& ?4 q0 N! i6 F* e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8 q8 a* i5 W0 ~5 W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7 C7 F- m: e*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Z5 ]) Q7 o0 P& Q  d8 o9 u9 d; _% y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 ~0 k0 u% K9 B6 l9 ]4 G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 g- B5 X7 \7 V8 k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6 S+ ]3 ?1 Y0 q% V+ {' y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R2 A. R3 K: y$ V5 a5 L" Z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 w% i. i- Y3 d+ G-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 d8 r: w# M: _1 r2 @$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9 S% w& ?3 L2 x, I' j" O2 n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E# h8 O. n) C& ~! r) W4 O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8 y( i" o+ X4 f! P0 Y8 C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a) t2 A3 K) ?' Z0 z$ v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M$ U$ m8 h( Q5 T
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 ]" F3 ~. H) Y) y( O1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2 n7 A; J$ \$ g0 J( l( y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3 y! a3 Y/ O8 m3 T% ]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T; S' F7 K4 l% G+ [$ a! ^: F- [- G$ d$ k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0 f: J$ A) C( o0 f3 j8 j, }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D( a' e9 {- e0 L7 ]+ O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 n0 p0 _+ N0 T/ E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L% f3 z8 T5 i/ V( J% g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5 ]% k& s6 L( S) `! A  }1 w" `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1 g1 H0 }  d# u7 m2 l$ i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0 K7 z* _2 S$ R$ r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1 c: ~1 O9 r3 P% R" ?" c, O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5 e, l, a, i/ j9 A; E6 a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 q/ |+ m) J/ s4 H% E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b4 ?& G1 O$ n8 g4 G* }: ~0 F* Y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 q% R3 j2 j4 V1 A7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a5 i; {2 k4 }3 b, C  G# p4 U5 @/ ]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r8 y; f  P1 S) A8 c* a# E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2 F1 Z# T# g7 T
我无聊,故我参与。
% `& Y6 m8 Y, R) W4 N1 ~%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3 }8 k/ m3 U%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n% ~/ J9 l! @. e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M* V+ h& k) Z9 l1 X) \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B- k/ }6 I; n- l! c) P1 {1 P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b/ U- `1 v3 D- U7 o3 m% j! t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g; o1 p  b! h; u6 r2 N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1 Z4 T: k; u7 W, g
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 h! d8 U' W1 j/ S* z0 q6 Q1 L3 e- X( j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4 Y" \3 {0 _( @5 x# O) \0 X- d
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c9 k; H5 I& T7 O) F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0 T9 w6 @: t4 ]
我行吗?
8 I* h4 A% }: d& \2 T! i( i* A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9 H8 X* m7 T8 q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L/ a+ e% v9 h'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 X. u& x7 @7 O' [. V6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4 n: m- U; U+ m, |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2 [' y- T& z- g9 h3 }
所以我得行动。
# t" G& k- P- N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8 Z7 ?2 \( H7 u/ c8 v2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 t, Y9 U8 ?* g, w6 S# ]6 b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 O1 B( X' O, [' A2 W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j  J( t! \+ e+ {0 ~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 p8 t# j% |% P9 p6 x7 e$ N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O8 N% |8 F8 K5 M
网瘾,比烟瘾好戒。* k% A; j# j% B6 }4 Y& `2 I1 i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 s% X. H* m. Y,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1 X2 G' n" i/ \* _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p( q" }0 B5 N! @0 o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q5 m2 j, I$ \, r. h. j
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M; b: d5 c: A* L4 P* V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9 `2 J4 f7 p' v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 |/ v8 t, f1 |7 I7 v; B) H  C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 I. P% |1 v7 |! Y1 A3 {- h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 L% T& h6 s7 J8 A- F( E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 {. {! T6 Q2 a# e; _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9 g0 U" q* N5 d9 }5 s" g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U6 Y& ^' v6 M: A6 T% j8 H
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8 e- Y! P! b- F+ b- g
唉,算了吧。8 s- d* Z$ ^( \8 R0 ?0 T5 C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B! U: }, V# V2 M4 Y
可是,我才30岁啊。
- P9 T- [4 c9 D/ Z# O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H2 v* x& a/ [1 P) q1 P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5 y1 k( g1 V# k' N5 | / U7 q6 ~- H5 a! k
   买空卖空
. @" d) ]& q! K1 H0 L% d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 v6 \3 h( t- X9 Q- h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 x" r; C' R4 e5 c$ Q* o  ?2 W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Y, G+ e9 p7 ^  Y0 g& Y% l) n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8 G& k( `8 ?* n- t7 r+ R6 U
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Z) \" Z" A  h- \. F. k9 ~! a
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5 O7 }: \5 u+ P3 [' G" a, H9 M/ n! s1 c
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j: g2 u  B6 J2 ~2 y
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8 e) K- e$ E6 H1 C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4 X3 e  Z: w4 V- z& H1 k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 O0 p$ F/ @) I9 `+ U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0 @2 ^! W- s3 J2 q0 x7 O/ [) }/ D& {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G  g2 I2 }2 e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v1 D& L) @& v! J0 \- Z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3 n' ?4 y3 P8 Z7 d4 d
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L2 t2 C; I3 {! ~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 n6 Z0 ^' q  [! t7 g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8 x' E: X2 i5 y' C* u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8 `; e0 |* I. V3 J+ E6 v/ ~0 p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D/ `4 f2 \- g: _: K1 T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 Z% n& b6 @+ k/ j+ e8 x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0 u, D1 g& N0 u2 k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 f' {1 \8 V3 @# f1 \) P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 E8 i" e2 P8 V1 O: T* |1 s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 B& r6 h7 n7 H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2 o* M9 [9 _/ \, l: r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1 V7 N; b8 V" K4 j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7 @- i' |) y  h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3 l. {$ r$ v9 ?# O8 ~*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v! T- O" Q* K8 t: x1 L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7 n9 d* {" D7 y" H% X% A& S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 D$ J; }4 e. a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1 }9 k. s+ S% T. k0 D, l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 `0 [2 a: p7 Q( K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f) S% u& p; K; P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0 E8 W. B0 ?1 L- G% n2 }# R4 S& R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 k8 }  r: R* ?3 ]  ?/ v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M4 {! v' L1 S2 z2 i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9 `9 S! L* |1 y6 P" T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 Z0 s! s2 P' Y1 Q6 a  r6 p0 m“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 y& e- {5 o3 {( U* v* D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D2 H. P, W" s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Y, Q! ^) a6 T. Z
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 G) A' q! t2 c;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 n+ S2 F1 i5 Y& G2 q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 l" i' V. z6 G6 V7 c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 Q3 d( M0 Z" ~; J. u+ k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7 f3 }! c! x3 z* T3 `( V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w8 Q/ W" J% y( d2 c: l! Q关键是第二个问题。5 a0 L7 W( m+ w  t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1 m9 T4 n7 e- \& @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M6 ~& j3 ~' q" D; z4 {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4 g9 I0 U. ]: x2 b4 t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 P3 x# U; q0 o# H: |( T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X$ o$ N4 |3 i  m8 j8 F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3 ?) O( n' m( g2 K+ ^( [
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 C* m3 q% v5 Z* v) `7 q* T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0 C2 ]3 |( e+ a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8 j( h( z) C  q0 L9 z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5 f) C# j+ D" Z0 _% T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0 X0 Q, y) _2 Q9 F7 D7 c
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1 ^. b' f& [0 O4 B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  S2 a1 H) J* n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3 v7 ?8 g2 p" l9 _4 E
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8 L: ~8 {2 O2 t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0 m7 g( d( H% e! ]# ]1 o$ N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 l; |# u8 C6 X9 Y% x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j& I* Q* l+ v6 t' T8 S, Q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 G7 w  N0 q! I, \9 r4 b  U3 F1 {" ~: K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5 l$ u2 M6 L5 R  b6 \5 G& Q$ m. j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8 V6 D4 l' ^5 L- j3 o3 e$ |# I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F% A8 s2 c8 `2 n) d. d: X% I: |( ~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E' ~' u) a; D2 @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7 a! g$ g/ [' C" H: U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9 P. u" C1 G( J" f, O2 f5 }5 a8 B#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6 z% o- U9 B5 ]$ x& S  y6 \7 N; W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5 [! V6 z8 i  v+ e. z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8 u) k$ q: n! j! p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 E5 y2 M- k5 B.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 K* T9 W. {3 K" G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h$ v% p: P# Y% C5 Q( H$ U; S7 {* @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V3 g8 A& B# J8 a
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6 \" x3 H% i4 q4 w* u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 S+ p" c. e/ U/ Q" X6 Y6 e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1 a3 p, C* H7 o) b3 o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 M5 D/ z5 Z6 K; f; s  l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7 Y# s$ p& n6 A" j$ c* ?
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5 W# p9 ]. C# {2 ]5 F& f. v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0 z7 m6 t7 P$ e$ ^5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s8 N' |8 o1 h. p9 {, _6 Z  s6 c1 Q7 V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 M, W$ t$ Q% P$ g$ }8 D- Q; A3 r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X0 k+ L' V5 R; K+ A/ l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9 R# b5 ?+ g, h4 }4 }0 O- b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7 ^3 d, j7 V$ D* h6 k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R+ V2 T9 f6 m" l" }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X, R0 k: ~' g& p, d# {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 R' ?, r; O6 c( D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7 @- }! r7 F6 K% b% {" g% V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7 S- ?/ J9 c* a4 e5 x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g* ^  r4 V, \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 J" ^7 L6 b) @) a  }! a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3 ]* H# C- P/ v7 s0 B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5 r6 Q" i7 i" n: ]9 M6 K$ |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t$ e1 m2 r# N. s' J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 h, ^' @* N$ Q7 W; C/ H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9 ]2 N! `  Z6 X3 h1 T6 c8 O( j
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4 P( k& G8 R% f5 s& `" J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V1 U3 ]3 B* a% I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I2 b# `4 \$ Y" O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2 |% r3 b7 H# v$ G2 F) W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 k0 ]6 ]; s' i3 `: L$ r6 Y( S8 Q0 P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 v# O& b5 @( q% C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 F# g9 M% Z% a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 B' y9 ~  o% ]5 M% R7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 E2 W7 o, v  H% E) |# A4 G5 d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R) F& j0 j7 N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U+ t! z# a4 v0 D+ v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 e# f3 W. a2 A; B: y4 x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9 v$ w& l1 `8 J7 q0 i, T0 H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m. \3 J& |+ F0 I8 k/ [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f5 y2 E3 |1 D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6 z' o0 ~* g% w  @. }4 c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 H+ U; C9 G: \( G) p' S: E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A$ M; t4 |% m- d! |) a" x
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8 `; q' m) d8 T4 Y( h% Z' _) C, @; L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6 K4 o( M3 B: U! }6 E+ s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W* l3 f( e1 r  A% I
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X% D5 j8 l, [, [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9 }8 [' J/ E! t% f3 E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B( |- w! F/ Z% g# p: l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 @! W8 ]# X, T1 n9 r( L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 T+ s3 ~+ `) @: @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 c$ g2 C6 K/ [5 a2 M4 o# Z/ h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5 u; H0 n2 f* k8 B6 Y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Z& ^" z" C' k9 p% g: ?- G$ l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2 Y& ?- |4 ^, _( k+ Z& ?+ Z( ^
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X8 g) m4 N+ m. k* @- s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 x+ o# k: b. V2 X+ j6 K8 V但我混得不好。
6 L( \) Q1 o5 I3 V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l. G, b; M7 m5 u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t' K- f) k4 b) S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x: ]' c" N* Q. A" R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 Z) o/ F3 M# ^
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0 K3 m4 \  R. y) x  D( _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3 y4 _( n) k! p7 Z# N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 O  O1 T, J6 @6 d; O; N她做不来这些。. G+ F0 l( f. i) X
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 Q: v; S1 ^( e: b! r' F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7 t7 F% Y7 e5 N
我很孤独。
* G; u$ g0 L, I; G4 Q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3 |  @$ T% F" y& b9 H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I( C* {" u7 l
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o0 i" @) B2 d8 O+ q
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P( q& n, D! F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 f: t# x2 w0 b  Q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k2 J9 k3 X8 [2 U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 x  r; c7 E* F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l* n$ w  V/ U0 g. C5 a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7 l1 l" A! o, R" B/ d$ i, J
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c" V/ l. t8 e" ^) d. t- L7 H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 q0 q$ g1 ^7 n4 c  b0 x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S7 N8 ?2 y' o' d' u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9 Q3 a  C  |0 x9 y* Q: z8 V) K* r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k- E4 {3 _+ d2 x6 e
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 \  a1 L1 B$ ]我无言以对。
% a1 g7 z, D+ U4 L" p) B$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6 |% {! |( j  P; g( m4 W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6 {' f3 T0 H$ t( o% a( E0 ?, {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x/ r% ?+ A4 @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v% X- \; X3 @! ~1 r3 v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8 q; S& ?3 k1 H2 r4 ^& k0 x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0 P. ]: ~7 l1 d) Q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h6 J$ S) L; p& |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 Z& i. b9 j" F/ X0 t; p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o4 |9 y, u: y9 \# `
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z: w4 x6 W4 i6 K. g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 w& v, s) V) A; I3 A . e. O$ p, O5 i, W! Z7 b* J
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7 K0 D9 o3 a! ~* B7 j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f' S6 s) v# s2 L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 z7 t! P6 _( q. U2 L- u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l6 {2 U/ c  Z' z2 `9 ?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z3 z( m) b  X' _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 \4 }3 ^0 O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o* f  e% S4 a1 u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1 m) ]) P& I5 R& B% f/ H2 ^8 q
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9 h8 W- Z! w& b" s9 W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 m2 K3 s# y. p' D) q( G* ?, j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C/ M* z! w0 ^9 Z( ^" W* W* N' i7 Q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Y% B: \8 l3 |& Z3 L" K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5 F" e, o6 ~) X9 d: l: @; K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 x) N$ Y5 U  D* l; j. k  A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e* c2 }- C# F: M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 f# W; {. E7 C$ t8 t  H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 {: G1 S. F/ ^2 x# q( j. s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2 D5 Q. y9 a, C0 ?) Y) J" b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9 \: G1 c- a; b/ R
周媛没有回短信。
9 |+ J: M% o5 [1 Q# r: a9 h9 }6 K) ^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m7 c  y$ E/ r. @3 H- R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9 V0 `" C1 C1 z6 ?: x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S. d* p- j) d$ x, M- U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 C# h# Q6 I0 p6 z0 i1 h- ]
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v/ a% r7 U; i9 U/ E, w6 A' X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 H! A- S; l! W( `我终于病倒了。
0 E- s/ @* z1 v1 w% G6 [9 H贫病交加,自古如是。7 Y- H- X7 W7 ^  }% C0 Z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2 _7 B# F+ C9 E5 g8 P" F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 K4 v6 V, V% e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 C+ a- x+ [3 u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1 f; i3 K/ ~9 j2 Z' R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9 t* E6 I1 D2 n1 L7 d& G+ K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5 ~+ U+ m+ x8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3 |) {* j& r: L: C( C0 r8 j' C
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 f/ u, _' X- G6 l# T# A/ E2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6 `0 N- v  E9 U7 F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 k$ l. q6 F' e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5 F  a/ W! k, {3 {2 O! p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 P0 J1 L" L) T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 z" H, {/ }6 m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3 W$ k4 H0 J( y. b. `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T4 Q+ s0 z- f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4 Y. ?! N: f( M
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N+ n$ [8 ~7 W/ z$ `6 S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 V" s; R; Z9 x; M" P&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J6 r4 t% P" T7 L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 l1 x1 s& T6 [) @* D$ Y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0 J2 d8 I) r0 j% Z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9 p; Y' C0 ~% v3 N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8 Q! N5 p9 m1 q% j* p) Z8 ]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 e1 z+ I6 [& h1 Z9 F2 B' h6 R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 c5 h. C$ I) t) d) t4 N) O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9 [# W& f! f- t: F9 \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 A9 x5 O3 G. u9 ~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2 Q9 @7 w! A& `, L) j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U% d; X$ v7 ?3 {5 a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e6 B& f) M% v
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b" H5 V; s6 @& }
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h" G8 I9 N1 U: i3 J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_* ^& e# B0 @' u% |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 f4 {# k+ T4 O- y9 j7 f+ C( _) T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v$ `7 X2 [! j, {% F; _" R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4 I- ^! k( x- b0 u# i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7 p; |  i5 U* p& I7 Y/ q. [) [弟弟同意了。+ W# b  `5 v0 i. k- B: p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0 F; O0 F5 b' y5 V% L
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g. e, S# \+ U8 P) K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D, B) m2 l+ c4 j. V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6 Z9 L) \$ Y& t+ h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L, P0 A2 X) l9 S2 f  E0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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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H6 G$ h2 C# Q! b* U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 `0 y$ I: B( _- U* F. B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7 u% D" {/ W8 E+ O, r8 F7 x
春节快到了。+ `7 ?1 s6 R+ ]3 g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i- ]" U" M4 w! b' ]" J( p; j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z- ?) |- u/ E5 f6 v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s+ _- U% P/ I  q/ @: a: Q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1 A9 f) W% ?9 S2 |6 k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6 S* V# G* h# q) r  k) C* L7 {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 @8 D5 W! ?0 a8 p% Z" Z7 y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 w: z" s6 V4 f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 P. p, L- D- I! T5 J( C: O/ y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 X$ Y: c' x) S: N& g/ `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 M+ G! q' _3 z+ W7 Q9 O0 S" p/ i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6 U- y& h: z0 U  v! T, Q9 c$ @  k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_8 p  {3 Y( T/ H4 q; F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0 x( Q  q: ~  v( I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K" F- v, S8 N" I+ V, r0 ?! D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r$ f1 k# Q( ^- |2 s% `
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Y( u0 E+ k' r3 T% i7 x
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 k  B( x& t5 Z& F2 h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 o/ q: {- F3 [7 V& v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9 S7 i. z: b- h. T8 X9 Z( K1 N) q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u" q+ M  l6 h3 F# `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1 T: u- H- i1 b) e" P3 r
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u( {, {* g' s' ~6 K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 }4 A7 q# D# G: t0 b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7 O$ j" o  M4 _7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 a6 I3 _6 X: R; v# s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9 l3 [" R: T/ y- H6 n# ~: g0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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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6 f! x2 E3 J) w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3 R- u* \( D8 S. t& W( I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V% C0 |; H& F. r/ Y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9 g" V3 S0 h. b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1 V3 q( Z) I& F. r3 a1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6 c6 t/ u: f+ P, }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q, E: _8 [$ \1 {- ]. P- v/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4 X) e" e! h5 b& P& H3 T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Q! T7 [! q1 V7 U8 e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x  T: b9 K) T* [2 d' c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z# l* Y9 {$ p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X* B. ^- u. P, s$ l, `3 z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4 B  ]1 g" L- f1 `. {; D8 {7 C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 E4 ]6 e0 L% l5 c% P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W) h+ g! i6 ~; r! z1 {. g* N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 P+ {% `9 E# `! E+ m1 S/ Y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h8 T9 a( ~' L1 ~) U' a, ~) d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6 @, Z. F4 a+ M0 d  m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0 K! G5 y3 c5 A3 n7 b, Q
( R( W- u0 q) r+ l5 M) Z + r# h- x/ e& W5 e1 D: K( T
1 b0 ~* G& ]9 v0 o- J% D+ S8 j
   和民工比一比
  ?: ^& b: K4 L1 B
9 g6 R( p% B" a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D/ H0 R; C- B# U* D* J2 |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2 M; b3 a% h5 ]  K+ P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1 D: f; X2 a: q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K; q; q0 B  x. J3 e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9 L" M# H" c+ }. \. B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1 E5 n8 `: h- {2 X7 F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3 }  |+ f, j* D1 d  w+ G' ?2 E+ d( \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 m6 o5 P" c/ v; h% h3 P) \2 L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0 `5 G; b& v$ A$ O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_% ]) y" m3 b/ A7 [! i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0 j- ?6 O. J1 ?8 _1 D' f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S  y/ y% j; b2 d4 w
活着才是硬道理。
% A. E' |/ x4 a2 q5 x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0 Z; Q1 p& s* ?1 a- ^6 X; d. m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i! w: _7 V" Q& s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9 M1 p7 W) k6 C. g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l# m+ @2 s* z5 u4 x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H& U! |5 D! S- {2 g, `' ?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J  Z/ c) A" n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m. A9 ~; \; C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7 ?0 l1 n7 ~* _# X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0 n" Q% r! a+ y  e3 f* Z, k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8 @" ~6 _7 E, s1 o& V* S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8 p: w7 Z/ {/ i- y0 G+ l; a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f1 `! K! V3 l* b& n# o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8 r& J( |4 e7 N. |# [6 B) {, a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2 e* U7 C. Z) K( i$ |  P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8 J1 j/ x0 ~4 G+ o$ {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y9 t; ]" ?! C. a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M0 b. n; V" S# z9 g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3 T. @- ~3 m( D6 v% G- i* o( h2 G; W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5 ~* \8 Z% p. S% }& w4 ~# |; i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j" R9 N& M6 S6 i. t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0 k* j% N& [$ i- `+ j  p& \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v! e( l: o# a' i! V! ]) r  t5 N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z$ ]. n( A5 t4 X1 x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9 P' q& `; v. _) W8 Y, Q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 f9 w* [! _7 m0 i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E; \# n* Y, l& q/ M+ q( G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6 e) K7 v6 Z) F" }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W' `! ^1 b0 N: R: _9 e& W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e1 A% Z% e$ [% v* j, Z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9 O8 q$ T, B) w% \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 [6 {  ]' _8 F5 ?8 k+ ^: M- b5 y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v: k2 O" Q2 Y' Q) w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_2 `& [6 B8 d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a4 `' b( G. c/ N4 M; n9 a7 v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X: _& H# H, J4 z% ]5 l* X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p$ t3 j; W8 u: y) J3 g' J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f& H+ _0 F5 g: R5 \) o8 v* J/ a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9 j' j7 _. B+ j' f4 P, k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E& f( Y# Z6 G+ E* ~$ R" U. b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A$ Z% ]% @% p2 `3 u, n$ a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k5 _' F8 ?7 v: k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5 j5 h8 T2 N; Q6 p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z8 V0 L7 K8 `' l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d0 _) ~1 G4 J6 x4 P" S. D" s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0 a) ]; T4 z$ \# R6 z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2 \* o+ I+ B; w1 N8 ]3 ^2 J" L, e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4 f5 K  U) ^- x3 E
+ g4 y% _: ?) t& |/ k   从五块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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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r% c2 k' B+ l) d# j* D"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 R8 N9 Y$ E7 R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M1 S! I' x9 D5 w9 c4 Q+ J; V) b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 H5 @) w" R6 A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3 Z& b  z' Q( D+ M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o8 Q# @1 E. L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o; {. p3 {3 U* Z! @* o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m1 @2 T# {0 D/ f4 c/ ]. x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L4 Z8 T) |6 b+ o5 W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8 |" t. ]; b, K9 p# Q3 R8 T) Q. _, I& o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 }! j4 \& e3 t( a" ]/ r4 P' j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b2 E$ y6 {0 F: U5 S: b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w5 ^) Q  ^6 z( B* V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8 A/ e! d2 K5 p* i" J; P" N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y- z1 x& M5 s% \, M/ g; y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6 R9 C8 Q: ~/ `" M) g- o9 m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8 ]2 O, D& P& u' M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x9 M9 x8 r# n0 {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4 t( w/ Q/ ]* f  A+ F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6 E- A# e2 P. X) L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g5 b  A5 A1 |7 E/ [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4 k; X3 ^% _0 O# S! K' L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s% c$ C3 H' O$ j8 K' K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x/ A. F8 p3 W# X9 R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z6 b# A1 r3 f/ M, q5 Q我退给他五块。
# j! B8 O" U: s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D, v) e/ [, q7 S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1 c' B7 w* S7 N* r  i# G9 c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 x. Y2 }/ F+ U8 I# B$ ~4 Q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Y; O( I: o& Y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2 a9 T: p. b, g% t1 s% e4 [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7 s. A: d0 Z' ?/ i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i# b: j5 }- M) F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m$ n! v8 M  }: }& F' [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s& ~8 G% r6 r# s# N8 z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P  @; v1 W4 Q, }* v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F6 t( B( |- ?! W( J2 [/ A" b& o

, P0 U: |, U; K! A8 D& H% Y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u1 F# j2 w$ r5 ^' X/ d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Q1 C* f8 t3 a( A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E; C+ B" F! b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B1 Z0 u5 F6 D  w0 k4 y& z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6 L( [. A  e+ ?/ Y- c# b% p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6 L* D0 N" p0 X% b8 C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5 N9 W1 |; h/ b3 W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L8 a& c0 `  X: N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4 M) U& n3 [4 a4 ~: A# o$ N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7 [% b1 g( z5 }3 R- r/ G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5 x" i3 r" z. [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I9 u8 b" z2 z7 I

" O2 l3 C  e& O6 U1 C2 V, w# D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o6 z6 o8 \# {1 c$ S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 `8 G! H( q& }$ b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S, n+ B  [3 r% U5 {0 G7 k4 K7 e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m; x( o& f( m0 x. a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v0 {8 D7 i. x! X' M. B8 I% O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 u6 T% m9 {5 ?' B0 y" Y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1 k. F! D# k! ^( s  k: [# f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T" w6 y$ C  p) ?- ^! ^. b  c1 j, B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6 p; A) O0 a' O# k7 i! Q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3 ^8 S; B7 }8 A8 @3 c' m1 M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9 X+ @. f% K+ h1 E6 Z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K" z8 t7 {8 P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t( i1 u3 T. ^. j

2 D' l% |8 L8 l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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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x) L6 c1 ?, A" v9 N% G5 O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3 a0 Q5 x) s+ a/ ]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a, M# K  {! v. f$ W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6 r+ V: j% ~5 I. C6 v7 J$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0 n4 C, l+ K# I( s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t+ [2 P5 b8 a. V8 K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J9 H6 i/ L$ l# k  Z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X$ E. c) M# B3 Z1 _* Z! n3 `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9 k8 P$ e3 \& L/ R( q; F9 O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4 V$ U2 n' y" h  ~7 S' s- @& ]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a3 h' F8 i" [. Y4 o$ x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2 _) H2 f$ e8 z7 q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R. E! N" }- Q; ?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7 a- O0 K% C  h: ]9 R4 I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7 H1 x/ H  v. s* S! K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9 f: W/ Q4 H0 X6 C. Y" H+ f' h% B.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9 m9 N2 `4 {! I: m& k% j) W6 r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l& ]5 ?1 c% r  d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G4 a6 `, x$ a4 [7 p7 m" m' o: n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7 M' e( N, l, g% r# V" ]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O( j$ L9 f8 V) `" I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E. E5 R3 d$ y- T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Q6 Q7 i1 }8 L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7 M1 t3 {, e( Q* {; T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f4 }* i0 {2 @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9 c! D& `* A, @" H6 |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I1 H4 W/ P( {1 G) K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5 c0 E9 [/ N+ a  o; F9 E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 W3 p/ [" C+ g/ c' J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Z- z( q- M( c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n+ o( z* [* X- N9 w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k; \& V. e+ ?% ]* X
还是沉默。; k+ Z4 F6 l. U* z" h1 [4 I) G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1 z3 K9 ~0 x7 E- z2 h" a" v

0 k# B) T0 Z, c0 W* Z; I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a. D: w. U, E0 a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1 J5 Z3 s; h' }( R3 Q* t4 z7 ^4 ?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z: T$ X, `. L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W3 @* U$ ?6 U0 y0 i8 C0 a6 `1 E0 ~5 X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1 Z1 a1 j5 H: Z- H; b- P* B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Q; R1 h4 r% Y3 W* g  S4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1 @" g- f+ P1 c1 G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1 x# T% a+ V2 l' v, J; V! N9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_; N5 g" ~+ w7 ?! W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9 }1 V0 |4 q. H9 [.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d* O+ w8 L* D- j# d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0 X* H3 R8 c( c: Z. [
小张说:“没有。”
  u+ O% U  j  K$ B'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 }3 M/ x5 A) y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T' Q+ |% ~( \9 J9 Z6 H, k/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5 W- A  B& h# i; ]+ G3 ?: b- H, R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p) [4 u: O2 n+ Q7 T  {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3 d! d8 ?2 x, u' y# m6 B6 V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3 B: S& ^- u+ H. Q; w3 H. C) z
不粗鲁不是汉子。6 T8 q6 d$ I4 s5 [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e# K( ]* l. J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5 H+ S: m( O. w9 p* P6 i! m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X# \. b4 w/ m  U- p& B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1 B1 k! R: N# A2 S" t- p
6 s! z5 A7 I( g7 D9 r4 W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X7 N( r$ Z- l4 j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1 u2 j: c. I+ z6 E0 @# W0 ?# Y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2 A% e& G) {7 k, R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O7 ~9 _( I8 v2 g! G3 e! X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G$ K5 S7 P5 }, K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0 R9 W" E& [0 z( a0 _. z% Z5 H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H# }* b& Q! a& U& r8 N6 R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o; q- ~- u, n& Q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7 J% @+ x; B2 G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2 U. p5 a+ q' `$ I2 `, I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G7 I! G0 D. Y( r: h$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C. K' _* H! {& G' p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q8 N" E# k3 d, \- i9 B% z& G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 y0 P+ T' u8 G6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5 C! K# C) O4 b8 y6 _! j“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7 E$ U* w4 P/ @' A" c! q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D7 H8 @! }: ?3 ~2 u: m& V7 T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b6 a& R7 g. f( B, ?) Y9 b1 v2 R( d" J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6 y: E0 i- E/ z2 l% J% v0 u) r8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 P) Q- ]1 z0 L9 R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D. {& f5 y0 z( s- r/ g* c' a! i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8 R( H! a" k4 X$ ]. }7 \/ N3 D3 n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R& `7 _- ?+ Y* T; V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G2 J7 u- p2 X  L/ X% P- w5 ~- z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I6 ~+ E# i. Z9 d1 T1 t8 l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1 a1 a9 ]- Y. s; h0 H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3 H+ Z: @. k) v- B3 y+ S; W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K( f5 E$ h' r( M1 X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9 j. Z! ^( n1 z; w1 i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s# n+ }; `1 ~- D9 J& b: M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k! A6 a' ], z1 e; o4 u) z. h& Z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L; D4 c7 X  \; x% V- a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9 S. e1 Q6 `7 D3 W7 M) I' \1 g  k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Z$ L1 T4 o( ]- a9 W! F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g$ O! K% ~6 N4 U" C- O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X) ^- d) X2 s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P" q' A0 E3 L9 B( Z; \# q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2 y& Q/ r2 ]( k* w& {% o4 j! x2 ~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n/ F; g% }+ r! X5 L# f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X5 e% c, [  Z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1 e6 [4 m2 c1 K) q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C- N) V5 K6 S& w  u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r+ u2 F, h% v1 V: M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D% P4 O9 n8 ?0 N+ ^"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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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0 i$ Y' ~) O8 B5 Y; R4 Z. Z

8 Z1 w" ~$ u5 n: q- [/ l6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x# e5 ^5 }" b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o; x( m% u. a8 W9 u) x! ?5 |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c: q1 D2 W( ^- P& _% M( P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_, J0 W! Q0 p: t9 g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6 V; y! J" P, V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 j, t; f/ o! y/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5 e8 C5 T+ F; K( ?% g' Y8 `3 i# M; o4 h* E& Z& s7 p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1 R& L8 Q( z1 A0 {& \6 M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l7 B) o3 R) L, }7 t, `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T. x, N  ~-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0 J7 ]6 h. m  \4 Y. H& u1 H9 H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1 C) k! j+ l: N1 H4 S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b7 d6 N! q* _$ R1 Q/ d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7 P  N% b! Z( ^9 ~; \. e# _! q2 V+ I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 ^5 D, c& z  U1 z+ }9 }' A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o. ~0 c, A; o! Z" o5 b6 L

: E# ?9 N9 K* ]8 g2 n, v! O9 q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8 y* l  e: ?+ x' P: P5 m) ^' V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E, m* j  ~+ I4 A  w  \  N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g7 ]2 S) P+ b& w, H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4 W: T/ Z# A+ w. L" U# t: ?- ]& T; m6 ?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4 T9 q6 X* L* Q$ f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y- N  C3 R1 I" V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C- g1 ^0 J)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g5 p1 A3 m: `1 k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5 E2 ~6 Y, c- D$ D" w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4 L. L  }4 f4 \! Q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7 X0 m* n; V; a* t- U+ s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G# ~' }0 _9 A1 f/ u9 Q
' C% l$ F) r1 z6 U" |$ I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8 _/ V& _0 j- M

) O6 ]$ r" Z( h, n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d- X4 U7 M' l; \7 Q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P: C$ z4 M4 \/ k2 j4 m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a8 h7 V7 E# a9 {) B* n8 c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S/ J! j/ y9 c; e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T! _+ k) T4 T5 s0 x; ]9 f% S, }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j& l7 b" C) G! T0 p# P" a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i( X- u+ y+ d# j5 }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E+ O0 [% c, p: P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Q- L  M: S; v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9 \9 G5 `4 O/ y% m5 A# c/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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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3 Z+ o, \; H5 K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V$ [/ A9 p3 C. D% h: S/ b) _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3 F5 B% V  _9 J: n1 ?( d/ h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0 ?6 d9 |  O4 W! ^' Q% v1 L0 ~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H' Y2 i7 Q: }3 r9 g; ]4 O: t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 J, V; T( n) l5 w( u$ l" q' F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o$ ?1 t" L3 p6 B6 [: ~8 Z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q' `! Z' N4 ?1 J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7 ~0 |* \! L) f* t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8 n' z* v* x$ \"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V1 V9 h& Q, z9 [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8 X; c0 n3 d3 B+ D9 U% G1 E4 D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l6 p6 `  E& O; x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a9 H5 U1 Y) h& E9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 g0 F0 z2 M. J$ z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B) Y1 x2 q; g% F+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K, i+ W5 j6 Q: l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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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2 ~/ J) j* i5 W& \! n- e9 `: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1 ?, v1 M4 K& ~5 q! P. Z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7 j3 ~/ B. d! `- @6 Q$ }1 S9 P9 v% T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F; P1 H2 f/ g$ l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F! L$ q# p: {: k* H7 g/ M2 o4 m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 I9 W1 m; @3 {: _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t! V6 B) N/ u  X: {, d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5 x) n2 ]- E* o$ @1 q0 t'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Z* y  o4 a, f: h5 `

8 u9 U7 e! g% G% K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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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7 }. C* b  o2 y% t+ I' w- P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3 ~! l: J8 E" A2 g) y% p/ k& y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2 O8 m$ z7 t* e! ?9 [4 X) [!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U8 I9 s5 Z" e  V6 v- M+ z( c- Z# X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 W" A" f& x5 {& \' Y: \0 U我得研究。& q; n9 u3 o: F4 ~" w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6 d8 p: C' C3 Z1 C; P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Y# Z! j3 T* t1 U- p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f4 v; A, p; p6 I/ P' `: n; G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B8 r& y1 N4 t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l+ n  I" J" y. l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z- O1 w9 i0 q* T9 A4 k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L7 D  |! O3 n9 l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V3 n3 Q9 D% i0 }' b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q7 [* G5 C3 U6 f; [  P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t3 Z* C. i9 ?, G8 C. ^$ z# \5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1 K) t9 v/ R2 ^0 ~. y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5 F" O' ^+ m# z6 |% A* U. P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s* ^" J# `8 W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4 g# |" o* M9 p9 a5 F. [% N: t4 S) P$ g
无债一身轻。
; B5 K9 E! q4 L) o
3 w7 J7 x+ _. d: L8 m' h2 v; N   出路在工作中找
9 t# H/ p6 O  R1 k8 g3 U4 t6 U% T% e4 S2 z  l/ r' m/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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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 G1 e# \0 h+ q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2 {" a- q( Y0 U) T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j$ l: r4 U  R3 i* Y, F: n, Z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7 k6 d; J- S% S5 h5 ~7 W$ A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7 M, o1 B  F: f( ^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2 B' C/ l, E- E2 o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V. S8 _9 h8 g  h$ k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8 l1 x- j. b5 k! A+ L+ J9 B" v- F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n  W' g4 Q8 F; T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x& d' I, c9 W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5 J- j4 b) Q; V9 v7 b0 f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U& ^  l/ ?. f- W6 @" x7 Q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s  ^0 s1 _1 p9 I% Q8 k- n$ H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t/ M- D; X6 d" F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Y& E. p' C# j! s' s8 m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m- ]3 A4 c0 b& o6 m0 I* O9 f! {1 ^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 x* H  N9 ~$ _. r* I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4 n# b7 _7 L) d* Y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4 B' O  t7 s9 v+ i
( [# E: P8 w. G9 M) p3 D- a: D*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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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民工比一比! p: X( _0 A6 \

3 m- B; w1 J) J1 U  z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F4 ]$ T* m! L6 j8 u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V  t9 w0 j; o4 x" s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4 t+ t0 |4 ~. N* q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j: |4 X# H. P8 ?( T1 T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9 X! F! {& v9 h" J0 G8 q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c, T* U2 n9 C- @/ N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_5 Y3 H. I) w% q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0 O0 l& U* r. P0 f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9 ]" s3 V' [2 e6 W5 l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i6 H: w9 ]1 _& L# _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f% D+ P. P7 H" `0 @7 b4 n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3 D; Y- C  v: p" S* {: f8 `2 M
活着才是硬道理。
. q3 @* |8 r  T'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A$ }1 h' l7 c0 E9 B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8 P& b; s1 ?7 o# i8 e8 k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6 J5 C# Q# F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4 i) a* K+ W) w3 q0 G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S6 p- ~1 w& M3 H* ]7 d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I  H2 N' Y, R: k! L( n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Q' S1 e2 P& W9 m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 b- }2 h/ x2 Z  t. Q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x* G. E4 P$ C; V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P( L' z8 V9 L2 s; F2 _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e5 [1 Y) Z8 j3 c2 G) y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G& M3 b0 b) l$ R9 O3 n+ Z5 R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 `& }9 Z. F0 l; ~1 S0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8 ?0 b" _0 @) B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m! Y) a: u( c+ Z/ F3 j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5 ~* `5 y: n* c* Z9 J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3 s- J  V1 ~* \8 e/ E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0 B8 _- B9 }. C% m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M& P5 Z  N; ^1 O- _2 d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3 E+ L# y% f* j0 H5 q  m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O+ \6 ]) w/ O: b1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7 y1 h5 P1 |: K: @4 q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3 Y$ ?6 T3 r2 b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 ~: s! z' n( O7 k: N' W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 A' [1 ^- B8 n! f' m# n* p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H5 L5 d" q9 B9 ^& _2 h$ L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9 l8 F, ?+ ]) R0 O#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7 N% _8 H/ C2 ]5 e3 |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e( K7 Q  p/ }" f4 s& f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J: R* H/ }4 [  x7 n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A8 U7 B# F6 w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J3 p, ?9 h% ]7 n, |8 B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P5 G  O2 C& r! L9 Q. P* |. O+ s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n. \! |8 ]; I- J# h+ \- @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C5 C3 W2 M; k; I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 M# o7 y& Z# h4 H/ z0 i1 M0 u8 m0 E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9 u2 H. w/ o$ d& D+ z% [)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5 S! W7 t* P( N7 u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x5 u  L9 O; [5 ^  [; P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4 R2 P  N3 o( f8 E" z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P* j6 X6 \2 j, A5 {5 B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6 {( c8 f9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_; K! Q  p# l' }0 D( d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m+ R/ N0 J7 j8 [$ K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7 s2 m8 v* c% Z& B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1 @9 w6 i6 V& p; S. P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4 l) n& E' x2 i! s2 x

& D1 w) R5 x, v) t" h: G. t% a   从五块钱开始
  y' p: g4 `: B- M6 t4 F0 }' s
* i& J7 T. d5 ^$ F( C  w) o; c% h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5 u$ ]9 [: Y0 h, D1 H8 f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h) P5 t5 d+ }. ]# |* m( {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2 p6 \2 U% Q4 v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f. h+ k5 |.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V" B1 t7 e4 h. N$ z7 [2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a, X, G* e( W1 a  k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6 J+ W. c( B! J: |1 ]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X* Y3 u1 Y2 E6 c. K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i4 X) b: ]3 s) t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O) {5 v' y# q' F& v
; F3 j9 _7 q4 O7 N- d7 N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i6 L  m( F1 s- w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W, S6 q4 G/ ^+ W  W9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i, F8 b' i) g8 d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5 \: n& s$ R* l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5 n* R+ Z8 N; H) T- G: i* }# ^( M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m  H! @" D# Y+ y: P! K  A3 b. a* v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f; L  A" Q* W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4 l# p4 @5 \- _0 D& C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4 L" c; _2 l( x" P1 ~! V# f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3 }, V% X! K9 w& p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v9 T" U/ n1 V& _3 x( U$ ^1 c/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g/ m8 {- o" Q% Z1 e8 u% i) S( z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1 D0 B0 G* m! T% l9 [! G* g1 n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T; F  c; P; d! u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6 P7 A7 e/ D, i6 j0 g5 X1 y* V我退给他五块。% j" @: A9 Y5 K1 t% w" f$ `! k; w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 o3 ~0 x$ P) V3 y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S5 o' k, q  V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W* O4 ^$ a2 B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g% W4 o# l7 @6 w, z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4 q( A( j! ?0 U8 o! Y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0 m8 k5 n" [1 o. Q8 m+ y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B$ N+ i1 `5 J# T3 Q) ?, x) A: \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4 X) H  Y+ }- v" k+ i5 v/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6 U! q: n# n3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z4 p* f4 |' t% c3 i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P4 Y* }# S# Y& v9 S

, Y% N6 s* r+ b+ ?! _! l9 j2 ?9 M  p/ J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4 P. ~( ^- V, i/ f, O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3 X- \% Z# j  `( v3 w) W& z- o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9 g" R7 Q, p! I! }  E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 J2 s2 ~5 p! J: d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 O" t" M2 j5 Z5 n/ b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o" |9 ?3 l, a- L! D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4 K9 m; k0 A  |# N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M2 f# N0 ^& T: f+ u: f" |) X2 z& O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m$ t# H$ q; g) @- Z; E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3 D$ e) S: p1 C2 r9 H, v2 O9 ^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7 m2 J' w' q. E# A4 w5 P; T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H2 L& V) L7 j. i  p, s  s% f; ~- A& f0 e; f3 {- ~9 f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 }7 \+ f( q/ `8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 ?; Z$ Q& o1 @+ j7 D7 j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Z9 q' w3 E$ \; a& h% ?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9 m* U; N# R4 A" @6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 l5 j  @+ k9 ^% N. x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R, w* x3 o/ e/ ^1 g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h% y* {5 B4 d'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8 m! ?. Z* u7 B$ _. o! |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i) q" p( I5 A# y* [0 c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1 T; C; _' X: B- U5 i$ m. p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3 d; E2 W' I8 r1 q+ B; P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0 J. q5 c2 z, h+ B# i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0 h4 y' L* @* H* j3 ~' K% l" z! t

' l; m+ R: n4 v" m8 J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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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3 E4 e7 t; {+ H. s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X+ X6 L( e: J+ v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9 g) l/ T1 B, _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n" R: U8 T4 L6 t8 \2 z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7 j( |! R" |' ]9 {, I8 d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b2 o5 i8 }- |5 w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c( J+ H; g7 m# j9 u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6 d- l0 ?% h0 `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T* V" N  P0 v! }" e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T4 u2 A; y! u  K  P: M) y: q6 y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J& o6 m- i. k! _  L* r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 N7 S" _/ n* S% b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v; U, L( @. y4 E% F6 l1 k3 l0 ]+ U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l. k$ _* }5 ~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B3 G( P' p( e- E7 ?1 I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4 u- P' Z) H7 `2 u: x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H2 p4 h/ C0 a9 R- S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4 ?5 K" V* v4 l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 j& z2 [/ |( l6 i" k+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9 X7 o  z! p; T$ T, K) x' x- p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E* J" d) Z! i+ V9 L+ o5 @' c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O# @" a/ J! H; F2 `- g; D3 K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U% |2 G7 F- Y2 j+ ?; h' a3 V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4 C0 c- Z1 a1 {# W$ v- B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W; O8 N2 z5 g0 X& N" e2 t% s" ^3 W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6 U2 h- i9 p+ {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I& t% M) \& [& S3 M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h! ]2 k0 G/ K3 _7 a8 ~" |1 p1 a, Q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d/ o9 n7 d8 {2 g- j- Q; _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O% A9 j5 Y8 Y; W0 u- l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V: ?6 N, v) r5 ~' _& I还是沉默。; g3 ?5 W6 S. y' _0 j. ?5 H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j4 |7 P% g( V# N+ y

8 x& k: q. U& \% ]( l' v' Y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0 e0 D' W, g5 ^* S; L9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9 {0 f6 r4 A' {, `3 N" m. a+ F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3 p& M, x5 V* F8 ^3 W) F$ b4 z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1 \& d" y6 `/ O. F% N3 p: ?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5 {5 q. C* Z2 d' U1 L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5 e; Y+ _& q# u" x$ Q3 k- `9 \9 B2 `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l* L9 Q- E6 }' H& B- X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w6 B) N: ~8 D% M( W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8 g" f% v0 |4 `4 ]# S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0 S+ S4 ^( J# A7 S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X2 A7 J7 e! R' L" A4 T0 u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M! J! c7 m( m7 U
小张说:“没有。”
9 D9 w1 s4 N4 W( V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5 R3 O2 T3 Z- i! g' w4 V  Q3 A# p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t. ]$ o6 D& k$ J; I3 G( P# W- I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c; l. [2 c  @1 \  v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U9 J, L4 E5 v$ m; O7 D4 V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_. V% [1 }2 a: U+ ~!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1 t5 w, q0 T& O  |! Q* B
不粗鲁不是汉子。
' H, g( ~5 Z* L) R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1 @$ ?4 ~$ \( O& S. g) c+ i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5 m$ H  r6 V+ V) n+ @,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5 a( q# s# D. `: q4 i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C7 v3 j* k0 i

- U4 j% W! z1 `9 p& u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G" \  T! {6 z+ q$ y( P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y- N9 ^9 W* v/ u6 G+ x/ e4 p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5 G& a' P' A6 w6 n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 X: o3 C) `. O% x8 n3 q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1 ^+ R3 K6 _0 u) n5 r- H# C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1 Y' P* v/ N, o: Z- K7 p/ N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4 C0 E6 j" A# v, ]. E) X5 G$ j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E+ G( d& J4 g6 U9 t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o* v$ U; |4 x' ^% b; U! t7 A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b, q; E( ~, Z2 W+ R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O) i% @' {' l3 i5 {% a3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A4 ^5 e' K. K# ]: n$ V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6 X% o, M4 v- F8 F4 J6 ~5 Z% x# Q, d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x8 W% L( z' j2 F- H( P$ v; }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9 C. U7 F4 y* l9 b$ Q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Q7 d( q+ M. u' H* R  @3 A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y/ e; m4 K3 c1 B( A(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n, q8 ^  S# g# z9 v# P. K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4 `4 f7 O9 _& s5 X; P1 G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O/ v* C) P$ \) i* U6 ]+ r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0 P& ~) i; }* \5 J0 I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B* \8 a; |' B- {$ K$ o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8 Z! \% x/ X, a% P. S#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m  _# w; ~$ q7 C) ?+ u' m%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F% |( ]3 p7 A# O, K$ q# X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L5 ^* ~" ^* M" j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9 F0 |* N" A1 a! Y, B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Z- o: l# i$ l7 b" T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y! r' X+ |" m+ j1 _6 m7 j8 };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0 q, X0 l# u. i0 Y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3 S$ E7 B+ O/ a5 Z2 ?& l/ ?* D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L6 }3 {3 T5 _# z/ x/ [4 B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v3 L( K2 Y5 @: H0 @5 _9 N- J0 ~2 H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2 m( ]  w( S6 ^+ W; t. E/ h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1 \+ q' ^/ N; Y' K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4 n9 p/ ~" `# i- v# M/ A' n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6 i2 G/ X1 m. f3 e  ^( Z  O' U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e9 j2 n3 a, [2 o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8 |# M+ I6 _3 Q0 D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7 i/ O% b# D,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m8 V% a# S  G" |' v. L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g  }: I3 W6 W% b0 U5 U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7 [* X! v& B" N% z4 y5 i' j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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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2 F8 t/ ]. W! x3 |+ j0 [3 i
; Q$ J' e3 v2 u# n$ ]& ]1 K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7 N/ Z* n) V# x' t& Y- d& X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G$ j4 T7 Z* @0 o$ t0 v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2 y0 v4 H- t4 H" o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 i# s# A  F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4 E: k4 G6 Q4 G% {4 G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  |4 E0 J, f% s* q0 M* _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J0 P( r) d* O# p3 [# L7 C
2 a9 v+ x8 |& U$ N- m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 ], d+ F; w' @. t" j& ?8 j$ w& s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5 e4 t+ o' ^  N- a6 T3 L( F# q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5 ^# m- R  z. ?' K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6 b9 x4 b! h4 J4 Z: G#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4 Z+ j% k- S/ M' D  ~8 Z3 R4 U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z0 K* N6 s! H( u4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s6 A7 [+ P8 ?( o* L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2 {9 C  Y- U- J  b, i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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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T; Z; |! a+ D$ i9 h' C9 X! `; c& d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5 |1 Y2 P( ~0 \/ g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8 e; Q/ D+ {6 K3 u; l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3 [' [2 |7 r,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S+ b: O' \/ d- K5 G6 q0 Z5 T/ U: }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 s1 H( n6 G7 n1 ?+ ]5 a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 F& z5 b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I, V4 G! _, g: e# x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5 T, W+ D* G: V2 P2 [/ z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r/ Z- ~& h5 [2 k% _, I( {9 i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O; {' B, |5 ?4 f1 J3 d8 Q: }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u- k# m- l) F% @% {6 T

8 t  p( C3 F* J2 F7 i* H4 w/ I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5 U1 M/ Z/ O8 X# S! f; b) v% O, y) R% @

: M' a6 J) |! q  _" f0 N) X) A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1 a. {; z- m. h* e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6 ?! U7 U& O1 Q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j# e$ U8 Y2 r5 |2 h# G9 y2 X5 e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P. d  ~5 J! {4 Y' }7 X+ W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T$ }; N. w1 a( \8 g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c/ [0 \3 g6 {& N; ^8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H& m$ `! F8 J& b, I; h, T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e2 V  z& x4 F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t% o- {6 P- R1 N* z  }5 E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M+ o/ m6 P9 `( d. M

' H3 r( |* M- l) X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0 q- ]7 I0 X! A$ M2 j3 {( \; I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I9 ?5 |; f2 |# Y- i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p& W0 z+ X0 t! x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s8 p& h0 d& q5 [4 T/ s1 l7 {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v# i& M4 Y5 D- ]4 K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 L% W. _# Q3 W8 R) k$ a: L8 x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F- h( I4 {2 a9 V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_, @" B- V0 Y0 h9 f' A+ p# n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 M8 ~6 s2 c2 q% j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L, Z9 S( v  H7 `9 ?  k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n# O* {4 P/ {; p+ E' t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5 d2 I& S7 T0 [" {( o9 g* h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c+ Q8 p7 d2 M8 Q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s, H8 z3 ^9 L) D& M$ W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b; R0 r: a6 t$ P. N: H. U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i+ P% p/ a7 v4 A8 \: X/ k: U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G6 N# A5 k, D7 P+ g" w& T'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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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5 [% p2 x  Z" I! f5 f: S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e- U' B# Z+ U0 l" g2 h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P- E( o, T3 ?* a' h# m* c( U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R7 a" L6 d9 \: \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t; I/ Y* G* m- P- m2 |. x9 _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K* c  _. M8 W3 P6 ]: p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3 A! [' C( H; d& q2 @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1 s' [" K! d! Q- d2 F* C' p"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3 N# o1 [# x* s$ _

! }1 i8 j0 N! D* o   千万别“混”工资& r! R6 X% g% G4 I4 f8 J

. L9 D8 }. ]. d2 _0 q0 h% K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9 t. u/ L7 S& k3 i* U3 h) h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V5 {4 j$ Z, g" N: f0 }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5 U; o3 R! s: j  X% u+ O) a9 |; o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5 w: ?' U* g; O1 j! Q, ]+ P
我得研究。
( ^: w1 K" D  g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J4 w  l3 o9 Y. R7 G. r1 Z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4 u! X4 p0 O/ W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_7 j5 V6 u# ?) R9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7 B& J/ c* m' T9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b9 }8 b! S, g' d4 S3 Z; H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B2 ], J  i( r, K: [; S& H4 v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4 M" _4 k: R. _! y6 i, k# @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 f, j8 O1 ~. q% u$ g8 U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W% z- o/ M' x& e+ [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f( S" C- W6 J+ ?) m# `* j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2 v# G1 m7 o) x1 ?$ r$ z8 A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C/ R4 C! C/ f2 C6 y* N" {9 d  T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q" `. V# p0 h! `% r8 o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1 s7 D3 k% b3 {; S; h
无债一身轻。: m" f1 j; T3 [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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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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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5 q' m+ ~2 V- Z; ]6 w, W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 \5 j  Q  }( K0 J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 t" h$ `$ M1 S* x7 r( q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5 Z" a: G8 Z! h! T$ V3 P% _* Z$ K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R2 @/ k7 r5 ~' W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1 j- M$ ?- p+ B" e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R, ^& |1 r: ]1 F% k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 ~' H7 i$ k4 c6 \" j7 _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r, \* P# Z! h! r8 |; `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0 ~" s& K. i" ?( x$ h4 u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S+ J! _9 M" p2 V7 L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3 E/ |. [. o4 y! L2 @8 O" ~% Q, R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m. B4 W9 \7 ?) `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2 h" E5 s4 G9 J- M8 r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e. M; _4 Q$ W3 ?5 _/ ]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L' E" Z3 v1 L' I% j-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m# R4 W" G+ F, ^0 T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 g* q& Q. ~& h# T  b( `- k5 U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8 e9 R0 D" t+ F0 [6 u) j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 n& d8 U" A& M5 X* o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 \9 G" X1 M# {; l0 Z3 J( j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9 U, w3 A' g. f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 `3 U) G- O; c/ K* Q9 r4 ~4 m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8 n0 O2 ~5 P7 d) \-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M6 r1 w) p8 c9 N' O
我摇头说不是。
6 k2 }0 r8 Y' p8 _- s# Z2 E4 m! |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f4 e* V' M' `+ K# A1 ~+ D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1 f, X" a( F# @: i* w% l0 m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6 z3 j" T( ~7 x- E6 M9 A+ ]4 M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M5 O; |4 i' O7 G' r: |' O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3 }" G7 P; l9 G7 b/ S$ e9 Q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9 b; y$ E; q7 m* a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S6 H! M6 p1 j) t9 ]* N5 w7 _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0 I# _# t! \' w2 \- u

( _- C' r$ K- b1 v1 Y9 S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H3 `( l- |0 Z8 F% V+ k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8 G, Q/ Z) i2 `* d, e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A% C. }/ b+ u/ G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9 G  T; K. u3 s& _0 v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 @+ H, C9 q, U$ n1 u7 T8 h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 I  ?% I% t6 e- z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x( E, `5 U6 D0 a/ J7 b& n+ @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 W% u3 ^- o- _: |, Z% b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 e  z& k* v5 q1 j! m( Z' |$ e8 v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C& A" |* F$ G: }# J6 d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L3 _/ _% `( V4 k( ~2 T+ p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7 E# ~9 @+ f4 {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0 X" U4 z( B( K6 g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0 x# k5 v" L3 x) {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2 J( L, y, R% k2 x2 [
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 G, m  U( S/ x' k6 z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3 _5 _* V0 S- v; t4 M$ k; _3 F+ z8 K* e( l- Y- J% u/ O; x
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5 X! `) M; ^8 _: _# \9 \1 l- q
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 \/ A/ `6 \- e' k  B  o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W; s8 p& ]- L  e

  n1 H2 B: ~: ?5 x, f1 N# q( j0 f# {   回头路,别走
) p! Q: ?; o+ o# d1 l
( B3 v* F' w5 B+ F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 a( F  z8 y9 ~, N) d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 C) f- f: i* }0 G9 c2 f$ M' a: X我想自己创业。
& x# w( R7 a3 K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Y" m7 J# I6 o% E# s2 `4 ^) I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4 w3 N- \2 J% g) r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2 r& R2 R1 r, R1 ^/ t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 V6 [1 ]8 ^4 d* y! ^9 p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W* Z7 G6 W! e; E7 W' }4 p
这是商业规则。
, A0 y9 m0 I/ ?+ o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 Z5 s6 W1 E; M* d8 a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V  T. G0 b, Y' Y
0 G2 W) B, B/ F8 ^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 {+ |$ ?! M% f0 H8 Y+ f! [3 z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6 q. _/ j( U/ P4 v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k' A  A# V0 X5 n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7 B& N2 n% ?6 D+ x1 T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G9 P# h4 _" e( w( D- b1 B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A3 G8 p+ E1 o% ?0 i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3 q( p) j8 @7 s( _$ V' {0 r3 G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A4 X5 D+ ]3 V. S- y' x# \7 l1 o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6 h3 Q& p$ c. b# k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 F, G3 [) {; W" O) d) M3 N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9 J7 [* {; F: b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6 P& x( v& a! f0 @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D9 t- x7 G8 p; e$ D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W4 e/ ^, y" Q. y. H7 e- ^0 O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8 a* u; t! n( o4 x1 h: n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 O0 g  l; H6 G$ X& C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0 v9 Z7 N7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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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 E  H- J( P4 ^% f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c& _+ _7 ^( W1 z. }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 }7 ^$ q! x2 @6 Q& d. g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 A  l( X/ x, {4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T% P1 m9 _, B
& _+ @1 F& f1 z* f. X- u5 X9 J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 D* S* h5 |: w) m* I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 H7 M8 A$ W' J) B4 o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J1 v) `6 v/ {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 d0 `. G2 D# v  m- _4 X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W/ D8 }, r/ P7 c, n. w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1 Z: j, K+ W4 J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 K( F6 F: [' _,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 ~# u2 ~0 [# w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8 F( z$ O( R* E
! z9 X  q. w' Q: ~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8 c" Z) s9 }+ m. m+ X. ]
' k6 I  ]- b$ }# J" }  x4 c
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l0 S7 g/ t) @* i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2 X5 \* e- I: L9 [, f1 r( b9 t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2 O: [, e% n( f% q, n7 i! w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 O3 Z- r0 w% e5 N) K7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1 n8 ^# w1 m2 r" v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E; s1 N; L/ l- y3 b  i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s( A, \" I, S7 y! {6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 C9 e" E- H& o+ A2 y: J! p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t! y( Q* \9 F9 C: z' N$ Y& w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W: w$ h- p* C, j  {+ e( C0 p6 e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 B  I( w1 v! @1 h9 C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j6 W2 B9 E; l# Q2 V$ A3 `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 L! k- ^* b0 M$ Q! V8 z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 v2 I& q" E* z" I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 Q0 A6 Z1 [# Y# O+ X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X7 z) ?( p6 k3 @0 x-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 T( P' a; N1 K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9 n7 w! H9 r8 f2 w8 z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1 i) s& F% J$ A$ |( {/ m5 Y3 i
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 [' U. j6 ~) v  }7 `3 b8 F# S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f- k( d; Y/ q% s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y% G4 v5 b+ [& u. ~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8 v* p0 s, B7 h/ v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 W( O" F  I- D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 D  m$ q3 a0 h; ?: V% O% m0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 s- I5 K# r4 O5 V; s  q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8 z6 o2 ^" c- l. j; G+ Z8 _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 C5 I  K# O9 K2 r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X* Q0 A) u7 t. R: j0 V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 u1 I2 T7 l2 M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 B3 q0 C, b  Y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G- m& H5 V1 J0 x  o5 ~0 |8 q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4 e+ j& S+ l' H" o+ M" V9 J" N5 O6 T7 |  w5 D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9 j+ {; R1 x3 C- W' v% I/ ~6 x' E3 d% v" _$ U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 w. N* d/ @" X(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c/ S+ q6 q. P/ n9 X1 Y1 O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y$ `, f. h' Y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N3 d! w$ }, d2 y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F. }. C, a% p0 P+ J0 E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k& Q& h3 N, M+ N' q# @
但我想他们。' b) v2 z- a$ z  |, _* K/ T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 ]7 q* v, m6 Q' l4 C( c2 z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3 ~- j+ F, P* B& V6 c& r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
* N/ c& `$ G, p$ B6 H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6 j  w6 @; x# Q/ l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C3 E9 A6 b: j% l8 N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k9 f; ?7 O% V% K% i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o" z6 |& R- E& Z* I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J$ V4 Z( w7 G, H) N) U0 N这就是她的人生。, e$ n' C" f& {. P! I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7 l' i5 c/ n0 C6 H4 v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 C. a4 R1 f7 m+ P+ d3 A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j; x7 |6 X& k; ?$ C9 b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 V5 ^$ ^5 n%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F4 h5 m9 u( N, R+ j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N) {; Q9 @; K“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 h1 H! T/ J5 Z; ^+ I( y我苦笑了一下。
( V& Q( x, T% s" k2 [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7 h3 b/ _6 P) o  p% _! F+ H+ N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3 \7 m. ~4 H  v9 g( D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7 ^$ Q: O, u& z( N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 c) k' }' K) v1 P! p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5 G7 _+ ?9 Z( g6 `. E+ w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 H, s: A3 g  O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0 o/ J& ~% K3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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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8 ?! h! H4 {, j7 i! V7 K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 @/ \$ r1 b* ?: D( L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x+ A1 u; y* |0 u) b7 P) A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s3 J$ G8 o$ m0 \- A8 y2 S
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N( s/ s3 R* _; M1 H) n
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D3 v( S- g. g, x" s% c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 S% {8 K; T( H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 ]' R  ]/ `; r1 _- M(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 G2 p; _" ~, f3 X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 g" x( R1 ?! U' V$ e3 x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4 w5 F0 X0 j. s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b% @# `+ R" t6 U5 U# G9 H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 r7 ~# W! R8 j6 L, J" y/ B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9 T" N3 E: a/ Y% \5 l# m1 G0 f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 @) ]) f: L2 {7 H; L) Q9 [
  L& W6 {# F- v* u7 d' X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 a3 p' z' Q+ i  x- F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1 m# V2 ~' H& e7 W
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h+ r# b, n5 t+ j& J# t
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3 I# n% w  N. F: j3 B0 l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 A4 L* N) P7 D2 M' s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 P# X/ h8 y8 T7 {; ~* t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6 w: ?3 x" C, W" n. x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F0 [/ G6 O# c! M/ Z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3 i& ~: G) n9 g
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 d% _1 ~+ V6 u& _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 g& H' J) q0 j! k  b; b+ A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6 S/ a& p( s. M3 g' N( t  s0 M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9 x& l( {  r! a

% Q) o# J9 G, P6 `" o   惨啊,居然亏了) X% M& L; q$ }
7 L0 B9 o4 Z& }! T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_) v2 f, N- ]( {' W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P4 F: O0 [4 W9 q9 q2 ?7 {
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2 l2 G3 L; {8 B+ q) P7 Z)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8 Y# \0 c3 h# ~4 D3 H4 i2 v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 r0 F) w) S  E  O0 a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i* p8 `$ q" l% h
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1 e$ n: j1 {# _7 p( {; L9 Y
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 u, K; l+ H8 h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D' l4 q' v0 d0 Z8 Y* B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 G+ J6 f+ P+ k6 c( X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j' E1 T  N; J  e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w* i+ H3 O3 \/ I5 i4 m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3 e0 }- x! a  Q, e0 a6 y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 V- q$ m; e  u9 K: q' o2 i+ R' K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5 |7 h& p; t- `& g4 N; j/ n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1 H, j7 w9 H9 R. J! K* W5 N

) O/ D2 a! e6 ]2 `7 e+ d) F% }3 S+ n' x# E. C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3 C+ p3 J* w9 u. B3 l; h5 w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x! B* V1 y5 i0 v+ u; ~$ C: J$ r- \
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 s5 C7 j* l' H5 D  y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t/ [5 u- K, J  b% V' ?9 J2 A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J5 h/ R$ Y; C0 R8 |% n2 U!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2 s$ x" A( x2 N/ A" s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T5 a* _* m- M6 {/ {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3 E+ u+ X# ?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0 ^  w9 Y; F# w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O: j1 p. e4 @# Z# E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5 i, N, u; j# o* l# s1 s/ j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 c0 s# l9 [0 t- n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 ^$ u6 \* ?5 T2 j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5 U9 m+ M5 }+ O' z  Z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 k' B4 C( `. H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e; l  f+ c3 D' `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  n+ J1 t" k, H, f, D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9 r+ p1 k' [8 }4 E$ }

# \9 n9 Z) k; r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 F) E; Q1 {3 s4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 Q2 `& m# _5 I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5 m: U2 V! f5 P" J/ S2 @
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 v; I. {- c& h& C: l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4 }* `. |3 c  V, u  i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6 O# G/ a  v& S+ \+ H
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q0 m% Q) |  c9 Z3 g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6 V" S! E: E: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E% Y# h$ L! V. j  b) f! ?6 q
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 _0 V6 \- p  Y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 T* ?" D/ k# {6 I"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6 j3 q( w& a9 X8 e' N5 F8 W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0 H6 B7 O9 A  G) j6 r9 H8 W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 _6 J) G0 t/ E- Y  D/ A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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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1 P5 y) k( B7 B/ X' z+ G: B5 y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B4 B; e* V. j4 S0 N/ N
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 `) @* o3 f9 F' }& r2 ~9 w9 a; ]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d/ j8 q, G% y- a% [
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 t! R  K8 O0 E; J& j'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 ]: c, ^5 r0 s! ?8 m" F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 L0 f4 b8 U6 C$ A1 ]我这是贪欲吗?3 W; j6 n# O/ y* |) j6 v- O
一声叹息。! n8 Q& [$ |; _# Y! d
# T) p8 T  x! V9 |' e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o, [* B4 b7 T

4 j& J+ n" |5 _$ v0 j4 G4 v# H3 _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L' Q  x9 Y1 [
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8 j# f9 u7 \* n8 i2 I% ~8 ?
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 x+ _0 l5 b1 e8 g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 S, c( K% g  o7 v.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E- a/ k7 v, F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 {: x4 S; F) e5 n8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9 P+ ~' N  D- J) P& n. g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 @- C8 h/ @! R% A0 z, \2 J* W# W- _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i5 o" l, V; t. E) a2 d0 E5 f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8 o1 W# Y7 q' F- _9 b! |4 A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1 w8 m" A# w( Q& W4 J) v- Y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F. q( o. z1 c: s' D% Y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6 K! A! H: ~& |4 U6 G! F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s2 U4 Y; O. @; N& ?2 |: P( P
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W0 h5 R! N9 \3 @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5 X! N; S, t.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 C1 J8 C$ X& A* l" x! w7 i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 w1 x, h; y& Y( Q: j4 A0 {; ~7 L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B( w! o: H* H4 b
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P9 V/ h: r$ g) c4 I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0 ]" ^  C, R6 W' e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 u# }4 y# ~% Y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D$ L) ?: z! N2 K# ]  `2 Z/ C
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1 `) \5 ~, f3 i0 l! @3 o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 h& S$ ]  Q3 v0 n" w3 h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 y0 s5 H) n! P8 b" V
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Z7 Z" k; `2 D, p
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0 L/ a5 b8 G+ @1 [/ \% U1 _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 \6 f8 E  K$ s6 j  n8 U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 d7 B3 f) P( m* C$ d2 P4 V! @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 i  q7 J  L+ m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 |/ j$ S9 D! Q) y" ?! M& z. X; L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 \% F, C/ M6 S) Q+ X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m) D6 G4 V$ q  b8 R! n: b: \
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N" O& A# I. b2 O( e4 r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 n* s  c. A4 u" E5 \0 B+ P+ D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 i0 X$ a* e; d& X/ W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 c( x  Q6 _4 j  D" a  P6 G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R" R0 b* o2 L& ~$ {% S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 F+ z7 U: W0 t* c-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 o8 N7 n1 ~$ p1 ~" n7 G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 d* I* `* x% ^5 }6 C/ P7 r  h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7 V) d% _2 i, B: o- A  D2 @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 p4 G$ d8 I0 i& z$ v7 J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 e3 ]% r1 e! j6 D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 f$ S% N- v1 u# h. M3 B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 t$ p+ P7 i  r) Y6 y2 u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U) d7 Z$ u8 h/ P; o3 N8 x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0 Z, K. v2 J, \% e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 D; b! ]  j! l; E文不对题,他妈的。
& e$ @& m& I! m3 Z4 }' E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7 S6 O3 g: ~0 W4 j6 |( ?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 F+ r5 F4 C" Q. T6 y从来没有。* v- f& C, ]9 b5 }; u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e+ _. [: ]# S# W( D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 V* q9 c9 r& m& D
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K' ]' k9 P: W0 J* U!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 ~: ?0 k7 E% {6 F! P9 Y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
/ ?8 `, b6 i, [: J0 J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3 [$ w0 l8 s, J. i- b) ^4 i% L
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6 P' x* X5 i: c0 P  A7 Q8 u/ {) M
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6 q' U; \! S  _
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R" w$ Y5 g$ Y! M! C, v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 v1 O. }+ K% S" {, [, n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 Y8 T8 V6 F0 N2 ~! _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i: a5 [. D# z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2 b! C* J/ l$ v' Q$ K% W% [; X, z6 ^) @8 D, Y' }% k# V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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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8 Y# @3 J' |/ I! Y1 D! x( U
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m# e0 q9 o' V$ }
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 A2 c0 D+ b# V9 R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7 W6 R1 F8 a0 ?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O: Q+ `: A7 J5 P3 A& N- j2 E) u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H+ ~! Q* g( ?$ m/ ^
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e( y( }) ]' N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6 f: V1 Q9 y! Q  _( C0 t9 ~  i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1 n0 h0 F) w" W* W; `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 @0 z0 w! q8 s% m
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 \! g. F) |7 `! ]) a& b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2 v2 d% o' |0 o# P4 x. ]( o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9 O- N# T/ l) I6 P2 c2 [% `, j+ p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 w$ ^' t  ]: A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 _' ]  V' |! e) ~0 Q/ T4 {* I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 o* }2 n5 u! R; N1 Q3 P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A/ Q* a: s1 o5 }/ ?. Q& \3 C% z+ b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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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t! ?+ r* K+ L& O& g4 ~8 N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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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8 @! H& o6 z" m& h1 a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5 m$ F2 E, t( {; P" E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6 \# H  m. M% h! i5 z0 |+ R" P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q' V  M+ C7 _: u9 I1 c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 y- `$ w# x* F0 k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f2 w8 r! T4 i3 }  A" Z; n1 \6 A. ?" w
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3 O- ]5 o) W0 R; A$ [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 b7 V5 f3 e8 ?$ Z!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7 A; v, [. H% T6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Y8 g5 B+ n% `. H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G& t0 Z$ j" @/ h1 x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0 N3 Q9 \+ a' J8 Y5 Z0 ?; a" w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c: H* g6 }" M  r/ Q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 k& B" L) }7 C* v% S* r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4 x0 O! J3 B& E& [: N!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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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G/ k5 i: `# G+ z3 W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 I- U" P6 w8 T' I) j# b# l- y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6 |: o! g% T. |) p( k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6 `/ n9 o0 x. X8 v- p( e. \/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q8 D3 z, s& V+ G6 {% p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D0 |& B+ m  N( M: o
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I8 t" M% h' C9 K/ c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s( x( Z8 q! S" y+ A8 ]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3 M) G8 w  j$ J7 d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f1 Z5 y+ V$ A, R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5 V3 d, Q: j" M3 L! d2 i- t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0 U" ^: j% H5 b8 l+ z/ J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w1 m. h6 Y' P4 v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B7 g4 [# G8 V* `  I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J, i' R0 h8 d% U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K4 q/ [7 _0 _5 w$ a  R( N0 [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7 |6 G1 S! W- D1 g. L7 j( I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 X3 O9 u7 l3 y7 f4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u* w* M! w6 ]1 S+ q2 ^' j' H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B" w* V% D2 Q0 c6 _' T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 h* Y2 E: M5 i2 K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 v! ]+ k% Y8 i$ A/ T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9 F# O6 o9 d2 _( W+ @" z+ E7 z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 \# l7 t: F: o6 d. x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6 f1 R4 _2 g" ?1 \1 |' @+ ~5 _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2 e0 Y1 a. M' j- U6 z1 u6 |1 S. I- k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8 N+ f! Y7 h$ }'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t, A' W3 a! r. X2 T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P8 x" m$ }& ]* \) Q! u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N" r( p$ o! ?7 d) X7 u! y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2 r# G0 l9 @4 L6 N0 y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u7 y( h% t, F5 D3 K" A6 G& o! V
2 p- I' S" g% U1 t6 H( e  o
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 Y8 R9 J- X/ v; n0 ~# q/ g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 [$ ?. y9 n/ x: q3 X# ]# y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6 [+ T  C- f3 q% d  Q6 C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 q! g4 d: C1 v; O! d+ R2 r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 s' r( K* R  C8 H. S- R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7 h( F. h5 }6 ]# ]4 B' u- I6 E: R, f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G3 z; J, t" X; I6 W
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C2 T4 \# I* g. }& Q0 n" Q
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 R4 x3 e! Q& U' Z3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6 c# N- `8 V# p$ {5 E8 I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9 p0 D+ e" A' ?2 i, J
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_; g! v# ]2 k* U2 c- y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 |+ W2 w2 D8 ^3 M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 q5 `3 v# J, o0 o4 M
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3 O# o2 H/ F6 Z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0 u6 q( F5 Y  Z8 h, X; t1 R
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 H5 @  z5 h, w9 D# R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1 f7 X$ x* c8 e! v+ K, g' S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B8 A, P5 @# G  y" B1 S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X- N) a4 |7 w) R8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y! Z! c4 W2 W, \. Y4 E8 C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 t) d- `4 ?( c5 r: G& J* e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 G( B8 r9 j) V" G% i: T. g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1 p; M) D( [8 X$ r. U# c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 F! k. v" l, r0 Z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Y) N, `9 I( I* B8 n2 \2 L
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 t) S2 l. T: a) N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8 ?* R- E+ g( s9 Z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 R2 X! o, I/ U( Z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6 i5 E) o. g$ c( o) G$ @ ( k7 I- d4 G! Z$ J9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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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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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5 N5 ?5 g; q+ h& C6 {9 d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 `3 S% Z0 y2 y; \8 g- x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8 ^' v1 M7 Q, `, u# P; V$ {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 j$ z3 p; j" N4 l0 Z弟弟有些犹豫。2 H. k- p2 J  P3 V: X# a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 |3 k8 f8 j# i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1 m0 K$ c  F# B6 C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 L, I5 ?7 D! A3 Y; `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n  x/ T. d: o) B/ |. F
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4 ^* x% I; W* s. i% k3 x. r.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 C6 ~9 n9 |1 `#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 l7 o* p# ?/ p: X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6 z' m, X% E8 a8 e) I" B3 C- k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i" u) W6 K. k. o2 t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 i6 n8 m. n) P1 h' I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8 _" \0 @( A+ @! g6 A! N6 k5 L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7 W: J* F6 s9 a+ Z+ _% |3 m/ ^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2 ~' s8 `3 H& _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 i9 z$ j' m; H  h, x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 B% }- E3 i/ E/ G/ X. I
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 c- k  C1 N: k7 j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S5 E5 f4 n6 s)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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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B' K4 y0 x8 |+ s% F: M! t7 |8 u/ M
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V  d# C! e* P1 @! ^# ]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5 `- a  B7 {* _( D0 I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 q& M) f2 L4 ]* C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8 j( H1 B( `" Z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6 x( t7 @: I/ g/ a* z+ R
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3 r, t: X$ A$ x1 l
钱钱钱,命相连。
) `3 O0 W  }- j6 P: C  r  W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 N% {; S2 l( t/ z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 ~0 m) `6 _& Y& B/ c& t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K1 j" A3 F6 |. X) D" l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5 p6 D' Q1 x8 r; c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5 K9 b- \, w% ?. h8 K1 n) a: B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 R$ I( o. }9 M; N' r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8 X3 u, F' {7 o* M
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h+ N- b, ^2 c$ c* r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P4 H7 Z+ E; q) `1 N$ j2 l7 f/ M; u
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h. y  f) b$ C2 T# d/ ]' f! P
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 c+ s9 }- g( r' e- E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D4 ~5 Q* ~! ]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d: i( q/ D6 k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7 l3 T: P& n) z7 k& u, R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9 s+ O9 Y/ V' z" j/ I4 m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 w4 \1 x4 Y' L6 R8 u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L) M6 l5 X; [) |8 q% m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 J; U1 |% ~# x: I* I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C/ _) I6 E5 T) o3 P5 {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 j1 a8 g4 `" {2 o/ R/ O7 w6 ~
0 J8 V4 d$ H' I: i$ l# o; y1 }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2 i6 y/ q$ J' k5 ?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 S; r; Z) k$ d, w+ I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F7 b- s& q. I  T6 P3 P. A
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O' K3 U/ U3 D. c/ ~# v8 m* o( S# ~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w  g6 y% Z; `% o: G/ G2 f- j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S+ o: H3 `- Z; I9 K
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5 |; b" g6 {9 v6 F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 x) E$ u# Z7 r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 R  |0 v2 |& Z" J! D$ M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Z8 @0 D& h, \# C- P1 M) y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u8 }" }/ `( s) O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 O3 ?3 T3 d$ A, I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 E: |. Q0 B2 y& g, c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j+ ?* }* x) |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4 o+ k( L# g% u# v, A8 @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4 G2 [2 l. q6 b) {9 @$ c" g/ D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8 Q; B% g' s7 p" O* q* d0 R0 Q. d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B; I0 ?: g1 g0 V5 |
9 I4 D$ b% ^6 E! O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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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只看该作者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 @& q* y+ `8 ]( b  n/ I% f4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 n7 \7 }1 w. ?$ `' K- |5 e0 k, k- Y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 e* a% B9 Q$ |) `5 v; J9 U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8 |0 o- d$ @4 \+ @* F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a4 ^* w/ h7 P+ N) D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 u0 t# L: T6 K) @# X7 l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O. S- S6 s3 m4 R* N6 X
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3 z6 G: K% Z8 [) L# P7 g# H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5 j# h/ N2 d' B2 Q2 _# m  h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X# ^6 {  T) {' ]! @
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U! y! q+ w7 y* n" u8 B. z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6 Z8 d; h. B) q* \2 a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 L' |5 M1 @# _6 ^" S1 b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1 ~  x2 K- R; `
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2 Y9 J1 m, F+ m0 g6 o& y+ A. X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 h9 `( @9 D6 c& l- I" U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y9 b/ B3 G/ `! T. Z8 V6 x; {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7 t, }+ Y# x4 U' t- O* t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f+ ~" L  v, M# O) Y  p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x- b3 v* c* ?( c& i1 M/ X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 o4 @! G3 }  W. Y2 @* w3 k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7 P, W3 f+ @0 ?( W3 l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8 T6 @$ m+ G: O  R# Z% u, q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S0 z4 L; }) ~. }1 e6 d1 A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
1 N$ @/ Y+ v: F$ t" n( _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0 j7 G+ g7 k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w/ I: `1 d" i! i: r' b0 U& Y)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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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5 r. l' v2 m& s' }. r' A
正月初一。1 p/ K8 }: I% G
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8 z2 N- M4 T3 y& t8 P0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7 |2 |) U) t, c0 d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4 T% u+ ~8 K6 ?8 w; N0 a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8 N# l% R) V5 _$ Q  E. g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6 U& D* o5 t: a0 q0 V# }* s
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 K8 V- r0 i' b) D  g; |5 a" W) G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6 ^8 e  c0 I8 o$ X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 y7 ~' s  o5 u) r# z; ]-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 n: p! E) U0 t9 C3 n/ s2 r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 [  T" M1 X2 O( {5 N! V. P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1 r3 n2 e7 V# }+ ]- n; V)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 I6 n$ ~- g1 U* y$ A% i' a' Q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2 t9 w- J+ h0 U# Q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T4 ]" r# Z" E' y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2 d/ J* Q% I) w. j, d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 g7 |/ h/ t8 D- H3 C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5 y; T3 e: I! z% G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 P6 O- D" {! v. R( D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3 l; T1 q# W5 s0 t1 c' q( k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k$ P: x% U/ C7 B) ?0 G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3 d2 \% ?. z8 `+ `( a  ~4 h/ M3 D. N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2 I+ ^+ V1 A, q. t# B. [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 H; ~3 k: U0 q7 n7 {( R) T: }& z/ b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3 U% E& @( }1 l0 O# C/ R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9 A" B; `/ h) i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z0 v( `1 V5 N3 f& G' }0 o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I8 X4 E% v2 y& M
喝酒,一醉解千愁。
& \/ _; d" I- o& A# ]8 U6 e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0 k6 W( x4 r# f  C3 b' p
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9 a' a, G5 {) e# J) t0 C8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 m7 ?! I9 e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4 J( l5 p2 O2 _2 }3 @, [/ r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o4 ]  k4 g( J! Z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 k/ o7 I3 j$ r. j7 W) P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 L3 \1 o" z* c8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0 e- _3 ^) m1 G1 S; a6 i7 w8 i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E9 D, X: V0 o# X( F" c: D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k- C1 B! Q0 w8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 U! R/ B  o: G% F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 ~1 n! S: w- a! l* _+ ~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1 }2 G: E4 Q9 s2 f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2 k* Y1 @3 V2 p; o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X' C9 ?3 \% j; H7 V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R' B$ P' N: ?8 Y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Y/ g+ `$ o4 k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m" S" N$ ?! y. x0 B/ B* i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 t9 w; K8 E, t9 q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E' t5 ~+ d0 E7 U: n/ T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5 l1 i4 M# [3 N8 R/ w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5 U! p; Q8 T# s" t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5 l: E; s2 s5 f  i
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6 n# B8 I& c; F8 z) P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f# F5 p, }4 h& u' I& n
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6 H$ n% C  {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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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L4 Y9 N4 d, n. w$ U

$ S" X3 h/ c4 Y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 J0 M0 K# ?1 }/ U- \/ Q) q. h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A7 `# W  ^$ F) {  x' M% M.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5 K; _- F! S* ]' ], x: P
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 J& w: `) ?9 }5 d; L  O* r5 V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S# k7 i1 L) o3 s( l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b1 T6 h$ _, n, P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8 B8 w+ ^/ K- T! Z: k% V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 s* a( W% x3 W2 w- M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3 c" {9 D; @% G, o- @& ~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R) Q1 M1 i8 e* U, \. j- h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9 P) i5 t# k9 \! h0 V( v, l" s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4 q9 @3 m7 L+ ?) }5 O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y; M- m. r8 ~' p2 M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8 u- g- D; P2 H, q+ R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9 k( r  @! l6 q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8 p' d, W/ y# C7 Z8 B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2 V, X* R! I3 |7 O' Q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N# `2 V( I0 e+ q; O6 X! h/ e0 I6 p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8 T8 \0 J. I4 h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7 ?. s9 a9 I0 K# V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h, e# b, k$ l$ Y1 E0 W$ C3 l
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 P# _( {. |! _, f$ h$ \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 R+ b' V. [; ^4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1 q7 k3 |/ f) e" r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 T+ D8 C# M6 q; q+ {8 {. }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 K) f) E  k: u" p, z) t& e, i/ v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 g3 l, o7 d3 T3 E5 T4 N我们是很好的朋友。8 G' |! W: K- x! u1 v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f! q! u) V8 t  u5 a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m' R) X- @+ J" `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x$ a+ j1 }+ \. ?6 _1 l7 m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1 x$ w$ x6 W! E( n$ }2 H/ F+ S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4 L+ T  c8 k7 d$ ?) z5 u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 s5 J( w( r+ w; {; S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I9 P# E+ n% f6 r7 f9 l& ?1 `
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5 b7 o/ @  d9 H: p5 Z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G) [) i) f6 p, [& A; U' Y6 e$ S* k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G: p9 ^8 e9 p4 x/ {  t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4 G+ p% _& F, C0 f1 W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 H% H! z: E: m/ \( _& L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9 t- L6 |+ G! g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4 ^! h8 j$ g; F! b" L7 O4 W/ t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3 I' _* K. \7 a5 k: r9 Q: c
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6 I0 g- v' S2 f' i# z; t- U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0 `: @, n. W+ D
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 X7 I! T9 m8 u) O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3 y4 W1 G5 q& b; {6 y- V# L/ s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R1 @6 @( F/ w+ m: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 N) o+ o! L3 L+ P"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9 g0 j% I$ Z( z! b0 \1 G1 F7 A1 T
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0 {5 S0 s' U8 `- S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X  |! c( w/ A0 q1 L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j% R+ G$ w, ^# v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O/ K* D, S5 L( {& R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d* a( ?4 }' d/ m/ m1 Z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3 b" K9 D/ m9 H  c' d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8 b% k% W+ ?- E' v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1 c6 [2 z" Z0 r) f4 ?: a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i' V( S& x6 M* Z* {3 z+ u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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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Z3 @) W- `( }) [" @7 f) c" M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6 q- S, [3 c: Y. m+ k+ V0 f, c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o1 Q2 G. s2 H5 ^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 A3 f5 x1 A1 m( v; r& t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7 W; s4 X5 z. U+ H- r' |  v
我也笑。6 c8 M% `- k; `$ c$ A4 r
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c4 ]- l1 P" f( `% r( O7 q+ j. a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X. b% q& o1 a
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R- Q! f" s" Z; x1 I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 `5 n: C7 j5 v3 h* k; R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9 y: q  W& w8 h, C2 H% i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0 w1 U! W* A- ~3 s0 V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9 [' A3 g5 E# {- p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L3 J4 [- w" e) _" O5 N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C3 Y  S  x! R1 r) b6 a; `( d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 h; x, ^# T& V* E1 J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 F4 D8 [9 g0 ?: `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7 v: `% L, P) F. }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4 l4 q! m$ b/ F* r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h. o/ v9 C' S9 s1 C4 J) m6 i
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 f+ `) r. h; C: N4 q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4 j( c- l6 f+ W: [4 U  t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t% U0 W/ t- V4 n- q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9 g5 c5 y0 G) d! ~0 F" i: C: h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 B7 L( O7 h1 E' W  W/ y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3 y+ D2 K0 R5 N; r' g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 u& f4 R0 {3 H) S1 C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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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7 i- _; V: c2 Q

8 Z2 ]! q6 z$ k& r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2 d9 e4 X4 k4 F5 V0 D1 M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 o- a: n5 ]& X. j" S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7 o. p+ d( i  y! U9 q5 c+ F+ F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c6 r, S% j5 Z, Q5 Z) e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7 n  o4 v/ J' S& _3 @* ?( U9 d- ]3 [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3 I1 [5 Z/ X5 ]% A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
) ^  Q6 ]. @* W/ }1 R4 }2 o; K! t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X% c& T- F% l" _% r" f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 Q( v( Z6 u' u! W1 {* S7 f
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0 k2 N1 z4 K# |- i  X0 \# b, Z.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3 ]& I* r7 a* Q) _- p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X7 Q8 u$ \% s* F. _2 E' Q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i1 S3 Q$ N9 D$ f$ E0 T6 S
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c& O1 a/ f% b& W# U$ c0 _* f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 `" @& @2 G& m0 J: k2 f2 V8 J; v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2 V8 A7 l& b3 S  @9 b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D. x: j5 W4 o. j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 j" `, B- M2 \! x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3 G% x3 ?4 z! u$ H( L' `6 d; w
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i% n' E0 ^8 g; ]% t
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 R: t6 L+ T* R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2 V$ V0 k6 ?+ r- u0 J0 k/ W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6 @2 d2 D7 C! y8 Q/ |/ Q5 u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y5 N. a0 M& e  @# d2 ^: H. Z
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9 k7 Y6 O/ v4 v- M2 X
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 \( J! T7 f' m5 u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j& C. p" }6 G6 h) V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7 C+ }, J. K5 Q2 L0 @&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 D- Y% U% i. E9 v4 W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t0 U4 P0 H8 x5 C# e# j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 c. r, S( I+ W, L9 Q5 c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3 z' \( j7 _/ l" B* n( V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Q7 O* T0 ?. L
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 K1 \( \) `5 {  G7 D0 f2 Y7 P) r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 q4 p3 H5 x" x# B% \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 Q: K5 b  v. Y  G
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d* y6 S( H9 j3 Y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b/ G' k' M. P/ K& d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 z: Q( z7 W( J) u: [/ G+ S; P% c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 b  f7 l- T# p; O& t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1 o& o4 }+ @$ m5 |) N! v% W
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l, n; t2 Y- c% T  b- r- {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U7 N$ f3 o- Y+ u+ u! H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 a6 S. i% ~8 w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t4 c! p/ Q' v& B$ B' d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 H* D( y3 e. d5 R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U; c" F# T5 Y9 g1 v! f
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5 e7 g2 l! |1 ?5 x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  q+ @' M7 w- @: e2 @7 T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5 h1 v6 V( c; t9 Y; y: c6 M0 _
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y4 k& T& n! k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7 z' s( G) i9 h  [  a! c5 k7 I. D
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6 I) @3 |& H# z& B, V9 o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 @4 J3 s, a  ^( ], R) v" x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1 _3 ^1 h; w7 Q2 ?, E( g! f! G* a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 x0 Y% C( P) S% u$ U5 b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Z. W3 O) }4 c5 r9 l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 J8 k9 ]- E7 |5 M2 l0 J$ G$ r6 D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4 I% }& N5 A# I6 d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 H& \# M) K( G4 C4 W0 M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f& C7 E% N+ b2 t! Y+ C, H
我说:“没问题。”" W( N& @) @3 B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P5 U: A# ~9 R6 N% l+ _8 P8 x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Z9 a0 k0 O% [* Y
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 B8 J$ _+ s& T2 m/ I, j1 D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2 m0 V$ I6 O7 T-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 F' S9 ~- E. D! f) l5 m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p8 f4 Q  y! o) V5 U! ^, q2 w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 K; l- V$ W3 ~* H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0 t. J2 D# W' }
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C2 ?  K( b+ U" }) w* J* u& ^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1 B' B5 e/ u$ `/ o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6 l- i; z: k9 b( [9 w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s3 W$ Z& P1 I! A. d1 w. `* D5 d3 W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 h7 d2 b2 F8 N" Q7 ?) }9 o+ r' w典型的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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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4 C" l4 l0 m% Z' M5 C- {5 t, Y- R: O
" C/ I5 n/ o  q0 X& Y$ ]- U" A, s$ w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 P' ^4 u0 n% o8 r2 x: e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7 E' U) J  @: w  |  N& q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q7 y( g# d/ @  @! H. g
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7 K9 _% d# [/ o+ ^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5 C9 t. x9 o5 ]0 V6 z  @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 n5 Q) R) Z/ K/ m4 b6 o' T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6 c- z$ P: a6 c& K1 u$ K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8 T" c/ e* W8 ?  L. e" d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8 f7 `, a% T9 S$ G: N
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9 u5 P1 M0 F4 N% V" U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0 }& w. ]4 }1 r9 ^+ R' g$ A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w& Y$ m  F6 D/ n, E0 u% B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Q  e# C% M8 j" W, x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3 b- X' A. S7 p2 p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 t) p8 F) K, f2 E6 i# v)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x* V  y9 b& S9 ^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r- ]5 Y4 p" C2 w& G
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 R) |5 D1 \7 l' G6 k& z9 L: Z6 T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 w- n' \3 S- ^6 a  N8 Z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O3 V  h) J& m5 ?6 B7 r
晕死。
# K4 |( I: w0 ~8 Y! _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9 ?! W, M$ p% ~& a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3 W. \& r' E4 V8 d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 f9 i$ i. U) I% F* a我也笑。
2 q  L! g$ L( o& M! i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N' Y: ^9 W: K! R* q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t) o' b+ W7 G! q/ F
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6 g7 o4 z# @$ `# ?% z1 [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x. a: n+ k' _  I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6 m  w- v, e6 c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W) K7 N6 R4 o1 a3 P( A
我尴尬地点点头。; w" _+ e/ K1 @- V4 ]) Z- K
“现在走出来了?”
' z; O3 v0 E' E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s3 q0 E' }( N: Q3 Q+ D2 j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 l1 `& M1 O% z4 B4 O- n我说:“不知道。”
: g3 W! Q$ h/ C+ B. U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 E, [3 m. p7 E( T3 t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z/ h% E. Z1 }5 w0 ]8 p( v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6 {8 v: Q- x& k2 Z2 e8 w- T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K- ], g% E+ N3 ^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 A8 x7 G: {- ~, A$ ], w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7 Z2 Q, z2 S5 p) e6 N- G) r5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8 n! {, g  s- Q# O0 R0 N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4 Q# ]# F  D! ?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O; [, O5 `3 B3 E. \" H0 M  G: X
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4 v2 M9 U; B1 f* g/ H
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 [2 l, h* V9 z- i' ~/ h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T5 C1 _% I6 ^/ x) V3 `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5 I5 D, p0 [! M- H# i+ b; d
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 O1 H1 p! r- t
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i4 Q( ~7 g1 |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 N. z6 Z: V1 w5 B0 m1 V' P' \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t2 |0 b5 ~' r5 d8 |1 Q. S$ x; _
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8 u1 m6 p+ ]$ ?& f
她看东西太透了。
% T: f3 c( d) S. e; X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9 U+ B! z6 {- r"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C2 i- G/ b1 O6 F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0 k$ X  O( b# h3 U" w2 [+ ~, K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8 _8 i# X  j! v# A* A6 B& y2 E$ w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u* C6 B4 B8 U- M; D
我默然。
$ w3 x$ r$ |; i; E( K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O+ b7 C. m' x4 C4 F1 d
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V0 A% X9 e7 t  M4 E# e0 n. u
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0 d  t- I& w' a8 Z  q) n: F8 A#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 C* M8 P# H  G  R0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 ^# Z2 j* M# c3 p我点点头。$ f1 H& d" t' [
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0 t6 w. K6 N2 E% S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_4 c0 H% o* Q- g4 N' T3 Q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Y6 a( s  C; u8 h5 w% U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 A; u% B+ b3 s) i) j2 T3 }2 n0 J: b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f/ S7 n4 n, I$ a# y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5 G9 t+ b, Y" A' o9 C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6 y9 ^/ }) M# Z- ~& `; d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0 P$ H8 H; c4 V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V. n6 O. E$ X5 _
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 Q+ h2 A0 n1 n4 s; \) o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 h6 _9 B5 |2 ]$ Q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5 u6 e' _% h% ^2 B( ]5 v- _
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0 E( g0 ]' a9 [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3 V7 z" e8 e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u/ v+ g+ f1 |% g: a' E: e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j& q$ i, @+ X4 }
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 k# }$ }. [$ p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8 p) S7 ~5 K$ g3 m
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T& o% }; |& O
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 z7 h7 d. p: b5 m) l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g6 x8 Z% T' s/ J! p- \2 Y
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T. {3 h: I/ a
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J! ^- h4 ^. g+ `3 O. }( G/ p
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1 A/ P' z% |; ~+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 z3 x( n, S+ Y9 Q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6 {$ a( @9 q# ^$ a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6 q; b0 l' ?/ B7 B4 u" x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M' x. D" f2 c. Q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6 V; u2 n7 ]& b( X' H
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 {: C$ A& `, H$ I3 }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6 m, D" X2 L. `  L* e. p8 P那么,离婚吧。. ]( @2 W5 {1 }- j6 X: Z$ Q
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7 W0 r0 ^% g4 Z' n/ }  u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 q. m5 o& V2 {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f' n$ g+ ?$ v6 h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5 A9 Q4 L$ e; v$ _3 z: B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G  {/ f# s  ]/ R$ O3 G
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l& n! H% w" i5 F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1 S6 H9 Q  {+ K4 k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 c+ ~- m& p4 A9 _7 e1 c; p5 u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3 x/ ^3 y4 M8 @$ P" p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8 W% p: r* m% F7 l: k3 k0 X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 Y- j0 |6 t; Y# M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o# `$ [/ K& r/ y% F2 F* v7 {
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 C/ R4 c- {5 o2 p  ~7 s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4 z! ^+ j" K  o: ?0 p$ R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Y" w/ }7 q+ z( e' S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H0 q( v/ V. _& I/ V2 a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7 }/ h: b2 a% z9 S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 s% O8 W3 t; Q/ L' Y7 R$ }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H1 ?8 P2 M3 d  ]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9 F# U# a+ A( E9 f( N" i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f1 l5 L/ t5 B/ X, t. j/ d那么,怎么办才好呢?6 ~' _! y6 I, ?" W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0 a) r) H) C  L" u" d0 u& F, l! y- Z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8 r- W2 h+ f2 y8 B! y2 P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3 @. Z, i2 E!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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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只看该作者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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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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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只看该作者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1 d1 e1 o6 w" M! I9 ]% I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1 \$ U$ G5 U: J- g5 T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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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只看该作者
280853992@qq.com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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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只看该作者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 j" `% D7 [. o1 [( W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1 P, G6 Y$ e* n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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