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必威体育网址

 找回密码
 注册会员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6921|回复: 19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5 i4 {  H' `. k; [. ~2 ~8 T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 t  T! \, \$ N1 G% R( M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2 e! ~: s5 C3 l7 N- a. \9 }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4 [8 Z" i; b. T- Q1 a
我30岁。 " j  b( a5 V1 t' E1 S
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n6 N9 J( F$ @1 T3 n5 e8 [2 R3 N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n6 a* M2 [* i# \6 r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W& z, h* S2 m9 o2 q+ V7 [0 @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 L$ D; z) s) j% }& [6 ^* O- A7 f4 U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 b1 H8 w6 l, G" Y8 f1 x( s) d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Q! E+ U0 f( K0 ?9 k2 l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4 k( I; A% w, q4 [# J# i7 B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1 Y; w+ ?  p( X% h  ^& j6 K8 M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8 \  g7 f5 Y* ~4 P. e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A( j+ `' M/ E  b8 Q/ f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 `* W, x7 a7 @9 D# c/ E: o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b5 j- D. J$ h) O' f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N4 x: I7 [, m0 j0 F; _#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i# Q" S3 x4 z7 `. h2 `
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W! X6 ?& d" Z) H0 |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w% F9 m! e. e1 G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7 f1 \* ?' n) Y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0 p: c9 e1 D" \- Z$ {% z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3 s/ N! I2 ?4 X$ z/ m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 _/ q2 C3 ~" T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2 Q3 m% o( T" S1 T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 G: b& g; ?4 a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8 a# [( X' j' ^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 s3 o0 V/ ]# m( S% O9 D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t% _- Q' y7 _& E" t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W8 t5 y( I- g; s6 ?. a) N
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5 |) A- `' L6 x, X5 E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4 L) a$ U* k* L) o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9 s' E6 R3 z) ~2 I* ]5 E+ h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1 [4 ~9 X& I) V2 z. B3 i# W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G7 E; p4 }, K! |3 r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F& ?- l8 }( z' g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 X+ f4 `6 l2 O+ R9 f# H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 a; \: t$ t$ ?7 I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l, s7 J. L; Z$ ~! G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 _' @$ |7 y-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2 [  L7 B4 i( Y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 ^$ R& n; z' [2 H# j0 W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0 H; t6 s% N% G7 a/ H. a2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 I+ y  W! u+ M# [) B8 e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 D+ b# B+ o- R* v3 ~$ i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8 ~) b5 X. h- a1 o: Z* H) q+ B- [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1 E0 a4 v& p* ]& T6 T
我无聊,故我参与。, I2 i8 p" @! B) p9 k5 K0 G0 \, X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1 `* S, [3 |' f) @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9 S' K& c% I/ I$ u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4 v9 d; b+ n$ m7 Z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6 @4 J4 L4 f/ ?*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 X$ v5 [: ?* I7 o6 {, G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 `2 O+ T) c# i+ t# C7 T/ Z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B! J' |9 n7 J! l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 z9 u* l  M8 d& Z  Z  T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8 K/ K8 A+ W; N5 M" ~
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u5 i# L, n2 D- O, @( y
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 ^/ S% ^. f/ y* M5 q5 [8 e我行吗?
; [# w5 [* _: g9 ]1 q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 i6 Q; ^; ?# j% t# Y. F7 a# F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2 ]) C# j' X( x+ ~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 X5 N# a. M9 ~/ k( A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I3 A4 R5 k6 V& b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8 M" c& t: V8 y: {6 I8 b
所以我得行动。
, ~  T5 ]; B; H' Y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 `/ M* l8 |- E2 m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L+ j4 D# V6 q5 q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6 N5 P/ F* R, b# w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1 W  [- V: t" W: x# e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0 Q% \$ r( h. t$ f0 k/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2 P( O& C3 n7 c7 r
网瘾,比烟瘾好戒。9 Q9 W, E8 d. ^/ i% u# v0 M8 w/ v' `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r' r( Z3 t8 f4 `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L0 j0 W9 s0 `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5 S  ^& |- W: y+ g5 r- @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Z/ u( z  H  a7 c+ C* Z9 j
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Z7 I8 r6 Q8 v# W/ T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5 G7 L* y* J! o4 H& |% Z+ [! }
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K! z" y3 s2 T* k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0 A7 n# O  P& \- }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b7 j; w2 s: _: T( v; i. x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X6 @: a6 [5 o- [; X# h8 n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1 C) L* P8 ^# t7 y2 g0 i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 @' Y4 x( l$ s/ X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8 L2 p7 b: Q; T: a+ ^5 b, U唉,算了吧。; I! I1 A5 h6 [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w* a/ t( R- v( P5 ?. M6 {, z
可是,我才30岁啊。
  q/ R2 }6 c/ i5 `& m' n- _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 I" @* H& f$ U/ r1 V9 i2 n8 p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0 ]8 L0 W4 u$ c7 f! {

% ^+ u( p5 z6 R; i( C8 j+ O   买空卖空
/ Q: J8 d# M6 k5 M' P9 D0 @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H' }: c7 v, }+ D
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 i: s& L9 T( E. C! V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6 i8 u* P) S, J& `  Y0 c% `3 I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8 @  f& W. ]- [, U% [! c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9 R; {9 r9 w# D1 E: O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 a& n% B3 D" e' e/ L1 s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 c7 u; Q; s& w% V; ]7 m6 E+ J; b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T5 v# ?1 }+ n; B  n, E' R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 [, n; x9 P"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3 q3 L& S, M; e& j# z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E) K. |% L1 V
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6 W/ s9 T6 [3 x# ]. v2 J, y  X3 o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c0 j, v* V- v8 k7 h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n! P% e* F2 H* o5 l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 W8 E1 d3 X& f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b" z' B4 V0 b' E* ^6 W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 u* ]! q8 A) K3 a' m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o- r# A* V& N) H! H. v  d, K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8 B" I$ P% D: {; ?) A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8 c( B" u' K; y3 }; u% L( w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 Q8 b' j8 e0 T1 ^; u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 |7 q: t$ e6 R0 e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 |$ U' B: f) Q+ h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2 \- I6 l, {( C$ K( ~8 b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9 c! Q$ P0 V3 r; @4 B( D! e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 b& W7 G" J8 c9 z+ t, E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9 L! A* Y2 m8 L/ @) T9 f/ D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5 y; M) x' V: K( v; L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1 J: i0 z  B) n. D5 w6 x6 v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6 v! h* ~( O8 C3 x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2 r+ G4 A* \. V+ c, a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3 h- m$ W+ K& R5 u" D* N" l$ j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5 E( H2 f: G( x) d.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 L% k' j$ W4 P3 W# a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5 y# I; [9 e: p4 Z
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6 J! |% M% |8 p4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8 X3 w6 R- Q! M3 {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5 R/ g7 F+ n, m& g' U  W1 X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N  T# O/ G- F5 [! d, o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1 v" t3 d9 _! @0 k2 A1 D4 O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4 w, q6 x: h' r. y" E* }8 X% Z8 t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 f" F$ {* E: Y' [: f
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U/ g' e( c" j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y& {0 F: v9 j* N' ?# \/ ?# N
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9 }& i) a% l8 u' Y# H7 z: f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 F% f$ _: _* i' ~) N; h: c& v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 p" ]: `# r) o6 b4 Q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Z' K/ ?0 `7 N0 a3 A) |5 G/ Y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i" Z( P% [) u! C' H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5 O* b7 F# w% f& t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o0 j3 y* O! N  r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9 K3 J9 Q0 |0 E) X& t! `2 T5 S$ K, I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4 I4 v1 X" G% U. v/ I, u  V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8 F$ X; b- Y* l, p6 t1 A" x- ]- c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 s0 Z! i' u4 |* @! C# K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c7 N3 `$ Q* A2 B; ^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 L  s1 G7 E# T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n9 S# h+ Z0 H! V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l2 q4 l0 n8 V- M2 j. U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 M& H% D3 ~& Q; u0 m; P7 `! x3 }$ _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1 w% z) E, }: w/ s5 o3 ^* \* Y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9 N2 Y; D4 O3 H7 U  A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 S) p* \2 `, V6 D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x: v) G/ q7 E4 ?0 h: l# }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6 N' b0 W1 p( M& b% P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1 j& H1 y  T+ [8 [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 H5 q2 H5 o: D4 ~+ D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0 C  G5 E. o4 @) }  K7 P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g- j9 B5 L! S( D* E* O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6 E/ D! `, m  o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k- p) ~! ]8 i% }, N  {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Q( a" M6 w4 q, g8 {5 p- v( P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 W3 r% ], ]0 h; @8 K( R3 C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 x5 L( m/ m1 t% [0 R6 s3 h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4 j1 i, y4 a, W7 v7 R4 w7 L
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 |' \& D, l  O8 S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 B; S- a# k3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9 |& D, g/ [, T$ I! M. z1 b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5 N6 F1 y( e; {" J" M0 i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 y+ m$ }) F0 G& m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 d3 a8 ?5 K( X+ N* H, y9 q; W! g) r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 j! I0 I6 T% ^6 {: b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 \  I4 Y; U" S. p, P, T4 H" z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 g) s' s1 ^0 N  q5 P! U!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 K$ R* W  n! m1 e, f" h3 P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 M8 ^- R# Z$ V0 G. s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 [, U7 [1 o/ W' B' I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 N7 V3 [6 a! A9 }# b6 q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6 l( a3 m" D7 _1 l
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L3 [* M8 `& G7 D
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5 G; n) |6 z; u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k: |' M) d' ?2 k0 t% ~- G
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5 s: j" \1 e  L+ z$ K7 |( C
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4 ?9 t' j  A5 Z* [& F) S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 F+ Q: @) \+ M! }5 K4 K8 z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5 R) k0 F3 X7 N- G6 [/ r4 S  _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A0 ?' L! m5 m% C! j! r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 A& ^2 T! Y6 ]/ z% a5 [+ t4 P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T- Y$ J/ Y8 j, L0 l& H  V% p+ d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J5 A5 C2 f( R+ ^& X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2 e7 k( ^* l* n- O  d5 y( c# v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4 w; `# m$ l6 y8 [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 R" ]; V' H/ [* y7 l* R0 g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l0 C0 }: \/ m2 G: }& H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O& X  T/ t& B8 U7 V9 R2 R% d
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 R: @! }* |& t1 S5 b% P' P8 @2 b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2 Z8 w( r1 Q2 f1 F" t1 w2 k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s8 f- r2 a4 U5 b( u; d5 w4 O3 X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 I, Z( k2 @3 h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2 Y- {6 _1 c9 [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5 n( y" W. M) k+ y# h6 p, R8 O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I- R/ w' F2 N- @: x+ o
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8 K. v  E. ~% U* Z+ b7 y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L$ Q; _% Y! r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7 |# ^0 P( B! C' c6 Y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P8 @* O9 r1 `: V: s1 c. ?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 p9 u0 O6 V! P: G* o  M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4 A) A% B& e1 m' h% S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y! C- A; B7 b5 n% n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0 G. X4 k; y" Y6 z+ D% T* q' X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 d: x5 ]  ^; h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7 H8 |+ d4 m+ n9 G& V* F( K5 T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3 l: i  @; }, c" [- ?3 w: q9 Y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i$ O! c' b' V$ I5 A
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 i, ?# q, v* f' c! F! T6 w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p5 o- s) @0 B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 Q" I  P3 \2 H; W( X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3 A9 d2 L8 x* H6 \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u1 V: l/ W/ I% M; O: F# N3 a" y: i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Q5 R1 v1 f! m+ E  W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 o# ?' d! P8 P; {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2 a/ L) E4 J. R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 K2 y; B* e2 o, P1 U% K9 w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5 @& P. m' |3 Y+ L0 }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 w! C8 `6 c; \0 J6 Y4 j
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x" h8 }' K4 u* P. y4 D$ R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u4 R/ _8 T6 D
但我混得不好。' y" C/ {9 N8 @
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v* y' k8 M9 P/ i% a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R" k) W" k& R4 |7 b! e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9 G: n) k$ B1 _1 i% [- o4 h1 A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 d3 n: ]9 i6 y/ c# Y! D( k! b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R# k: b, F+ q) d1 A+ a
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V5 E! U0 O1 i9 M  G
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P" W) b( D7 F
她做不来这些。
$ J2 t& s$ n/ `  u6 v: O$ L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G: M# L, F, D6 P# j* I9 x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o% q9 c6 [: \' C8 Q
我很孤独。- V  _' Q5 y; n) d0 R
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 y: Q$ Q0 z, G6 U: x6 x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0 d, l  @5 N" l9 V2 D( H4 h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W3 h! I: y0 s) D' A" E/ ~& a, v
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5 Y2 U' O0 I* i; T0 s) R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 R# Q6 F; P" _3 g1 T' l' Z% a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u( x7 c' k$ H/ {- q0 x  g8 C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V" _: n/ `1 g% G  i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A7 ~# V4 g* |! P: h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_4 ~* p! k. U/ q- J
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1 C* l$ y6 [3 n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j7 X5 K) [) F# k$ V1 J
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N; S. t; M8 I( X# O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5 v( D: p1 v2 ^' L6 v1 B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y; V4 e% s- `) W  v  O: e5 g. u1 a7 \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 ^- e. h" J; B我无言以对。# _) Y$ s+ _5 z" ]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 A9 s0 }# `6 b) N' `. E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 l1 ]/ q& ^. Z" f; p' j+ m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_9 a* b4 i9 r* ~: a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1 M! W* C" ]2 p& O& l4 g
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a( S* r/ j: S; g$ H6 p) R+ P8 z7 f1 _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3 a3 s, H- {+ x$ q  \9 [9 A' I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 N# a: J# P  L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5 O3 ^- `/ {* S9 q+ F! K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 ]7 ]- m% ^  X; N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j+ Z! p; W. d0 c0 V6 k1 y% D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5 x2 l, [+ V/ S0 i7 Z: g
. l1 H  Q7 p, B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y( C( o; L* w! V( F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l" e/ ^8 r: C0 n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4 C. N! W  L  v7 N( q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j9 b& \& N2 s- A; r  G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D8 `* g/ j5 Q+ T/ O" L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W& s$ q9 J2 e) [" T- [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i$ `0 z8 j5 S3 N5 N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8 G/ e. K. y; [# m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5 L6 h5 L9 t7 [%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K) q1 C; q5 y5 s' e1 i+ R
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 @- j0 x* Z( ^8 V% t! S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z: u, b, [0 Y0 j& M! J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W/ Y9 c) w$ v" g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b+ t3 Z4 Q" Y/ ~# W# O& ~' u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G: e: R. ^" i/ b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3 Z4 Q+ z$ R+ X, K8 d! Y7 D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5 ~4 S7 {" f1 U  U; l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0 M+ R8 J5 k# A!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4 |" o% e* {; w/ X0 c周媛没有回短信。. b9 j+ I6 C7 M6 c: L, ?  S! G+ g+ I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b& P5 }1 W; j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Q8 P! y: u0 S+ O" z# g# n& z6 d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5 `. {" ?6 z8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1 J0 f/ W. J# W, w/ O5 i8 ~# s
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q- s; I: u0 ]5 u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 `2 f& `2 g9 A, S5 N我终于病倒了。
" ?+ I; X4 ^: m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T* A+ P; Y$ z9 ^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V! H3 u2 }3 Q* T6 G& v3 q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p) M4 v  x* A/ P: N  C, X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C# K) T, \' A7 |0 \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8 J  `6 j$ O) Y6 s2 Y* G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x3 t  `4 i; r1 _& j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X* f' f$ D9 i9 t3 h4 h0 p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2 d0 _. C2 G# j$ c' ?! L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r) \4 R2 Z7 |; S7 W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U+ U, V& C; O0 \( f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0 d) x0 |6 T9 `# d# {" X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 @" V7 v! f1 R4 L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Q  H0 C1 P2 E4 }: ^6 J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N' T3 Q7 C$ }, D! b' J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 L) F. |" _: w3 G( l* r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 \9 w3 Q  A+ r; W3 ?$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1 b( L' X8 h! N2 c: v9 V% ?
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q2 C7 }# F. L* n5 q7 \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U3 d0 `* @' w- ]5 T* I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0 h/ O* c4 T: W0 m+ E) Z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9 O! n3 K0 ?! u- C2 V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 q: I1 H$ e' B& k, C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 Y& {/ W, {, z4 j# _3 I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 v0 X% l5 W3 ?( m2 B8 Z0 L4 O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1 q+ E4 ~  U8 _( W6 {  m
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 v& E- n+ G4 q/ b4 G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O% i3 ~! O: G4 e8 [0 `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8 q, n' M+ {" t& ~$ j( K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c6 Z$ s- ]/ z8 n$ Z8 w: Q7 B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 i6 E8 \% ?" |( l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 x7 l* K4 H! [, u2 g- t$ q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R0 @; i+ A) q9 K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K3 X% n& n' d: L# ~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 l7 O  S- r/ j% l7 v* m" ]. O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 P8 v* |) S; u- Z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7 j' d  F( R8 O' E( p# C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i) I* X0 C1 b: p3 e; K" j- b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 N2 {4 S4 d2 n8 ~弟弟同意了。
6 i! w" @7 p# Q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 O7 }/ b6 W, C5 l; \7 D- z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8 p. p1 |" u# k' {' D) j! ]! g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 v- M8 {6 [3 Q) o$ x' o; E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5 M- C; q4 p5 T* {: D; Y/ _- S# E7 C
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1 }1 C+ V! \1 x
6 R* J: ^; K9 L, ?
! k* G# m! H) v, }/ s( w7 `0 V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q% X4 d0 ^+ G5 H3 q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4 r  d+ \1 k3 O1 F* C' o, B春节快到了。9 e- ?: p$ H+ O6 J1 a( T! {/ k' N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 a- A% z) ?. C& s  v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 \0 q6 e7 {1 a+ a9 g1 n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P8 y% D- a4 b+ Y5 f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5 g& `/ X- _* a% V
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 D  L7 i! U5 X6 u/ v9 b7 t& H( b- j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n* O. Z# g! w5 h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6 O  u  l- F- P4 u- G% J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2 l6 C, x5 L9 f# d5 ]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 B; _5 s# [# b! n6 ~* _3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2 B2 Q8 N5 T- J1 O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X8 f9 c, I/ w. _% l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3 T6 `! i: o" b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M1 y; ~/ d1 ]) M: y1 f" V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 E$ v6 l# J& q' h8 ]3 T*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7 Q9 a5 @( n# Y( e8 d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C4 h6 v6 ], `8 k9 D% n
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 `% i3 L0 n/ u& w+ {5 x6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Z) A* Z0 O) ~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6 n) s) l1 Z' y2 P
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 e5 y. T( C; L( Z9 `6 H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 r* |( }4 P" n4 t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7 k. B" ^# B+ p4 l, j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3 D+ r! |) y2 J/ }6 a$ n) a5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P. B; f1 t  ~6 z0 _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h, R# v# B* L) W3 G: M+ p/ K) x6 y
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 V) F6 F4 ~7 q9 r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 i. H, j# z1 @: j% B2 C$ F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G$ ]3 ?4 |, `; X6 J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 T: a9 F) ~; a8 o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x% o2 T- I0 K3 P: T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R* `1 S, S+ j% a  e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H$ j' f, }/ T1 V* x5 {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v& W5 r( `6 T: |& j% v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j9 R+ C4 J4 D2 W! r4 ^. N" W( K8 ~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2 A3 a4 N0 z! ~; x/ f; ~  L2 d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Z# b$ `9 e0 {. U+ P+ H; u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8 B1 ~* z7 }2 M; e* F. ?6 n: T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1 V. o" d3 m" J" {' I! o: |( t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2 e7 K' W, ~  f6 a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6 y; U. J6 _! x) h6 ^: {0 o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1 p1 B" R" `: @3 W, l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B( ?, x) m& d5 ~  X$ @$ q3 k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h/ Z( C6 [6 M6 d, T# l" h9 b) f6 a% Z- a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9 g: g5 e* ^7 v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9 }/ U$ J5 w2 t
. y$ C5 W4 ^6 V8 |7 D3 `
6 J8 S; ^% z2 ?" ?
0 I0 h# j; B0 ?9 }* G3 o  I   和民工比一比& P- H. K0 t- t* f5 t' L

! d% H# F6 I) P( _* G' j: w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 b" h2 W% |0 Q' C* `0 j2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 n1 I! ^2 R* c+ D7 k4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k! R# E  @9 p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2 S3 ~1 S, y4 P, k4 h/ q; D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q! U+ _- F0 [$ f4 M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z1 h6 A- C" \! {% p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2 X2 |) p2 ?# \1 S4 s9 L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g5 A1 z& {. X& F) F( i- a' W/ v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2 u7 J3 y% h) {& [0 `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w( o5 g! e& B8 w- }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8 m. R( L, j- `( Z* ~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l2 ]' w& a% |# a# c! q6 p* v0 m6 e& S
活着才是硬道理。0 N' F0 [2 x+ E3 L" V2 k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8 [6 Z8 z- C, D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B+ t$ u+ w  w- D0 k: G2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9 z' M0 L! |; G) |8 O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Q! {+ _! V/ F9 E* n) D# R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D" `( g0 U+ Z5 \9 @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3 _& G- ?0 ?7 ?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C- |  `) W. g3 h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A: c2 k- j" \; m& d* M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7 J% M( y  {' a$ K% x2 Z+ d% V/ c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5 x* s) Q+ e: K9 E1 k; @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z4 x  I: E6 Z) A) v7 P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 x5 Q& |9 o) U+ O$ b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V1 @$ V% d/ s8 r" g& b, }8 y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K& X( T5 j& c/ ?% A: o/ N' c& [4 ~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5 o* p. G* W. G; {" }4 P: @,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5 U' @6 N* g3 i4 Y+ `+ a/ F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G% D6 X0 A/ C$ y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7 c% j3 V7 {8 b  ~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 W* E6 N& A8 g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h/ ?* {6 ?4 @9 f/ K: k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g  s* T9 ^, s. B8 k$ i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s2 p* n; n1 P9 ~& X. O  q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k) m3 s$ p  F) |, ~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3 W6 g2 v9 f: @% z) M8 A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J8 ]2 m" L7 ~+ |7 ?  Y- Z1 |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1 ]0 E  l" x0 |) }# l$ H) y& Q9 T/ v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7 J+ F" Q3 G6 ^2 w8 G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2 o* }4 T0 S( t1 L0 C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7 D: R. K( t+ g% N: n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7 E! Y+ ~3 U/ O: k1 t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t2 C$ r3 H0 w5 ^- R7 V3 Z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q% w% j5 c,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2 ?7 d7 U; s; C* D8 D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U" a/ s5 {- Z4 p0 ]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5 W$ U3 W* C* T) E- Y, ?! Z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7 {3 w8 B. M$ ]) B. K  w6 w-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e6 ^# \/ C7 d0 A, y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3 e6 N! h( X$ _* L" I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1 r" v, L  J3 ~+ c- I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z# X- ?& ~6 H! n8 N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d7 h6 u9 g) O: ?4 d8 r4 t4 @- e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Z. k8 |5 o, Q  x4 A# N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g4 g: B- R7 t3 r. R' b2 ]( a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C! W* q2 x9 G0 _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_3 I  d  o! h$ _5 I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x! M9 y" }3 }) y' p1 j( \7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C- D& C) i  j: Q  \. D, [- w3 b0 {& y5 @" n1 R$ h9 F
   从五块钱开始* N. b% L* b3 {! E( Y

0 X: ^/ C$ `/ d: l, B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w9 B9 f- w0 U" w- B; V$ Y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3 R% n: J5 w$ g( O, l4 z4 j5 W7 J8 f  e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k& a$ H+ T5 \9 _9 P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x. J, B/ @0 z; o! e" k% x' _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E, T4 N+ S' m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M; ]( K( J7 B- X" K6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A/ P8 m  F. ]+ X: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Q4 h# b1 O* a6 A, y  R  k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h$ k7 L% u) t0 ~9 }- X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4 v) z9 b0 C3 k& U3 A7 x( X4 `2 h1 N! B6 L0 X4 X& G4 Q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I8 o! [- ^0 T9 B6 Q2 i& A( M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a) t7 Z" _% ^4 s, O# S1 ]" w' s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z8 }9 K  t- y$ v& s# J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r4 J1 r: h2 K% W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 z' U: O9 \- z4 u& ^% n& H3 L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 c7 _* L% T- s- v9 g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 Y9 g2 A5 [  Z! }0 P% o7 q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v& S+ M3 g: J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K1 I# T- v8 {/ N  w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X: z$ S" e3 R& F+ [5 a& k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7 d: a( y* u4 J0 G, ?# S, i& m3 b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7 A# R3 X! K( n$ |* K8 @5 o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5 g% _1 R8 w) Q9 V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m0 G7 q6 ?: [% {9 k3 T" t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I$ M4 n; ~/ i2 X
我退给他五块。. P: z* S9 K( L+ Q0 S  G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M  |) g- F) T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V$ ]  D' i& s9 X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2 Q* Y  G; P2 q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4 c! T" S4 |' Z$ |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y; l' S; Z. j& H  L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0 j( b- I" P! F6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o. E: H" e/ U5 Z, J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5 H3 H0 L* h# ^; P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3 a$ e/ Y& @1 n+ |0 ~  Z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c1 Q" E9 T; t' p7 m) t( i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4 M3 `6 n0 u& r1 e
. i' u) X5 W8 m& M  {! h1 N$ X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I2 |0 L: J; p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0 e7 t4 `5 r  F* F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2 R7 b8 F* B" f7 r" f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j' |; W4 h( m: n4 N* b; W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9 U, P& \. j" C. B8 z/ g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3 C' U& R7 A+ E2 _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x$ b. w5 {; j+ n, n# W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j0 r7 C* n: C$ J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U' h4 y9 R6 `# H2 @! }2 z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 g5 O( z' Z& S5 ?+ m0 y3 j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6 A' H3 Z: k9 R5 `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I3 S  w  [" u! ^+ O9 |" ?; G' J. |4 w+ p. N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6 v1 t9 N  [$ a7 j( J! T: D  t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9 r+ j7 d: B) D, U3 V3 v7 K) f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x. z  c% q3 i$ b) [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I9 i. U; D& Q0 x' N% l3 e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G( c; n' B8 A5 J* P/ @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X  L( ^  k, c7 C" h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o) v3 ]. ?  u- Z8 s$ q2 v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4 @8 j' n* a: e" \3 @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M: l: O, H+ X: k+ _: U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0 l. s/ {/ U( }& C; s* a+ G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_) X1 V0 G! A/ u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9 ^- p! N3 l, c6 q0 p3 k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V0 |& I/ |! G- O7 i! _1 ~' p7 G; u
% v: j! y& m' ]8 M! o
   我能挣钱了" ^2 [2 J% s6 Q, a7 C* p

6 u7 L, _4 r6 F2 d/ g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o7 ]: \5 y7 W' r) K8 B$ q# b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9 I( R$ i7 _2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b  w# B. t! J8 C  _3 Q0 [( s; T. W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8 ]8 T& o) c'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 _5 ]) z  {& I" c" z, d2 r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k$ B4 S0 V! b. z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8 \. v2 T% T- r) V) z* V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7 R7 j7 {# [$ N" k% x6 H* t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J  i. G* e+ u" i# ^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j7 ]0 Q) P2 e$ a# ^( W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Y; C9 M; q4 ~$ z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N$ p* S6 a% D; ^- u% O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B7 `" X$ x- i) D' m- |$ y; I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 \3 m: Y! ~% \1 c! v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j9 w7 O! x9 K/ j9 u: q% P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2 z8 t6 V: h, X  J0 s9 u- O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q/ ]. [0 F; G  i  i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C0 t" q# q1 F$ I. u  w! r3 X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7 c8 N& y. N* U4 }, G6 W, s# D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C# x6 B4 ?& I+ |: S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a7 m0 {6 B; h# W; @! r% A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V+ y& t7 Z8 M  Q+ C; G+ q  p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6 x& m/ H$ ]) o5 T" n/ D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8 \2 ?7 q+ U: |1 Z6 K$ w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2 I/ h: a* ?3 `0 _6 R) J5 N" q7 x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S; ~5 v7 x. @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L/ h( e7 N7 a0 ]( @; f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e0 m0 ~7 v" H, @5 j8 l7 q2 _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7 f' m6 L, h& w3 Q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Q) A# |2 Z/ m2 e+ V# \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F+ i% h, e* W  _+ g. j; s* h还是沉默。" b. R! }% P' x& C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S( Q. y  C( t# n, X6 O. U  e/ M& ~- E! ]- S" g% T$ e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w7 A' p, J( R  B) Q/ W4 H- F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D8 A$ L' F0 I3 V/ F2 `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4 X. @- C: ]4 p9 f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4 Q; P7 c1 c* E% C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d$ s+ c4 N: V1 K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Z  M% S& z) e4 v7 f' _, ~4 Y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g$ T9 Y- B: `+ a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I3 {! b1 R1 ~6 W& X) W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0 h  |0 r6 E! X; b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 `" L  W. w2 i% |( T0 D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 ~" @6 k9 L0 ?! W2 F) d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1 {  H+ f- r0 z# H小张说:“没有。”
2 [6 S6 }! \1 X2 o: H2 Z2 @: A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g* N, S/ u+ f$ H+ }4 Y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8 Q8 D8 N% I" G7 ]4 G; U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a, f  W4 k- _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G5 g0 x" ~3 D(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w  d5 ~- Q) Y0 ]) |5 r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A8 Q5 x. s+ [8 m6 o
不粗鲁不是汉子。# Q* p! \$ A9 b7 d5 v" |' h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0 h) [, I% m8 v+ ]9 ~% V8 a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6 m; K1 A- n8 N# b* m' R6 E- b% p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 g) v/ v* s8 q2 b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 g# L  C* `1 W+ D6 j; z8 D8 G5 |2 u- U7 v1 g8 k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2 E: u9 w4 _9 A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M' N8 [, j/ [* T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X- V, L- S; t# r9 n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 S" w( N) e& O4 J! N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5 s4 Y6 W" @& i4 p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h+ ?- ]* U1 {;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5 X8 L0 [5 x" Q0 X% p' y: l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4 w$ [; }. [+ J: K! l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9 _/ r' F9 e4 e! H9 m3 {1 x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L. k3 R, [) R$ K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n/ x- c+ a6 P( Z. c, u' [/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9 x* D) D4 d! p5 n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1 O' e, I- r2 h/ V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9 Q) [4 B5 F4 @: e9 i' j* c8 k/ g- N“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6 ~9 d. d( g! P- f4 U+ u3 m0 e8 l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z3 j6 ?; \3 v, a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p7 R6 T' w4 S% V) y! c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9 u4 o1 X7 d0 ]5 R) o# _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J# N- P7 |; C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a- a) \& U8 |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a( o# m" A" |0 g' K! C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 n/ \7 p2 X! i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0 u/ i" }: _% K8 F8 g4 y( U8 Z6 C9 u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D2 Z& u' {1 h* X+ D' j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Y7 D; T: Q. ?6 j- A; W; J+ k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F3 _) l. S+ V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L4 }9 v4 }. N, Y: i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C9 |5 c7 \0 j0 d5 @% t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1 Y: H% |% h! n; N, S. ]- B- ?+ m9 q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n0 B7 `* `' P* {" f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 Y  z& s2 G" j5 T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9 y1 V) \$ y# y0 [( g) e3 c- B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B- _$ k9 Z( t  l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2 t; w- D: w3 b6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2 O: p: R  w( J& j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U. k, I- D2 J2 [: v% O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1 ~! h6 A' E# v. q5 V% s0 x. q, B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P5 B) o7 H1 y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G! a( ]1 y" r7 n5 z! e' z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p1 b. n- X& d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g* j. J( ^* w$ \% b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n/ L8 r3 Q8 y, V5 {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m- z& U$ _& u' |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2 |8 u. k( \1 A3 {4 I3 f& U, I! B: ?
: |: q: t5 S+ r8 o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5 J& ~# c6 Z% G- W# {% K" |

) Q' j  v% B% X0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2 M7 `& S2 l2 D( O3 i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4 `' F$ o! G5 H: F% P% |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M0 q2 d* q0 U& I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v/ p1 G6 X+ C$ @& Q# R7 n% B$ g  L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7 O3 z# @4 c" z) T2 ?1 e8 [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e% L* y+ S* w  l+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x- l; V( ^7 W

( I' a* j# F: J0 J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g+ E" K$ O+ [1 ~1 b0 w9 P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2 }; y( }# |" e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4 v- I  s5 B8 u+ H6 L1 Y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9 z2 J6 G  c& u: F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5 x) f8 [$ R, x1 O+ u/ h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4 a1 ?. k8 ~! p$ P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0 s% }+ k; S8 A+ Y! b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6 E- D5 W3 n$ k: @, v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V! U3 o! E  H  P/ a+ z& U
: ~9 w: [& D( a5 q. [7 U. p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3 H) u8 {/ y3 C* c4 u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8 l9 A4 O# B9 B1 w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6 @+ b2 S: c$ b4 ~6 w, f& n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Q& a. }, ~: k& y, z2 J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U. l: z* p6 {+ x/ R$ d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0 w' }  ]+ s4 Y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C: S7 w) Z6 \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7 {5 x- M8 g6 |. L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0 n% W" ^0 s# F) ~. K)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V( C) \/ P8 ?5 t$ J, B% Y5 K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k: N# a$ {1 E0 P2 ~- e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3 `* p  o8 V- I  c& Z  O
) Q8 \3 a( j4 D/ i: D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4 |1 U% G/ l2 @. q! R; P

/ s- f9 L6 _+ n' X6 Y2 G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 e' ^. Y4 Z/ w! ?9 R" Z/ I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w2 I" f4 L1 ]& J0 W# s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3 [+ X( K% I- F& I+ I7 E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 D# d8 W& H! J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3 [6 A2 i+ z+ Q( Z; l2 c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4 [" Q4 L, U2 c8 z% s! b8 s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s4 }8 c: y6 ]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g! m3 i" x; A7 v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J2 d; i9 i' v$ p& h8 j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C: w8 Y4 r2 F

+ r# f1 e1 F( R. h6 a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t8 U- g; v9 Y4 C2 z5 r" v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 l# Z4 d/ y  D  U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K6 T2 U- E8 s% x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0 Z4 L/ ~9 |7 y2 G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L# ^$ A0 z, B9 N- p.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8 J9 Z% P- q$ R9 H+ B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4 T8 @$ A4 }4 L# `, o& d$ p% H% F/ O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5 h+ o8 X) ?, N! ~.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z3 x7 H- B+ }2 S* k/ N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K, F1 {( ]  j, ~; J) D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3 Q( E- h* U! h4 O" o# N  N* ^+ q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y9 q$ w! Q- n6 ~: i+ y) C8 d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V$ s- @$ o8 I4 l8 F“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Z* l$ ], H* x  f- d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F, Y# J' c- I5 A. \  p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m2 p: j* P+ X$ n4 Y6 G+ K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l: }. O- p- t+ b/ J# g2 ]+ X7 F, l' B6 ?# j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m2 c3 F; v6 y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_) W  i3 R; K; d+ f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7 S5 S3 q& _" A4 m2 s$ e% b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n. `4 [* [3 t3 Q. g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g& U2 g& j" ^5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9 m6 w. d; f0 i6 Z% T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F3 ?* [- y% G0 D; M# i1 b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V6 E( q; @1 e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1 E7 e6 H4 u8 B; c; S5 g! c) n, s0 E& e  ~
   千万别“混”工资& \; K% G& ~2 R7 }- k8 A' z

$ z3 X  L. n: k5 V8 d2 @  W& |8 I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7 v) ~" w" q6 L; O; J9 k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x. p5 s" G2 e% G8 ?4 h& L3 U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9 F# S% x2 L: h' I% [1 d: [7 i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9 Z! g4 W) ?* F6 r2 ^
我得研究。6 t$ [' P) {3 O# H* L" D1 c5 I" x1 D- W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W2 C+ ^% G' w4 ?9 z+ D2 a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3 d4 f# y1 M# B/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8 p: Q9 P3 T4 }) v# Z/ N2 `* j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H8 {/ B) K, t0 o. P& A& k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 C: Y) L( c' ?) v. t/ I4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2 o* V+ N# c0 ], t1 w( x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S$ Z! d2 O/ I5 E3 r' k1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H6 ~9 e$ _8 t! ~. i" K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6 |+ F& q# t* U9 v& C$ U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T4 h! k3 X$ _: g8 B/ w% [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e0 u5 @; f+ W% e& h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S( S. l5 M4 Y5 s& T6 A4 z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X  q$ ~& u# T, Y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 I. g) V2 p  \无债一身轻。
6 P" h' g& z- ?. G4 \) a" h6 |& t6 z, @, o
   出路在工作中找; L5 ?( @7 {5 [# I0 j- ^% {
$ F, P, H  {, a* s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3#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 y& p. b1 `6 z$ A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v. e3 b$ L3 w0 S$ E$ L) K( d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7 T! }4 j4 x% d7 d8 j6 Z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5 x# Q- f2 v5 F0 k# m3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d3 Y2 {2 w. R1 T4 r+ f9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t$ N' E$ f& E7 m( V7 G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7 g5 D. q' o'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 m' Z0 o9 `" s" ^" i8 p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D( B$ [9 e9 E/ K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0 C4 [2 m) j* h: r2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m& s2 s, }1 d1 Q* G- p+ M/ _: `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P. v: Z" A( a# v6 d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4 E# m; M  _. l- |) g9 Z7 E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 e/ l" e  f& {* {4 P5 B3 g: U( t+ K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G% u" |0 e( y) Z: ^, d& T) D! M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9 K" u  F$ d- B- T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3 ^+ [6 P5 s0 B% k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7 D! Q8 `: _( ~' M4 `& y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Q. w& J+ b  Y- H' E
. ~+ O# W' W! t( [
2 ?) @& l1 F) s8 J6 E

; O0 u5 _' i) T* |% v3 I; ?   和民工比一比
1 M' e2 p4 [% h, i. f
  _8 \, B) I1 t: U5 O4 Q3 O% Q/ W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O3 T/ u' c1 w. w& I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 p( A6 U" C$ e9 T! R; a- d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D" U4 E5 V  y+ k0 R6 U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e! ]% w, G) Q* e- n0 x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F9 q* r& Z) z* y3 C4 s/ C#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W9 y+ Z& f- h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o9 g5 V! d) u' w2 v5 o* h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A1 P; e! w9 G% P4 {0 V/ v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L7 V$ m, e% M8 r" C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6 N' E9 q' ^0 R& K3 P7 b7 e) _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2 ~* X8 ]; X% x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 B/ r4 H2 Z/ Z( X3 N; s- x# j8 B活着才是硬道理。
* f4 O- c4 f( E: S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A- \6 c4 c' d* l6 t* l/ T& b$ I; ]; H. [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K/ O* A3 }4 H6 j9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q1 r2 w* V. b! P! l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2 N: e9 l5 T3 s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O- s5 z# \6 ~& m7 O& U7 u- M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U. a$ n/ f3 V5 S. E! b6 _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t" T3 q* ?$ ?: F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Z/ n8 k( i3 J# b! n/ ]( X, G0 L" G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g6 c7 H/ {1 e4 X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H5 m! ~$ X! _# \+ p4 L$ q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_1 o4 y" j( M: y5 J. O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6 o  l! Z$ a5 R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N1 }' d# _3 O" T( Q3 g! X1 _# ]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 [4 A: B4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b6 L, t- _$ B7 v  T* r3 n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8 x0 `# R' @4 i- X, r: K+ X8 w" e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1 d- \: r. ^. W( E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L3 [- n9 ?. C. G1 `& Y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5 v6 z2 T, g6 U! C; d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 L6 P, P* x$ Y7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b" t. n& l5 P* b/ X& R& |( v( N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2 q3 ~$ t, G4 G* J, h; V& i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C' X. m1 x, H1 a+ v* n; t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 C( @3 e8 {) D5 C9 \  v1 v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h: ?& N1 t5 a  J) e  _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6 l# {* N8 l8 g+ a6 V/ S) E; M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2 ~# l8 U4 ^+ N5 S$ b$ v4 Z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P  L; d: |" c+ R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b; l+ g% K4 p1 o+ s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c0 ~0 E" k1 i4 z. A. r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 @9 P6 V  \. s: t! ^. P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a. ~  j3 w% l0 P$ x& G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I* H6 C: g& g3 g/ h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B( t* w0 u9 ]+ R3 b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 T8 g3 p  A6 S) ^2 P  X4 i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k3 p1 `( _1 b7 @. \- n' J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2 I4 @0 d7 I! W, z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z* u% t  F$ \) O0 x4 Z" ]- u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d) E1 Z9 b% Z; C. q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F$ c  k0 c, t/ X6 ~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6 Y, P8 Q6 s9 J, i, G1 y3 G) q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1 d1 S, f: L/ X* P5 i: C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1 Z4 [$ J! A8 I. H, a" a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M9 R0 |0 t4 A7 s7 g1 \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6 r4 B: s* o* n6 e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T, p, y+ U5 F+ p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u; c: n4 k4 r8 q. _: F
3 B6 e" U9 ]/ y% v: _, ]
   从五块钱开始! O6 P5 {( i9 ]% o7 P3 E
- X( e( t7 p3 ~+ ^$ J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d/ j8 s! O1 a5 W6 Z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9 x$ o. s2 G; B; B3 w. g" o" j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7 C. f1 W2 W/ l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7 V( B6 y3 l1 `8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0 `5 ^2 e1 S+ a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y6 W" _8 \/ v# F; s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v& ~( q4 e2 P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1 n3 y# F7 S7 K! R) g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O8 `4 u8 o. L  _: h5 K9 [& r. K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_& Q" P, u6 ^9 F  l) N. T/ f- C" g

6 ]9 D% U" M- [. E; m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 ?1 R7 F7 k2 Z# l4 M4 s0 m- d4 d+ |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c3 c" K( r4 V' o. Z0 V/ z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N7 f: w. d+ P' W1 Z* S2 [/ J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 I0 Y0 j8 S. N+ ~; }* j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7 e3 j& I# |: @7 i! P% ]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2 e* B. B9 |) a8 h; N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2 B7 D& \, ]+ {6 z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W3 k5 r. S8 O+ I' Z" _3 \% n/ Q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S  F+ ?- U, {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a! t1 L. [% X+ i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5 ~1 R7 B( l. d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2 C1 u' Q" l& i1 J/ m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Q! \/ [1 T5 o0 p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1 a6 n; V9 x# h* R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9 h: v0 `% }4 B% U1 x7 O" o我退给他五块。& J9 v, j% D! C+ E# u5 A3 H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h6 k2 L8 Y  b$ Y: B/ Q: V4 Y8 _- r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w, L& b3 r3 E* L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5 N0 G5 `/ \3 N, p% m/ L! y# a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4 |+ x% H: V, v! s% J5 T3 h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3 m! J& ]+ U9 P+ R8 S; t% M8 p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c4 Y7 `. D! D3 a& A) C. N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3 Y' T7 h( W: ]4 ?( z* t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4 x' B) m0 ~" s0 {# {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H+ V3 q, M+ f+ g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a. D9 M  c. s) o5 T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d% S  Q! q4 v, w

# m, }5 R/ a* E' u. T: ^&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0 ~- \) Z/ \8 n( H3 ?' m6 B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6 \* W  V5 }( g( f6 V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p9 a. G9 r6 c' O! Y8 l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0 C1 I3 L# z5 G6 F  p  z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S! F( A4 j% n6 y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o1 {+ j6 Z4 Q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t8 R" B  e6 a, F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H1 n5 P2 K; C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O: v. W. [! K- g+ U" P& E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o- q2 ]: z. P/ T' r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5 j4 i8 \/ M+ [, i4 v; }2 U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 I  d, t" e* |. B! ?

* E0 m4 i; j' H+ Q8 S: f, W4 d; X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5 |! @' S4 H3 i5 E+ W) h* {9 b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9 M7 {4 m3 }2 F- `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n$ g) b. R6 L7 Q( A3 @2 l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6 k2 R  l8 ~( t( x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Z$ K  ~2 M) z% q' c* t2 I1 p+ i: B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w7 b& a! E: h1 m1 B#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4 ]3 w3 E% N  z6 m3 f: X$ R3 E% C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2 i2 }1 s( g* r+ L! L2 x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S6 I0 y  M* t6 P# q* P0 Z% V7 h; l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 W, Z3 `6 W5 y6 c7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a8 j# C" C7 {8 O2 k: B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4 Z( @% s; d1 H2 [8 N2 V2 A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3 w# O( @3 M8 f% {3 u* W! F# W1 L
   我能挣钱了8 h  ]6 e! ?$ D9 M5 i4 C! ~4 Q/ S0 d

0 A9 A: M: K+ ~) P% J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 M4 q# H) O9 k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M" A. O9 ^! R8 V. l" {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5 h  A( s" f6 N; [5 N9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c3 k8 }+ z3 ~& U0 U2 ^& I, n8 n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2 u& X% g8 N; ^: l& j; i4 T5 W& V*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2 g9 d0 m  m6 U9 g$ K. ~1 K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2 V* j2 X2 i2 J) `. x' o! x/ j& n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x' S' H" h0 H; T% D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R( y# ~- x5 g. r/ H7 o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T. A3 z# I, s+ g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7 J" A9 \9 Z, D* e6 K3 y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5 d+ O7 V! I* `' O0 E0 w  E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1 }0 j- t2 Z* m+ B  C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t0 b3 m% Z0 C) X% o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G# d& k  r8 a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y3 ]% w9 {3 }# T0 {0 X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D, v# H: R" `3 a7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3 z7 Z8 }1 p- C. N! S, N1 i- {% T& H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c/ f6 V! W0 `# l4 J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o+ j7 Z  p4 h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0 z! K" c$ Y- \. j, g& J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h' S# H% s7 q7 f8 x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0 D: L9 X- [& ]3 t% W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a: R8 S* o! F1 R6 i( l0 ~% H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n, s. R8 m1 [7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b  h/ Y. P# U3 Y3 u# ^* @$ {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A  }: K! C. w+ E* P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4 I$ n1 Z1 n, r/ X7 T3 w1 `  u, ]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K0 ~- s& [& m) {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t1 V+ V  E4 f" |: F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B* s! ?; D' e" C" z* `
还是沉默。! h4 v, q4 t0 B2 S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y0 l9 S0 C; z
2 R( z; _, F1 H' M6 I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M" M* B# n! h, s5 P" v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 c! C0 S; t3 n9 H* `6 g4 z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1 S7 b1 H* s& W4 J& n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3 r! C/ Y&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I2 i& F! o: _& x1 |5 O3 E6 P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6 F. K0 u2 N5 }$ j9 P4 K* T; C  h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5 m! \* ]  v+ O1 v( |% o& p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n- o) F( a4 U: t. J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 W# p8 Z! X% U4 M2 C" l7 w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l. c* J2 ^2 U6 A. O& c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X5 ?4 R5 a5 {: u+ q: T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T+ m' \; o9 K" {  c  `小张说:“没有。”
% [. O/ S& i+ k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5 ^% U/ v& ?' u( x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C  N/ h( G/ \# e* }0 \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b! v2 v0 j1 n3 A1 S8 V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  V+ ~7 t( u+ I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4 W* ?, }9 {& i) Q2 `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E: F7 L. _2 u  _+ o" s& D不粗鲁不是汉子。% n3 `( p% M' ?* X: Q$ `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Z+ W9 y4 {+ S2 ?& p  l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3 H. A6 O, y# E% k; n) m( j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6 F5 P2 t5 b* A( D. t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I0 D9 {& }2 A3 |8 U
+ g+ d) [1 S3 D1 W' J. a4 T, Z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2 \; a9 o, Y" I$ }- G! A"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7 l. ?# Q; r  Z& L5 S. M! z) @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6 ?, H& e: T' P6 N2 ]$ Y; O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B2 E" ?1 J( g6 n7 ]5 {- `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Z: u8 q  p+ _: {0 g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u5 B* G! B$ B+ C7 C; |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4 d( m& Y' r! F7 `  W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1 H! B, }% S0 p# O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u" _1 V7 i- ?& }7 ?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9 |* v' \* p9 j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P9 q! ?7 J6 d* R0 @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 B" r& L) B* v( O% S) Y7 l3 p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J2 }) _+ t* I- c9 d/ h9 e+ M5 ~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2 f7 C9 J  B; f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D1 b: o! l7 p% n$ W& H% C“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 f% ?# F! a+ ]7 j8 A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v5 [2 }# _2 C& ^2 e  t' J9 {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6 K. U4 l5 h2 E1 T; d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B; r4 s: ^4 _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 [- E" r3 o' w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f8 q- b! V0 ^  Y: B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v2 W& Q- r) K* N( B, w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3 P. R$ j; d1 W& `$ K" l# A* R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x* E" ]* h8 P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R$ s$ d( |, x2 ~6 R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 X+ s6 `5 `8 X& w  y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u& K6 e5 l- p5 \* G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3 t5 Y4 y7 N& Q: l* S. ^) B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Z7 B& u4 n* z6 y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1 u( s, ^  ^8 k! Q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S& D; X7 h" g* d! g* w3 i4 Q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a$ Y* ?0 y, v2 H7 e( _4 ~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4 ]) s4 A. Q  o! G& Q  M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9 u( ?; Y! a/ m1 n0 `2 C5 m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3 y5 U7 O, P2 O. d& z& @1 x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5 F$ j. ^' R+ ]% Z0 s7 T3 i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9 s8 @2 ?! C8 M& Q- Y* s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 \* \; O. E  D; \% b6 J7 p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i% v# E' D  x, ]& @" N9 U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7 ?5 ?$ b6 W) m1 Q0 d, \6 Y3 h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b6 z7 M( f7 e1 A# B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a2 T& e& S- U9 A/ O% j, ^7 K# Q7 p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X4 L5 l7 j% Q+ X8 n0 m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4 b2 b! ~# @/ V- B" h5 [6 }) n
# Y- v1 m: q9 n0 h3 x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8 N" r1 c( S. ?9 s

! L* ?* V1 x) t7 P) Q' i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4 S: u8 \" K/ v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N0 |) g9 E3 O"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D: g9 S( ?* j2 s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0 |' R6 ~' k/ w: j- w, j" O, F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6 ?' _; E- y8 [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M6 B" t( a, o+ m9 b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 a* D2 {: b" G4 A9 S
) X7 [! w  _: i6 Q! G2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 A2 u  d( ~. _. K+ O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V% g/ S, p' u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9 t+ Y0 V4 ?! ^% Y3 [! K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 W3 [1 P8 u$ Y! S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e/ w0 {* u7 {; S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e! j5 e- Q+ E% T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 C7 e/ I1 a2 l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 S9 U/ L9 W3 n0 g) Y7 p$ K& L0 z$ o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0 H1 @# k4 F# q0 j7 j6 f8 Z
: J" b! S1 I" t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 b3 ]; V9 f6 Z* p! n; y" E9 P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1 }- g+ A6 Q0 C% ^# ~2 w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t& c9 W( E; A* I% r0 h; y: x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L% [9 R! e* F1 L) U0 R& K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5 ^7 ^6 Y& X- M8 U, Z4 c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5 @* J0 b. L  A; s% J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U' @( q4 G9 B2 h1 p( {% ^! I  z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Z) P) N* e  w+ S$ U6 v7 j5 J* U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4 _& A) V' V+ i- q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4 F5 A: [4 p" n0 C% h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N7 F" v9 j. c1 f3 Y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v) y- a* o* m2 c2 S* r; W# J/ o
/ P" S2 \! Q, s: P  C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6 x. F+ e8 [# v

0 n4 J. g. E* H3 v0 a- X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5 X7 e0 |' g/ y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Y) F7 o' i: _; s6 q. W) I; l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1 U, w. O  u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6 ]3 {1 ^" z% N- ~4 W1 Q( @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Q+ u9 [, {$ i* u8 @* P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o3 z8 z8 M$ l5 c! Q/ l* [' ?. D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9 n* T/ ~6 @3 q5 k6 Z1 T4 d! s%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1 W# M! I! V/ ], h# O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E& A$ N  \0 r" A3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6 \/ L8 J% M/ t) \# a* C1 g2 K0 x/ V+ ^7 B5 b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2 J- H; Z) ]: C9 U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E; x4 S3 s/ ?' v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T9 T8 o/ w: i5 C/ B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 f& i- ]8 T/ f; C* z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9 ~! L. k+ p6 j3 Z( ]$ j, Q2 Z* [3 g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5 Z4 q6 ^: H( M' ?8 I2 \! G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D# s0 m% ~+ N# I9 x' Z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_# |  K1 {5 B7 H: p7 p* H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a+ I2 q, I5 ]' u, E$ e' W  p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K) E, N; M5 k, L5 ^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K. c3 h1 C2 z, ]. R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W. a- ~3 M$ m  x) ~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f1 t- T+ H( T%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8 v. S9 @# \/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d1 A- _# a# \; U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3 [0 A/ o  i! l! u: h, x1 s; e1 |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 p% }: ^6 ~. n# y  {# D
" J5 g6 e1 r5 E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A! m4 A" q* i, L4 h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3 h) }3 p: z- \) Q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j+ R+ D5 f' I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K9 `1 Z0 q: V6 C, @( @1 q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3 c8 X8 m- q8 c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 J5 f* O. G" I8 i- L# P/ ?/ W! e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q4 `: S% @" K  |9 S4 |$ V$ d( t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5 n6 P' ~4 ^/ E0 X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7 n3 L' V4 M! y( }4 K# n# F# D( c6 l
+ ?4 ^+ v9 b  g/ b" H* {   千万别“混”工资  R, ]# G7 y0 R/ j# z

# S; a& ?/ P6 ^0 N0 s) S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8 Y' K3 b. O1 W6 n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b5 m& h8 k6 |( a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b) |2 q6 A. a$ R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 C: r1 W# k/ }' r& r/ M我得研究。; [3 }) `* S& c, a; G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0 n+ v2 A' `# b" x1 n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v2 @& C8 W/ ^: V( j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j$ Y5 z; j( r6 p9 Z# C4 [) Z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s% b# I+ R- S; ]4 {  Z: a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 |4 _* m6 d/ @5 [$ c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X; I, R) D( i6 d" R8 b/ J9 p; |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x* a' A5 l$ n" r" j* K: F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7 h. E+ ^( l+ H3 E' V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c, S! l: X! n& m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d0 X9 q6 l# W; p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l6 E& v/ ^) R( k+ M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h& _  `4 G. W7 b& e' W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6 M# g5 A% @# r: S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f# |' K4 l7 \8 ^  K- M4 x
无债一身轻。
% X" b$ K: V1 u6 Y% h6 m
! q+ |& [$ s" e% }$ x+ V& O   出路在工作中找
$ R& g- D3 o- `0 b! k& j3 P' j0 ~; H% l0 [+ B$ u+ D7 _  N" x3 _"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 F" B- K! }; ~% `3 n2 F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O* ^( O8 s" d5 I& s$ ^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 ~" @7 l: B$ y- z6 ^8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0 V9 f3 t7 O0 X; q0 B$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6 R% q2 }8 \! c2 d6 p0 G5 B$ F+ ~9 A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 E% A, O% j3 T0 _7 D# k) k6 d, Q) L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5 ]2 h# n% q1 _* y' w! n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3 p4 I1 H& t/ J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 Y/ ~- x8 ^6 I" ?  V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5 V; I# b, I4 ]# j, ~) e
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 R, I- \6 U8 L1 X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 v4 Z- l4 M1 d; ~3 v' K" I6 K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x$ Y/ v$ g3 i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3 v* W' d1 ?; r- ~5 A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 y  i) ^6 n% W6 m6 A% N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 e, J0 T& T, N7 T5 e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 G: W$ p" L) o4 W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4 o$ L. D! k2 V- n: v2 Q& X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 J: i) R  S8 m& k# J+ _1 Y$ u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1 r* f' U/ @! L9 W' I7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 }5 Y4 x' l9 F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1 v3 W& l! O5 C; T+ d# R# ^
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6 k0 S( o  u" K0 E/ B" ^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b5 W0 c, U0 w7 O) R/ a$ o6 B2 O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8 \9 b, }1 s; u2 B; T& y: ^- }我摇头说不是。
1 C1 p& u% m& g. }  `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R; O/ h3 G1 e8 J& f: d- D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 u* N4 o% O# n9 C2 Z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9 A# M% `1 R+ r7 i0 Y' [" E( h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 ?- ]% v; |, z" _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1 x5 `7 M9 R" X9 A: k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4 i- G/ A8 ?! i1 |' g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2 X' H8 B. b  s1 h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 ?  h/ C# o2 H$ N+ G: x) d$ P- ^4 d9 L9 L6 }1 p' P, V6 D
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U" f# v' M# x- T" j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 c4 G: w) N4 M0 {, G6 f) o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4 v8 V6 P" u7 c4 ^# h) e" c4 J8 c4 t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c# t: ?& }' X8 x. j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8 p( D/ d, C5 ~) q5 [&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9 R8 Z$ j' ~8 }$ q, S* A" R( `2 J4 p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U% b* T- T$ u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7 H( C6 Z3 b" _( Q9 V( K  ?2 W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0 W+ h0 L4 f" k$ Z: g1 O- b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5 r1 f3 u+ l+ C) y: T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5 `8 p+ C7 v  R/ ]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6 W* U. l& Q/ r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6 s! Z: I& ~7 r5 d7 q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7 r% \) h9 }; @$ T1 J6 A8 q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3 ]1 {7 O& r' ?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S% q/ o) O5 u, ^6 J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x( F6 {+ S0 ~: a  u( U

8 k: A( x& d% O4 A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R- {% [% l8 M/ a9 W
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u1 K( K, ^9 J: v. t6 F& S7 V: _3 t: m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B: y' l; Q, s; E

# j  b3 [  c/ a# v$ G4 i& s   回头路,别走
% \& f' V* \9 [* C% C2 K5 q. T+ i$ |+ r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 Q/ J! x& F1 x3 M- v. |+ C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7 M, m8 {6 y; U6 y4 O
我想自己创业。9 D' U- E# K5 U: U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 \" z- b' z4 g4 `- v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7 F" I, O/ l; {- P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q, T& E/ V# n2 m) m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 [; }" m6 V% Z6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6 w5 I/ s5 d- b0 l这是商业规则。
2 f' d& B: H9 r( r6 U5 `7 p/ y. B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W2 e0 s( s7 F% |2 a9 k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u& w& C& k2 L  C8 g9 R

8 w) j& ~; ]0 I' B) Q# J4 L) r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 k7 A- L4 t3 g! |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8 q. j- a1 v7 |0 v  m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o5 Z; L0 Y" p1 F1 T  M' B/ d" U  w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 X8 `+ ^, t6 E3 [8 |$ g3 O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 P$ L. f/ G  I/ N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E  A. s3 i% T  o( R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 x. D; A  y; l$ Z5 N8 U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0 e* C  Y4 R2 ^5 `3 j3 C. ?/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Y6 u( k0 m0 b( i9 K1 O  b: z7 m/ c$ S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w2 w& ]! K1 x- D' }" ^9 ~' b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 l/ ~9 L' ~$ H+ k5 v# f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7 g. a; E. n2 i1 N2 z, E8 S- b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1 ]4 w$ d) r9 U, X1 i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 I0 N! l* c8 N# t* t: u1 o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d/ V" G  n7 ]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0 R8 K8 P: q  y/ e4 |" |& o2 u/ Y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6 x2 }2 f  l( }. w- E

/ l4 m7 ]2 f1 O- S  F* m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5#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 A! E, b9 }& U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0 t8 Q' p# J9 O+ r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4 b9 _3 D1 p: `3 p3 n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d( r; W3 u- O3 A4 O- b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2 B! I' o4 `  C# b
. l: ]: @6 z0 H&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5 l* A8 p: X+ o6 V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6 w8 B5 ~, Y- q4 g& v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 o" h. m/ O- G) F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W! Z# Q- f8 K: m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0 }2 K: B$ ?. V. x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r) }  Q" G# C. I( ?* }, q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8 g0 V' G( P8 `/ U5 Y# B, A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
. k$ d2 @- V0 |0 j# x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c) u& ^6 i3 ?% u- J/ U  n3 ~
) R5 A) C$ M0 C) G9 K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s& Q+ b8 `( [8 y( h( O6 Q

: o4 q1 `9 d. A. ~4 t# ^0 N; n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7 S7 j2 R5 x& c0 A: O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M. h: W: Y) B+ T0 R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9 z! r8 }* `3 v( P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S2 }, D. S3 b5 X, r  d' z4 m+ F% g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5 T  R" b- }3 U' V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 _! `  N; ]5 I! D( c8 g: Z#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 `5 ?$ i/ L" n; J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3 y& N5 d* k: g) ?. q' X  q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A/ P" ]6 Q6 ^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S# _0 M! J8 @2 @5 h5 h0 F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 `; N* }/ j, H$ V, u. p* x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8 u# b6 C9 ]+ \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 f$ [5 V5 w% i3 E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g9 ]- E! g+ F* ]1 m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1 Q, O, H. S3 ^2 q  y- k% k7 I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 f/ U( X4 U5 a" G) u$ z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j) F& p/ G" @* R- y$ t8 X5 x9 p' W1 d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T; Z6 W) K# v  H7 m/ z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3 {+ _5 h( W1 x' k4 T& o# \, q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 L$ B, L, l% w$ ^6 D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 q5 G! J& l3 C4 n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 E  G  @0 H, E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W) d# @. X  H" k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 C# S+ [9 N9 o/ ~4 h7 m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R! f5 ?- @% G9 n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t8 M4 q$ v9 c1 y3 M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0 G; A5 g8 f! r$ `1 E7 n6 q- ~0 u) q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i2 m) E! P7 p6 \/ H3 \9 |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 P: J5 j/ k$ v  G2 U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3 I! d& M# \( J) F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6 Z4 ?; \1 E4 h3 \& a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 g& i/ K, {4 @* V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L* Q  f) X1 Z
9 s( z9 p( P6 h  M% Z* l1 T2 q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P2 g/ N# A, Q+ J$ Z; h( p
, G6 n+ y) c9 d% C% W8 E6 f0 r8 G/ H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s( y7 |: x$ y& q* Z( X; d. T, Z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f' ?4 ?+ V0 D& y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c; x* G+ ~. C& ~. _- I& ?- [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0 \4 [0 E1 M2 F' e' C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 {" {6 P, N" G/ k% l  g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7 R3 r9 k! X- q! J
但我想他们。! h! I: j6 ]. W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1 L- |$ _: I/ T, x9 ^" l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p8 w4 i) F3 W# m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 O3 N% ?- ]7 P$ _- Z$ T4 b/ A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v0 a3 }) R" ?# _. f! u1 P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3 n# s4 f. T5 s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5 r( B* O% ?1 _+ Y" Q8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a, R' r" v  M# \* K% Z' n' P4 `' `
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 j: U% n: w! n& j这就是她的人生。
7 U4 z9 e# b% g8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2 H" k5 @* F; O! M% E2 @- W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 s0 b) u5 Z& V' U$ p" t( F: K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 a  C; X& [2 s- X% R  z* L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L& i% ]# W3 g" d& |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 f/ G3 \. }, I0 _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P& B) k1 b4 W. W0 j9 M9 b( w6 c“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 O6 d7 P2 M9 ?! j3 R. P我苦笑了一下。
/ G. J4 J9 k/ U1 z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 i& t5 x. Q% v: d" b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 _, z# k- _; |+ j; s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7 t' n4 U# K) @( k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g" n" h6 d7 J" ~6 r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R" d" q6 \, k: z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9 v6 g8 ^  n7 x/ c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4 J2 `: V$ L

/ D% s" M: q- ^% R* W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0 r' n: q8 J( l7 l5 a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 ~& c! k$ |5 Z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v1 W9 h- C+ x+ U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E+ A5 _% D+ w, `7 ]9 T
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5 y- t5 M+ o$ k( c! B7 x! S' Q, I9 B
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1 L/ m6 R; G7 C( k"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0 {1 r: I3 o9 J) n6 v- C! o0 y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4 I0 W4 _3 j% l; j6 `7 Y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U  _7 S- i$ D* _2 k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7 o% f" a- ^; H" w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 p: q5 D4 ^7 l8 u. i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 W, n( r; Z: ^4 _/ U/ T9 m'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Z* w; @3 K1 l6 a/ f% O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
# o8 J3 Y) i% a2 o- _0 x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y  V' A; D5 N( [9 h
& }, W$ O4 r+ c% z2 b  N4 l
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 n$ q$ @, h" F4 |1 A8 v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L$ n- l6 l4 {6 ?
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 }: f! c) _) u' e6 l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1 t$ e5 a2 ^: y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0 d: a3 }' R' h% O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7 D/ \4 r6 I# b# }4 Z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T% a  p5 u! E$ U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5 u& A8 g, J+ u/ b2 a2 ?; d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2 U  J- n- r, U# e- X
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0 C& a5 @2 @1 F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L, L1 h2 C( N: s& ~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1 [2 c8 j* A3 n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8 w' ~4 l2 B- ?5 @. s  d4 c) T( ]. U8 r( V- s  ^
   惨啊,居然亏了( K- Q# {. a% v" I- g. Q4 g9 H
) m" `, ~6 H+ I8 T+ i8 r8 v* O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X/ H1 s  q! L* J* ?' \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7 f2 t/ m3 a3 e) R0 N" b) h
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V$ c+ {6 J8 k6 a$ p1 I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5 S  o9 S/ A, w1 o# `$ G6 I6 y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_/ k, O" d" t( j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9 x& p4 j7 J3 d( e$ p$ o, y) V. @2 E
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 b5 f: ]# m8 Q2 N8 S7 k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e' C7 w7 Q4 h$ l% c7 A8 ~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 i1 e  V8 O3 ?9 @9 _2 x- V* e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J, |# C) g2 F- c# {$ p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 Z) r, M( ?1 @' x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1 C2 I1 L* M7 x2 D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 R" R5 |/ b! O7 q' Y! B( z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7 e( f0 N4 ?1 `, K! J& N8 h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l: S5 c" d( H& O0 Y1 n8 R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 c3 h" d1 v" G9 d
( w" b+ K7 M1 W! n6 t1 Z
# f# I& h3 f$ n# c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 G* e; i9 M2 V# M5 S. p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 h4 N7 E3 P; P8 i8 o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h& U, _1 n4 P6 T" L1 J- V3 E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x, Y) o. l# f' d, A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P3 {/ B2 r* q( Z5 a  P8 O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 \( {8 t$ k: b4 \/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s9 R$ Y; f3 A7 {9 _6 [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1 O8 C  ~7 J! J" b+ U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Y) J0 w0 I" I! h4 Q+ @6 P& `' C) j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q+ _. ]; @$ E% p0 ~) k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3 }' {5 P- i& V  Q' R1 Z
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3 n: S% N: `8 e* u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 R# m+ W; ?+ l' }) ^5 F* \. T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 k: X- h) M6 i! }0 E. r, [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2 z2 o+ f4 }& J/ \  v8 G- j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 s5 I0 ^: w. t* m( h3 ~9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L% @# Z; Q0 ~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6 N% @, P- I9 r0 y+ H: q6 ?

8 l, K, @) K5 I1 R$ K6 E* Q; @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9 K5 m! z% d0 z- W* u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3 ^0 i' L% Q& `/ S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3 k! j9 p. ]& L2 G; z" ]
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 G* n7 c. A1 @' ]5 Y6 R& G9 d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6 b0 Q: |# g' f* T8 U" M# O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 ^' S# O  |8 ~  o0 g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P5 G  s- w( ^1 p; L1 @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4 ~# t" a7 M* h/ E) ^/ E" y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2 d/ w8 l2 U. X, {! i: F% D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s. Q8 n8 L. [0 B" b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 p: R: f+ n7 C- y,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3 {9 b! f, h( B! ?+ [7 b2 d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 `5 e6 S/ r; F: C9 V: Y$ a( v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7 a- j$ u0 l* R& D$ `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 X+ A: `% P7 o3 |) `& b' A
8 l+ l. t: x7 _( I0 X) I" {2 X, B  k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D( h$ W& l, m  S2 E. F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 A/ h9 K- K$ W
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z' p' s: p6 @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Y1 u) u2 Z4 @: a2 ^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8 \% B, W  x1 X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j- R+ D  j- D0 }; [+ \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 h# F: N3 h  J. p* r我这是贪欲吗?
  \3 J, J* j2 p+ {一声叹息。% p8 p  |# @" C) F+ h) H

# K5 m, ~& `( K7 d2 U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F3 |" s& J0 O9 F- X

4 T+ z7 b" [( C: s( |2 f( m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4 u8 J. l# ^- K
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L4 T0 s( c9 {, l  d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U" o) ^( C6 l) t9 H6 ]# J% q
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 Q0 E5 \1 V& Q% ~/ b3 E5 i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7 V: ^; l/ k1 t- e$ U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 N; X/ [) ^6 @3 x3 _0 T, X% I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d6 U2 N% z; p$ r+ t! Z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 ]6 k1 X" S- t+ Q* I(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r" n7 r9 H9 J, S8 D7 m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 s9 N' Y" y2 P# p- n. L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 B8 ^+ K. W8 ]) l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7 b/ F2 h+ ~2 g- ~  H- T* A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5 l2 j9 n1 a: j, F) f3 k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 F) D, m+ `4 P5 m- I0 b$ N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 P  i8 N0 b3 E9 P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4 |1 x$ h% x( A; f3 v' x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8 g2 F% P+ o' z; Y+ B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M/ ]! |5 M4 y* d3 E2 R$ y
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 l" b0 q  T1 @- y7 [" q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4 h7 P; N0 W- G. b+ K. p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 l9 q1 T: U' n' A2 K; [' w-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R. f) t* W1 L' ~. W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4 k' D$ F% O6 r
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6 ]0 m" v: S& w
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5 P( m3 A, \4 g8 W9 e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 d  D# ^2 C" m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9 L, K. k+ K( s1 Z8 c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4 e7 k8 G) ^3 z$ S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4 y' ^# @4 P: ~; Y% {3 ~* _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7 Z1 {$ k* k% r4 [# s2 X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4 A  G- g: D9 N. j+ l. W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7 L. t7 u0 M* U8 G: M+ M) z! C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1 V. M: ~' F: U: F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y3 e5 [/ n* c% `5 |3 h
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4 y0 R% Y6 E1 c! Z* N* b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3 f$ ]3 Y# f9 H$ w9 t2 {) g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x! R$ b& D( J1 S9 k; X" w
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k/ Y+ a7 q  y) u( P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3 O* T8 x5 d0 S5 q( o  r" F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 `% \. b: H) h* ~; [" K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4 A1 L1 j7 k; m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 K# V) q+ z4 c5 X* m. m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 Q# V. k  [+ M0 v* \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 k( g8 H5 Y% ?! b, m: G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7 C$ `# v# P! u6 e* v9 G5 e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 L) j! |# a5 \, v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1 y1 {9 K2 N* ]% L
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9 }% s4 v# o( ~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 F, c- c1 z2 ^7 c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l! k) @+ }% ~* p% l- @: B& n
文不对题,他妈的。+ Q/ R6 W) a. X$ w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8 |1 \% ?2 {1 K. i5 V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0 x" r- `* O7 u$ b4 v
从来没有。, y9 N3 ~/ L$ @$ c' D* c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 b& h. q1 N; K" s& h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S3 b% Z1 W1 w
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7 t6 s2 d& F. ]0 ?( [.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 h' `. z" v+ i5 A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
3 D- ]: n7 w1 V( |' ?3 H( Z+ h1 t* K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W+ T9 L5 Y1 s/ K! t- y+ f3 O
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 z. O8 a. m' t7 i9 Q# _3 g  L: E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 q5 V* o$ Q9 e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6 ~5 Q9 m4 D2 q#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3 Y' [+ R' H. |$ I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8 a+ ]" e- Q% j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a; D/ C4 l3 R+ n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A4 {* ?# ^2 z0 }! \/ O9 O) o- f; i6 R. }' ?$ B( X) n1 S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U% A# d$ j) |# e* x1 f* ]( _- h2 H, @, X1 H
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 z7 |5 n0 N' d# v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 H7 g$ E1 I8 Z0 v/ e' ^: t5 J2 R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u& B( q2 u$ C9 Q% e" I  m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S: n3 n- ^- R- w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4 ~" Y; C7 U) H3 ^( M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z$ l) ?+ l0 Z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0 r/ k3 j/ u. ^5 q3 Y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2 L$ b2 m: H- S- c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l# i8 c" q0 Z' {( v" O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1 e7 [" m* _! W- X8 W+ M( ~! b
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 x2 M7 t3 y+ i  V9 ~2 y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9 D9 n6 V5 J! {# Y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M8 i) _, G& R: {# A7 u% r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q+ O0 J; d, ~) g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5 b% Q, l7 @2 `(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 k% l; v+ R" h& e: U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K7 T5 f( X6 |7 c' @1 H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 h) J2 C5 ^, ]
/ I, d1 i: Y* B   遭遇资金瓶颈4 G: |$ s8 A" B$ T5 f) i# o6 \

. a5 `4 L1 C  D7 }3 H5 Z! L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8 S) Q% Y* Z3 }, l# B' c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1 O& O2 Z, Q9 l& e% M: u4 s" h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2 U) O" r7 }. w! q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H- ^7 a1 M$ g3 J2 U6 P+ E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3 Z* I9 j. \7 c) }4 y9 j7 u
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4 x* ~- @. F" N+ c* V6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6 j: G# [/ W% D/ q# b* m8 t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B. M. @8 j6 p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 _$ P. \4 Q9 v, X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w0 \' n. s& j  t8 K
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N, g  [0 x6 x. f( F* X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S) k8 n0 Q! v  t0 U+ G8 y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 l/ ?" |) ?7 N( B' c3 S" f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3 A" w. o0 k8 O" i 9 O/ y1 O* g% ?5 l9 l# S( d/ i

: @9 t! a: C% |# |) P, \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1 u- o3 t) V' Y4 I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3 w! w3 _, g5 C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 G. k% `3 y* y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 v6 ]6 y  o. @, g& l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1 d% G/ E3 L4 d- S1 L2 S$ }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4 A/ D7 \( q0 p: p8 `+ h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O) p3 }2 G) {9 G, A( U9 D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0 b! i% G7 ]- T! v" `' T. i“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 M) S# `# Q' Y5 _* v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J! H, t3 J. o. e$ B* S( n3 ?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 Z5 M- ^6 X, @% C& H0 [/ n% u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H% W% r4 t: l% m6 d& X3 s; d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 g$ e: z/ O  D' R* u: S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 R) P8 p6 ]) j9 J1 t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 \' B/ o/ Z* P( u. X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d6 y4 ^; v. `$ t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p7 G% S6 w* H2 N5 n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N7 E9 `: u1 K: y+ j9 D6 c" h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9 E" S& T* u  S- |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 a; t/ G, v- i9 _! Q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 G; H+ Z  h5 _0 j+ W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R! j$ h. ^- q  Q* ^, s* u, x& D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 r6 |- }4 K5 |8 X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 o! V7 A7 E5 N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1 \" V; t- P' h- l/ }, J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y; L" A7 D- A# M9 M( q: a7 R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 N8 G% N* H; Q2 S7 `0 Q5 U! t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p) o- e' U- v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i4 F2 u3 o. {: o* M2 {0 O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3 c  m! v8 H# a1 W/ @* `. H" M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 i; I5 F8 f7 B, }! Z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 Z  d2 }) p6 L9 |% m
3 v, g; g' L+ z  f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 B- P5 ~8 p; e5 X9 A. J7 w4 L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7 [% J; e5 k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O2 w# V2 b7 _( |, }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9 U- ]; d- o( Z/ t$ m5 f6 M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3 u& x# I- j( {
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 B( G+ ^6 L5 d, v: X( q8 R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 X" j% R6 x- J" S% F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0 a4 F& x: c; z* P: F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 j1 ?0 }& s$ w6 W# Q1 g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5 h2 j! o9 J4 ~, I4 M+ i; Y  J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 V0 [+ R+ e& z9 Y0 Y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O5 d9 z: V* c3 Y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7 |5 ^( U2 B# R5 v# m& B; F/ K) v
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 Z1 o% Y' s4 b, l  Y# F2 ?1 G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Z+ ?2 G$ @) }. Q5 P, `. ~1 [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8 u$ ~( X1 u& O8 Y; b8 ?2 t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 M: L+ o* T$ ^8 B5 A; F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 G* L- I# ]& U# N5 b: @( l+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o6 ]6 j5 @, m! H1 @1 M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2 M& Q  f3 U8 i. U; h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g4 s9 L6 a( p. w7 h' _! n  M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7 q0 E$ ]: S7 ?2 a
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3 c/ h+ E( q3 D1 f: h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 M% t9 s* H4 k1 A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C: u7 O- y3 h+ G4 `  O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2 {& z" a5 D3 s
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 ^5 T" ^" B0 K-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f5 I: L& W. A4 k$ ~# }) B9 @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K: n  T8 }5 i/ [1 C+ V9 O4 D
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 J. {! C$ ]; c
9 W# F& Z. }, h3 M; A. M% ?
- z6 |/ [: q* j: S. x" _2 Q   年底的收益
8 g" ~- E, g1 t& `* ]$ ?8 }7 S6 c. {8 g: g' Z8 E  r# Q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
; r1 m5 c; f  a6 a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0 F' r5 h; v% H& S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1 j5 b0 f9 J  Z. H
弟弟有些犹豫。" G% q& \  c* @6 d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 p0 \  ?& ~% a! z. i( ]( l2 R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g& B/ n/ E: R3 ]6 _9 s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 w/ h+ o* w& T0 q: _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A" d6 i# h0 {3 z
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 G% K) ~7 E" a3 _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5 o8 p$ n7 d9 }0 o4 b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2 v. W$ B, r1 i4 M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4 L5 S8 Q/ m8 j! [  l+ E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3 R, \& t. a7 t9 f; ?; B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0 L; n* |! F1 _8 k5 Y7 `; j
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s5 X4 R& T# S' j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8 G) `/ b8 e& G. q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 S9 W" a) u& ^! l) N5 Z  k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6 L8 z4 _0 u) x; E- M! h& U
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9 A' Y+ {& x5 C- H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 X& w. z9 k$ d0 C+ o4 J) N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 j( }! N$ |# {: I' |' [7 W% _& u4 T  c$ @( l3 H: p# i+ Z) T
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E1 W# w& c" u( i' P+ T
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 L+ F4 e) n! c1 ?+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 l; {: B4 Y% u+ u) I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m  v1 i* Y, n# Y. I! D% d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 f9 S6 v* s# }! L9 ^0 Q# `6 e$ E+ ]#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7 @$ q6 M1 a) e  a5 q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0 U5 f1 v+ Y1 u$ c2 [/ o$ \- ?* u
钱钱钱,命相连。
' p- A7 g# O( b  W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8 W, e+ P  A; v8 S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 {5 @7 `# C% S2 N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1 a$ x4 R' V6 r0 |" ?* T; I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 ?5 K: _) G, ~( I, s- m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 J6 s6 v. ]) F9 l) U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 @- _# G, J8 V: U/ A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 v6 c; t" D8 t0 @; O6 Q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Z' P2 z% `+ C4 ]2 S. j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 T% j( m. {" M% j' r. z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 `8 U; P, v% g; E# f, i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a1 ?/ o" X7 K) Z2 h4 e1 S3 T. j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3 P: p$ T4 ^& _, q9 K- h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6 J% y6 ~9 T5 x5 P* w6 t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 e# a' P! ?3 x7 _. Z5 Y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 L6 }" M$ f* G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9 d  ^+ {* m! `6 Y* Q& {' F$ R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3 ~, d8 n5 \+ v3 q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 ]" H# Q/ x+ }5 L( Y: ~8 L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6 c& c) d( @- D. V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 g* Q9 C$ Z2 e" I
5 n. D) B* g1 _- U4 W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H. |7 h% B! s2 L. y& r. t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 g+ j7 \) a# A- }. @3 U- z" @, E'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 c( Q5 A) C) `8 S  Z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W& R, z7 @4 y- R/ \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 Q( d$ B, m6 g5 @7 U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1 |/ H" ~" _" j0 \! \2 Z6 `+ n1 y( Z
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6 t! e, v" I5 T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3 b& F" p: ~/ f: X" s2 Q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3 _9 m: R9 G3 k6 K0 f3 `# I8 Z* v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z: p; _& x  M( r0 g, x1 L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 Z: y! T; ?4 k: P5 d  y, o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 A' w$ S0 B- `3 F; m! p1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0 Z/ n0 M7 @5 E4 m2 ?( x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 w6 @) j0 n: d0 p. s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 R0 ]& K: D% T4 H1 j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K+ p  `0 w! X" _% c  C( h
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 t6 R, d7 z# v: R, p6 R3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1 C  v. a8 r9 a/ d+ U6 n4 _
' Z0 I3 Y& H* J' s. I3 E) p- Z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w8 P4 O- U3 x
) u* p8 h5 S+ |" F' r: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6#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只看该作者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7 d% S! b  }, y; g: Y8 `0 G3 p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 D; y) X# I4 f$ g; b- Q4 G# D; _4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1 t! w9 V& t) O8 G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9 E( H  t  z' s+ u; X* X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 d" J, a! q. b. T8 q" N4 w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1 @& d, E8 V0 f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B1 M5 }4 r3 L* J; w
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 e" C; Y" K* Q" x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 a5 u' |# L7 |  p7 t( T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9 a# A: ?- g* ~2 X+ W/ d
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 O: l: P, H$ W/ x- @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 L; L' o, o8 Y  N, h7 `& G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v% u9 [# P* B6 o% b: E: n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_  L  F& \$ P% ~
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 c( v1 k- n% V$ k( v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n5 s) s4 g6 }3 W  h" x
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y' P% v: u" C5 D% F. E! O) x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2 ]" O- s: d+ M) E( K' F5 A6 O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C& G/ N% c$ B: I0 }$ j' e: u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 v9 n; d, N2 `& F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9 R# H. z9 ^3 h& V+ B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b. H/ r' U0 u+ a  C) [+ o5 E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q$ a) j) `5 T, e/ u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7 `5 [. o  F1 ^3 J. P' B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2 ^' d3 G2 T4 f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7 O. w6 Y% V/ q( n) K$ |! T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e- k9 ]7 K: f

/ v, y- d: W  }* L- e- M7 ~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H2 I2 ]- J( E% u: @
正月初一。
2 h2 t$ J3 E/ L1 F" c+ `7 h# Y- m% A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6 k9 o- h: g. w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s8 l- Q2 u; o+ F& s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1 P2 B0 e6 B! z+ H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5 o2 _/ i2 b- ~1 u. [5 W" l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0 o1 Z6 }! i- _( d& H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2 G1 r/ q! N9 ~: y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 p  M5 {9 j2 j$ A" ^! j3 F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 L  C5 O- w8 j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3 C) b5 a% T# y' a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F/ f0 d( {) E" U
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2 Z( E3 j) ]2 J- v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Z/ D  l) j- Y* C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 J; B, a; x0 u7 N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7 }6 p7 a6 j0 K" e$ z# e# t# ^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0 f2 }  [! N- v3 F  m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i3 T. k) p3 s. Y' R9 Q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5 k9 U( M  p7 O9 i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9 H6 v3 V  ]- k' ~8 a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0 H$ w& Y" j) l: Q& m1 s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7 [7 |  r3 f& p5 P' {- I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 l: o8 _' z" n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X* ]1 W, B1 f
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 ?6 h& @5 g) V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0 ]3 P, c# ]! E* y1 z+ P% K5 n0 L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 I% N: j6 b9 y: G. `: O5 C8 M, g% s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8 P" O6 v( o, s. u3 M. l, v( F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0 \3 h& A6 l) {# K7 z
喝酒,一醉解千愁。  @4 o/ x# K8 x8 n7 P; z$ b5 Z7 J
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1 T( Q/ r2 U& s) F
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 w$ l1 N4 m: H, n# O6 G. i9 I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N# H  w0 N5 S9 Q2 [" J: V8 ~* D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 @' h: ~3 o; f- X" n) L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D" D* G- T  ]" x" J6 F6 g7 T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U/ {) V/ ^0 \7 n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 t) `0 f8 |) J  }+ R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K+ |( ~6 E1 W4 R# F2 m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a# C3 ~1 ], J) [. E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A. X; D% }' o) S' V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 N  g, D$ z9 z' ~1 M/ |& _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 f( Z  U/ T+ Y" ^
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0 U6 P! R2 g0 Z4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S2 q2 Z4 }" v7 `, ~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0 n# m% w, S" z8 p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L& m6 q0 Y9 R# s. ~: d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f8 c4 r/ Z* F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J9 t: ~1 T. p1 r. e5 D% n  d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 u9 \# M& \2 [8 l; W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 j  d8 c7 j% ]9 N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 Q" H8 L& `2 E9 X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F' v5 w5 O9 H$ A/ `1 ^* @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 m2 F  v, u& C5 x! r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 a& P. I' g0 q6 e2 K; t: k% I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9 V# i) [  {: \4 [( ]7 m* n/ T& C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
' x% a, x( f. k$ u% y* z. Y  f4 {- V' K4 i9 n2 E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 V* v4 B% h; w
* v% ]7 W0 r  t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4 n4 g* ~2 l: f; ?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_0 [- s( G2 k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9 I. ], w9 A0 \
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A+ M* S9 q* D+ y+ J4 V
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3 K- p  {$ N( E4 A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 ?$ x" @+ D8 U# t5 V$ a# w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2 M( ~4 e" P. o, ~1 {# r# e# ~' |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6 G  P" b7 M( u7 `& K/ q! J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3 e6 K2 k. k1 e% E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G7 Z$ D# _$ F8 J8 K) ~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4 Z# Z7 x# F7 ?& p6 y& A7 S( t9 g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7 u# [8 }0 o0 ^3 K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g; q! B) T: l; |6 U& i" M5 q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D% L* R7 T' n5 Y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e9 x1 N1 g1 x, N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1 ]' @1 k* {, U% s$ b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X. j2 H7 b$ L+ R+ b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 ~1 O1 h7 }' N% E0 {  F' \3 a* j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8 D8 R% w$ M9 _& Z) }2 \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j( d+ ~+ C5 U9 e/ H7 L3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 j2 J( q% H4 `0 z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 y1 x" i' C. d$ ?$ F6 y! J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4 h2 F; b2 ~$ n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3 M) w* p$ X* y$ n;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 G$ M& A; n! }4 b% n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2 ]  G7 o  p8 q/ {9 c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N) Z6 k8 _1 n9 L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1 \0 s& O& ^" E2 q' |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q: Z) I8 h. J4 a/ y3 Y. F) G1 Q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4 L1 r# J9 ^" [4 F,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 r; a; M1 B) _5 }& D% h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 J& j' g2 g( r/ G/ p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 q" j/ h# S% ?2 c/ s+ e8 Y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6 V9 v9 D1 @2 A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8 ?; ^! \" L: s" O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9 D  {& }* F, X4 c7 T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o$ ^% p! b( e3 p; L" b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7 S1 U) f; u1 t% @. t  W
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5 f) ]1 E( d! q, ]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4 V. E* e4 r& y8 Q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 {% z+ ?/ ^. O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 n/ Q. D' m; k: I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 \+ @# \# Y+ V$ T! u! _! k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 T2 B; P3 w+ U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 [/ p$ m5 F3 N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H- t- }: B2 e6 Q4 c4 Z) Y% L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3 F2 \% e. f7 P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9 p% I1 c' |- L( q( c0 S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5 B. }" E) U$ a* U7 m' w  F: n!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C; W3 J$ ^: ^. m1 z6 E; u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 r8 F- L) r$ ~: U) x0 x1 l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 B* @8 l, L$ ]# E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w4 W: ^' @$ ~. \; i% k5 S3 D; h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 {+ h) W0 _# H* W* N6 j&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8 I# N+ d: W; S$ J% X8 t5 G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0 D" L/ Q$ G% n4 w6 C$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g# P2 _) f+ V" ?! l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 ^3 Q# R* K0 v: t# ^% C7 ?/ L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m; Z2 m2 d% y' I1 r, X! z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 C& L) H$ a& H% c4 |
4 B0 o8 M" ?$ j1 E, x1 t4 Y! @6 M1 v+ x$ O) }- B# k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 \0 B- ~1 b- Y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6 s7 C5 a( g) ]* i4 W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 H3 i5 W/ \* |/ Z+ P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2 P4 M7 }3 f) @$ f4 P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6 F% H% X2 r+ l我也笑。6 L9 R0 O6 i5 n
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 X5 c5 C& V; j# Y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F) e7 ]  j4 H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V1 d* v  Y( q/ L5 C' j/ }6 U: C$ `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E0 O5 ]1 w4 w, S; w" e, ~
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Q7 y4 Z7 |1 j/ }/ s; D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f+ B7 R+ q, z; V5 m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 }, s! i+ s  W! M* ^4 y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y2 u, z& T" W' l2 B& D0 i+ D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 p1 ~" g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 Z( }, {1 Q: e9 F( l" S* T: S& D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0 H* s5 ]- c6 C# [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U6 l& \% P1 m6 n, G: i5 `" j
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7 O5 Q9 `0 t: `9 O9 @9 Z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l" ]- D$ c8 l
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4 K* p' V3 I# k+ Z/ E, ]5 I7 @, e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6 P. v' m5 n  T3 v$ v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0 Y, M# n2 }# |, O% A( [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1 l  i, L4 B: @+ [: d  t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M4 v0 z9 O+ p: n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2 Y. W! p; g; y2 c' r) F& s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 h1 W$ }% t4 T6 j! q2 R" l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f5 c) b4 r9 s8 Y9 C
  G( O5 m8 m1 t$ Y! m8 z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t2 }2 p* o! b3 O6 z: u( \2 D

0 E! j% t  Q& i' o+ Y! u7 d6 J' K6 @+ K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 r  j) H0 Q  Q* ]- J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 l: u) w; y' k' Y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4 A/ q4 X. S/ Q* J6 J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9 w( g9 R' x* J) n& g% M+ x4 b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 k) |: P( x" t1 C; R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b& k9 s! o3 U* `! q
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7 a$ y0 w" V  d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3 Q2 \9 T5 S5 r8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6 B9 K; @% J* f" B0 ]' l: e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7 H- y0 Q/ v& S1 x: M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 w, P' I; D9 y: h% T$ Z3 w1 A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 p8 w. e! {- w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 p) ^  ?, s* Z3 H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n3 [- I: B! o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I% F# |: w1 ?* d# ~4 Z6 t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 G$ K% S) `% R: b! K4 C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 t1 s. D  v" `  ~$ A7 s% ^0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 _* r' L. Z; ^( g9 S; A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 S' b# Q# F  N3 `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9 c' p- z- A2 X+ `, [1 Y. d) e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k+ l2 q$ P/ C9 r% u; v
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 o/ u7 w4 k8 Q' e1 ?( n! Z) X+ N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 E4 ?7 i* x( s8 A/ Z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Q  l$ I6 R% l* n: P* a; a! U
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p# K$ d5 e% c3 q* e' {9 u
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0 A7 e; H7 b+ j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z: B5 Y& V# b8 L4 F/ F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0 j$ _& Y2 ]) l3 c) j$ k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9 t! y! T7 O: A" j* [
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4 M; G5 ^2 J$ P0 \! j  X. P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T( y3 S7 K% p! R3 |5 I: A
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 _) G) @4 d9 t2 L! B/ P, N1 W! M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 l2 M: K, [1 C9 o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l5 e" J+ Z" y6 u$ n( o9 D
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K: _8 I# I4 v! q8 p4 j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6 d2 [# \* b5 D; x1 C* @& m- G; m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O* a* Q8 Y0 l2 q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 i0 `* b' n; F%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1 z' O2 u$ g%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0 p  Q7 H+ F( z1 b5 R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 n5 o- Y3 }1 Y( `+ T: H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9 U  p* ^+ b% G' f. j" g0 q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R2 N- m; q% b4 B, f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9 H! z% c' B! R* {8 [" v, [/ b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v) q  P- r( w3 j3 |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7 r9 ?! A4 w/ `. ~8 Z" O
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 p+ r4 h' _* A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N" `; P& u# }. l% m  |
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 f/ u/ x/ E, b3 _. @0 ^, [) W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e( h, k6 n% u% |; C
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0 X( [/ p1 ?3 L) o7 }' S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4 f% b, z: B2 L+ r8 z% M! v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 o$ v. V- t$ X) G( a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 D5 Q5 N0 a9 C+ n2 R5 J/ _4 Z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X( X0 K, ?: U. G- U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 o) Q- C# p; p- s2 D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0 C6 Z8 K4 D5 y/ H0 U9 V(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9 g! Z( P. F- n$ w& V% g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M* r: p' q/ d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3 a. G- ~) B* n1 ]5 f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4 ~& j- l( I$ {3 c8 \1 q我说:“没问题。”9 o* P: J$ i  i5 {. X/ S1 n2 S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s- d! W3 _& A- y# D2 e- a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 I* i; \3 I  U) N" y2 d  S
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 G% \2 N5 z) @1 U$ v( I( P" Z) i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y+ Q3 m3 m+ ?# y+ s% S+ |  Q  n/ R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 c( c4 T8 b$ ~" j) Q/ p7 n5 S: W" y# k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S) N/ k8 Z, X+ z7 y% i0 w
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y" a7 Q0 F- |, e; G1 ]( C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9 o* f, [9 \: z# P" l' [" n
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2 g$ O. ~5 _* R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3 T1 @5 o+ B6 e% r3 C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 f& s5 J, R! U, L' h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g1 _, }5 k2 ^+ r5 g! N  J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5 c* D4 V3 p( c典型的自我安慰。# \- H5 [; j- @3 r

1 G1 S* w+ s$ q2 q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G# }: M) I- O* ]

5 o6 n# d' E  J  k0 R) S9 w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 @( R, ?+ a0 u! Q- P9 i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 P# B+ l: b# {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6 w& A: u) M0 G0 m9 r  u
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 ?, X# o- Y- t$ W0 T8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7 }5 q5 j4 G- u  E4 e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 C- Y' S, t, }" z" `: x5 b; p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b/ U# F8 d1 c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3 A+ |0 r" u& l! u- }1 }. S/ v
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 Z: Q; K9 t5 U0 {$ a0 K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 B: t" E3 t& }& J3 R: m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o4 ^+ `8 N+ b# \/ n$ }  k
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N+ \1 x! [' B/ U) J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k  l# T; B+ d& K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 P! C& B/ P; v6 R/ K* k/ M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g1 ^! {0 |' ~% Z, o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X: x& X2 G. @) D. p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 S: C( |8 g/ O9 o9 N8 h: X- f9 H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8 Z5 J% |. n5 C7 l/ p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Z' u1 L! t8 z# N+ C: |
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p, t* B7 X4 x) L; W/ ~. G: _
晕死。- b& E  M6 Y1 F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 N; p( _3 f( h9 r9 ]: c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2 \8 ]7 D( y' p8 U: a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 Q/ o2 s" x9 h; I我也笑。% L  |3 d& t- j$ c
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_* c6 _/ e, U# i* p6 E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4 i' Z: }/ \9 j7 z4 \. P6 F+ J& ^
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7 u/ X) n9 U4 ~5 T. M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j9 g4 K1 a+ c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
4 J/ P1 {) c: H3 {- `( w* U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V  q+ Q. A) r& h# T! ^
我尴尬地点点头。/ G8 }5 i! T$ c' T7 Z" R
“现在走出来了?”
. u" T, Z7 F$ _8 Y% H. T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H2 \; M, q2 C) I+ y2 E  l5 n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W) g  s$ t9 F* q" b
我说:“不知道。”
( U9 W. o7 e; }6 i9 y; h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 g3 s# I) A# T; y4 A+ S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3 E/ Q) k$ q" h/ k+ F- l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 o7 B$ a" _8 K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9 [+ h. V1 r$ l3 y- Z+ u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8 N1 g, ]8 p$ c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 V, k* E7 R- S1 T% _. f1 B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_7 A, q: p) H4 B2 p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 \( v* ^0 g5 M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 u/ @! c8 e8 F0 A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B- U& G' n5 T' j) ^& ~5 }& I
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 q3 A5 s9 D6 G  \$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 P2 J" D' H6 x$ I" D; _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D6 ?' n; H! j
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 y# }1 b, S" u3 Q' E* j$ [/ w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6 e9 T. F, p( H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4 G( K+ |$ B& ]" f8 X& u
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L& G3 P! D0 D3 ^" d  S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V  q$ E1 W0 R) A
她看东西太透了。
* s" l: e. J/ F! t4 ]7 J- l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F* p% [, r+ v) B5 z! Z7 k. ^% U( l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Y9 [; i: ^0 m3 y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 |1 q  o- K; |5 Y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 v& W& W3 L" W. ?) D4 m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y& f" L" {8 l1 R
我默然。' ]+ w' v, ^$ g1 ~# R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7 N3 \% G5 r; ^" g
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7 j' g* |: k$ m+ t3 {- B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i6 P- o/ g  r9 S8 U; R5 d% [7 {2 D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 n& y! B) ~0 L# y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5 U( N$ ]6 L. @我点点头。' I7 D* L0 e4 `
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1 [3 \0 ~7 R0 K  {: y, Y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2 H. [2 |/ Z- r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B1 U. ^- w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2 h( o$ f* A8 w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e. \1 L" T$ I0 Y; a$ U, _% \9 z5 n
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8 g/ D0 h  m* [0 y6 e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H6 p5 ~  [" n+ J# c" U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T/ p& a) _7 c, Q9 V& G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0 p& }% U) T5 T- U+ ^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U4 I0 h4 \8 M8 d$ s7 C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 L/ a6 r! C  Q* q2 u
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8 v2 B, I8 ]. D3 N( P( S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S# d5 f" ?4 O7 x/ U" S! d! J
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f2 L* M# Y( I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4 U( {) E" D# m" D- h1 n, m: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 }( L0 E" I; V% g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i# u1 [3 {. B9 Z
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9 W0 G2 |1 X! A/ }0 e1 [- g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 d% V3 T  A; z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Y  J$ e; I" l8 ]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f! D' V$ x9 W
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3 K6 X9 q+ Y8 l; N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6 `3 b1 d% L5 l6 n
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 g* F! R$ J3 ~8 Q! g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 ^+ ~9 W  y& [/ z5 H0 L6 d! ~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 g# E( {  L: x3 x, H, G! k
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O* O' X6 x" Z& Z/ ~" r- T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V+ q8 G, d6 P) N+ o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 M3 r" Q+ K7 N9 h, M$ k* A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 r( e. S1 \( ?& H- e/ f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N8 t) ?7 n8 s8 g2 {
那么,离婚吧。
$ w! T5 T6 x5 ?7 i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0 L" h5 c5 U- R$ Y% i- S! c1 h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F3 a5 U5 l, s. o1 y. N. F; a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y& N- @% j4 V- S" I2 [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5 _) J; _! z2 t( ?, X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V0 `" k" Z' q$ U/ r3 l. H% y7 {
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7 [- @& o, ?) Y+ G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P6 B$ K/ l! |  W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J+ J% _- Q! U* O7 W' A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 g' r. O. r( u8 Y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 ~/ Q* L) M( d# o) Y* Q5 G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 p- Z4 c" l) G$ C' J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o# s+ X1 m' k+ F4 l1 L% J4 o
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 c/ E+ }  _. g( O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Q& n" P0 D% b6 I4 V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3 h' X6 y8 H  z" I; ~' W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I( v1 F9 A$ y' a7 _% C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4 o  y, ?4 M* j, q! d3 K1 Z(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1 ]* q0 A1 \& L1 s- W% a1 u
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h1 @$ t! m3 \& L- `3 U  d' F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2 k" j, ^# z; p% y5 j% N$ _, ^0 e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R$ Q* l" {; d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L+ {) L' }% k/ u4 {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 q7 m5 x: E3 r4 f) E( T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
2 Q6 Z1 M1 m/ G4 Z: I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S) `* p" |+ }1 b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7#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只看该作者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8#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只看该作者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c; T  R2 B7 d+ _) [6 Q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 b1 D# }" J1 y" @1 l+ P6 x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9#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只看该作者
280853992@qq.com   谢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0#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只看该作者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0 F/ t" L5 ?) `6 Z3 s. R5 a' H5 ^: Y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U' u4 Y# c( u# H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会员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机械必威体育网址 ( 京ICP备10217105号-1,京ICP证050210号,浙公网安备33038202004372号 )

GMT+8, 2024-11-7 16:37 , Processed in 0.089053 second(s), 23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Licensed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