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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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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 倒序浏览 |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L+ V0 {1 v7 }, t( l' \0 D$ r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1 m+ [, J( O/ k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1 Q3 d0 t' @0 l8 N5 o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p* v, v( |/ L9 x/ r- T
我30岁。
% n0 [# J0 `6 W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R8 f& N5 j( H; i. I# z1 G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7 y& O: t C0 ?0 Z2 Z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8 D. r; G, A } P7 z! T- \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0 Y5 H0 p- x# @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6 b& p( |* H4 Z9 |1 S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C& t2 u o% c {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m% N; X# a7 l, M: s) m7 ?
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5 P5 u4 q2 f: Q5 o# Z( P w5 `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M9 k# X7 g# @ |* F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2 P# D3 l: y* q% y d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H0 R7 R9 ]2 @1 E9 x; b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2 C4 l& k' ^: I7 R; j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Y( S9 K t6 j( n2 o. U5 o+ _3 G; B( T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 U; E6 H: t2 x# e! M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7 q2 s. C$ Z6 [8 b9 `$ h: w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1 x( v0 r2 n% A% j g! S9 s: x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0 n+ H1 `5 Q' V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4 N9 b$ c- p- U7 I/ S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 g& O$ V. E' I! C' {7 K4 D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8 X5 A K* p! q9 C5 Y( x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g8 ~( t. ?7 f" l" `4 R" o1 C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 Z0 P* P F5 i" H+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b% ?7 J+ c3 d& n- r" H$ ]- J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 }+ |1 e2 M4 J$ M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4 ~2 e4 J( a7 E h# ~( `+ K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4 H1 u h7 f' q. T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3 W/ s% s' l4 k# S( e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r s8 {" {( o0 z- C! t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M* U; Y; Z8 Q6 Y; G' B
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1 L$ y: a6 ^4 S0 m7 K2 H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 w9 w S& S9 e)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j2 W5 C- e% l, l$ \# v7 d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p9 ~* A) H' k2 ~- k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j! u t$ A" `( N& R% u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5 t. W; J& m) a: v- P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i" I1 m" _' v$ }8 v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q1 M! b! H+ r6 f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 q. y0 A, i9 K% B4 }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 W& U3 x6 \: u: E1 s- Q R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 G) j1 _1 G: o) D8 _" [: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5 r/ _0 i) Y5 F0 Z+ ~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 N" S6 O t. q7 S9 C# l,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 v) Q5 p7 o$ z4 q我无聊,故我参与。, x3 S$ b( E4 t5 r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2 u8 j/ m$ x% k5 _- S/ q' M8 y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6 V K9 P/ ^! p0 }- l' b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P) j- z# D. G5 e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i& l, e8 @+ D/ u5 g3 H' q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 K- E z: g$ ?8 L; s1 G. g1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1 H( c! Z0 v/ F" X( G0 ~: D0 `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2 V! g; I; y$ r8 ~' n8 v
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 `% J, ^: I" \1 {5 x! l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 z5 u" h! _/ p Q4 ~/ F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y H6 R( Z4 [, g1 |% ?& S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8 U4 n8 a- t, H
我行吗?# o9 u, A& S6 r! p6 ?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7 T5 t5 }1 |* p/ G/ v' R8 M: u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m3 G1 k- `3 p3 S3 i2 S9 f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9 D! E7 O/ K; T/ p* E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1 s6 u4 P" w3 K( p+ U' r4 v8 q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6 Y5 D h5 A3 j( v6 C& Y& n! z所以我得行动。
& f# g: t! L3 t K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 q- l' s( R/ G* i" t' [& K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P; E% Z# N( J' w w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H( W6 ]4 o a/ @, ?; H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6 S0 w( \: _" V4 j! N9 F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y& _2 _' W; V* T! I( ]/ r( J% I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1 w2 m9 p' u* Y, v. P
网瘾,比烟瘾好戒。' c. M% L( U9 A9 D9 y! j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6 T3 c( x: A& G6 l7 |3 F) A0 n: _4 P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9 X: e4 E$ H( v' q2 N' b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 h# L D/ {1 B. C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s( I# L \) I/ \
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 _' v* E4 ]/ S$ y' A# S, d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0 B |/ C1 ^6 ^6 _$ L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 S: t* W( S) G# z$ b9 g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6 R7 P: t# {9 d9 k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6 u+ i' G1 x$ c/ k, b& X6 F* C. `$ m. i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2 P2 l0 s. N3 z3 R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7 e4 h0 H. s* q: h L! H4 K,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s+ c( o6 R8 }" y% o/ e0 @# p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 O# S8 W; l |6 \) T; B" s唉,算了吧。' p6 R8 p5 V+ z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 ~3 z# X" R2 l" j可是,我才30岁啊。# v" w, C* B2 E. V. ]/ T6 ?2 J/ B9 S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8 m: r9 P5 I( f" k7 l6 B/ s) t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3 u2 |' y! t* P5 z% Q0 v3 i

o8 \/ l& f0 o" A- o, |8 R$ J买空卖空
0 ~3 e$ H6 y" i* S% p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m7 ~. ], n1 \6 @" x- }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3 J; F( h* Q7 p! j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 C2 K% j3 m. r/ z- y! |3 M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5 b1 P) H3 ^+ T9 O' G
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7 w/ D" k9 g+ U9 p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o; o( q1 c$ A$ V
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 O. O, s' c0 u/ _" T# `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s; U9 y, F; ~8 T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9 D( \/ o5 Y' r% Q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d/ a# a3 J$ W/ }$ E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F2 u, i/ W" s6 x' R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F% z6 `7 \2 n& y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1 O+ r) [' W: Q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6 f4 E8 l7 q4 d8 Y) K" s" N% l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 v9 M( Q0 }3 \+ c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j9 | h6 A# [% G4 x( _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9 q; O p0 c" n* L! J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E/ Z2 K6 N- K p$ r1 \6 X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1 b) k+ y# I" w( v6 f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P, n3 f5 J" x. L5 I
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1 m1 |+ E4 V L* ?, |: W. V1 D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T% \ k+ m+ X2 d- ^3 y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c; a. `; Z m# J; A& F5 ]/ L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 c) ~( A: M% T V- j/ x m
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 S" e h9 {" \ `9 a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 }1 t# ?: S9 ]# d/ x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 ^1 Z& Y2 k5 M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 W- P( @# p3 G6 D0 P; i9 e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w; g& \5 y/ d# Z4 B) y" G1 Y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7 P" J! `, |/ W; R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 \: w$ |! {! x! T&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y7 h% M1 G L; {) q% M
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L( q: n. v) @+ ]+ C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f0 ]5 S3 g5 M0 \6 E5 r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4 c9 Q" r. t4 ~9 z& L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Q) Q- U! f: }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H5 N7 n+ t$ \* t7 z& j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0 }+ M/ R$ C( {, {9 M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m" r7 C$ e% C# u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8 J( w4 C% C G- K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O+ S6 j1 ^0 D3 \- \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 ]+ R" M8 P7 q: I% Z7 k. |. e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H5 ^6 U9 I! k) `0 _$ r4 D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 L3 E, s9 S: L4 p" b- w$ d1 F9 R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I% s( m7 u9 D5 f, y) m6 @+ z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 ~5 E/ R* d, ` D6 d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2 x4 o0 |' [# s3 m8 u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I8 q4 W9 f1 S. d2 A z4 r0 @4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 k: j6 u7 g5 j* e% H# e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H/ u1 u+ m3 _, t* h7 i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9 U/ N, I8 P& i! i, P ~9 y9 c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 l f5 |5 T: Z0 v; [; F: I) ], o8 v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4 W$ _# K) t2 q- V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I* E& E( I& l2 {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9 W+ e9 D5 r4 P1 v. X; I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 }8 v; K* |1 c/ W% S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 O7 L# I. n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4 Q$ n+ ] g6 [+ I1 k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7 P# W* `5 d3 L3 b1 \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J4 o1 L7 t$ D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5 b# @% l6 u; l5 P/ X6 a" `
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3 c4 x0 O8 _) T( h' C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 A$ b' a8 Q+ D6 T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 @# d3 a1 |" @- J& Y* E& d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H& W4 e; P& u! u% h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 p; _4 |2 m# x3 D0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2 L0 `7 J3 J- q6 V8 P7 X9 U, b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 X. c1 Z6 Z4 ^# f# n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 y: F6 r5 L% P, A+ K9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5 Q8 V, I/ k$ x: p1 \5 \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t* V7 z+ b6 w v3 W% ?9 ]! T5 {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 ^) |" C" X1 z# N% Y, S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0 f8 \0 q' y0 Y$ x3 D0 T4 ]' O, ^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 j& x& H5 k/ J- U& e9 R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 w' e8 p' \9 ~ X% R& N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4 a3 ]8 m z/ o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8 E# m1 u; e& a7 C% r; a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b8 J6 J- X Z6 j, r5 Z& d1 _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6 V; g& D0 T1 V* `7 x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5 G7 a7 I2 n7 _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 P) L$ @$ a% x) _5 [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
1 ^4 Q+ K" c( b" K% O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8 O/ I3 w# u7 d l( e* P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 C$ [ | `; Y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1 a7 Q) ~+ l) i: L* H% j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2 v G3 Z" W! _ R3 k
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 F% ^8 f5 U- i" s.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7 N9 o8 v0 [' a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3 T+ s6 Z4 j7 |$ j$ M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6 s: U T: W! K3 k/ v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3 H- X0 {% T2 @6 w i1 ]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t# S: ~" E* _) e0 n; ~, Z
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w2 u8 y1 f! j! i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 b. H6 ?" P% h3 R6 t8 h9 b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8 Q9 m5 q! T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i: _! P- B$ k0 Q. D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 \7 K" S: L$ e1 E& S0 o2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8 s2 t7 }- ~' r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8 ?9 L- ]8 B* i4 E2 W8 Q8 t7 x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8 L/ z, d1 S7 V6 N4 k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 N- z- }# a3 n& R* y( _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7 S7 {3 b2 _6 h$ M a* h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8 `% S; c% E9 @! Y$ Q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8 B* S" T( F U: D) b. k2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7 Y2 C: p& S' _# M) p. i& l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U+ U0 [5 @# Y0 e" w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Z' O/ u9 t) x, \) m7 G$ ~( G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i/ Q) \, s) t&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9 ]2 P5 ], G) \' i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c* g4 ~7 Z. A1 s5 }+ Z j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 C! ? f% Y w1 g4 k: {% O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 w( r# k5 P# u4 C& {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7 s$ z# o( x; {, |# N Z6 C& o6 }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c }2 X" Z6 e ?3 J& u; s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9 V$ ?% _* Y4 G1 _- t' P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 h7 ~. D" ~$ j, \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J" F1 ?: o- D2 x
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2 X- [ u- n& h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 v: u7 E3 C) `* b* z, E. a5 z* M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b, _+ `! P5 c# i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S: c, h0 O, a8 _' @) Y0 K, A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N+ a8 n5 I5 S% R+ S; l% Y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 M! l% o" `' W( i2 G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7 k- O0 J: e: G: }/ R3 N8 W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 Y# t9 \ t K: c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 M+ C6 u/ U3 ?* S L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3 K1 s3 v+ F% ~7 u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9 f1 T( L+ |$ r4 ]( Z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 D$ y% F* ?7 i! ]# T; _5 f+ l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0 a; k% U: _2 y4 J' v5 J' C3 ?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v9 O5 P9 r( d/ u* o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c$ D* j% z! w. P9 T! V0 d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I; S, x' k/ h9 r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 G9 B! \( J9 _1 y6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 M& F- P- v, n' L; B+ f- L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 I* L& r) @; O7 r* f& t: e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 N8 r6 x0 @0 s但我混得不好。* H$ N D# Y! i& P
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c* X: d+ A. [2 J7 @! I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i3 W) C7 w% t# H
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8 l! j Z- O) T( ~1 J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3 d- t1 G( c/ Y5 H9 n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5 u4 Y: Y; ~/ G
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 B7 h) [# Q X' W* |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6 W* h9 O4 |& O$ \3 k) l她做不来这些。% m& @6 q/ M$ `" c* v- Z& X# C- M; |
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 l$ x& R) l3 N, f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x1 ^6 A2 Q' E' Q
我很孤独。# a' a8 `7 Z6 e
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6 f5 T) [- P" L: C6 m
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 g7 l3 F6 C) c2 }. r0 j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_4 `( B$ O7 K$ ~9 t- o
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2 G6 N% C7 ?5 |( G' N" g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3 }0 i+ |" h4 l# {1 i8 H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m H0 U; r& D: d/ h( s: ^* T- c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 z/ S; I9 H" U' y8 j! x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Z6 p) X Q+ H0 s# d+ `' U% i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 U* M+ n- E' D! F0 G$ A y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 ^/ X+ P: x6 `6 V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 o8 x& u! a) \% p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8 T7 a/ u F3 L' L9 O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b& }/ O( e8 D5 v9 |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 d% n7 i$ Z3 G. U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1 m( y; R2 E7 w$ d6 _9 p- R; R
我无言以对。
f" d" O, P* j( u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 M/ y6 ~" X/ H% _" B1 U1 i0 _& [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6 d1 }9 W( I$ Z, {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k4 H. R, e {) S' h- d( y+ V7 U. k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c8 O7 ^, v: D% `0 {, c- s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 c! F) _* S$ Q$ v0 C# w$ D9 ]: v4 A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n2 _% ?: Z, Y5 v1 ~1 h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4 o4 j0 A, Q* N' z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5 e* x% J' C3 l6 h- S! ]/ m
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b3 b( H1 @) ?+ R
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 ~7 y( ?* V3 p% [. r' l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g u2 F/ _8 Y* M

3 }! a+ y: V+ y4 Z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9 v# a8 d, u3 h. {
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 f$ v T6 e4 p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0 N- I4 x: k5 u i4 _/ s2 d, {/ s9 y. C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4 J G% [3 U- I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 f& u. ~( k" X( b6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 _+ m2 o2 x3 y1 i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k* Z% G( l d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 W/ g+ K2 q! n" W% W y. s; d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 u& w$ S4 Q7 @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F( a; _7 m; ?0 \! r6 ?- L# ^8 d& |
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 c% l# Z& k# r5 G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k b1 z4 @0 R5 ]2 O4 j }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0 ]* L7 L S% C; n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2 m( A# [; r/ Y7 v- z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 f: G) h$ e( n6 g
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4 ~0 g( F& D3 M3 W8 U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 r+ N% ~2 B* Z$ Q U# r) ^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 w* m+ ^" `+ ]2 c/ l$ d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 Q& H; B T; @9 W& B周媛没有回短信。0 s \: Q6 K4 u/ }. U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m* t. f+ c' T& `" n. K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m: Z9 e+ o9 w( ?6 }# r$ k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 b8 E( G4 @* S j! _6 j0 R7 c) ?4 V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 q h& `6 u/ Y2 B/ n4 \! N+ ]$ D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3 q7 o# D: R7 K* ^9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4 h8 c: Z7 [+ C2 C
我终于病倒了。5 k1 W$ ?% K& ~) ^4 S6 b( R) g
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j4 b! q) g, x2 M5 ]2 i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 f$ W8 N1 D H# l( [2 U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m: n9 k; r* l8 C* h# p8 x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 ~7 i" o, @: C' G0 S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8 [; |- k' x8 x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R" _1 h1 G9 K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0 b0 e; m9 c- K8 M7 [+ y9 V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 h* k' q/ p5 E1 f& M* |3 `' H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
( G$ @ `; |$ P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 t, a+ ^& ~3 j/ W*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Q0 M3 H3 \0 X% q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 ~$ s1 g! t1 V8 P% x1 W$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p- s* Y, S* _! w! d" P' Q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 X( p& l2 L4 O# `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 b& E0 ~6 X# y4 D+ g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 v7 r5 f Z( J J4 f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 o; \. Y. g: z4 M; A3 C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i! A; M6 f' B- O" A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I+ o7 `7 M5 ~3 N9 y# J' s# ?) g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 D' U$ P2 D- j( ^: H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G2 W2 R$ X9 s3 | Z6 N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3 I; G- w G9 O# S$ F6 w
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 h5 P0 Z g) g!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J, l( j, c' c. k4 t/ B( d- a8 g1 q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 E0 O5 j% ^( J/ P3 A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 r( A) v- f! F' L# _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 W& U( u0 ^: Q! s5 Z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0 W# u; A" h6 k" [; U
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2 `5 H* I0 R: }8 g- ?; B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w; r3 d: s0 K. l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 }% S/ j: h8 y9 X# v0 Z l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j, S4 c$ E. N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 B- z6 e) O( x8 g1 W8 b: W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t% V: ^0 N9 w. [, B( N$ W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m) `! r$ \$ L& `& J7 _( U! k
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3 J# g6 d: V4 t' \4 W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 P7 X0 A$ A; n4 R,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9 h$ B$ m" x5 Q# A" _: D
弟弟同意了。
2 _! S# K; d+ ^: d' H0 _+ G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 w0 j5 C, ` I( L$ K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V8 [' B7 L5 ~/ z1 G9 y' M& |1 v9 X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3 |. A$ T8 c' u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 y5 {% [5 l% X) }* w7 f5 a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9 _( |/ P6 G/ ^3 h+ b
7 V. x# r" u# i& b M- D

8 _7 u% Q% W0 E% l2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e+ k- H4 L* j: g9 S% }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 u+ _! E/ F+ Z; I春节快到了。
. f7 Y0 ]* R$ ?# f; R' z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 T) }) ~. I& @! |" _' X1 Y! h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c+ Z3 a5 `; m( d0 F0 `8 B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 t' @% H1 q0 L+ k5 x. i& _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2 c- D& G- p& r: B. E( a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5 z7 o- g4 I" v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1 B* q2 Q5 t- v% h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 Z; d, D# Z0 ^/ O2 M6 r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n" w9 r& g/ E$ k7 n7 l- T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T2 Z3 `- u2 C, C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 E7 K! O2 @, ^4 y% ~' y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 l2 n, W8 g+ ~* U1 ^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m4 k' Z7 V9 `$ h( n6 c0 ?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 j% ^& M: B F9 P2 H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0 F5 q; p% m- d8 H8 o, s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2 D3 W$ v) W8 P6 g6 `* _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 m6 k/ Y- s( F$ O% e1 D& g5 `
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 q0 _7 ]' G9 w2 @. S; h4 E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k) ^/ e" M! p7 U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 E; o* N) p: O8 Y7 n; w. g. j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5 q2 n& N5 g8 a& y+ D5 Y' a3 j- q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6 ` L7 `( t( o: A
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b9 K# y) Q, Q6 o: B2 L! j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U2 k3 L" I& i+ y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9 r" {4 N( M9 A6 y* s$ K, {2 b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6 K" ?+ a1 q' U* `4 i7 [, g, P/ ]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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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 W2 E4 t4 x* S4 |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C2 R) L5 n# w& Y$ p9 X+ U5 k% O) w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X& u$ z% F( u, g6 ?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4 z9 @0 u- O: s$ Q0 `0 y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3 y" W& Y9 b( d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C! t# z( P% b: W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J4 T1 \# N1 o: {( L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j2 o( U/ k# _. z# W; H; `# Y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G) v8 l5 y" y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4 f8 W" I+ x% j$ b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e/ B* E' X/ ?( V1 z* Y% G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N% s& s- }$ m- R. Y* c2 W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f" z. i9 H( z \# Q5 p3 X2 o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7 I ^! D( ~/ ]6 r! ^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u( ?- Y/ L# d, B) |. f3 r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0 I( H* f! q) M6 l' i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j/ d2 E2 I: g4 ~2 V9 W8 T/ q( p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W7 Y- _4 d# ?. P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y5 a, e5 s/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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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x% H' E) h# m+ k1 m! ^$ m7 A3 E- P1 n1 Z; g8 A; U1 K
和民工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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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p; ?# ^/ V7 S5 z# c$ `: t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X6 m$ t. d' n. A+ R& `&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7 b. ]* w/ l' d! z3 `; [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 }7 J/ i% m4 C. X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6 G% S& I9 T$ _5 T/ R# w, |& I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8 F8 z* u+ r* _% g3 v8 {9 ~; w5 F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G8 d. T6 r( j7 g0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 ~' S5 `9 R% d& Q$ a# Z3 F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7 a2 |% [0 [, W& a# g7 m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3 k& f/ I# w% a! \# }: f6 Q9 `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 }2 g: o' g2 E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t/ W2 p4 E. a$ u# ?
活着才是硬道理。! N& o4 ~6 m4 k' I" K3 ~; P6 r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0 V% _$ p8 \1 m2 |, f5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 |7 G/ ^$ o4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Q$ _/ G. m A1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s: O' ^, w$ e: J$ u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A2 y; x3 I# a5 f" d4 W- T5 Q- w* a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X$ {% _( c1 r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D, a3 l& c! S" T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 A+ v+ U2 H# a4 @9 K+ ]% Y- L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k1 O) L6 r" l2 \# d% q8 G+ S, R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3 @9 r: m. S+ a! N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5 @: r e+ x7 I, Y: G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z( ^. S4 v, G7 s& U7 X1 P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I) D! |5 F; M$ t5 i, u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1 J5 x( q5 S; f9 Y) h/ k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2 z3 [0 Q+ R8 g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s2 m3 ?( s2 u: t/ I1 B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7 v# a' R& R1 w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6 \5 d* R+ [& { |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e' ~3 l" E# G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J) u b5 G( m. W7 k; _4 O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t: ~% K1 x' F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j, X5 Z3 W! h' x5 {/ U2 V5 Z6 i8 ?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1 J) I$ P# T0 y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2 P2 ~" B* `! J/ j- j }; `! M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0 M* W/ b: ^3 z9 l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X1 ~# n* C q7 @7 S/ Y- Y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5 x) h' b9 A4 I% c0 w, k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F% @% \1 W% F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4 }! n0 _. u. O. ` Z O/ t+ X4 e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y; z1 m8 W6 t% ]* w- k! n5 P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L5 o! c$ N1 a Z4 ?6 A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 a* Q9 C% y/ G9 D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0 F) A! }( x; f5 d4 Z, P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u6 T4 v( I8 T3 o; S$ Q+ u: T$ B6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B) F+ n% R* F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Y+ O% g2 n, G) k: l, q% Q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G- g0 e" \8 l! O! F4 H/ p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w( J/ v$ ^% Y- B$ E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_7 g1 w& A. k7 p3 _* ]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w9 P8 R$ |/ m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v5 J/ y: t( t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5 \0 |7 b% @# @# j% G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E9 `6 `) \. o7 u9 \: n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 q2 R/ z" U8 [( q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m: E5 u& e3 j7 j" A! z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i+ N% F% Z) [& p+ S. ~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H& z: M. }4 m: Z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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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块钱开始
$ K5 R4 [3 V) p" f
5 ?, c/ Q1 b0 E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E; _9 O) D3 |9 m2 d3 k6 H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7 o; y5 S$ \- s, u5 A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0 a; L5 l5 p" J' d: r% |8 \) p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g6 w! O- q. J2 a" Y( K o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B! y' G6 Q# ?/ V: a9 E; Q% X' I7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J# I' L9 D8 i i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0 e3 U5 ^2 s8 w \% N: v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o/ c; y7 }4 |6 Z! v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9 R2 `7 C$ d2 O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1 p+ z! V( v7 d; r# P+ n: _: Y. ?, E
8 Q: n y3 H/ h" t: _3 b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0 r! T- `. q/ W$ O( I6 {9 Z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0 q3 K) e5 K+ j/ X3 C( x, y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0 D. k+ E; F, J& P1 s6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8 V, ~8 M5 g& o% s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5 h& ]% }; z+ e e8 e$ L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u; D$ j9 b5 J/ D0 H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4 w% J1 o7 z- I+ B. J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6 Q- p# v6 J! n* j& e( {9 v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Q" n" d* Z c. r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1 b, S! `7 L2 x# U% l: P& e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P; X! p3 Y; ]. L) S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S% e6 N) G( o- I9 s1 Z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f+ e, _; P, i+ J0 R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c+ ~- X. X( B' S% y: Q6 O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H8 H! N& J6 ?: U
我退给他五块。! r1 e4 R5 y# G, R, k7 m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D$ O. N0 ^! P+ [; Y* z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H$ w( z8 _- K' I3 T5 X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l$ j: [ e* G! |) e1 J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4 i' q5 p2 u* k: ^/ }( E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1 b. I s8 {/ r* N; }6 |& N# i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x1 g, q; q* v& X7 k9 i8 p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F5 j: w( v6 g% \$ a' b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7 @1 g/ `! s5 s* b) S6 m9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 v; Y3 p& S" H% y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R* @% `" n) i" @8 f% z% p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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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1 X* x; T1 W! A% }8 _/ ~/ i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l1 m) \2 N& i9 [/ D5 N" q$ h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4 O0 c# I5 F% \& |9 U$ z% u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M1 k: r( N2 a1 t* M% f# _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b8 E6 D; T' ]; @% s6 u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6 ?* O/ w. S* V! L. p) o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m/ b5 _0 K4 g2 K( F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5 Z9 z. z! L5 x. b& U7 I) W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m; T/ F8 G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6 {3 j, H& P& B; _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 E v \* `& A4 |' i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1 K% y: K6 n, z- ^( O9 A- F" S7 ^2 B$ R8 w. e4 W9 T( q) L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 W3 q; `# \6 w( ]* g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R8 f( p2 ? ?1 g0 U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Y; V. q4 Z3 _0 ^0 c( k, y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 w. [! R; S Z, h, o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9 c, \& W. A% Y6 |& l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3 t. U9 P" \0 \) u' y0 e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f4 |8 j7 Q: t; S( M- i7 o8 V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G6 f0 z: e3 T1 Z- R) k+ q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J+ r4 @+ `. C4 }+ @& y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_# P! H' r' m/ L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 y6 Z# u9 d+ t5 w$ X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0 G1 v$ A' I# \: `/ H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u H6 t: Z; m; r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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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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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7 c( @/ h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s2 X" i. j- ]2 [2 y# v" ?; E$ f! v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T$ b, z1 @6 f$ c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 r* [, K, i7 T4 T' n! }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r' [2 K# O5 j4 a9 ]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5 d5 a* k# q1 U" H6 x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0 e( d3 S" }) N' [8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 \8 \% P! ~, c( M& B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w) a" }) f) D% s- J6 F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l0 l) I8 ^2 D) L2 e& d6 I" p G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2 \" ^1 N) {& {( }$ X3 i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8 U9 S+ T4 n% U- T8 Z$ V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W- r/ k) o3 J6 g9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M% ]4 T" s, S- V' w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h* u1 l4 m* D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E2 t) y7 x9 [8 C; U- t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K. n% e9 X$ N# F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U% \: L) h5 L# N)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F% N4 i6 f+ T9 v; g6 H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z9 G! @( l& H# Z! F8 {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B3 r1 L* V! ?% F2 z$ `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2 S, H7 b$ i4 S5 {! S. y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v' n* z; @( c& P; d, j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q9 ~2 V$ J* H+ q! w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O9 e: }( @4 d9 X& k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8 {* | b8 _+ j2 b1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S" d# Y3 ?! g8 A$ E: f1 E- S" w. G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B& s# d6 J; y% B# O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a ~! ~- m, }. f& P+ G0 H7 a$ {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s6 K) F1 f5 y4 b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 m0 C: O4 n4 N5 r: J( J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5 G* o8 h! i* g- L
还是沉默。
& n4 ?/ M# M u9 j6 Y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 l2 R: r0 G" h8 k! y" f9 O

: @' |. g" u6 k0 _6 x0 b) Z6 K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2 L. T3 [4 Q$ a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T% @$ F) |# I0 t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m! |9 Q0 q- v; o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e \; |4 H. b5 n/ y0 i9 s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4 Y, Q. c4 X. E" b, s0 x4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s7 N" E( u1 c- E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 k$ s5 V h: X2 O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T& c: k1 n9 X1 i& i4 I$ O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1 k% ^" L) w1 M. l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e! E6 x3 |' g# d) W0 G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H W [$ x9 g. x. e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_ @& {/ u& S小张说:“没有。”! N2 B2 {* r3 }8 Y2 Y) U2 B5 [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w- u9 S7 l' `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B$ N; A2 u! K1 ^1 a( N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m ]& K8 g9 x: G X) M2 r7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T: R# Q4 D2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L" \& E9 Y+ s) e {0 J% Z8 Z( l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Y5 q" h3 x+ f# v9 d4 e% S- ?( } ?
不粗鲁不是汉子。
5 m! o" p. z) H7 T$ S" _ o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o$ A9 t# H! C7 B: B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Y$ R! `: D, i c% h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R( _3 S4 T- S4 b, c' ^; b8 A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P& b9 q$ [. k2 J n/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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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0 {: T3 [3 ^& a3 D+ u/ ~ g; X) `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4 y C2 T6 ]6 F4 N8 H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G: k h( s w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C( e( Y& Z1 w1 g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V- E! z3 ]% V* U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i% g6 G8 @/ P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 Z% c. y) G3 p# c: J4 y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G# B8 Z. J& J2 U" L, E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8 U' n4 U8 s5 z% G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8 W9 y) s9 |5 V8 F7 b3 q+ Z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 B- r/ }- k& T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 [4 m w5 U8 D$ k3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N, A; l. Q5 U$ X! b- n, a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h+ W+ J x3 L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G$ d/ R# y9 ?; a( @# s" g) \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1 t$ I) d; v; D. R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8 D# Q( Q _7 i3 M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U' @; U# b9 p: S! t$ n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W% i7 `2 `( T; q$ O& O% w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 k9 Z$ I5 f4 v5 t( O+ Y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r3 t! ]9 o) g( @%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9 \, K( n" e6 {. A( c; D* X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j* [% u% _* O! m: p3 r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q3 y: y: Y% x Y1 ~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8 M9 ?. |- E3 U4 O7 p: b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5 t( ?3 H- R2 A J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q/ P# w9 t% z7 x3 L: n( H" n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 z% d4 w- G) b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6 a# n9 R5 x5 }# ` r7 ~* W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9 c1 x7 ~$ v% T0 {; H" Y9 I7 l6 a9 v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6 e; k$ Z4 e [7 M9 d2 L, ]0 V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i) g' O2 Y ^+ F2 \$ x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U9 O/ o1 {. @0 e4 D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 k1 N: _6 s9 v. F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A; c( N( Z, h$ _: q8 g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0 |" F7 R. q& i- r2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R$ } f- j! p+ y9 W8 R$ o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6 u* N" M# f! `. g0 e* a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 ]3 P0 B! u: m7 u- |- o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M# @2 k3 C3 c/ m7 c" }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8 h' q, \( G3 K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r. M! Z) d+ S$ o) E' o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w9 R. p0 o, I: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 j+ b2 C1 B4 k( M* W) z$ p! k8 }

) W$ D( z' G8 y7 u; o) _/ V8 t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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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o; T5 L/ w% G& b# z& l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q+ E, t2 G; U0 Z: k! I/ ?% m! ]$ L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7 j' F# N; {- }$ J6 t: h& o& t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k4 N2 Z$ j& }8 g* b* q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T( h+ t! E% l% L8 J: q: z. _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b' n1 V6 b- Y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9 o l7 W* L1 P) D/ m+ J! f*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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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Q% t( c) w7 x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t @& F6 H/ J4 U7 v D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a* D* G- R" ^. L1 f9 Q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 A1 A5 v( h) O) b& |; C* y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2 b; }" `7 P- m2 y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0 [* P) d7 K' C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0 @" P. `! y# U: b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3 b0 G; A0 \7 l' ]/ k9 C& h( [/ Z$ U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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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h' R. m9 [' d- Q: N G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a- _. w, f& K+ v( A# [4 X7 @. n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4 r( A, F3 q# B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C( h/ I' ~: [& S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U$ B5 H% P" i1 b* P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3 ^" y$ Z# s- [0 p% ~. F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y3 w; l) S; z1 Q5 N2 T. W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1 l" n% m3 a% ]) l- Y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g5 _! v' ^4 P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 P3 Q% y; a1 [6 ^4 |9 d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4 l6 q/ E( g( B7 U8 T4 g0 l! D1 C3 B5 e V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k5 |- Z! Y7 `3 V; S7 _" ~6 h;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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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_7 b0 v+ u0 P' @( `

; m# I- M6 ^4 ~) Y' o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4 U& I0 |% m- f* k& t$ ?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U. `$ d' s% u9 B1 N% M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o# A& p0 f, u1 u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2 Q6 W' L& F9 t/ M: O" V5 E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 ]% T2 d" i- u" l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S8 q6 v& n: r4 R, j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5 P/ P; c G7 z$ }. L2 _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a: x& {5 Y1 x9 [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F" b$ d2 e2 T; B#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Z4 I4 G. A! r5 k; J;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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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F6 @ u( t2 W' W; V. r) O6 U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7 a: z! L% V% N6 A' Z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v! J8 j; X, S, Y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 n0 Y* F0 C( m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p/ I/ d- c/ [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 z9 p1 t* \3 I7 D8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d4 v( p) u3 n, D" W1 J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3 y/ T U$ a J. ?/ d4 W, N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q- x& o. E: {; W8 a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6 \- g8 e3 a6 i3 \4 c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n5 |, K; s) g" G. g& V* A" @5 T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N: W; K2 \! ~1 C9 T2 t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M4 \" A h& F; x9 e6 I1 m&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r' W- C$ @& C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0 P. S% J* q1 b3 l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f9 o, [- z! U% J1 w+ o( [" g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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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0 H; b3 T: @6 {: F2 C2 G: J& k9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y+ B. ]: b, |6 z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P* k$ a1 W) O. K! K1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0 m' T) a1 d1 }9 _" F8 r: b. i9 A( b'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L. }& a3 R& p$ n3 D F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 O# b4 I, ^9 }6 y" m L/ u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 A4 P7 N" A. d0 ^) y3 E+ U9 X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4 g, s/ x5 Y/ K" Z# Z4 X; @' n4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5 a& c: t0 z. F0 ]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7 F" W8 z/ w. O5 Y. ~3 B7 f" r; a

: ]( e* |( H& ^ ^; ]* A. H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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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f& S3 W' m; a7 x( `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0 x; T0 C# e2 ^9 S+ H% _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U% ~" o3 W R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S8 i4 h: \% U+ o; X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4 w& U3 h) |4 B( ?) \: Q
我得研究。j$ x" l" g3 d% t* ?+ H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8 l' L h; L1 n4 G8 u6 V1 V# Q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G! ]) g- f9 \ R7 r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Q- P, A, e' L# b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5 ^ B/ k6 S- g7 u3 A/ e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I2 o! a2 G$ f. E+ X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b2 I( E0 v2 j' Z" I; A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U$ [. U: ~% q8 E: K {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6 {, T2 I% ~ r2 ~ q9 n! W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a8 K( \; q c2 k k$ z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f' {4 J6 h9 K1 o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w1 f- n) y) B2 M; u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7 D5 ?) ?0 g1 W1 A+ [! b; I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4 T7 I. D1 y% A1 x& R" {* t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0 Z, E2 Z* [4 D$ w4 O. v. B
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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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在工作中找* t$ T D8 U+ s, t- q4 r9 _4 I2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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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4 b% I* O8 m5 i#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 \3 w3 y' ? f! \, E v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t& N* u7 F3 f; `6 h1 a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0 Q5 {9 S1 t; N# G) l; A$ z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m9 _, O$ V# h9 L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h: r3 M/ K# u' J7 \; f, d4 X, X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1 J) ?' I- e5 D' W( q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7 ~( v5 q! }5 y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K1 l" D2 o* P+ J9 Y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z. E, f1 n& L9 c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V- c& G% D4 V9 k$ ]0 y'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7 ~/ k6 E' O! Q% p4 K- w% ? r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X. @. |9 }# G6 t& y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4 n4 I, R T8 a' @' ?6 p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H4 e# I9 A) Y. i: U$ u) C& U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z2 i8 d0 p/ o Z4 e6 D9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 f! i5 N8 t, ]0 g- {3 F8 c5 N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x0 f$ s* G. O5 T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3 ?7 s9 `! K' m7 g" R- r- B U5 K

5 i& k C# b1 E2 f6 |
6 W0 P" |: \! u& O1 t
% T- G5 c) A4 A6 Q和民工比一比1 x1 Z2 }. I0 T' W$ O/ f H

2 [3 \ g6 {, j2 {6 X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 ]: [4 |; C3 U4 J9 ~+ v: ]5 }- w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5 p7 f" y$ b" G* o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3 w0 b8 E1 e+ ` M1 g/ X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9 i0 E# [4 k8 I$ _' \5 ^2 m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 Z' w0 K$ [; D3 U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0 ^: K: M7 a: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D. l! [5 U. Z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0 R" q1 K" g- K0 ~& y- E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 `1 ^4 v% `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d1 t. U; ^4 z$ i) U0 R8 a) H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g1 y8 `( a4 b S8 O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O$ K: V- y- O1 ]+ c! c4 [
活着才是硬道理。
' r1 S! N b% {1 z- H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0 o* Q3 V/ C g L) E' Z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9 M: m8 M; L3 L$ @% \, T9 L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8 ]8 M [1 F. v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H$ K6 @7 o3 J% w3 i3 _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p8 }/ T* Z' n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4 r& A6 j' r/ B# u5 [# g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9 F. L) |$ [' |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f2 I! A7 p/ m" a& {* d4 Y: d( T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Y; M, B. T) ~: x' D( g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 K; u1 H) ]7 [/ A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 K- n0 O3 {+ C' s% `7 g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O6 q& ~; L& B9 V* `" v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L" Q4 g* s: k: A i. T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9 i- e, D$ n4 T+ F f( i! E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 H& T2 f' l7 z4 T% S% |8 p; n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7 g3 s9 J4 G7 _9 B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M" |% G3 n% |% _* y6 M" N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H6 B! }/ [9 w q4 ?* r" c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Y0 ?7 Z7 B3 j2 B0 ~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X! @% O9 i% Y" c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p; ^; _8 ]% i# L" c2 W: ~/ {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8 p5 E9 M0 ]: w! ^: s1 i% u l6 }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r# s# j9 B0 D$ q1 p0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0 e; f: B u: d0 I" N- C# J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K! i9 q9 t' u2 R" e' r* z H9 ~* @' K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M; s/ |! m& ?: C* Y& k3 U( a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x- G9 M' R% V& K& ] ]# m2 ~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s# R% ^4 O* d6 m( k. D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X( u% C Q( \9 J' n( T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 d. s7 F i9 w8 m+ g* D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0 j A1 C' o7 R) ]( P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v' m$ I, x" ~3 r3 Y L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2 k: E1 G. r( W1 ~5 C5 ?! |/ h! C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F" w ~. J' l" T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B1 G& } C5 T; V5 k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4 Q+ g6 F. a$ {7 s+ s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E# H0 X& Y6 T U9 J5 ]0 H+ n9 \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I) ~" K8 M& d3 T& ?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U; X0 i: q B2 `, Y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b0 L4 c( Y0 R; X* L4 H9 e5 g/ o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_( ^6 T- q: P+ d2 i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r5 V8 i/ c- `; _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C" Y& b& L/ S, W# m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5 h2 s" c% K9 c8 R: _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0 u2 D6 j4 s, t1 a/ }/ p4 O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U9 n. g5 J5 A0 j& K% n0 p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P8 h' A- s* J: d. r& \' J

& s- z* i, I. g+ _ h. z1 T3 `从五块钱开始0 ~8 A2 P+ b. n$ W4 p2 B: k+ y
( b; { s8 }4 O& s5 v K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8 i# t% |3 }3 \/ t$ w4 f, `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A2 @; f, G) E9 Q; S; ], `( a. q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w; a" x8 u7 ?8 \8 K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7 D# S# y; ^* n7 d: P*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k1 ^8 ~$ [& b [/ d" `. T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Z- b* ] m8 ]) [) u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7 F U3 y2 \& o" Y# _' t. u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7 \1 b$ u2 Y- X' \8 T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p5 S5 Q0 G! h: [# D W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w! ~( y; ]! O1 Y; w0 P1 GE! k: d1 y% f$ z+ R; m% ~" S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9 z# t4 e+ E1 a; v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m6 W" p7 D1 d! H6 k3 X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U7 f5 \* X& u" ]' H! M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0 F+ O' M. ^& m) R7 N9 e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Y: [; s* Y- |7 B1 V$ F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_! b+ R' u+ `; P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8 `! S9 P3 ]# t9 D, ^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1 l5 k O) Q- L7 J7 s# }4 Q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E9 D* z$ H. [' G# I8 s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f$ N' r% }6 g& s, H4 d& ^3 V3 w. m- B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N! i* m7 a% o1 D, t/ L! E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Q0 X5 L e! _8 n$ m+ {/ J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8 s. @- Y3 j/ M6 t2 t) k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Z& S" \2 X" _8 M0 _( O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t0 D. G5 e- i+ ~" b+ S* J我退给他五块。7 h B! ^# O4 |9 Q8 O+ L$ p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7 L/ ?7 b( t$ b$ M7 J: o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2 r) k0 Q- O9 v; a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c4 [6 }0 B7 A6 J/ {; h; @# B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h. W1 {8 E! q" G8 p9 V( T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3 D) P- [) p: g+ A0 L6 k( ~' y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 ~( U, K* z. c2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X. Z8 C, C6 d# O' [3 U( i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8 w. w: D! U' v( k3 }; k4 m" J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d0 v% m3 t% r7 n& F. _. a, B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 k: w( ?1 C! l6 X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 O6 s9 F' d* K7 D yb5 M% z/ t L5 t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G, Z% ^+ {2 o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s/ f: m& _ A: j' D3 W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8 C, h5 c; ?0 |; I z4 v. O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8 q" @7 p7 N6 r3 n& L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 @( s) S3 ~( t& ?6 W5 n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_& |" c& d9 O9 U* P4 `* {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a/ }# w. Z4 C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C9 R/ S- z3 h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W6 \; ~- M2 p/ Y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9 g" z. C# k) t& u" h9 _+ d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5 Y/ A$ C9 B5 J. B& g* b- H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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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7 U' z+ f8 G1 d- e H4 x/ N+ f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L# @3 f" L+ r( h1 H9 `! R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Q; E6 {9 O( F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 }( V1 A3 e, X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O5 v4 P, j7 s0 ?3 U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 f2 @$ q2 J, L+ Z+ M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i: P! S9 Q! p* v u# o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7 ^5 b" ]1 u2 }; F9 R% j1 k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3 x# S4 x3 ]; }! r# C- P1 f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i3 l8 W/ c. s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7 m. u5 }7 G9 f5 `1 e( k- B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0 B" a: Q/ d; A7 N6 Z( y4 K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2 ~$ Q/ y& W2 }- j5 u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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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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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0 b3 F5 V6 Q' c# H8 d3 g4 [8 H$ O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9 e1 b4 v1 R$ \* j$ Z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1 w( L5 c) r" V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C+ A' m1 o7 X+ J$ p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h7 n* ?0 y) F" J% s9 }' t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4 o# B& b. l/ {8 E0 T1 Z: J5 j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4 w: ^! J% w1 J& @$ d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4 l3 P5 r3 E5 V1 M1 i$ _! j9 V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0 K. S" N9 Y0 T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1 B. w7 K' v3 E/ {. c: ~: s0 h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V8 s# `! i7 N0 b+ p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 F* H! ]/ l' Y+ a& _0 [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 S ~3 j) ~ }+ o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7 }* N" s0 j) U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5 @( d2 e6 y Q ]4 P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c% Q4 \0 @1 a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D( G5 E; ~2 E9 r3 C' T; g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e7 M& O" G" d8 Y% u; c6 N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 Z7 D0 H: ]' P4 e7 f& g; h: L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w/ V" k6 T& O T4 o, w" E6 W' C5 H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S6 @% g! A6 @5 U, [: K4 B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 L7 I, c; j6 n: y/ v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4 H6 _% N( ?( Q5 p7 q( H0 e5 V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Y5 ]0 E, B9 E0 G1 C. z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z& ^2 Y. g3 F3 ]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0 @+ H5 s+ X/ E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5 [0 T+ U: B2 u7 w; ^!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8 R1 R! a/ m* B+ X, B1 p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y* j% o, A/ O1 ?6 E5 |" f! ?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1 h4 v7 \0 m$ r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0 n3 Q! x! K3 I' n7 d还是沉默。$ q9 l4 R5 L7 k/ N( @3 ]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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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4 t8 ?, L/ C7 R L: F" n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2 _9 B+ \" p+ e( m4 j9 O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s( P) L; c' B- n/ S" M& i* ~3 c8 N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 _9 _ \' J9 r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0 j. w8 K/ i8 \! S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S. A5 j7 ^4 w4 z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0 }" B# E2 U4 p3 t; u4 ~2 b: ?; N& ?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E: g0 k' Y; Y+ }. Q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K9 F: D1 ?: |3 u' f: d$ m) N2 K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E! o+ L8 E5 L$ ?8 A L3 a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 ? j4 {1 y3 ^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2 Z1 {6 N5 b& x) M, Q4 p& _小张说:“没有。”* N8 K' L Q" t- L$ t6 ~8 p% u }/ b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5 A# ?; K" \1 c& v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z# v( u7 h+ t+ r4 U% Q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a/ O' b9 Y. @0 p" H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7 A5 y2 ^8 j) I6 o$ X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k9 D8 A& r$ O7 t( F& q$ K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n: V! X3 C g, H# r4 j7 Q
不粗鲁不是汉子。
K/ o4 I& }7 R4 G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q9 x7 p; L6 p3 X! @, s+ ?% |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 O7 b' {0 c: Z a# N: q* }/ q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3 z5 ]" `4 b) n! t/ y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5 r$ X0 D% V- h' [# J: d; [+ H @/ _! o5 ^. q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M, K6 t/ ?8 O# x' T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0 g$ @" \) f0 S" G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_6 \; L4 U! e2 I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3 r+ p& D. G1 i/ ?" ~& _. h& R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c3 Y3 ^0 L: U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y5 X1 S n6 I1 J, H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 W; d7 U- b% }: O$ n2 a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7 c8 L# N4 G' X/ D6 ~( n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G- r, I N8 l5 X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j0 o1 a, B2 l/ k/ S8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O" q5 m! c& b( Y- T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8 o7 q) }: k' X7 n: Q* T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1 f8 N2 ~! B, e+ F+ \6 f) ~0 d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 @0 r* Y; T2 y1 V4 o6 @; U“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7 d" f4 k+ L2 f0 N“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b; {# p$ K: J3 E A6 }+ }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 w- N: N9 g+ g7 e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h; K; m$ N: o; E# o0 A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t* P. z; G2 A/ ` ?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7 j0 L1 ^' o2 s0 q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M5 H8 D3 t9 v" E8 Y; h# _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9 v' g" v! I) m9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a3 R; R1 K" [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C2 `9 n5 _7 c8 ]4 k: J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Q! A' P$ M8 P( B' [& R7 ~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 A# {6 H [! M( p. @9 n, B* r#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4 F$ m L+ g. Z' @1 i. Z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2 r4 u0 [4 _, T* w5 A2 o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R$ v/ W$ l8 s/ `( |% y3 Z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3 E9 R: {& c. T: h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7 ~9 v/ N" U6 {/ }! A p5 N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x9 r1 y' w" W5 G. v, C# V2 S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h, W6 v$ z+ A# G/ Q- r* k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j/ Z8 l. |% [2 N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 ^( l5 w0 F: k8 v* r' u' a8 D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5 }8 `3 B6 n9 O+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2 l1 _6 p. P- t! u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6 O9 ^# @, d+ W( S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Z; j* h7 o7 p& Y# S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J, O# `8 O' B. M* v. \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B- h1 @3 `" o# Q: p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E# R' ~0 B; p4 N/ U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 h+ D3 E. i4 k' ?4 P9 ^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2 k+ I, Y/ b* ]

6 D* S2 A/ K' e$ R% v3 D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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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 o2 C) i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2 M7 \; \( V) d5 \5 i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m0 t* H% b. U&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A7 Y' }6 ]3 b3 }4 ?7 `7 R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T# X# S5 x4 b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8 s ]+ O! q5 T8 d% H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4 ]7 N/ r+ r, R0 p0 A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5 ^) D/ |0 |* u

4 X( B8 [& l6 v! b$ e9 K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k1 {; P* A* l1 ^: @! S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Q/ `$ E! U( L( f) L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f9 V, o, Z! a. C3 f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 a1 R& M3 G: |. |0 z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9 f" ], D2 n# B m- M( B& @# C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Q& l; x/ E# Q" G: @4 e: w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 ^; \; L' b; b( M8 _1 x/ H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3 F1 S. [" e! G: L: Y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5 @3 k8 t3 A: x! X8 j. O6 X. j, H$ N4 L3 G7 L5 M' u' Y3 W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 I; e# k* O R7 n/ H%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Y( h9 T! K- I; Y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u1 n, B1 s$ P% k& a3 f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6 Y: s x* d1 T7 r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c0 e7 m5 U* G2 t0 a$ [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C5 d# {* x7 w. f" ]- \) g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3 z: I7 j1 O% x% |1 o) w+ E6 C1 R9 s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t* w& a; }6 C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1 x3 E) o: R* Z5 `) L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d8 k; r. T8 ?9 |. R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u# w1 y2 v& D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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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M) m# Q4 H8 V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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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P( m7 O7 z& h+ @* B2 Y' i0 \+ i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e0 z0 ?' c. J3 E4 x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g( }, g7 p* S/ F# o3 n: J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h$ T1 u/ w, E# c* j2 z" w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a) _! k) V; z' v, k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 I6 @9 J- k- d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M7 ?$ G3 `/ v( i, t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K* Q5 x* Q# E0 G4 s' L# |6 g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4 I0 p9 W( v- X3 ^ Z4 J5 l- Y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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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0 {$ D V3 D) E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4 t1 b/ e! k$ B: S5 j& S# w! J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p5 j4 q! [1 b9 Y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s e8 ?. j3 [# f! l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_ K$ o$ N- G: m1 b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7 {; [- `% ?/ u. t4 q0 V# t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2 ?9 L) l3 y4 K1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u$ V1 M9 G' J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u8 S; F6 R2 |" \: P/ `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 q1 O0 @2 W2 g% N8 a) v6 w/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9 z* a+ _! x9 F! J* e4 ?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0 l1 `3 D! C+ \* j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_' A0 _) M" X2 Y6 ?/ ^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U: U) n; W. y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b0 ~2 a5 v9 L4 n: ^& P6 Y, q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5 b! d7 W$ o+ s2 i h8 O, S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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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b" M4 P# J' [6 e8 B2 P2 L$ L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e+ E: f! b% B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G5 n+ o. \# ~' @7 w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A9 `' B( q4 W7 n/ N; P+ @. C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8 Z2 g$ O: k* R, w/ M j) X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B/ A. d5 `8 Y1 l+ U+ R0 B; e* p/ \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 t1 k3 i# _1 h-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J2 H; k! U, P5 r1 i$ f# G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E8 G5 h. w9 `3 f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t' `5 u4 h. v) P: v

1 R9 Q& I' R4 ?" G T* r8 w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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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8 F' l! u8 J L3 x1 M M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0 H9 @) n* q# n) u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T; Q A1 G" Q7 a) L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m# l' r. i+ [1 N% i
我得研究。. O; Y1 R* ?- Q4 u _( T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4 G% M1 E/ s- `4 d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6 S( r. g" E$ R9 A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1 I8 h2 s, \8 Y2 A% b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0 H# k' M/ m4 F/ ?! o9 q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 P/ R2 ]6 ~1 {$ R) E$ C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7 ~- u& e p, k! C4 F* X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O' l, ~/ a( t! }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v+ v$ [! D0 L6 T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U6 F* M. S, T* T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s" ^2 f& Y, r5 B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3 ?( P/ t0 F" e/ Y" P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C/ N }. `4 f0 F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G( R% z# d8 T. d2 C( h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s5 C5 g3 f) a+ [' S
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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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 L, q g1 j. Q4 F& S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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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8 F7 S+ n8 X7 W! x: w4 _! n0 u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 X2 \, V" f' O2 l( _) T4 f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 n/ u4 t4 {3 h# ]& `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7 Z# l" E0 C7 @1 c1 S& D5 L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 O1 f3 ~" C |# p5 u6 T*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 H* s# q* B) Q) c; A8 B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F( ~- X* O) O2 J! @% I- W X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2 K8 p3 d! r# S" a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5 M, F: K0 r- x! y7 H$ @+ o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3 V7 p$ H. G- Z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 ~6 K) x2 @( d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9 w. `# G# A, j! V& S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9 n7 s5 H+ ]1 Q7 N) U D. X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 T) q# ^2 [" |$ N/ d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3 Q. h) t P) o$ P9 \$ q/ S/ [+ F. t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6 u' Q% R& N' [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1 l0 P6 {: c5 c5 x%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 _: A- ]' V. u( W1 V8 C9 P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z6 ~1 M9 O( z2 {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I8 J! U6 O, ?) x; ~ A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2 f- o* O) }7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 v; y( _# f/ q+ y. {9 V- F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 n: f, f7 z2 U2 T) p* S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5 s Z% I0 d: x4 U y8 @% W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 l' |/ ~ h) _: s1 t9 |& n$ A9 t8 D我摇头说不是。
4 R5 {1 v2 E( V6 v3 G4 H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M& b: T9 L5 L+ s: g [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 s! M, ?. R! }% ?$ W1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S- m# K" O! ^& Q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 p. M/ q: Z( _3 i( v. E+ Q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0 P+ f# w7 x* U) \' |$ X( l, T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 x" l# U3 k" E2 w! b( ?3 Z# Q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 b: T- i, c8 [- P8 T- N T7 e1 E& S6 X6 p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_2 [; m& l$ [

+ \0 x0 x8 P6 G8 d% s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8 G9 x: ?* r4 A& w6 v( m6 O
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 D) M1 X5 R0 {" \' i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N. G( v2 T. a# |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6 L# g6 ~7 H6 ]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y0 d, L7 |) k. q! Z6 N& ^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4 L9 [; q2 { F' N; V' T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 i2 C m7 L1 ]7 k& _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 Q( W$ j9 g+ A( c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C: R) `" _5 g2 y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C y6 q0 n7 k+ r9 o5 ?8 K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s2 m' i& S4 w* h/ j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3 Z1 l/ X0 S$ N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9 M9 N" s1 ?' x, \9 H. u3 h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1 F0 Y5 G3 I1 Y0 z. o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j6 _5 i/ k% {+ z4 u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k. P2 l6 ~3 f- o8 \ X7 w0 U# a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5 U- ], S0 f1 \: f3 J
1 ^4 @' D* E1 _1 D; d+ f- m& F5 q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6 i' ~; A. Q! h6 P
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E& O! u" _+ T2 H3 K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 D1 M2 w$ `$ P" k; C8 E' g( P% |# Y D
回头路,别走- U$ k- {4 ^5 r1 i5 s

) _% V9 W/ S1 z+ ?4 R%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4 R. }1 l( }$ C5 W: U. D" s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X# ?) w2 q! S' j" t
我想自己创业。% E, V6 b6 q/ Z4 F9 T/ T) w! i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0 L+ o7 T; G) P7 P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x2 Z) v9 n. J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A* q8 ?% _) w7 g/ I( U+ x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8 F; e% t4 A5 h& I/ d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 a$ T- J. m& w, Z这是商业规则。7 Y' m7 w1 K0 b' I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J8 W' t5 v) V; A, a: _, Y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5 t9 w- n( |4 ~ x& l8 D$ O

$ e/ E& K: |% l% K8 X- v!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4 f f: V1 z9 s$ L3 V7 a. |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 ^; q2 n* D( V; v' q P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x% W7 r$ U+ A ?*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T' K. b/ ^( k2 |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 [& U3 D+ j5 T5 O: i! ^: R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v! ^- m7 S; i5 w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5 ^2 W/ ~) {3 R! }5 |, V3 V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2 b& f6 I, m& k# {" t3 h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x& A! E3 M) {% |7 }* {6 K
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 d3 V+ Y4 @3 d Z- L- O" z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2 X" X7 A Y3 s l8 A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A9 h J* E; F, Q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2 c% n$ K% b) x4 b3 y3 o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6 v) S* ^2 U; n" {" e: D4 U& r s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 b8 j* @& k, I2 A: n0 w+ O7 S8 p: d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y' i8 T/ @: l0 P7 C8 U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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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B( J8 k. d+ j8 O+ q: n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k6 ]- a, i3 V; l! t/ d* q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 s' r/ _7 Q, s* @4 x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9 b) W4 |6 j/ G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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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U& @8 j/ F n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J9 ]* }" d! [+ b# l5 s4 a6 b
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X# e+ t4 N$ G/ g9 P3 k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I c$ b$ T/ s1 g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 s R) D4 @- u) [% W, J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6 j! p3 v g, o, n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 `- O7 k) V0 W; d# L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1 Y! a7 |# V5 C) r% Z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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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X- [( s, c, }- Z2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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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Q! M5 ~5 ^& j, Q9 v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V b0 d: |4 R# B+ H K/ _5 @* w- G) {. B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3 j" {3 G) M' P: @3 K' R3 Q% L1 ], f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P) I( l: V9 v5 c7 X4 A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 X4 N, D( `2 k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5 E2 |& \( t% }2 g X' p. A# D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3 B" Q6 {* @# Y; ] p! i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O5 K" p4 J* _; o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 X% V/ H; F% g+ f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7 h1 O2 Y$ u, R0 o1 |- R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9 \/ l/ ~6 N. @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 R* i3 s- u( V8 t* M9 r: _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0 [5 G% N6 U# d" z+ g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3 j! k5 B8 d' X$ a$ `5 N! b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7 I6 y: @- G% V- A; w! `1 {8 B$ D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8 R4 j" }, S0 m/ y. b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 a9 k! S2 E$ z# ^, T }* Y, J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4 G, d) D) z$ g3 S( i! s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8 M+ x) E' o: k8 g0 p3 W: L& ~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2 L# ^! n, u7 o! P$ r9 [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2 C5 I; w+ i+ V- f1 D" G8 Q' X) w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2 A) Q3 j, h. ~1 u: h2 P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5 e, E" o5 @+ o4 R% D' j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8 v$ ~) Z" t% L6 t5 |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0 H/ e$ M# v6 p$ ]2 S1 g; c: g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m: t' }% |& q5 s8 `: F' \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 f6 w' G$ f3 ~) h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I* Q, @/ ^" L8 L* @( ^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e) p9 n1 [2 F: D) l9 i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 s- _5 Q) f x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w- ~, J, j1 M+ q7 R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x+ e3 @& B. ?( g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 f$ S# K6 F! z; b; V- I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R" K, U7 A' t" ^
. G! }0 O4 l: J" y8 q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2 w8 Y( e o+ l/ |* l

$ F. @7 {5 C1 c# Z8 Q&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1 R4 f& X4 X2 j# }3 c$ e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 K& A) K1 ?1 }* P" v# A- Z* k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X o$ [% M. `& v8 U; Z& |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v& K% C. S! a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U7 I9 S! E3 J w8 X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S) T7 H1 K* j) Z6 J9 b
但我想他们。
& u: x* Y4 b$ D( p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 P% `+ P" m6 d9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q; f+ i1 Q( |, @. {0 A1 k2 d9 W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0 ~+ z. T0 G8 w8 o. C0 }- C8 c3 B# M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7 R- V# z3 ~: O9 \: z! M& z& E8 [) v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8 }! K+ r$ {' D. J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 q8 O$ e) o7 t( W
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 U5 Q" Z7 ?$ x$ B8 \0 \: y4 M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9 E: P$ R) q u# }) d* K
这就是她的人生。" m/ }5 f5 i2 [, C) N# l% P2 y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k" M |( n3 X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 D1 [$ Y$ Y2 k' v, m1 y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N! O1 `# y2 ?! F* B. W: I- }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e$ U3 E9 J( k2 i9 y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7 S$ a- L6 L' o$ F: p% `' C! x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5 g( w A1 N4 e" V% A“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 U' X9 X9 S8 c" H我苦笑了一下。8 E* K; D2 h& ~3 o- p
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 i' @4 x1 b# m4 B6 W" V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G) j% G' b# B9 ^6 C& u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 e$ j& v7 |7 l4 ]* x) S1 p/ \6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0 o: @$ g1 o' N2 @1 F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5 z( p5 y+ a* Y9 [7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 ]7 i. J2 |+ a7 r/ f3 j# Y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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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h9 A5 S* E7 e+ I3 S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2 S0 C4 i2 ^1 t3 M+ h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 Z7 O) w/ I2 e5 E; n+ R4 l7 x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N7 c1 E. k$ S( J" y% a* n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0 A1 K) b. J1 I x% j- L2 Q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c# H3 c5 m4 b' k. H
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 |" Y, L' ^. I) T/ ^/ B4 g4 q$ B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1 X6 J6 I8 H5 E9 W% R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 }' D8 q9 @* n* l1 w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 `7 j- c4 n- j. m( }, B4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 i' A4 d* Y) T+ Z0 g9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S U0 k3 u0 f; @) {4 f+ U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4 A% }, n1 _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N, j$ ^$ I7 Q( E3 ] |9 s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
. X9 P; p0 Q3 E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 n; p) \+ a s m8 o

9 N# l% E! b- [' v$ V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z2 A1 [1 f5 `. |0 X0 ]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 K2 @) o3 H, h) F5 E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 M9 Y* ]0 d8 H4 z. Q x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4 U2 W+ n2 k* e8 F: w3 r5 R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 m' o ^8 [' ^. v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8 v5 l* T0 L7 i2 \& E- U8 W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0 o# |. Y: w8 y! _% Q) G- L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 q" y$ p' n- `- W* A( I- V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 v& J' M. O/ B! j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2 Z. A5 n. B8 |- i& s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 F! c/ s4 E% H3 Y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6 z+ C1 m0 M3 u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5 r0 ^% G2 v2 t( p% |# I3 o( p

2 L3 D. ^) M) D: w8 O$ R9 F0 J9 e- W4 l惨啊,居然亏了" f0 N' V' E) \/ F/ J, k" a
$ E' |( o% e: J! f1 e9 p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 O6 V1 K, U, X: I) ^/ t+ P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Z3 f( R' F/ O. x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X6 b* [" |+ i: k) k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 `8 K' Y" M U& I7 @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a. x. t% [% }0 _
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 F& C& G: e( |3 k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w- x) G, q" S' }
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r2 R- A; H* W, k& j. y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Q: e( H; D g( `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2 s5 u( f( Y5 a! |*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 x0 Q) z# G% S0 m3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c) Q. q* n" S) Y. C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8 R5 q) G; X; Y) v1 r7 a8 h: i3 z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9 k- X1 h7 f8 }* F$ I/ R. p0 u( ^0 _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s7 U# }' \# ?5 Q L) f%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4 ^& j" H4 a4 c; e Z* e1 [4 \6 n
; P+ @: ?: J2 e2 b) L8 h

8 M0 _/ I# L. `* O1 T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 x. X( n" W1 N* S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 H: Y0 c7 U$ o- N- x" Y/ k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 N! M; ], ~/ P' _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 Z+ F0 y3 y& T( m9 c7 ~2 X p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9 r% h. |$ R3 z! q! e6 z- Z7 h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9 t$ W2 }% l" v+ W% M. R' z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 x1 E4 H o1 J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3 ~* W( W3 D6 [7 w! U# `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6 R" a9 T- z3 O/ i) P. z
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1 L- [9 l& K& T( I2 U7 j& ]9 C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3 i8 z7 h. j' p8 K) |# A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5 ^' |8 x. m6 x3 C7 O1 O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 Y% ]3 N* o: j+ w$ U- j4 r2 C2 A0 @9 F4 V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 e, z% g6 B3 w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Y+ ]8 |# F Y) P0 S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0 y& k5 v' P" ]7 \9 o; }( h% S9 A- T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1 m, ~& |+ B' b2 @
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 l5 `# h- }7 B' F8 [

+ g L+ h+ n6 j: { ~+ |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 }! i; j* |; e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7 U3 p# U* x4 N3 G$ q5 b8 s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1 j2 ^$ k% j8 ?, {' A. A8 g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9 S3 Z' k9 X; P. J*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 ]5 l8 f1 E/ U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2 T$ ^7 s' i, k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6 Z6 K. _/ Y4 S. M% P8 x6 N3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 W) r" | {& [8 U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 ~! \+ P4 u( N. y2 m5 l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S/ w% J. U! S7 Q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t6 ] d; J( N) @' E4 i0 N& d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g/ V, @$ q& H* v7 C6 \
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c& _/ H! ?1 h: U) l* P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8 G+ C$ m( V" c7 g$ ^. y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3 n& v: [/ }* Q9 M* d7 k5 |3 y5 k
2 P) e( N6 \$ R
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Y4 i7 }( x/ I: n' F# y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8 i$ V0 U3 e8 G$ A" D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 \7 W6 o3 `# O% v& v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5 F( j& _- J3 x
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6 j0 J' t" U/ }+ \4 i- A: f1 a/ T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8 h8 b! [- t: \6 j. s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6 v1 D0 f+ R& O0 q3 A* N我这是贪欲吗?
; H) G5 J. S V' O0 V一声叹息。2 G b0 `) D7 G: m

, Z. }9 @8 A7 V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Q: M* r1 q c% p( z' s
- n4 o, c8 k$ ]1 ~9 G% w/ c/ o
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3 X5 t# ^8 T0 o9 [6 {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0 O. C, P% L8 b- o2 G
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1 Z, B h5 l; F, P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0 p4 B q5 a1 Q T( R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X" y; w0 i& w% n( D& b' g; d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1 ]* ?, h( x& w2 E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d5 v# C' f- _ ]
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b6 ?8 Q. Y2 O6 @3 Q& u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f5 B1 x: i2 |, u
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 j8 k. n1 ?3 `' E) k2 O6 V1 B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2 k5 j6 N& s% F, B2 O$ _, u: d1 p
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7 e; D# h& P5 c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 J, e4 s) M$ m, w7 Q& T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 \, d" a2 v9 m* u, F& B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0 |* x' h2 r5 N4 C/ @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 Z* @! s4 I' M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a, ?* a, z1 D7 z2 t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 p6 G6 r! d( s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0 C' ` J9 p% a
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6 k% }" h- g/ E& P. J ]2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0 A, w6 z0 P, C. B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 \+ F6 K3 _; C; B8 x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 y$ Q' i2 ~. W" E- _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1 l" n& y$ p9 Y! k
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6 x) |7 y/ t- o7 Z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8 u# T- d* y4 N/ `
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z1 U% p( f' l. u2 S* M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X0 h3 L9 h# s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 `' x3 L; B# U* p; D2 w.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9 p8 F# l8 `- t- r H$ i
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 S+ t) d8 M4 ]- m. G9 m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 `7 `" q; |/ E/ h# V2 G. e% l, J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1 G9 V* m& J$ J5 ^ O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c6 m; Z/ O% l) R! Q7 e" l+ N
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z7 x0 v3 ^6 V+ w$ P3 E H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3 Z* d) R! n8 r& E# a/ z* d7 l
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1 y0 w; d( k" {
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 c- K- d/ r3 Q. Q" X* ?* a; I( y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C3 S2 W" e w6 m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 H; w7 v: K1 W3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 M! ?$ E+ i& A( [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7 S5 E, y2 R0 i) X; d0 v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6 U& K; m2 f0 j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 V8 ]0 z% e! m# X8 h! R) i. a' N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e) ^1 Y/ Y7 r: H, y$ E7 R* [
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9 k0 |9 t4 \4 e& ^
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 `, t0 k$ y0 C2 W4 P2 y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2 m# j( W3 j/ u0 z; z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 d0 r5 y% p/ H& @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_# j; |( t' d
文不对题,他妈的。
3 X, q; s' z;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f9 p; @3 C) A
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4 o6 L5 v4 s/ H, J从来没有。( b6 P1 V) B0 J5 M b z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w% H+ i, A% l, |3 S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5 N9 w8 H( K; m; ?5 Z9 h) S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9 M) m V, T5 _$ P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1 b, ], b9 k, N2 `1 `' R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5 M9 N/ @' o! a k. b, }/ r7 x. [. i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N2 \7 r. i: W: O I; X" R
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 Y" ^7 A% o2 ?! X8 u% D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 i: i* Z+ T; d/ `0 B' u
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1 R2 g; Y q: \8 ^, C"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6 m- M2 h( T$ |8 f: _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4 i( ?' u6 H3 h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g; f9 l1 B4 b& b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8 ] ?) G4 g# ?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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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6 u6 r. P" E# t
d) ?3 n" `% q1 g$ _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 N& L4 e+ V
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 b! }, G0 `! ~, M R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9 S( p9 }- v8 m; x& K: |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k8 \7 f. N, D+ ~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O( a# E. i# d. j6 T. T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 x" e3 K( B( W. I* j5 B6 n' Z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u% I% {8 h3 }1 ]- B: T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1 O# t+ X1 t* D. b) f3 l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O" Q C8 d) |0 q' x& k4 v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9 ?' x& G, F- }! B$ \
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g3 N4 \" k2 J+ X: } I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9 G7 M% ]' z; k( b0 `" R) c3 O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f. P- T0 k7 V4 a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e0 K# A0 _7 q1 O! m# j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8 N3 C% R( m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 I9 {+ v* ^3 a9 S'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y6 f: H9 N3 B/ e, G) m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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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资金瓶颈. `# n0 `7 Z* k0 C# p" K

' H* S7 G& ]; X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0 J" C- r2 F2 N* |4 R, R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Q/ o2 H4 X! C( Z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o* h v" s4 r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 m+ c( I3 u8 Q, t' h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6 e, I3 Y0 r; P( m0 f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5 u2 a* h2 x- a2 x9 L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r+ U: I& m, U$ `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1 @& s' Y O# c4 A) C: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8 i4 g( D7 `( q O$ b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U& w9 |( K% C/ q$ F, l( z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 l" `3 X M% V, c1 C6 S, S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X( i7 p" A" x6 e/ Z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1 m5 N" Q% t. x6 s7 {0 g a, D* w
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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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 O# E) _& h' p: m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7 }% T: P. `' M3 y9 U6 W# l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6 o# O @4 E2 \4 ?7 S- g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3 ~4 k! L* ~# ~5 a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 P8 ?1 k/ \0 l6 j4 x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 H1 `' \9 i" L) F* e8 j* h4 F# X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5 K& d; E6 C0 w( {! Y! t% d* i! r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 c4 C5 F# t; T3 r“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9 x7 S$ [( y# c5 {0 ];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 E2 z" a, }1 z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 |% I* }: L6 m( A; D- i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 d. @ k/ \( o. |! N& A2 E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 w: i! H2 _' I! @1 p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W0 {* t1 y1 K u' b* z. T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1 Z! X- Z/ W, w+ \; S) w,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d, ]; M. H) A' d' g4 J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T3 n8 `) v/ V k) i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8 C+ t0 r$ B( j%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O+ F- M4 Z+ v9 E# J, S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E' E% t* B8 y" b5 `! w/ Q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7 w3 s2 N- n/ e( n
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J6 a6 j4 Z$ V; k) \- Y: n. {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 U9 W' z+ J4 K7 V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7 z3 v3 j+ g+ k$ U/ Y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5 r7 O/ r* }% S/ v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 W( P2 ]* M a. D; {& ?( O- b o, q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n$ d9 o& G9 k+ H8 s; _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Y* L! b* j& v3 p* O/ K8 [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6 q1 d! C3 d, q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8 ^& z, m V, o* w p0 I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z$ J+ P+ ~# ?% a6 z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1 e* q) ^9 d S: K: ?
0 l: P' L; W0 q# {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f" x3 l: r0 L" e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4 o) o9 E( r7 S& r; J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 R- f" |! t: a& E/ M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 q% ?' T8 A; E,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S& H4 t4 U0 F" ~. D! f4 i! X* }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 e E( G$ s0 a+ P3 k+ c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 J0 [( P# W; [5 U. e% g7 p. U- s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3 @* f( w2 \1 j e7 [7 T6 ^
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U+ a e3 Y, d _) I( _7 Q& V4 y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 p( Y4 W: K$ P# j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2 p9 J% {& O4 X; M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W1 c) E* C/ t/ G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4 W" ]9 \) Q: C3 o% j( }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8 f3 ]( r" C/ c/ ?6 D, Q
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a; F4 z4 y4 f' y
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 ^6 t: U' i- [$ H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2 \6 z( r/ v. F8 H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
! w3 {" \8 o+ V: @4 V& M( g' l( W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 I0 d. j6 {8 A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 l6 S& R1 q* t6 e; _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 Z; R5 d4 j(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S& ?+ [4 n+ m0 {# D' [
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2 n' S$ D5 |* T3 Q%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 f4 p+ e3 |+ E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f R5 `2 b4 q$ }3 c' M0 M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 I. D3 j" I7 K8 G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8 n* E. j. y( X4 D( U8 W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J$ g) E. b3 S8 ^4 @8 [7 j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0 V0 P% e+ T1 q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8 }6 D% C9 x: M2 L
% }( M4 s( J2 V" A; S- ~3 q+ J5 d4 Q
年底的收益
7 D) F% I' t: W# ]( F
7 D4 }1 V6 e. l1 ^+ o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6 Y+ R' l$ L" @7 e2 i( O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A6 C; Q+ `* u8 S6 d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 G# w* T4 J9 n, \弟弟有些犹豫。
/ S& G+ {4 j* E; j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x% j; S: n5 m- T4 X; N
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j' L% H3 B4 U- J! O- ^6 L* c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8 M$ ?! g4 j9 F: H$ \ X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 n) R: F: ^( i' x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1 u- q& J9 [8 Q. b7 t+ U6 U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5 k. n! x2 G( U6 ]3 _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 W2 a% Z; O {+ E3 s. `. b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 |( R2 `" g5 ]7 ^, c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5 q r( S1 c+ w6 E2 T4 O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3 w% H/ Q( ?2 y( n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S$ F* x3 m7 _& z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9 G8 T: L( I) n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9 @8 N# ^/ _, _" `6 D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 G! Q2 o- O. P8 K3 ~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7 N+ |) z$ m/ S; |5 P$ V7 O! O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X0 s! H# S- T- g3 |) e. D) ^
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 u x% v: F* @2 } f
. i( q; @- I, Q% f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 R6 O" P% d/ ^: k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 p& A1 C3 c# D; b. V# z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7 f3 ]0 g# e M# `- ]9 ?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 Q& W& o6 U( `( S) R( \. f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2 t2 a1 W U" I, T' u) C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1 M; i/ ?0 K2 b: `0 [) _' ?
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8 |* X0 c9 A, U" M( ?( a6 R
钱钱钱,命相连。
& [, N" G( A5 n2 `7 Y6 _6 [4 j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4 B! E: M1 ~; z F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5 D, v4 A2 d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5 D- X1 |+ q; Z, a6 ]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 A1 ~# F; b1 T0 k3 X. O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2 R9 z8 b) r% q' ]
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m% t( q* F; f, ?' ^$ G0 ?) a- R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2 o* ^' B+ `7 c% Q, M( B: ]5 U8 `* V
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q! E3 c$ s% g. h& e' x/ `+ J& s, G" Y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 d; L, G8 ?% q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 G- P6 j; h9 }5 u' w7 V- O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6 i" w8 x* d1 {# t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f( J1 U+ i2 o8 |7 L( F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o) u6 v6 |0 y0 z/ I* p& V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 U4 c/ M# `3 Q0 k% `: _8 g5 W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E, ^' {: |. t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 {( p7 `3 F& N9 p+ G! O' ?! B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 I' O4 e) N9 ]' T$ l1 [5 Y.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Z3 r6 U5 K( J7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 }" I& L2 E6 l2 }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e& k8 N4 [2 ~! d- s

% `8 M6 A9 p; h' O# g9 y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y/ R) p! s' q8 [6 N2 i: T* W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9 c; \# ~+ y% a% i3 t( ^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B& i, E: n+ I! u( T& p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9 w2 D0 D8 g; V! d& f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0 g% m, j' q9 u! W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 x1 b% z" r2 i5 s( F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4 j8 V; X: ?6 f; p) W/ ~* m l
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L- O6 E) n7 u8 T; T, J
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6 u) [# c5 r! e' f+ C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3 b" `/ ~! O: W7 d/ m4 J% z# \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M9 T0 N2 V2 ]8 h" d4 p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6 P+ O$ a& L/ v( a+ }& g& {# T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x; b8 \. L/ B1 K- p1 i: D. s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v ^6 I: ^8 K( N9 i9 S. z* _2 {3 m! c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 y- p5 E' ]6 T" Q, T4 N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V" t0 D) {- v2 l" W6 v
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n3 U) u- O8 c! A; u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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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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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只看该作者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f2 N5 R6 w3 z5 v, Q9 Z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N" r1 X0 b5 y3 u. ]+ s) ^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 T$ J, U3 c$ v; {! G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t/ ]' T; H% e% _7 o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6 R3 Z7 M9 @0 i' L- q0 U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 t4 B* D$ M) ~3 E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m2 q0 T0 n6 s L# v% }, Q9 o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 j2 }+ o& B2 Q9 V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 ~( n" b9 g* ?7 p, E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 t9 M: u( p9 p' \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2 D9 v1 |; l. Z' i, b e+ Q& e( h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b5 r$ [4 Y1 A6 W! E0 K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w+ P7 s- H) Q% O" I4 U! Q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6 d4 z2 Q( q7 F: b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4 I, u) k8 `1 m* P" e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f1 Q3 V# s6 u5 S$ n8 v
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5 u; I5 l+ V+ D9 ~% n8 I/ ?- `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q9 B/ T! g1 l9 z4 w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t: f+ c' V9 {. D5 D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4 j3 c6 C! X5 @+ p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 s& O; ~* E3 F' g8 n+ I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 Z0 H: z3 _% O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 U3 ^( v* ^# v: g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r2 \5 v4 o: Y: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
& D1 J& t) ~7 m& I8 _: X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Y% R+ l7 x3 W7 g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3 v T% N- z5 D% y2 g,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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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h% h4 y, s4 @) e! k
正月初一。
3 j7 d. ]3 r( C8 X: M) \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 |+ `: B' x( o8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 S: e) S2 g; v6 v( w5 Z4 G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 e+ i, d# m: h1 W e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A4 o% m! g) z" I& E- T
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2 S. u/ m* Q" M
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G' N/ |* H- H* c$ H; N( R, `: z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D; E5 M8 J7 M4 D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8 I+ w# G V6 W7 {+ J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6 g- R$ P% C! \* h6 V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7 @4 \# E# c; a( M% ^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3 }7 T- m7 q) }/ H1 ?# W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2 I: K- ~6 Q; \% R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 w* _( O; ^, u* n) F9 I( N! A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 t* g) i* H- }$ B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 \6 H( s/ ?$ E5 d2 D, y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6 W" E7 \7 ]0 L+ R" B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H, V" H: t2 ~% J" P$ E+ I( m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K. a5 y+ A8 b; ~4 d6 C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J* ?0 y/ F' Q# p s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c3 U9 W1 b! V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3 Q" ?3 a+ A( R. l; B. m1 p& A6 A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j0 T: Y g: l4 L, O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o i& |6 T" f5 j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7 K$ o7 L4 a6 Q' M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1 R. c' e4 D0 q; ~% A4 U; e: Y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N7 _ Q7 `& g0 h( D5 @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3 r+ }' @/ E( z喝酒,一醉解千愁。6 E! n. X8 b. g* x2 j5 G& |. }( i
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t; n* U1 D7 [6 b, `0 ~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 G+ Y) t) V; t. X' f, c* e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 _: k K. m7 a* `, f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4 h7 G9 N4 E5 X-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B% i" ?$ _1 y/ p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7 @! z7 h w9 ~: \* c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J" Y4 r) S$ Z! ^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 K& J5 N2 A" W0 o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i7 Q8 U4 ]# w: j4 V/ j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T( _; O+ L. c6 \: g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f- J _9 Q: i8 y$ g: a" x
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 Z3 p2 x5 J3 U! f" ^- R. d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 G. D; b3 P& i8 V0 ?) p1 o2 [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 r! d* ^0 {. O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Z* o" q6 p: K/ M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 Y7 m' w$ k& n8 H3 C; d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 m6 T& [0 S) U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1 B$ f3 [6 h$ Z* i/ N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3 A( H) P5 y1 G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1 Z% @# e1 t D# f4 a1 H7 p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6 Y5 ]2 e; B7 `: ? S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8 N: F4 Z5 f9 H/ x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 C+ B# X/ X5 a1 V" {9 D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 D) I9 K* @/ M4 b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_1 L8 p1 F. e% ?
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
6 ]9 E' |" u8 C; |1 z) k0 \' Z* j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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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7 C0 {# y8 Z' i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A+ x; c( G5 h1 `4 Q% S-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l* w* s% ^" D. ?) V
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 `2 h$ r6 Z! V f& `' {3 I' x Z. E/ _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u" j; f+ c* o9 e# E( u% X6 v8 R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f" U! V% x7 m* V8 @/ ~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p- E" t- p6 E' ?. d- \- R4 i+ ]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1 u, Z, U4 U. I4 O$ A
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x$ g% S- h4 }1 ]; L* X6 k1 Z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5 ]- q' H o7 M0 O e& A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 A7 _: U8 J% o3 s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 S& @7 R1 T1 O. c4 z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8 ^( |6 {8 _6 C# H2 y
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 `$ {" J& E, Q) i% r& Z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8 Y' s* m7 {* F9 {# a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 m/ @ T1 x h6 c# p9 w" L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i2 V1 l3 M0 U0 k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B) F9 i2 K0 z+ D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2 M9 C7 z. Z& `! s3 q8 z$ j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R8 F9 R! _. x% Q.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v, O" D1 [; `' [- `
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1 D: X: t) [0 A+ L. x+ H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1 h4 N, U0 r& l" ^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 l- s3 A: Z+ J0 E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0 O' A! v h$ _ e$ O( f
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Y/ N$ `$ h! N2 e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w! R5 S, F# ^# w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f' X5 `9 Q. ^. D0 s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1 L- e) W0 N# k- e8 F: T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 s8 @4 r' B# k6 Q7 w: j: ?;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1 K# |. m5 M9 g- }0 }3 R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H9 Y8 C# |, F" G3 V7 v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N, W" D& C) G" t& e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 Z9 e( O0 H+ Y* _5 N4 Q
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L3 Y% g' U: W9 q7 o2 J
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j- Q$ `. j! K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f% N0 l$ V7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 X* b, K) ^6 `9 B
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1 f' F6 ~3 f. [; k
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C- i- A* L" Y3 p# i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D3 O. B$ r4 T" b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3 l0 R6 R0 A$ T+ d! S+ ]9 L& ~ t# l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1 P" |; x' M' G; r4 F1 J; a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1 \% S7 P, K. x9 D6 A. B n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 m) I0 ^2 y, N1 w# Q4 ~+ }. k% f- d& g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l$ K8 s! ]" Y8 v% D- @3 a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c" h- O: v0 g9 Z* E ?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C3 l# |1 _: ~. t/ v(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p2 T' d6 j- Y, W A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p1 p5 g O+ A3 P+ ?
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7 i+ j- Y3 f. H6 O7 @( z
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q' D+ x( E& p/ H2 ?$ u2 f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0 Z- C W5 \7 }' A3 o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8 x3 T$ V1 H# g* {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_" k) p+ {; h- ?* z# @5 a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4 d3 P2 Y% l* R, ]9 F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0 @( ~% T. \6 d7 a0 R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 v- a: y. y, y5 h/ y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t7 K$ n3 r. g! T9 t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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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Y. x& S, e0 ?* \; K. @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m" M5 P" j9 _9 u4 y/ V+ m* \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7 \! P& y. O5 P) v0 z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 z X/ m3 E7 V" b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6 b3 Y1 t2 P- [1 ^- |7 K( h7 j# F7 ?'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 T9 ^( P3 f# j7 d; `) n' a5 M我也笑。5 b! h5 G; O# }# R. W( N8 Q. s/ z
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 w" E& ?( ^- W0 b7 L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 f9 i6 N( d6 F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2 t- f! w5 z2 b1 y8 C( u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9 L+ ? p8 Z3 V2 |. a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n& q, v' g/ O* O9 ^# `5 y
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Q6 u! k. [& j1 v J/ B( {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 e: F, f: l- j- s. ].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5 ]" a! b6 |! H0 b: g" ~0 R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z1 ~( m, v8 a* j7 \0 e) J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d H; E( M- m' R+ w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a2 H8 H+ K6 `) |: W, L
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1 p$ r) k9 k# H$ N. h$ S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u$ k3 ]' b8 Z! {8 W q
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6 L8 g! _7 [1 x) z9 h, H1 [
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7 s( P, {# o# ^7 R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u; y4 f# R/ Q2 M6 {6 K6 h8 c# a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2 u% M) S8 \$ j% t, s& x* g J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3 l* }; s9 g r8 z. U) b$ B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6 S$ h$ `( ]& ?* W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1 B3 Q4 u0 H: D' f) G% [ D% R9 O% e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 G, ~+ `$ L9 Y0 Y: N. k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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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K3 C' h$ W8 h3 C: o4 X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g9 C& u1 U2 ~& r$ C/ F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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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4 ~7 I! Z$ v8 x; J7 [ G
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1 Y4 P z5 l6 B& u7 b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u; _! Y% u% D9 P- F9 [7 ^* p
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w- x0 }6 k8 ?2 J" j
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5 \0 N' h' L2 ^7 ^* G1 S0 w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 J% P% O1 v& s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0 o: U7 W. T0 H- S7 x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9 s& M2 ~/ [" \; P" d/ \(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6 H: G) |) \) v. f* l: X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9 Z$ I3 j9 N6 S4 ~$ g% A7 T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 e7 U& m& \, v. Z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L5 B3 b9 r; V/ O: K8 d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 o* A4 r, F# B* j, h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5 z2 t) k# W5 g' Q/ x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 x' J" g- f) M- H/ p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 Y# Z7 H. {3 R3 Y: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 c+ i$ X( q; a2 l1 Z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W5 o% W* @% f
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 x- c S) l8 R; w7 z* }+ ?% A4 H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l6 m* r7 ?5 T& C+ u
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A' B7 F+ L- J% o! r; ?
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8 a, ^# n8 G! l( Q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2 E5 j" c8 M' }3 W3 f& U3 L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U4 f1 n, P/ S; Z
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7 n) h4 I1 X0 m2 X% W" {
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u; j! ?, }0 {- {+ {( `& p0 v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o/ c& K9 |; V0 K4 j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z4 P' s. _1 T' F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Z& P1 |% j' ]7 N* n
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h% M1 r1 e% u$ O4 d8 T/ r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b$ L7 l7 ?2 @ s1 F
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2 Y# \6 N i1 u% V# i! G" Y* P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 d: ~' Z3 e5 q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9 V( G& B2 A8 H$ j+ m/ q
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 i$ B/ N( z' C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 ]5 ~' x# G4 k% I2 R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Y8 N7 v# ?& e$ ~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9 C3 ]) e, l' s. Y1 i* Z8 z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9 c+ H% C$ A: l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 b4 G. A0 m: |& {7 k! J( j7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9 |4 {1 |3 j$ A, I, z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 N: w7 M0 }/ M3 q( Z! F/ f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 [+ c( x& H* h. ]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9 ]4 x& F. Q3 w: E# }9 M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 e. X8 {8 a' o- n1 K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2 z& v. ], f: [' g% l; V3 S( D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0 l. `5 `, j9 X9 {1 _9 M4 ]
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9 C6 C( l# f s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c' T0 F% X! _& [9 M) F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9 p# ~+ g: j- d' B5 ^ |9 g
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 i1 S/ O- L; Z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 b- Q9 C- G$ r: R8 D5 X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f# `1 o; ]" N
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2 \0 u- d2 q) l) W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_, N5 K( K3 K. V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0 ?) B+ F6 W5 P;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 Y& m* s- X; Y; N" B$ H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2 N) ]# J2 y- e8 q* v, Q; N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6 K3 R" R+ V% ^$ S1 d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s: T) C) J8 l
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9 m/ i" X5 Q; v) }0 I/ U4 C
我说:“没问题。”
" z0 Q m' a" M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0 J) q6 O; d; R# d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9 I, d& T, ]; N
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G* P8 a( k' X5 {+ |" w- o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y/ S! R+ Q, P* P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 `" N( p) q/ R) J1 g( A4 h0 G
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t7 }* F4 q3 h, z0 @( Q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2 [+ I. t& m5 s6 c6 g1 s
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 @5 \7 v6 ^/ @% A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4 t, X0 f$ Z3 U( o7 I! ~8 l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Z$ @* u/ `4 ~/ t# T* I' Q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5 L( u& ^. Z" Y. @0 Z1 O4 ]1 u: F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9 d1 X: f: R8 I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w. M) B' h# ~典型的自我安慰。- n; [+ f9 ~; I0 C# p: p) v1 w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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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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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U' r/ C+ y# t+ P( f( ]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2 M* Z0 s$ q6 Y- x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5 s. K& Z/ F( A, t4 d2 ~0 R) y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 v* X/ N/ J9 e3 I( V8 G' C2 n'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2 u2 x: v$ s4 ^8 f& j,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 D' z5 K( E* v! _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W* |% @$ R: R- L+ J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9 C% n- y* `, W5 e: d( u# j4 w7 W
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 u$ e" r# b1 I8 i4 R b) |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 R! ?2 k* x, }5 F& ? [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4 }9 [3 Q' U0 _1 w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3 ~2 B) F- z2 A# U; u) e& ?- U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 s) ~$ y8 u6 g
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N4 }0 h6 x+ v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 \% k5 z7 W9 o3 P6 _! H9 {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K' g" _* l$ a6 J- L) }% N# E8 ?& M( ~3 z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 l5 y( K5 E4 N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 n4 b! y+ z: v( `- _# a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 t" z6 G- g: I* _/ n$ y( Q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 j; Q* K. f& ^* l3 {晕死。
C0 k& H l. O3 o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8 h0 L! e5 B% x* Q7 J r4 `* ~- @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 N% q+ l, C; p7 D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 n. L8 N3 A9 X/ w2 a我也笑。
7 P8 i ~& c+ c% I5 U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6 j) y1 Y& M( H! u2 J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0 n* k5 L& \! F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c# ?, [+ s& `7 m6 }: Z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g7 v8 C' F9 p: b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
9 f$ j# d& N' T6 X- E5 M4 l+ K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 p. p4 e! z9 X我尴尬地点点头。5 |/ u0 b; O9 K
“现在走出来了?”
2 x- Y; C3 r) n7 n6 f. x7 C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s" o' P( i: W; F* t4 T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 m: x8 D8 r" z+ X3 z2 g9 ^我说:“不知道。”
4 a0 O% F- s. ^4 d' R' I/ t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 y3 s# Y+ Z3 s9 Z/ C0 @! l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8 P) r" s+ h6 c* b' z3 w9 m+ H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K" s6 C: Q: x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 R Y6 {, {6 _& V7 ]6 V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 U4 r/ l; T( J y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 `" G( o7 L& E; _7 u/ x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n5 g8 }- x1 R6 }( E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n) M1 C2 G4 S
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 r$ \. k1 g, g5 _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 C& u& ^: w0 m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i. p: Q S, l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2 ?& i% e5 O1 k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8 o7 I/ Q" c9 G1 h/ L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u# e1 t+ _6 U1 t4 H
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d$ K; X5 s& |, o- z
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R- c5 ?2 A3 y: ]7 E6 |! V
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H$ h* z; o6 b H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8 n; C6 Z% J0 ~, ]8 N! P9 U4 ~她看东西太透了。. h* T/ A" C `1 R! l4 T A( N
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 x5 c; p& K6 Y/ D$ r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 t9 \4 P1 s% x0 E: E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 u X* R) g' j3 b; P8 T1 H# }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 m, Y- M* O7 w7 g' u+ {6 Y* B, ^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5 o1 s$ n% W- m( r我默然。
4 X, j6 y. @- ^! l1 O. G8 d; n% Y"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3 [# o0 ^ I. @3 |; k
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 x: ^6 r) F- F5 k# q' a0 t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k: k" F$ J+ N7 V4 r% v9 A$ I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5 ]. L- |& L1 b: ~: p" O* L8 h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F4 Z0 h0 l* S% \: E
我点点头。: D3 |, i7 u" i: J
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t5 T/ u9 B1 b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A! c+ v% f5 S- y6 H3 r# S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1 ~. D+ g& r* _+ _4 o% p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Z. \! c; d6 { _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5 S. l* m3 |+ Z7 v. `7 c G" A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b5 [, p: K/ i4 D/ I$ Q, P; i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 m" X% J7 d' d6 C; {) U2 Y! ~8 v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9 x* e' P+ |2 t- B, v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 E1 t# m, a O& z; d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l- x' Y% J3 F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5 d! v7 E6 ~; G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 j( W9 a. S8 U, K" y. f9 s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7 J. m% ~. Y4 K8 ~# }* N) D. I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0 O: p% `* ?0 K! v8 T% m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i" _! g- T& F) x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2 Q7 Y3 L/ H6 i! `5 @- R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g S* i2 X1 @4 n; T9 d7 a3 E
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b8 x8 o3 ]* A$ O
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0 F6 L: s6 q$ k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S2 h; t! h. l# W: K, s5 D1 M/ n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_- d0 E, Q7 H- J4 Y2 i2 D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6 A W8 m; T, n9 B$ W+ Y1 h
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N+ c0 n: o8 I, Z; f' k: H
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S6 T1 T2 G9 w9 |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7 c! G0 D+ U8 m/ L% S5 e6 u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 D; F* R$ N6 w
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3 o2 B8 B5 e% r0 }" b* p1 d6 p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U% C) n+ ?0 _1 w* C7 h( A! u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u% v; A4 z7 ^7 J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2 X, }0 s" h5 N: p; n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H# ^4 E, ?$ c4 \( N( k
那么,离婚吧。
+ v/ U E2 A; V3 s8 u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 E& c) Q! L, t! {3 t4 l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e0 F/ d+ H) e. N" Y, {2 c; n' g/ Q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3 B) `- _* j8 H' I& |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9 f. {. @5 Q! s4 Z2 Y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9 b8 z$ M% T; }3 l7 B/ k
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6 K7 H a, k1 ]0 C, Z7 \+ l! X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Q/ w/ _& k+ E- H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0 |" ^, L# M3 y2 t$ R' X8 l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h$ \& W9 b3 k) C# `0 B b) A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2 ]2 ? }! A8 C, p3 a! G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c: J) {! g! J# m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7 E3 G: E' d/ c8 _# f& Y, X( X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L7 }. S, Z6 {- |3 N1 l" g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 q1 h4 A8 D4 G. c; `$ u. n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y5 z6 k: T4 J. e+ G3 |4 }* b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2 m# X e3 M1 b ~' H4 g* y b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 Z* |! t2 [, W; n, D6 d& B' a& |6 L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 Z9 A0 k( i0 Y7 x5 a8 r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9 j( f4 b7 t$ `0 P- ~- E9 i)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A# m2 ]2 g; |: I9 i9 ~' q2 y* ?
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S/ w+ P, u% M4 p y7 B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6 p* s8 M8 y. ]) t- n$ R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 d! Q j9 j" Y8 `; _3 p& T9 ]5 W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6 q' p' L" Q- T9 `0 V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j# Q$ R7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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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只看该作者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8#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只看该作者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r3 F/ n( w4 h+ s! s% U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 R: s7 o3 T: ~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9#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只看该作者
10#
楼主 |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只看该作者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3 w- w4 e# G- ]/ h8 _+ K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3 p, t7 [& ~, Q# g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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