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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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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 n, f! O, Z& }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y) s, K' }' q) Q% p8 ]4 F8 W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A; R8 G% b9 j& w% P3 ?. ^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 J, Y0 d1 Z0 L' {我30岁。
3 G% u# b2 r0 ]8 s/ V7 Z4 A* t, Y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1 o9 I. k: O, \0 z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O6 p/ Z# N: {$ _& r: x+ [0 s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C) O5 l) b  L! t; j2 E; Z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 M! q+ R8 y% |7 Q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2 \' |4 k, j5 R6 F8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o" `. ]+ e) b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 y) h- ]1 ?6 Q2 k9 Y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Y" Z6 ^6 p. J- ?! ~* m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t* P% v' {; K0 n0 H+ B1 \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 A  ~3 K& b2 \: a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y! S8 {. H1 O/ S, x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U  D3 J  a: \! F7 m: g6 y/ u( ^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w! N+ g- B6 ]0 M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 q, Q9 \# q  c7 s. X" B# d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 a  g' B  o$ d- H& A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2 b; L7 S1 Q+ ]: y+ \0 N/ x4 A! a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o: a7 [% `3 \/ J% ]5 X; S  s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c, a* N( Q1 t, Y5 g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 F! ^! r6 R& Q* I8 D$ W& ^3 \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m% p) ?9 P- r- j: u; C0 g8 t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V1 c" }. l3 F4 s9 V; |$ Z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5 K' R; [0 [1 J7 x" V0 ]! T; H&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 R$ M' M) M$ E) c8 ~" n* Y% X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 c' y* j/ B' h, d5 i( q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9 A9 A$ @7 ~; q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J+ f9 G( X/ `
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N! g$ J: H3 o* L7 o2 s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y( r3 i; O* O5 U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0 g5 }5 V+ M! M5 M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5 ^. k3 a* I0 J8 Z9 N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6 d: ?8 ]0 r/ E2 N( Y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9 i! \4 ~; K% J. [/ W' W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l6 e2 Q; [  |$ V- W" r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b: \# x: w) M2 ]3 W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 U' g  u# ~# X9 k0 F1 g4 B* H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 K8 |* B9 D% t3 ]9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G2 r( j6 v0 j% I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a/ O8 _3 s8 L, |
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3 o( K- s, o% x7 S2 W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1 x  }4 v5 o% x- x$ F
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 l! J" I) ~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5 K/ E9 f# b0 Q9 ^# y1 k4 S% o; W8 K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Z* |# s5 G5 ?% o+ l9 H* l
我无聊,故我参与。) L7 j0 X  g0 g8 b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 {4 c5 X$ L  H2 @$ b9 U& _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8 x4 |" i( {! v$ s& y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 k7 h$ R# H4 }; W1 X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 c3 z( T& r0 m& I0 Z9 |/ T3 k0 ](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7 }4 }# k+ M3 H" _, F1 g; |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Q9 M6 N; R5 u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 w( u! o/ j9 I* K* S1 Q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H6 _! P+ S2 y$ C6 j
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 h" P- g! m/ y2 q9 v% \. T3 D- P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j) `6 n0 e: ^0 c% ?% o0 S& _2 b& r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 ?/ ~3 I' ]6 {8 x我行吗?+ f2 K- m+ y, S- y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 R: z$ W& T" t0 X# |; `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L* @4 _! c6 a6 B  G
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 ]: o3 l- k* i1 G) v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F8 P/ H# h& G$ C: R) l$ S" p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_2 p! Z3 E+ W# l5 N: [( t
所以我得行动。
- t+ B  B0 |* d. y8 S# N& Z- f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 m; ^; N* g) R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3 l' h2 v  e2 ]& {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z0 c0 I" Y3 V0 Y+ b- m5 l* \" \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3 i+ P& d( r$ [/ i* g" B- A6 h1 e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W. g: ^) y5 l$ }& C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J) Z' w* W/ _! x网瘾,比烟瘾好戒。- ]9 J( a5 {, H' E, x; q% r" t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B1 x3 E9 G5 ]: p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s( u% w/ X0 T+ S3 ~6 o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 L. P! Q4 A9 i+ m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7 t  u9 e2 p4 a2 M) q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H. s) [6 F) k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3 O4 i7 p! Z- R9 t. w3 r. g% S: e
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v' d! j: S/ P  q) N- F+ c0 n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8 N4 h, H$ }+ x  s: R7 t$ Z$ M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M$ o% A* y) p( f- e' V, H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 f- j  r' w, b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8 x% U! j3 @* k. ~0 D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3 ^' d3 J$ g: N- f: w
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 \" z: \1 a; [9 K! D' g唉,算了吧。/ E1 [1 D0 i5 ^$ a- I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9 `7 r/ n$ X2 a4 }6 Z可是,我才30岁啊。; N5 q0 L! M& i( R/ A9 f' j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
+ ?) G% Z- a; }% z7 h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 L% d. [! N% G$ G3 h
) ]9 {& V+ O5 Y
   买空卖空
7 S7 `: ]8 n3 V: z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0 D4 X$ h; G; X0 i3 p1 C
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7 M7 Z& O  e- w9 `. s% N! a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I# f) l3 K! t) [9 `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 T' B% `5 p  C: h" j, r( e, T3 H' Y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 d5 j! Q6 h+ s" H/ Z6 l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3 z" I0 ^3 `2 L$ ?& Y, C8 k9 F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8 S, e; E* n8 }) Z! s* }% i# q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 |( y9 Y, A' H' P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5 h+ a& ^6 E- B2 t3 x  l. u0 Y(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 o. k# x( K- Q, Y/ u1 t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 a+ `! v# y# e; M' C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8 G+ M. W3 l- [$ W; h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 A2 w% X+ m) v8 }  G& y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E, z' Z$ u$ Y; Y) o
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6 J% C% k) K# f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7 L" A/ o: r8 z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 g5 ^/ R: ^0 i# a8 j( q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 Z" L/ e9 P% i* J" C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 H8 I+ C2 c8 e7 J1 x0 J: L
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1 w3 g/ h2 {  B6 M' y: g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k4 a) K' ^1 J. O6 B
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1 q$ d0 v2 }$ R5 c! |- |# f' \& ~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b" E& k0 R$ C$ R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5 l5 f) D% R  }' H' \( u
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 b' B8 V, g0 t! z, D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 v* j! u' {3 |# j; c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2 `1 \  e) K3 Z, E8 z/ B, [" i: z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Z; u- W; D6 ^/ D4 s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k: S+ @& v7 Y/ I9 j9 k  P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j1 _' Q6 }: B7 `, _. E2 @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7 x2 ~, o) q8 j0 ^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1 L4 O/ P4 b" K) t  j' N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 s, n6 `1 O0 t6 z0 n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 v9 y$ y3 u0 n8 V&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1 i" {6 j+ ]3 I1 }
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5 m* R8 f, M( Z% }9 y: ]$ l/ S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0 A" h) x) ^$ o9 L  O3 d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 l7 K9 V7 ~6 j/ Y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 i/ R9 W% l8 k6 o* U2 n2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 R' q& }% a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A* d! Z4 e# p4 a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2 C# p' T- I( R6 v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 g' O, M7 M/ b; m) v7 ~: @" ^* U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h1 h3 Y: ?' h7 x
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G/ @: v, q8 v# N' E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1 I/ e1 |$ t/ u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 W% @2 q9 s3 E8 i! X6 r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8 S$ `0 E- A4 W: Y4 B5 N. i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 \) Q9 e  v7 ^+ T% D9 a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j& r% G( B5 V4 I; V: ?) s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x5 P1 q9 N6 ]9 R) N8 v- U9 h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 \/ z# Q4 }. m* b* X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j. h. R' X, V- v$ w) p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s( E( n8 f! a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2 B5 V2 Y9 Q, t: O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6 ~$ L8 h, w! v/ a1 `+ B#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W6 ]5 c3 ?# G* j- Z
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 g4 ^, i% t6 }& {! O4 b4 t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b* \7 v1 S8 [0 t5 n3 V1 p6 g% l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 u, y: W  G& ]" I4 ~5 M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 k; C" S6 a, q* N. V" \. M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 s( f/ [- w3 m) E/ D8 u( i4 y0 V! I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 I/ w/ E+ f+ u- t3 V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p' H& d# M( c! N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
6 R# f7 C1 W( R8 I7 C2 u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 u5 o5 L: k# D1 R3 e6 N7 l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6 A8 |3 h, }, s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7 T6 k# x/ I2 i# x2 x+ ^, ?  i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 @' h) T9 S- G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7 r, B4 p0 O& t# ]
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 M5 S4 ?& F8 w5 f# r: {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 {) C% t- q& N1 U  z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3 o) ]0 a5 K6 p7 y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 t8 Z7 R8 K0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5 d- H( b3 \8 t8 R2 S8 X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3 v5 K( T* I) Y3 `' Z5 `( _) g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1 y3 {6 s4 E% B2 c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e9 C& c, d1 F6 j  N* i2 }& z! F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 i: Q2 f/ P/ k: n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W' r, m0 a, l: x& z; J( N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4 r) Z/ I: q2 n! z
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3 O' |% K2 t9 N" {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O: N2 s; B$ E) w& k) l, [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2 R/ e& W; g0 X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 m* {  P! U" o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 }) ?6 v! k& u) J% s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l3 @/ [) E. t& F  g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 m( a: R5 J! S$ j8 B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k( y+ d  u( D7 \% H: L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3 V# A5 H7 T9 S1 n* m; d) w( M# s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0 E! `$ K) H# I- W  }% d  f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 K7 ^* Z  o- c- v* m0 U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8 J7 c# i! |( l! k" S7 B
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 ]/ I/ w$ G  A& F6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
  M. r& v# l" d  Q/ @4 }/ A% `% I; T, P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 S, Q* B0 U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 C% z3 f2 P  I- v7 T9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1 q! Y7 L! e1 w: `2 M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2 Q0 e' C" l6 |$ I) M$ q4 @  V0 T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 F, y6 k5 j; s0 \; @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 Q  g0 Y4 x5 f0 F* A: V5 E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5 K6 `+ |6 r6 r3 e( v' ?, f; W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3 \$ {+ M- B* l" H$ |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5 m' V( N1 O( R1 u  |6 H" w0 \7 U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 x6 Q" N5 ~! \5 L, j, n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f. _  d" B8 v* r8 V0 r
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 f- A+ d9 S" F) \/ l( r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 \2 O; Z) t% M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v. H/ @4 w5 F4 O+ L" g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 z8 g* t. I3 O+ ?: C/ H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6 }2 ]6 O9 F+ e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 j0 t7 [7 D6 D( g0 U  q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 s5 q: G- M4 U/ U1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2 ~8 M& w/ R6 g7 v! L4 X/ v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y- Z" f' ^& S  K, M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 b; D# D3 L, P+ i% e1 W/ Z& z* S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 Z; p* V" v" k2 A" e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2 }6 B* c/ D- D1 \
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 [3 U/ m* Q* c" f. ]4 S+ D# t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O7 z3 V: }) q( D) |/ b& {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6 Y/ u4 G1 {5 x3 e! F' _9 ]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
: `5 s/ m+ U$ q) B9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O' i; n8 O0 W6 ?1 g' u1 [7 m
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9 M/ E- [/ W2 w- l) s6 Z. {6 X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 |9 Z% S9 H) T( e9 t
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 V6 P+ Q/ s# p6 w( d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2 g2 O! ~( Y. D9 d
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G1 ~. E$ m1 q" \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 \7 Z. g9 c; G& P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5 k3 O: s) z5 ]1 E: v2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 [8 o6 t" k  u( E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
( e, o* \4 K( t% U; e7 _0 ^" B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 r4 }. r0 O2 O3 _; ^. p2 H" i2 l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 S( z# V- Z) @: P2 w1 z& V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5 L% ?2 l: s7 N) W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C; x! d6 H/ ]9 p$ o8 s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 C4 z; w( N8 I6 l; Z但我混得不好。
* Z4 u4 B6 b* z2 J' _  S( U0 d8 H. X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I/ i4 v9 s. I# C) p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 U' F  \$ E: D1 z" K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A  O( T# B& M- z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3 W  z( ~' o, _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 P: A  N( Q4 A) e: D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3 h5 c3 Q& H6 w* |0 D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 S3 T& N' r, w6 i- b她做不来这些。
9 {. [! |  m8 j; C& v0 a4 d  N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1 U+ b# V. ?2 D) Z, F& T6 M  R+ p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N. |1 p5 u; V( ~: j& d# Q) c
我很孤独。
7 S" c8 j( f. {) l% O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o+ @3 p& y& _4 h6 ]. F
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d! u" f' X$ \
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4 U0 \$ Y3 F9 T; s( N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 C7 b7 f/ d$ B  G9 L; G% k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N6 q4 C% ]( u5 i; R; n+ G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0 H, F+ n2 R. `4 L; B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3 B( ?' z0 t) G$ |4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 C! j$ u* X7 j7 \0 J& q+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g$ ?6 r5 U$ w* |
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 q3 c! G) @' M$ s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4 U6 e- P5 M2 K$ x9 c0 I! W4 C& d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T- u' k0 w- g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4 L% w2 L7 b, R& K' v4 ]5 t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6 f; u- ]/ d( ^8 N
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6 s3 Z/ y8 X' O3 ?& R
我无言以对。  `  P5 H4 @& {7 W3 G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 S, C6 Y6 x7 H" P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4 G8 W  W" s$ z- ~9 ~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4 Y( F6 H4 @- [5 y7 K0 ?3 q: J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b  D3 f' n# O2 \5 o! p
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 V8 V" @/ `# I2 j  n6 G# b% S: A+ Y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 K0 B( u# P% _6 B1 s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J/ v) [0 Z, V) \: q# N- e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 ^0 I" a, p- V* V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9 {4 J% j3 s5 w
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1 b, _; K( @8 ~5 k  Y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 U( v* D# w& o% N+ o4 v; K  n

' W/ t1 p! d. @3 x6 |' b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 a* f1 d1 ^+ g  t3 U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2 T+ i  n' @: q3 }8 W  V
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2 j+ I' f* Y% P; g) k&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0 Q# ^/ N  _: Z2 J4 P. ?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 E" W: q' ]2 ^( y4 w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 q- p+ W7 }; Q)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b; d! S8 L6 u' G# }$ R: ?& L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 [7 n0 ^. P5 Q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 t* w) R4 U1 d. o) _( h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4 b! O0 m" i9 @  h8 ?* |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7 W% ^* e& R$ s7 D
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 c- B, v$ P" C! ?1 t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8 Y; u; w- r6 \2 b- E# X/ D, V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 i  U. d8 V3 M  ^9 i) q7 P- B: E- F!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5 x7 v: K# F; Y$ I2 a( d$ v6 R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 t( ]$ x) ^5 u* |/ A* p.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 Z" p2 t* |+ q2 Y* O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M. I1 l" ]7 T' z0 |; P9 |( h0 x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5 ?' ?+ w$ [% W" H. d" Z
周媛没有回短信。$ r& N( n5 s8 i9 h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M: _1 T; _4 p, t% {0 }, t/ ?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z4 v8 H2 S/ Y& a8 Z- H1 [
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m' d$ T& z$ d/ k) j* H- S2 X5 j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 w! [1 _% e3 g
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I5 L$ T, v" V. v# }1 V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3 Z3 U( c# e5 g$ N' m1 l+ W
我终于病倒了。
! M/ d1 O; F+ ]& H/ A7 d: X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K& L1 x& {9 M0 [# Q( w% f5 g7 p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 F& ?( Y9 q)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8 Y. A9 [' R4 z" @3 D# s) a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 t: P' ?; d, f# b1 n* y, c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X( _; g/ _3 ^% c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J+ k9 ^. R; |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 f2 o' w: O. _6 W1 M9 U- d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e! R- z9 u% O5 L. `: C! a4 X
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9 V( R) c4 ^, U" s8 k5 n9 E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A# L* T: b1 p; C6 L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a1 E, Q9 w6 S  G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G6 U9 B5 @1 Y; ^% P  c* N9 O) V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1 G& s% `, e% J3 F" u" G$ z' v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R/ @; Q- o; D7 S& ?
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1 _4 |# `  g" |' k( E
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9 F4 `/ \' G) k1 U  \1 B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3 d7 L0 m' u6 G  o4 k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 J7 o" |$ r, _4 u! d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7 C  h9 n, B2 D. _- S, ^, c$ f( X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F3 A' R! h: E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z0 Y, E% l8 i6 k  Z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7 _/ ^7 w  I+ r4 }4 B
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e! F7 ~1 ~7 K  J, C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 t% t' ~* ]" T6 I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9 `* I* Q% l/ U+ n- V* j: H  Q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 S# p% ~7 z' F+ b& u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 l: F0 z& K2 d7 E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2 Z1 J1 w! u/ ?+ c( N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j% h. e1 k& Q- ?$ M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V" k7 C1 s- t% c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S- S0 E% X- k  {" X
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c0 A; u5 p+ _' B7 S3 y5 x
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 s; W% J* W* {: }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7 m- C) J" p9 \* |3 }; s" N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 M9 w2 s: j5 ]" Q+ a2 v
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 U& g# F6 d- s* y- t; d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4 j- N; V; o5 n$ g. r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i/ z; a. b2 y3 b
弟弟同意了。3 W$ h& @" K7 }- K2 H+ A' M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2 W) u; @) b8 R0 w6 g4 e, s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f) R& @3 d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u+ e7 a8 b& L# @* \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0 h5 A. D$ j) S2 m: z8 P) `
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3 w9 @3 [) _! x+ W' ]+ D, Y
2 R; e* T5 K: o9 K
+ p# }8 z1 H+ O) \8 T9 a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8 R. o- a8 s- s1 d+ `6 [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5 ]- I- k& ]; k7 v' C$ x- J. k
春节快到了。! t: _9 ]$ b/ O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6 m$ ]4 L9 R7 B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3 U& l# H/ P5 T% ]- _0 b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x( i3 X" `" g' _) \2 R: q. G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Q4 L! r2 P6 [# W& }- h5 [
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K4 I. u% f3 ]) O; I
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 Q, t4 J- J) |0 p- W0 l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4 Y3 W/ n' O. W% s5 k' f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b- P# x! U) [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9 [  e$ l' Q& Q7 K3 L4 i' ]1 R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2 k- W. O/ N7 t5 W1 o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e$ T, u& K4 Q! c: R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8 `1 V4 ?$ H) J1 f8 ^! F3 D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6 {# h5 \* c: e! |5 K2 T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4 v" v; f+ k  N" I. F7 K( C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1 a+ N$ X, a# l% X+ o2 }6 f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 h3 w; S3 ^. v& f. _" h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o5 i$ l+ g5 \2 D: p" q& |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l6 q3 Z: X0 w0 D) u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5 W% G; Q9 k9 D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7 V5 a" B* p7 x# G, u, K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3 a! A% j/ j/ G, @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1 b8 T5 t, U* g$ F9 o! F' O1 Q
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8 S. b) G2 q- [) d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9 O3 c, r4 t: c5 A3 m* A6 a! e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6 z1 v/ u' Y, c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t( c! [2 X& |9 O;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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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5 t2 H! G3 _* @6 R(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W. a& S; z- ?- [7 _4 {) T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 e7 o* L! }& v: V  z% |8 y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U- \: n6 ~3 k) ]5 {) P( ~8 T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2 R: A/ l# R: Q( o' Q5 a, u, f" y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Z& n6 v, x. k5 V! V, b$ _! s8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n$ j; P/ c" ~5 l' @3 R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x# [+ B" N7 u/ _1 j! ^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5 U6 G; {3 r& g: Q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i& d( L+ e9 W$ h% q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2 G% L' v( z! s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N! F) m( m  n0 a- N# D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q4 ^& [. X  F$ H1 N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i, [8 e( b: A5 {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x1 s, o; z2 c/ ~# z" s, ^1 Q& L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 x7 S6 R9 }: F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L& p) z5 q& R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1 J. y* ?7 B0 a! H6 e7 Z" O  f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4 A0 Y( N9 X 5 M0 q. H6 s$ M, T, g; H. @

3 C2 r$ r" F, M+ Y' \2 S9 d+ E) k( }4 U5 A8 w9 R! p
   和民工比一比
" s( B$ W5 x5 x, ^0 w& n3 P, J; j
& S5 L; y  w8 H) u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9 ]% Z$ n: Q8 h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m' ^- R3 z( c0 P# A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y4 i/ a4 r7 l; _# M; `" t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_, M2 l4 A  L' a) x& f, g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d5 P) N9 V0 R, X, V0 u& z5 T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D4 ~, C4 t' S7 U* w9 R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3 u4 ~4 D% H; _/ {" t  g* `4 c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j2 c" s+ l! k; ]- L+ D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 U- ^6 o% P5 k$ ?7 p+ E# E# t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9 d. i4 M$ z7 T8 @' ~  t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J+ R' p& k% {" H( o( C5 M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 `7 ~1 P+ }! S$ t( `
活着才是硬道理。
( f% G8 F. _) C1 R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X. i  j8 `! u8 M3 w/ h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3 x& L6 \& n6 f9 K-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Q& q  z& P; ?  m0 D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v3 R: \4 o: A8 g+ G" f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Q! i" Z7 D, M8 w% z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 K2 n# ]9 v' U+ S# Y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7 S) v; Q# y' s  K# `9 b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5 `6 S* l$ K8 X2 w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t4 F' @3 t+ I+ ]' a9 `3 ]  Y( n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H% B# w  P3 ~4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8 d" I3 n" }7 \; C; N- E2 e, i( f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0 ^" ?4 d0 ^. C. e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4 b. M  b4 w) r7 F6 P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4 V' u* _1 `; F& J+ M! H- N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6 I6 ]+ ~" a: t# o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r" l0 y8 \+ [& b4 a& v  M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d; y8 d2 O- a9 F/ ?: @7 W% R4 s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L# c! k: l7 E- k( w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3 D% y! f9 I9 Z3 x" B' r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 ~; z  Y8 t1 W1 W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v  [" @: j6 S$ b1 I  d$ [: W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s. R! ~4 I% W' i' u7 o. v- L/ n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4 {) h( V: E: E  K, v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6 Y' T& n+ M  p5 G4 Y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1 B6 Q/ H: Q, Y7 m7 s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8 p+ t5 p& {; t- a0 o5 Z8 p: R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 s5 ]7 w2 R  x6 _6 ?8 T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8 g- x2 }8 p' i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1 b0 Z2 [" K: x) Y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1 f, x4 p1 ]) t(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I6 H' n7 t8 z' D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y% A% I6 S. j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9 j/ w! Q) R" \5 V; v' T6 s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E" h! i7 |( u3 Z$ j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a2 F" G5 i4 ]+ S% V# [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v1 r: t9 b7 H( t' n& [% s% C( t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 E1 r0 A' _7 B+ V5 N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Q: j- o+ l, o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N7 M9 b5 ]8 O0 n2 _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M3 p3 K, ]6 D# X* a. @6 F/ H: k1 E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 S: S- P1 k4 ^; U% v' q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Q, [7 M: b- g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2 u2 b7 ?# o# _/ J5 l! v! V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T. V* j( v6 E9 H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 L. z( J( l. r; M6 g4 F% B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e$ H% y$ i( g& B3 @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J4 f; Z! r" C. @3 v6 x- e2 v" ~/ r* {! O- k
   从五块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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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k4 O! W0 d" A% i4 Z) I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4 D& |9 @# F9 O  |2 t0 [; c4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E6 O3 n3 H) N$ @. _4 ]+ H4 L: m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Y* [/ W2 O, \4 m8 T6 O, Y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6 `) x7 K: p9 J) U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w6 e; O" R$ y6 n. V7 A0 m. p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s% M" P% |  p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B; D' Q7 [( f/ F) |7 d5 f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f" |  a4 J$ V& f# f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1 T9 ]  F/ s5 w4 t9 Y
+ ~  d  E3 w4 z" ^; v% z) F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0 I9 Y) Y/ }' I7 W* W( c# r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k) L- T) h6 |, s' O- a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 }/ Y0 g3 O( n4 c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 M: k$ O- G8 ?  ?/ @; K8 X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 m- Z4 h& ^$ e0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n3 w! g: c- ~4 `; N$ i1 T/ l" w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F7 ?' }2 l1 \4 ]$ }# u+ _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D+ q6 u. r0 P$ w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7 T3 n% r/ L. K) P8 t( d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3 I/ }( _) F: _0 V#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9 @* q8 {2 e, D0 D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c* k6 E1 Y3 q3 F' W6 B- u3 P8 z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B# Z+ M% z.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l/ o% d" H0 j% H8 P0 a" ?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3 C0 {$ `* V7 E# M9 U: Y5 D" k
我退给他五块。
. |/ ], j' j# |6 D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2 b1 q% q# U8 }" i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1 F' t/ `% L5 y* U7 o7 }+ K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6 A7 u1 O; V0 f$ d2 a/ M. D1 N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g& W9 E! d( T0 [$ f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0 e2 d  r# l1 e1 b- Y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2 C+ C* j0 }& j& p- N& ^7 I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X! s* z9 m& [- y! A)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P+ d/ m' o+ p  ^" e& x2 _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4 J2 v. n4 D/ U9 H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2 Z9 r$ x5 r% o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8 Y! t% Z: |/ w- W: j

; r7 S; Z3 D7 J  C: P* F: R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b" h% Q" d, M0 a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t' v3 p  U8 a# f+ l* S& N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Q2 Y2 G( T6 {7 f% a; X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U) [; x# m2 x" r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E% R, c2 G- ~' E; X2 J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e, h, B: _% g/ j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 [/ V; X7 E( T: O9 G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 N" m1 y) H3 C$ R  r6 g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v& u2 U, Z2 i.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7 v, D) z$ K2 n4 l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 E5 h! P; _4 w( B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3 p; n& Z7 L6 I9 Y+ N

) J$ \$ r5 _& b( `& _' M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 Y$ y' p' F+ }7 Z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4 v+ S0 u: `. y. E0 s) d% U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d& {1 O; `8 j  e( H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E- _# Q- @9 O& r4 ?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0 i' T! g* a, O0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o7 }- {7 h- M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6 C) L5 P1 Z, y. k8 {; f/ ^/ H4 ]+ J0 f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x  _5 \$ s, f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9 X1 g0 T& u/ x%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 S% K2 C# E/ R6 E: x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l* C! _. E% I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9 {$ B; k+ b2 E7 j2 K' y2 @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6 d  ?- K9 S' \$ u: }8 }
. d2 J* ?6 {  k; T1 F, E   我能挣钱了7 \9 Z# Z' D9 Q+ h' R" Z$ k; y
3 G' S' l0 }) w7 t9 F/ p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E6 k/ K7 N$ D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V$ o5 Y1 T1 T' j/ T+ v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8 I% R" X- U: ]/ H$ q6 H3 I- b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 _7 }- s7 u. |8 t5 b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Z2 l1 |: X' c. e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X# B% j% G6 a( c' M6 p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n1 Q$ Z4 u3 Y2 A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 p. U, R! |# X! R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3 G; A# w+ ]" }2 i& ?9 F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2 d1 y' D# s: x) L2 Q9 W1 ?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8 G4 E$ j1 y: D& o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5 D# c" Y( H7 L" t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C& x# G* E1 X8 a* t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7 J* g7 s* m( k, D& s9 T5 B4 d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F4 M/ K: l& o8 r' `2 w%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6 S' T  P8 q0 E# @3 D" a+ _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D5 g+ R1 m" o- w3 h7 Q- d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 Y3 W& R7 Q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0 S7 M2 O0 |+ @; Y" G2 X( L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U, x2 k! y5 z) X4 k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S. }& ]. N# e) B, J. K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f% V0 P) T/ M( |9 S4 F8 C4 G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y, t6 V: j" q, ~! B" A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 K# D; r* \+ O) `& D/ t9 n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T  g* o- G4 a1 }: M9 D* o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4 T4 E" s6 ^* H3 B! A! }' f% T+ u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H3 O! v/ z1 @( n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 X7 p2 p% {8 [0 i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A! B+ u5 H1 a' u% d- W7 \$ ~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I, c2 l# M, Q  P( e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9 c8 y- |; j+ U/ Y6 v; C, h% }还是沉默。1 Y: s0 s2 O/ x  W: |+ \% }1 p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 D+ n6 N7 S# h) \/ I) a/ l1 e3 }; Z7 o# e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N! y: M. c5 Z* a: ^- `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x# L9 L6 Y0 r: D7 l, K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2 X* K' R6 a% A+ `2 p5 K& R, K; C) n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7 o7 o- D4 n6 H5 b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N  H, |0 O9 M, W. ]9 B& j. C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G. I9 x4 ]- i0 W% ^7 h+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9 W1 G! B! B  U1 Q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Q' z# {8 P- i# W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T( {1 A$ y( a8 Q1 g; d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E; \0 e# j7 q( }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5 S5 i; S. A+ }/ d3 @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o) z0 F3 E# L3 b! l6 m  T小张说:“没有。”4 n1 T; s( o( e: C( f+ _3 b( r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 E. I/ \7 _% j6 n# e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7 A7 r$ C5 Y& h! i  H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5 c" j9 m& C2 Q" d4 |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X6 y9 g% ~7 @* x  k/ `; h; M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L  g9 z* Y  `; `* c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e: S0 @0 C( \" c+ ^% @" m, _
不粗鲁不是汉子。4 ]' q) Y0 T1 D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R9 h( r) `. q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 P7 Q' j0 i3 N! p+ d. Q. c% |, X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r& ~4 a9 n) ]& v5 M- b; y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R* m, b. Y1 Z, l% E

1 i6 C8 z8 Q- ?8 [3 B% n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8 K- v! T$ [! F: P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9 V' C% `% p-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 [1 |. G7 x7 R& }5 v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7 O! T  N6 x! v- L8 p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Q( T3 y4 Q$ W! _/ s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 o& m# K! M  n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F& M! E* |0 d) r+ F' F9 {8 Q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Z5 T# X5 u0 g- ^; q' p( }7 O4 h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E8 ~2 @4 y) P5 \; g9 l2 J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2 g5 S4 x$ z( Y0 q$ w3 X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7 d* h, ?% w2 q6 r/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c- u' d6 ~# k# l8 A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S' \' _2 H/ w& u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7 l: a# @2 p$ ]3 e- V“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0 ?+ X6 ^: [3 I! [6 W& l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 t2 N4 f0 @) t* D$ c! f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B  i7 \" L) m" x1 Z4 r!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 t2 v  s* k2 e; q9 q% s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Y9 u# A' h/ o7 H9 g" X- M+ P5 W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0 I4 W! h1 c; A( P2 I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7 k7 N/ M" L5 b& c+ W: S& i+ F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0 I3 ^$ Y- f: Q6 `# o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R1 c) u# K! Z6 d0 Z4 x0 `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D! Q4 A; v$ T( j" ]- v.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8 ^. w3 \# E* R4 r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0 `3 `9 U' Y' f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C8 w1 R! S9 w# D8 K  ~+ C5 F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 V& v, j3 w1 D9 c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K; B$ r% l. P8 ]; k$ S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 \! L0 R  M% L4 h" y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8 T* b$ O: X3 d6 |- I1 l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E1 e2 r3 n6 X1 _* [/ S3 h/ j0 @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6 s5 L) ~. g( ]; }! x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 e! h9 q7 Z5 O, D7 x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8 O% r0 S" [8 y, j8 c. g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5 s* m. f5 h, u0 K1 [% g. R5 G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o; o6 h* Q- I  {* M% k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4 B7 X( ]8 r  W- k1 U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G4 A, `; X2 R) x) O+ L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0 D# C2 k( I% t) P) u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 o( V3 U0 @# h! ]' B7 ?" G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u9 b% ~/ ^, l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R% a# o7 Y, |7 f( ?! k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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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U/ d1 {" V8 p, R/ @( ~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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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 x- B0 P, Q9 d- g7 Y$ C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y) C4 H' ~( f8 ~- O/ V& |2 E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6 g6 j* H8 I& \# t2 T/ N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F1 ~& t% L# D3 D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I: t' X1 S5 F1 P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3 x" j8 O1 A* ?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v3 Y5 X2 W3 q. C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5 c, B6 J9 U' H

6 Q5 c4 i8 n% @) u1 o% B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 a# V& K* l/ r: a& v7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  J4 w( g: z$ d% S"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9 t; b8 `& t- l2 v( a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5 i9 |" b3 G6 R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3 ?/ J/ R$ p/ {5 J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6 ~1 }  a4 ^0 e. Y+ a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D% Q/ n# ~& S" ?/ T/ \; ?- J9 ]4 F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X7 h" x: M1 R* u7 @$ C1 k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5 [) Q& X# [+ S( h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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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z+ Y$ b: o. G- G; V% N6 ?1 K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M0 ~8 E. M; P) u4 n& [& E/ t2 H' j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9 y) c6 Y- T# p' P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V0 k2 }4 W0 D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I. M& D' ^8 z' x, e  k& b3 }& Y6 W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C- p( z' B! R7 V* b& N/ I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0 P3 B  v% }) z1 u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o) K! Z/ k; u5 T: _/ S  S% O& B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f! ^) A+ V% T' A9 w% c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y1 w! D9 {$ }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 j- g& ]4 L/ f% s" X+ {6 \5 [; x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g* i9 B: o/ p! M1 O' {' W# c. L$ T& K% d1 U# X' ~  l8 ]1 S4 B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5 g: [7 m' y' ~4 Q* K) k% ^6 U3 H3 c* s( _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4 F; d# u5 w$ K) f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B4 _5 d  [6 [: W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_+ |5 F5 O$ P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9 ^# K( {8 F. L/ R1 E+ q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H% b$ b. S( J3 d2 K3 Q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J8 x9 ^2 T$ m6 L( N. d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8 t& U' p) z3 ], \( j! F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4 |0 l, L7 w3 n8 s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d9 i9 V4 k; l$ |6 w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8 N3 r  E" Y% ^' j  b
+ \+ M8 S, T* Y( K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I5 |. z) M- o, ~/ R0 V$ U- g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5 |8 n" e& `& i5 j/ [. M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2 g+ e% b4 `* o3 R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L) ^! z; D! V7 T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j" I/ ~# o( G( B5 Q% ?; G6 k( q9 T+ S# G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6 f% B& J. q$ ~, a2 H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5 a( \1 G7 p& o8 |5 H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a4 I+ K, x3 I7 z6 ~; i- H0 o! e3 Y0 S0 b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c1 H6 b: I6 |3 s, B9 g: `, B$ o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8 h& ^1 S! z1 ~& f* o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5 e8 M  w5 k' }7 e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1 K* c, r8 M9 J4 S, l+ o6 h! |4 |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2 s( l! p7 Q8 n+ s* S# G“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x  u( j; C2 @6 N# ], \# q4 P# h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 b: o" ~* {) Y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t% a9 U4 m6 F! G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 x( }! R8 y1 S/ M9 Y8 C) ]7 n! N# [& P/ j& \# S; ~( m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Y9 E% F5 u/ e3 R; a7 X' H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W2 e* @8 R6 R* A: A" d: S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1 t' N4 x& X7 r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7 Z1 W: X- k: S1 \' ]1 y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l* x3 r" p, c& R! w2 u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3 }  m: |" S% \0 h4 N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8 u/ k# H( y& C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s5 c0 U$ L# a% _. D' b+ L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 y- x' |1 g7 T$ s- I( R) O9 W" N/ \- ]  F" b
   千万别“混”工资' `5 }+ ]/ G* l4 L: |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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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9 l. M  K; c' b2 o8 F, X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U/ [5 r0 }0 E/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R9 A8 R; ?, T% A, s# I# F- r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o" \/ O  t6 _
我得研究。; J/ @8 s7 U- A* P$ Z9 e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o- x' H) ^; E; ]. `# |. l& _0 u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Q, n" S' {; t0 q8 h. @) R6 m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F: A% z9 q% q) J0 L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A3 ~  G; }% o9 I* Z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i/ L8 }, C: _% ~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J  j! i  M2 O/ Z. R1 V# T. Z$ V4 i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0 l& ]' e; @" F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3 @8 u) g7 z% c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 U4 g% M" Q6 y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T9 }: y  p0 Q+ z; V( N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z% v! [/ r, X- V# z9 b  e6 J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6 u7 b. f' |) J) r3 m1 U& G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C- V7 ^. F6 S6 L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N! x- X' Q2 `  n4 C
无债一身轻。9 G9 A0 ^! p# t3 B7 w! S8 o9 g3 s3 g& H
. \. R8 j0 ^! c4 c% h: D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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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J/ |' q5 K: x/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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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2 s) n8 P3 a4 K. B7 v% T6 b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2 f  ~. R) p  R0 T! g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7 O9 M7 u: n* y- n& W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8 W& T% X# l& J% O4 @% p$ T$ H. X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9 W! z& q5 o% i( o7 i) \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5 @0 M3 k+ _6 g  b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U! T: d; l1 E2 K" s( A3 W2 k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2 g( V1 v6 x0 W7 o) }$ f; j# G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 |; A/ E; ~2 c' l5 S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I& U2 o- w6 Y( E1 U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D6 b2 I8 ^& G* [: }& I' v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 y  x  M8 z& V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6 F& @1 ~3 m6 P( ]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6 }5 y$ \$ @% w$ R. G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7 q- h, H$ _6 r# M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o; P* _1 N7 p" k6 H* x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1 p1 H9 J. `) U6 y5 F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0 L1 r/ W; P: a3 K0 D9 r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A0 N+ k" b, S* j& r
. m1 \9 U2 g% S% B

3 _3 ^1 L: u2 r1 n& U/ L" v3 k8 X" ]9 m# g4 v0 p, o; ?2 D( V
   和民工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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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5 V5 o% y3 N6 y& Z) U! F  x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E  ]0 m, P& r' k) P0 C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3 c6 |3 R% e' _6 K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R: n) A  ]7 o' R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0 ]) O! E1 @) {7 I1 i: K8 D
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z+ O+ c( @, S* @+ m& {7 W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5 C9 y" ?0 H2 o$ l' d, b) o& k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5 J3 R& l1 k0 n, P3 d1 R2 k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 }+ \* A' n7 }  @: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E4 w: d! m% P$ o/ _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3 R' [/ _8 F3 r) V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X1 K# K7 a6 T' p; K
活着才是硬道理。
' v. |, i$ F2 n( Y# i5 W- f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t, z2 M! R; ^5 J; i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w8 G: A) s2 u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K. ]  s: @7 p' x2 L* A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9 o0 C% G% Q( e5 V1 {3 Y+ E6 G& h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l2 S" e" f, f$ f: u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y0 R- |: E3 i8 \/ Q# W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1 z1 }1 a5 P2 a+ ^: B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o# ~' b+ R; l- E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5 G7 K6 p% D: c6 j& q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8 V& s- _2 S0 B8 _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6 z3 i9 g" k0 O  e* @- n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1 ^( m- J. v5 z/ f6 C+ v% C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n* W% i% d( q+ Z) R8 Z4 G5 F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3 n% J7 a4 i+ U7 Q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O$ K! f6 V' Q$ a2 ^; m3 g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A& m, O9 H5 u. G$ o. o/ X# I5 C4 N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1 Z) @+ y$ F9 [% I, T9 J) Q, v  P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e# j7 `/ P8 U/ W+ i9 t* c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J8 g2 c! _  u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x' I% E+ X" h! _- ~. N  M0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9 T1 q8 Y% L6 A3 v! Q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8 d/ g( L. S* _9 ^8 B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 L# j( j! a# ?8 _( k1 g' o  r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z8 n. s7 W/ j8 Q, W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4 a; T" I( [' f+ }' v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6 w8 g% `& a# Y) k( s" v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i8 F. o- Q3 T. ]$ Y" q. W, v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 r' d) c, W3 j8 Z" [9 T7 g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T+ |$ J4 @1 H/ F' J; F2 k  X0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2 i. g( @$ L& N5 L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n: q; b2 x! h& b  h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8 U4 w2 b0 l: v4 g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p# B( S( ~* n* D% N1 y- D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9 \1 k, l/ t1 {+ |) o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 n0 Q5 |9 a6 |0 S; Q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1 }7 H( H; R0 O" b" h& f  |( p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9 C: S  m& v# B3 o& u; y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p* ]8 Y! u%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F  k- ~4 K" S2 t" {8 G'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E/ H3 ^* W8 N, P6 B5 q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8 v' ^. c' Y8 L2 z- O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9 v  p3 [6 q/ K  h% A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3 |# R0 R6 J" p  M3 U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t) O+ Q' N9 V7 C# @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9 O& a. x( x) v7 S1 D5 a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8 Q0 N% \! O& m3 X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4 s7 ]3 M/ i# G4 h2 J7 ~
2 a6 \2 C% [4 c+ d7 l0 {: `   从五块钱开始5 R4 S1 q' x7 D+ I0 ]

: ?2 v( |  d* ^3 J5 ]  g* e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1 p4 g( L% @* ]9 k7 S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8 c' K" S# U" I! [: F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9 J$ h3 S6 |' c0 W1 O; G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a6 e8 ]" k6 _5 V( l+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3 {5 m# s2 u/ D) V% K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J0 E' {- s. h! A8 R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6 |( R3 c- l! V( H# I/ B4 I, W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9 H0 ^2 `/ v$ [* t9 |; A/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 f, L, U3 Q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 R7 e% A: f  B- \  q! U: F# ~( p+ w) e4 e% e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0 u* Q& A& B( k' f  ~( V7 ]: P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0 }; {- E7 \: `5 p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2 l3 C# R, |. S" _4 i7 v2 u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5 k. N! m" Y7 \. d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 K: m( Q+ L- Y8 V: w: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L7 q1 Y# @8 j$ t, G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Q$ l# o0 q2 i3 v( {3 Y6 P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f  f5 K7 Z9 m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3 x8 O- B! ?, F3 u* R" v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2 h: h; Z1 i/ D  U# I8 E1 h* Z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T. ~  J( A, f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3 k9 m% T% u; d6 N% y% O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 i5 ^3 \1 K1 o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m! T2 Q+ ?# z4 K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d0 C( J1 i' E: C. F2 r我退给他五块。! V; M+ g/ \* V; S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 ^1 f0 c( E' q4 C; U; @# p1 U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Q1 {" ]8 t& k/ w* X: D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6 q; t7 O$ k" k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1 [; t4 A1 X! N$ H7 j4 K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z) ^2 A+ G. z5 q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2 O& @  _$ Q8 r& h3 S5 P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8 d: \" W1 D- C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6 n1 U& `; O# C) i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z) ?5 e; m& F- C7 u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7 O: _& w5 j3 Y; M- m- w4 C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 c. j7 ^# d5 U1 m
  W& D, P& @; u6 V5 R# j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h# _& `8 k, O: s& `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 y) c9 U- M5 c% `; `, y8 r# b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K3 s5 @& w) C) d0 V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2 m8 I. l9 X7 P5 o5 x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8 k" F" T( I( K& M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r* |+ U- w- q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2 T+ A0 v3 z: u2 Z# K6 k4 Z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8 D! b8 \# e- f( v, T( @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8 }( y2 ^$ ]4 Q0 I' ~7 d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3 x$ _/ b8 j1 H$ \' c! _'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6 o) t# T, p' a1 t2 E; p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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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j# D( k1 E: G: m6 L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U+ W) R2 `+ R+ }5 r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5 o( e0 C! W! W; Z8 p* Z' s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S! U" I: ?3 e' w( r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1 J- z3 G# I4 G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X, v1 K$ g. u' K  U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 v& N/ N% d! G. L1 E& m, J: [$ O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g9 q% g* K/ f! D; e5 k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l2 G1 P- S5 K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9 M. c" K6 r' `$ G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3 n% r, L/ B  o& _/ {) G# Y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h4 [- y: I# h9 t3 f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3 J) M7 }- Y2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u9 `5 I7 F* D" h
' y' G/ {, |) U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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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 a4 N" X' L7 A* [  N, f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W  K' d* K& @8 @! y' F: t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w; y# ?; N  e8 d. N5 v3 f7 F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9 E& O! c) Q& J. I0 g1 Q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h0 m: y" m$ k8 z3 @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a' N; d/ X: M- D  b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E1 f4 [. z, q% p8 H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1 p7 e& T, E: g6 L3 I6 X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 T* t4 R" _. F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W- a" s# k! y- L& H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P+ w; {; G+ M/ Q2 n* H1 j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N; B2 d7 y7 [6 B9 T" P4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U, ?! \# g+ V; t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3 ^- {1 A1 D# U5 M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B" c5 T2 L" Z; ~. [6 [0 a0 p% X' X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3 c1 S* U* `* G  ^* P2 t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 Y- \% z1 q( f5 w0 y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1 Q9 [4 D6 R8 Y5 V4 H5 z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9 S$ d6 t) b/ [9 y% u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E8 J; F. h! w8 ]2 _; q. G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 B/ N4 V4 r) s$ s, L%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j. C2 s9 v2 P) _( O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 t- o1 J2 {7 o, j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4 v  A8 Z* j* G7 ^9 v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U# u3 _. w4 u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 n( Z! o2 W: J' t# g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w" k4 ~; @! |1 f1 [%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Q, {* \0 g" @' Q2 a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_$ e* a" y; R' Y( ]6 _) h但我确实是个民工。1 p* H3 K9 C8 |6 O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T9 y7 Q. Z. i9 A* G/ j/ e还是沉默。" N8 F. _, y' o$ u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 d# J0 x8 h1 z& v2 d  a3 G5 ^5 N3 p2 G, \: G5 t) s# X8 S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y( }$ ?+ e7 J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 h8 K7 a; R! f% w6 m7 R1 I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9 Z0 p' H/ @8 ?3 R#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t! v  @4 c8 B) j0 H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u8 ^2 e- h; t, K. [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5 J3 s5 w( k) I3 `* S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C# f# I' z: F& ?- l) X2 R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 T8 Z) z$ f1 R9 o- k/ H, C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6 V  W: J% e3 P; d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3 u3 O5 O; S0 ^) `3 X1 p% e1 x) k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
4 E& d2 Z: f7 ?, b" Q' N& s2 j& S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A. J3 u3 `/ ^小张说:“没有。”' r  f$ c7 h" Z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_# b7 h& F$ h! _8 u, o- u7 e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X4 J# Q' m* U0 Q1 S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w# N+ i6 y. {* I$ }9 Y( g6 S) v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 T, v2 V" X7 \1 v& ]* P. i# A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0 Z) s) u5 }! s( C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V, X1 s4 X& y- \$ Q
不粗鲁不是汉子。9 \: d- z6 V7 ~6 T5 \$ T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x2 M5 }; K) ]4 T6 W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l3 _7 }6 R: o% @# d) l) N# u8 [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6 y6 [- o* H! Q  A( P, S: z3 O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 d, y3 L6 n& q; w4 s; a
& E' u& Z/ O* z- u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g, e- m2 J5 n$ P+ ]9 A8 s* f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 ~: C4 }9 p0 y- V1 {/ A! U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3 t  i' J# h0 b' G+ y2 n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 R. m( Z7 |% a: Q' Y( h! e5 a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 w0 j( ]2 N/ G! m  b& W2 ^- Y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p6 ^8 K! R% ?8 _; |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 ~" }& F- }* @7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3 `- A3 Y! j0 w5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n/ k+ K4 e! l1 i) v% b7 _9 ~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9 q" F7 r% y+ }3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7 T1 E, ~" x& u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 Q% e; ~+ P. Q8 s, M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3 p0 F) X9 `: a* C+ y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4 G  k. a% ^) s( {9 N$ _( m0 |" T9 |' d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_/ t# P. E' T7 y/ l“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7 F) H5 Z; |6 h: G  k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c5 m( v0 Q! O0 z' I# M$ L! b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z2 T7 f( P# v! C) v; c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5 @% q' ?, S- {9 `3 W1 u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Z3 [$ a# Q! y! m( h, R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2 v/ }3 `8 J  ^% P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7 c8 l- a3 g! v6 D0 N& E- w( m! B, t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p' _4 t2 h, B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t8 Z5 X* c5 `* @0 B: ^4 U9 [0 W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2 o2 ^3 x, ?- B6 r) x0 j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M) S$ Q0 U  x4 \, m+ _0 l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S3 D, u6 e) A4 P- Z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B9 j$ N% H- S" P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G% y: l: s4 E" Z2 b  {: o6 T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T2 t$ T- Q5 _. h- _" L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C1 [9 q; r0 Y8 ~+ U5 L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 a& h8 S, s2 v: a' I% u: p0 r' U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6 l+ N) S) j6 H& j" l9 ?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1 u3 n+ C$ V& b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T* o% A' L% |, i! s( t- P' h' c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4 E% X1 v2 @9 a% e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9 Q+ N3 R) p  i% d" v; S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 V: }4 U  `& _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8 W  \  H/ I* U1 e) E5 H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q+ D9 j: m' ]* W2 Z4 s$ i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5 ]4 T: t1 i- t8 t& \* n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L4 @% ~$ E( I+ u5 p# Z( V7 R0 B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7 T7 E# J) P& M4 \1 s&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8 [+ v( S  o5 b* {8 {& [

+ `: F* _% G3 b( B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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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7 \) A. }* a+ e& J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N' Q1 A; ^4 H8 Q$ S! N6 B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a' K2 N- g% H/ ]- @4 ?  M8 u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N2 M' v3 G+ f4 Z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j$ ]8 _; [5 v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 A! \% v3 W- v4 ]/ H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 ]( F+ @2 u5 A# \9 U/ i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a, S% N1 o: `: b" Y7 K) v1 z' z& K, A

( L7 ]4 `1 G5 @; H/ w/ L) U/ f% D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 y$ v/ E5 Z6 ?& \1 |'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L6 x4 j8 T- O. O- ~8 n" o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Z0 ^/ S9 C- D% y#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3 k4 K8 T8 l- L$ s. W* s7 h9 U" ]: `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5 m, E( c$ U9 F1 V+ w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N  Q. x9 |& ^; a) S% o  t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9 I$ W) H: Z6 r& B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2 `) L' P* Z) @6 L/ e& u/ U5 J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O& c) ]7 C& K1 G
3 N# b5 }& H- g! n/ v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6 k1 K$ M% j) h) C/ c6 ?+ M7 t% m" j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r1 x3 \! L% X! f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W5 m4 i$ }8 W*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0 C6 q0 T- Y, a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Y7 H: N. J7 c6 i" T( t7 {  K1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E: x4 a7 R. s  _% p; p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p' l  Z, x: C0 ]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2 o. @6 F  _/ o( w/ b$ q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 O7 O" {% {5 F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5 ]9 ?. |1 D9 P0 v% [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v2 v# [+ a- Q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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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8 r+ j6 q9 k; z5 D  N+ L
, Y9 q! b  q) _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6 V, g! o) d) G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 r7 S0 ?& K- x% |" C, p4 w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w  e2 |3 w6 y+ {+ B) h9 K7 c) A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1 y2 O( a* O; D- n8 J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e* T8 k2 H& D, H) Y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T6 G/ q4 R$ p: F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
- y# A  V% y! Y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L! M* z, e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_+ E5 i  e, k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r0 q* Q7 m" z2 \+ d1 g" a
7 H7 [+ L  a7 N) ^. O# a
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9 \# P2 j3 _) M* q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G% A4 ?' A% [& j: B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i8 f' b* O/ _! m. W4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3 G# T) b" F4 U; E( c" N( x1 [# W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A5 s/ M4 l1 O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4 f1 A; R( p- F: D+ I4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Z8 I7 D# J8 A/ Q# f: K# P' t, T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 S, \- W9 V8 G4 L" t# s0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 H9 |/ _6 q4 H% B1 f' Z8 i2 Z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s' V% ?9 y" I  N% L( s: D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R0 r3 k8 r7 c- f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8 i9 X5 m& f: h
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 Q% Q* k/ d) N5 B2 i“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0 I) q# h7 j* j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b* q% w# A& C* I  f7 \; L8 h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N( H8 a( P  v- W2 Z8 A2 r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5 M& _/ R) I: c$ g0 m
; Q7 X& a) \1 I; n6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8 Z! W* U" \5 Z5 n/ e0 r6 p" o& g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E6 X& z1 Y1 x1 D- h5 R! b& A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b) ?  d7 P* c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w! ]+ W5 s" W5 X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4 b- Q( b% e- {0 R
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1 ]9 q( X. G4 A7 k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6 o9 _5 u& N0 {3 j2 i* j6 l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8 E: \: L6 S! j9 m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6 _$ G/ F& o  V9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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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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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c. D$ v4 X5 O6 @; p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I$ t! s" v/ d9 h' d% u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J6 V) X! f+ I$ `# ?% T% V4 ]6 `" w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8 {; K2 {5 Q5 y1 u0 J/ i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h% ]& ?* R& ^# Z$ j- f
我得研究。1 W$ @0 _8 U; |% T9 F3 g* R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B) F4 {/ F$ g& B) M9 Q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h$ R' K1 b. R, N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 T- h4 X; e! a2 b$ r+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h1 t# g1 s9 D! a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v3 @* i% f: Z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7 K" B8 _' `& ]& r9 T. B3 s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I3 U' A" O3 a* P; t, b#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X! z0 }' E* U0 i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1 j' I, D1 w( V+ L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Y% |+ X9 }( t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 _+ k6 F; F8 _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h, E5 b0 U4 W1 S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6 R. C! H9 [+ o, W0 r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 Q# ?9 ]( h9 o) }  i0 e7 |无债一身轻。' ^$ s' d, n8 G: e  E
0 c  b0 f- C8 H3 j6 A+ I0 `
   出路在工作中找) D3 X5 `( W6 u; D- I% K#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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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x6 q  t: L9 A9 E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8 Y7 W, _  d' I6 n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1 h: Q9 o0 l! N2 C/ Z5 F  [' H  d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5 I$ V, Y0 X. U3 j/ ~4 ]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6 f- e* l& j  @+ o1 `/ b) Y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 g+ e) x3 j5 a! H. L" X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5 w: g( @2 ^! e$ ~+ ~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 n4 s. g6 b* j2 T/ t0 Y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2 s6 ^' ~4 i3 e# Y5 s' I0 g% V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7 Y' h& r- }+ T+ N0 Y, T; \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n( ^3 X/ G* p8 \9 J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b( ^" h$ `+ d# b% c6 |$ g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4 Y, U: X! D6 \+ |! c/ z( a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4 e- a5 A) Z, |0 L5 h5 }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A( `- T2 ^( l" l3 J- G8 y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5 y, e$ a* O- z6 U! R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 x* n7 u) E  {1 s! ~1 B4 |; Y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0 E! R. m- o9 e& D! e% p. s7 C
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 e. c! z) u/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c* R, l: r4 e7 {5 ]+ G* }3 p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5 L8 I. G9 Z* a( D9 H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5 D/ N* T9 G! @: w+ z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z/ e& J2 O' F1 C, @- D- P9 \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1 W+ i1 J& `/ S. _5 |  j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B2 w: `. e7 K1 L6 X' I
我摇头说不是。
. i! d7 s" J2 B: @* M7 ~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 T$ ^% e" E$ n! j# h0 W2 ?; t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3 k( t6 Z. g. q" S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T" ^( |; U5 T, a$ D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 x3 m; Y& v: ^* D$ L$ B+ F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 T2 r; {, S" n' q1 q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6 f' @. k9 u- y# X, @& T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 W) O; q" N" n* p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9 F$ H: U0 k. j3 a3 Q* S
7 v6 N; ~$ ~  R# |: o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1 J0 V- j  o* A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3 R) J/ b0 B*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u4 j1 v$ t  W  p4 d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Q4 u% j( P, j- @# w$ k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G# R+ \) s) G" j+ r
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 E; J5 h9 P: s$ f( Y. \) l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 X9 Y+ q* f! A! a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6 [0 ^% B) ]5 y5 H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a" d, S) T. r* {+ [/ \9 p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 O0 u; r1 o5 t6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M; P* A7 A' X% X- W, j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z9 O) k; o6 M
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5 d; ~4 H" |# O) |( w$ n3 V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5 d& i9 ^- O! M- z" E2 g! U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1 ]$ g, e& O) n5 A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
1 J- x4 n6 ]% N$ e$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9 b1 _  Y# {9 R0 R1 l
9 |" P. g2 H/ c+ S/ C) y
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 h% ~$ k; f- g6 M; q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7 y5 w9 f) u/ x, `6 H5 l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Z" C0 R' n2 M
& l5 e* l2 N% w, D4 a* A' E* M- Z
   回头路,别走& Z" V6 \8 u- z$ x0 |- P
: Z3 V2 x8 ^0 F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 o* G, n: J2 U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 x/ x1 R: \3 Q* O我想自己创业。
2 o4 M4 m+ D: A# z( \( W% q2 {: I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8 {& Y7 V/ c' ~3 A  }- R$ P
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T; y6 R6 R) |) j# o5 b7 I3 A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u3 L+ z3 X6 j$ d; f5 M( O$ j0 p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 a5 w: C- p/ ^: B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
$ Q6 D% E6 {9 _, x( R这是商业规则。, Z% ]( f0 S( ?) L) F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 L) y% y3 s, ^* U3 W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4 s6 i7 \0 A4 ^' Y0 L' ]# n
9 P, i  Y* T0 N$ @7 Q0 }7 }' G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 g7 ^3 g. C' P; o, X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 g% P5 d4 U+ C: m2 h: D/ P0 G/ h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 j" w6 A' k6 @(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6 k! l+ K" L" W! X: d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 A. {5 ~5 B% @; X4 W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 a! t% Z% T& }7 T1 }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
9 C8 j5 v& j4 g, I1 ^3 g( T# a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2 F' ]3 W# x' k3 T& z1 ~: z- n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 Y- }2 i3 V$ B" d* W# v( g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o: G2 [+ y; I& t2 L3 S, u, o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6 R# q* s8 ^, y9 B, J) |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X4 K0 r0 C, M) z4 x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7 E( h6 S: O) D: j; z5 T0 j- X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q' C; a! ]" K/ ^3 x4 U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c1 A2 }6 [; v+ s, |1 |9 ~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y' }. N4 h1 F4 `3 _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F+ C& o. r9 w' Z8 f/ s5 h& T5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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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M" W- r% P2 d" [* P7 b/ k9 u" S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 f1 D) l  O1 n*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 K1 I2 `/ J, k0 u5 E1 J# G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 E" g4 P# \1 D' r0 F3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w8 S( ^- y( I" u' T$ V
  g; |& e6 u" ]% Y0 i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G0 h/ T+ O& J7 T9 g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 m& L) J: h* p; u8 O0 g, h: i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 v% Z. O5 g& @( M5 i& h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R8 l! k, Z# [7 I. K# E" o% Y* ~5 X6 U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6 ]% u2 A+ e" |) E8 H3 Q3 q$ }6 k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1 F5 x( Z9 ^( A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 N$ S! H5 h' M7 ?) n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5 o, O( l2 E# m5 q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7 x9 _7 v3 w/ A" I

2 m* x5 U* s6 n* T+ G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2 s0 f" L3 J' y' ]# I4 A% O

" {3 n+ \5 y  _  p/ Q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5 l( `4 A7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I6 v$ H( N/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C2 {6 d3 ]0 u, J* m6 \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0 E8 r: Z3 B6 O
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1 t6 q6 S% B5 J8 S5 T1 s  p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s$ o) B3 i, D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2 }% H) t! t*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 h. B# h5 ~4 a/ f. }1 {8 a* f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 \# S, P! S1 g0 Z7 k4 M3 o, l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6 S+ h2 a8 k: a* n; X# F) n( j% P/ X1 ^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4 ]' ?1 g8 E6 L6 t4 `# d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 Y9 f: R; _8 E; l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V, a) {+ o3 ^9 ]$ q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4 X2 f) _) b1 S, N7 Y, ~# }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0 F9 Z! p9 s, j* a3 I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P+ G( Y( q% v: J; v
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4 J  ]3 W' k2 `' l/ S- K  Y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 q* x; s; m: w# ~5 E' U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 k% Y0 e* }( ?& z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O8 C( O) g4 y) \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E  r: i- f' A2 X9 G+ A
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i/ Y1 @8 w& R5 D( `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t& H$ v: l& D% i$ L  d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0 X7 ^5 X' g5 t/ p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1 {% E4 w/ m4 c3 Q2 L7 J5 M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 N& [3 D! P# @* o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w. @/ Q4 G  ~  ]: R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7 q7 D7 o9 y1 f7 m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q# R- x$ T" ?4 f7 ^3 ~
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K' z# I2 m/ Z+ R2 ~8 O3 z3 l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7 s5 M+ c/ b- r( u, ?# j( T5 q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9 D/ K! H. ?) U# X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4 c) j7 Q* @5 u# s& j) B
, s- I8 a6 w( G. |) f8 V9 R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 U/ ~1 x& |8 U: e4 I

8 F% L7 C8 ~) c4 m" J8 r, Q*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1 E7 P  L' f, m  S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 j" x, A3 [( G( }$ v. x8 @5 i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M) ~2 j4 Z3 j0 A! u)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 X/ Y2 j2 m! }3 _* A0 v% p* |1 h0 G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 o) h8 m8 g3 [* x4 z3 J6 d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 U" M" Z/ N0 s  {% E但我想他们。" u, @0 @- [9 p* b' `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 i# ?% _5 a/ F" l$ K* I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 n) \$ w( u' P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2 p& N8 C# b( V! J/ ]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9 W% B& G9 C* J8 e- j- o% r- a4 Z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 A2 R+ N; l& L/ D5 o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Q5 _9 f7 t( H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 M" O+ u' g1 Y- w6 D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0 ]0 U; ]" X" z: N7 j这就是她的人生。3 H, W; c2 O0 k9 i0 \- }' y5 N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0 C' _( _+ t! j5 Q; h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2 r6 P: @) ?& M0 q% Y' ~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k- u! j' a7 W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u4 ^5 [# v! k4 ^7 H4 w8 s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 W7 ?# p* x7 ?9 f3 q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E0 e0 C: A6 n% M  p% i“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O2 |) D, g0 W( I- }+ C
我苦笑了一下。
" U1 `& @' J8 S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M5 o$ E2 R2 U( W& W& Q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T5 y+ |8 ~7 I& M
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X5 k7 V' ~4 V' p  X6 L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5 J% N: }5 \; v7 U) x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1 [: n. J% ], X- u/ V; A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T8 W, X& A: D0 K7 i
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3 W8 `9 z6 T* {5 l, v
- D1 j; |) l& z; B7 S
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 G6 P4 ~) o" o: A4 ~& h) s3 ]* m. K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4 \. X: d8 @: V5 a( r
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9 t$ m* i2 M5 p$ c, u' s) d% g. M# m3 b, P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x& Y$ h7 \7 e
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f* d0 O' P9 j3 k9 Y3 ~4 l
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O8 w# t3 n3 a$ K# |4 J. e4 L2 L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6 Y, ^4 f6 Q0 M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9 F/ E, i" Q" A3 a/ r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4 t: p6 `* [7 v3 E" e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E1 m1 t; r. P% R* Z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j2 L  C2 u. u0 U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0 E  Y  |$ [) Z6 z* |' e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5 e) f  k6 g9 L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5 V( q. g" v7 |7 M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 X5 d* S5 A( \4 V" [& D0 y5 Y: A# f, n4 ?6 G
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 v: _) J9 S, `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2 R! X7 ]% g+ T0 M& u
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 z0 c# u5 K. L3 R  e9 _( [) z1 g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1 {! J# C+ |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W4 z. k1 l4 R& N; A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x0 D& ]4 {8 [- H6 r$ c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 k. _0 S: |( _- q6 C$ Z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6 z% E4 h- R! \* ^; }3 _- J# y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 M/ h$ ]3 d* Z* w" B4 A9 K6 o9 i5 z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t/ ?9 u- p, O6 p) l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s8 B7 @( s7 M) d4 H- z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b, b  f4 d5 h- R  V2 W* h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 n' f. j' T" K1 E# `! Z! `1 `# d: R" y8 c2 U
   惨啊,居然亏了8 z5 Z; q% c: H0 c+ ]' R

' b6 n) u* t& h1 [. I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 y3 r' l$ Y8 Q* {1 A7 _3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6 R- ?9 p, w: a  R: N. Z' Y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3 g- c) x. y+ k1 U/ _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9 A& ]3 V1 H1 y8 x2 E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 ]: @0 H  Z" N. H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U' Q- z* S' @
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z! ]3 n+ S+ h# L- O* [
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 x1 L% n  Q; F6 e% n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v# P' {% z; {' |5 T& \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L/ a% |, z$ G9 z: _, }3 T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 S/ R. \1 Q0 q* y  x9 G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 \+ h, T8 j5 Z2 L) r- t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 ]  ^" T: q8 i. ]1 y2 @: h) m# c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D/ m% O- K5 z  W) f. \: n8 ?, E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M* F) b5 k* X4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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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C% q+ |6 G2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f5 Z$ ^6 k3 i0 D1 x)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 Z3 g% v! V$ U2 n- B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4 u' T9 i; T; M. y2 h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2 S; b2 C9 l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Q1 E. s) o2 W5 B- t/ M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9 Y" O, ^: M1 P# m# m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3 I( q: t1 k7 i' r4 g( y0 O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4 O' Y% x0 c1 @! H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 \% v5 I: c
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F6 o: Y# X) Y+ N) u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5 V6 s4 u2 F: \8 l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m  d4 F9 b4 f  g
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 s) a& ~) R, \- N" R# d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 Y' X5 L" {) o& l5 W2 n% L/ Z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5 H1 |- |9 E0 c. m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6 k, c5 }# [9 d8 j/ y: j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8 u* M& y6 e( E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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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I3 E0 \) f" j5 Y8 [; F" B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8 P. [" n6 u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2 D% Z; k7 a- z4 b8 V' \8 D0 M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7 _! n' v& P; m  C6 x6 I6 }. Z0 f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p) v' h- G  T% q* F
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4 s* `1 r% n' G: ?8 P9 I  B3 I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J" ?: j% r; i3 M0 c' q3 S' n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Q, _" q4 v8 k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 b$ t( b4 A6 y6 j, N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5 ~% t/ u, g4 }% _* M7 d! `3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W" v& L) E2 j7 U9 d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1 w- m: v* g7 r/ d# W. _
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e3 h# P( f) c- O' w8 F2 j; ]* Y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y  p" y1 a) N: J% K$ I2 ^) N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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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 d* m! d- y) @' j9 Z: F0 C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 g2 f* m* t( J; m/ c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 U! F9 j  v; a4 u4 a# t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V: d) y' I; n2 f7 Y6 u1 _% j; Y0 B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T) D* s7 _( p7 A+ ~
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L/ V$ ~5 S" B: ]5 b1 d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X: z  j% U8 J8 N" ]我这是贪欲吗?
5 t! U% @4 A+ }) ?% d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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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0 h+ r2 a/ S. U1 G' D) n

; u4 [) l( k+ a( u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6 g% _& V9 A8 F( s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M  J  r, {6 X
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d1 ]1 p) s) a
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x+ c6 a% O1 V6 r0 v2 G/ J6 \
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Y3 @/ d, i" p+ G' H6 w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5 |6 I, V- z$ {2 V3 Z& G2 u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U2 p$ Y, b" K. n, R, F
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F* E5 K* J& s! o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G3 B* P/ _8 [* X6 `7 x% {7 B
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 M# O3 ~1 J3 Q* O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 Y* p/ j2 n( i4 k2 Z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2 e: ~8 t. m$ S& i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6 W0 R- |  y# a; @2 ]- n6 b0 g2 Y6 X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 n; i5 {1 G) z9 r7 R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R7 z+ F; }+ U# U4 O$ f" Y* Y
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w5 d$ g! R  h  b& q. X0 ~% V"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t# ~9 E- J! b+ V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 t% v# f- Y+ T8 F( r% q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 ?3 n  ^! ~7 U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x4 b8 Y- u/ X7 b% k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5 I# x$ J- i* T+ K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K+ n! x4 p; h% I9 H8 Y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9 q; J& A/ {! e" a6 Q- O' z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0 D# z' P, w$ ^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 E- f4 W# l: }( f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0 m6 j5 h; S- s% n2 ?+ i# Z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c$ O3 W' B( Y' O) m2 n8 s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4 B4 m% D! l  a/ k+ D8 l. z" \0 p7 `! k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 K; X9 q9 k6 T' `* R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A4 R) l: h+ p$ N; D- v% d
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 e" \9 a+ Z! u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q) U7 R0 @  \( c0 i% y4 [& w  B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9 R8 ^$ k/ v6 T* K
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5 S- `9 I* b: R2 w# Q
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 S- H: ^: A9 d. }+ `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8 C# [$ V+ R% D6 U+ G$ a
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 H4 W$ X% X0 @/ o4 {% a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7 ]  O, ~/ }! Y3 O+ |& S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8 K6 W+ t. V* B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 {: M3 d" i: d1 `% {( ]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 v1 Y1 L# [" J, e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 y2 v% [. P3 b! c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3 E1 n& I$ K2 H9 A- x8 P
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0 I  E4 \/ n! K7 O* ?% u
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 I# ~! k2 t5 z6 e+ S* o; c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 `# W/ Z3 {" e! }4 F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 r3 d: U( ]/ Z7 k% c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n3 N: `7 B3 \  v7 ]3 r8 C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L: @: W8 }$ V. q: r/ _; E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y$ y2 k& S) {) W% H
文不对题,他妈的。) \2 {; ?% U8 Z7 J: ~6 ]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 p% f! N% }3 V& ]2 E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e7 y, t' }* I" Y3 r* a  w  _
从来没有。
2 q6 W1 D; w* H" e# U! Z)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 Z1 [2 }# |, s$ \$ f( R: O. T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6 _% x2 y  P8 w. ~
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5 w: }: o3 i8 t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4 G: o4 w1 |/ Z" j2 {" b2 e5 z
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0 z/ H& g9 L2 Z* {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f/ P' z9 R8 i* S% Y5 z% n0 q
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8 I% |1 t3 v2 T+ B  y1 |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1 G8 F% m2 T7 r% n& ]2 `  [( ]
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8 p7 i. Q( i6 E* D: H/ v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 u* c5 X% Z- g; @7 r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 Y  j, V  D9 ?& s" L- l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 H9 m% }! S% b) J! a& e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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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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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c1 y, D& B& A* X) J. e5 X0 v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6 L$ r1 G) y6 B( a# x7 P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 T$ M+ R5 l1 Q; \5 l# P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g- A; x+ M3 m) h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2 ~, W. A$ d6 Y& p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8 b2 Q8 B' U3 m( L" j% F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d2 _! U" v! V# d  k
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8 G" j- E$ X: H  i3 v: b2 l; b9 k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 c) w& b, r/ }  ]' X5 q" T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e( F) i% l$ B$ L. G
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8 W  p! s- x" o7 s; y% h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 m& j8 g! F/ G( N4 A  Z( m; T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 K( x: Z% Y6 v, N5 U# K' N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5 ]+ x, F- j& m! X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2 p: y( }5 N+ x7 G; g( l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 o, U/ f$ o3 A6 a/ V! c8 s; h2 J$ p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e! r1 e6 V9 _. Z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a5 ?; p. ]/ C3 A* W4 K9 @+ }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k. B+ b" b* F+ U# `( Q0 X! l

# b. a9 x1 N) j, s+ c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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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r3 _4 E( O& J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t, h& W! U3 R& M" c7 U: Y, T. N3 `
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 o# @1 I* I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3 x$ ~+ c" K/ W4 X- J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 Z" Y: e9 g3 U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 ^0 Z/ r; g, h  z1 Z, N. A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1 a7 \0 w/ ~* m0 E  X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P, S2 U  @9 p' e. z% J6 v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w* X/ D- Y( k. I" V: R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5 O9 s* K8 H1 ~5 K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 ^: l0 _0 j- v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b* t4 q" l* |5 N! y3 J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5 H3 z  I' {5 Y, d. B3 R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 `" j) I7 X8 q. j  ?- U1 x, @6 o
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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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h% p+ j$ c* x; z6 f. \4 m/ @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a! W. F4 Y, v3 |& y7 U3 A/ ~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 v7 w! v) T9 w& F6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I& O( K0 Y$ j. o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8 _, h  {1 c4 |: k7 Y0 {) y+ [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B- t$ X" d. [9 `& S( Q
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N& m! t: V. E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4 g3 h5 [( q# C# A) X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1 }2 M) ^7 `$ Y; R3 {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 M, x) ^/ |9 H) F7 H: f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 a% b+ }% `, u3 D* w0 k, G9 O8 q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e( S6 e& X* I/ x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7 b( t( c* I: q5 s8 K; g
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 c5 v, T4 F- N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g# n" {6 `3 t7 M# {' v
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o& Y2 w$ ^" ^: i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w4 J( ]9 Y8 K* c1 }* A
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8 k# {. S& `% [2 L" M' l: v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 L* E- `" W& C8 H% F8 l) d2 I5 M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4 G/ S/ W( ?* Y5 D, @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3 m8 v" Z" M/ g0 g$ B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3 J' z1 n) j1 K% n6 H) m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
- p0 c* P2 P2 T6 f/ Q4 I3 s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9 j  K$ I4 \8 U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r- a/ S3 x9 i! `/ d2 Q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6 v4 y5 f. j, J* I5 M9 N5 z! x6 f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 C1 A4 z; L2 [" C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5 U9 s1 A) v! ?% y: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0 R: Q; f& p  S. f3 `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9 i2 @2 H0 K) k) h# a( {' q9 Y
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 N' K) A0 J6 K  S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J3 T7 P: o3 z/ f) ]! @$ ~

) N) H5 K) `* |1 ^( H/ [9 s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 [* i& b, O% u: K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_0 r7 C" j" d2 e6 |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Z- J6 `6 Y3 z+ I" h+ m$ G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p2 \/ j9 f: w  l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i0 G7 x6 m$ C8 }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 y0 t. W% H; c( o/ `' M  u( X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9 k) Z6 U" [# F* z, R1 C/ y" Z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1 s8 d0 G9 `3 \  E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
5 R" T- l" G0 J# G% F1 O1 `8 p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9 b4 U' H; o: w9 y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6 q: P; O; [% h" P0 s) @9 M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g; [: F+ u) Q3 x" _1 q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9 O% d5 T+ F2 x/ F) V- p1 F# \
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 A$ [+ A$ ]5 B! N( ~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 }& y" I/ ]! s. J9 G) G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 u5 V+ l! }( a. _* Y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9 l: Y+ z$ J4 u- I  y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2 h! F$ ~. \3 A% [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9 O2 v- s" i- k+ S6 ^( ?2 G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c) j8 p, A6 U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7 p: y) V. c  K% Q. @1 k4 {" ?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4 X3 b6 o5 [) V- h* t! E. O$ l
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J0 o  f" s1 \1 P
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7 R( [$ x( }( I  b; ~+ r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I# u- x- Y" ^9 c) S3 u
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7 F# h3 L+ ]. o2 k$ C* k7 n* y
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U. G4 S2 a/ f( {) D/ m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W8 ?2 m" b3 O' K" E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C4 v% Z! M4 q$ ~: z2 L$ M0 F
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4 @  ~0 G" }- ?" r7 K9 k( P
4 v1 M+ B" I# E
' a" P1 R, q& X3 S   年底的收益
4 A: C8 s( I" L1 O0 m9 Q3 C! Q$ j; q. s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2 I- _9 b1 j( Y9 ~( b" j# A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 s! G4 ?. \9 x1 V2 Y& l" W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 n0 _& Z6 }4 [7 b+ E1 \弟弟有些犹豫。5 Y" K8 x/ B6 ^! W# e7 P' O& m; J& n( Y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 f) Q& \4 r2 [9 O5 K* o+ r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 h) ]9 @/ [% T: j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 J& c1 Y" }8 t" C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6 ]* r: j: e6 I5 K: u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t; [; S; v+ D" l) B  n5 Z" l4 ~
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t; t/ ^9 i) ]( A' X. K( F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5 {' G, ?+ x. M# x+ K/ F6 k9 y" N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 \# K: [1 `9 v( b" i8 ?: Y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 r0 }0 ]$ k3 p2 r% z7 Q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 l3 d3 D! o$ u# ]" e& a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D4 D! s; k6 r- i, b! e: |. r7 x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k# X  @5 o- C, G6 x/ B8 F
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q8 m. @) c  I$ X1 p/ H6 ?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w, P! C/ v0 i8 c* s2 t/ [9 \9 P! k
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5 Z7 w* {* k- a5 k% o- K5 a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Q2 O4 I' i' B) y+ w( {) }; g
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3 }$ ?* _# P8 ?; o: M! C
( e5 O4 e8 j, H  B- X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 G2 j; m9 T5 Y& w2 a& U- }9 H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4 R6 K% ~9 x; a4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 Z$ F: Q$ P) M! n- k9 F' P! {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8 {7 ^. D  Y+ U& K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c* B8 E7 ?; V, A% W1 F' o+ e! n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 p9 E. h2 z1 V6 o& z& u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m  [' @$ d* P9 }6 d6 N
钱钱钱,命相连。
" t" P4 z# L6 S+ x* u9 a- R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6 o1 @$ a& V8 i1 r8 B- ?, e
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 K! D3 O& v" W7 S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5 H9 n" B6 C+ _; b- w3 c$ w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5 h1 k1 f5 {% ]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4 o3 _/ ]  ^, \) R* |. e1 K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H- e% g; F8 ~( A, ^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A+ A: Y' n9 a$ I# [1 ~; R( L
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Q) ]- r  o: G
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 j$ ]% l) r! p( K) u: v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 v  j) r  _% d) @8 s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5 k( T& o' e* V9 L  {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 v1 r0 ]0 C- b# ]* Y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2 O% j4 M- C1 h( F$ f" i! Z+ H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f2 f1 i2 z3 e8 {5 H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8 k) O6 ?+ U/ ?, a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7 c8 ?, r, c! A) p6 w
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2 F4 P& H' ?2 ^0 ?! C$ R7 w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 u0 e: B2 q( i. ]2 E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D; k6 Q$ w' _' N. R2 e9 O) D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5 q, Y/ C2 O5 a' t  V
  b" H5 S* h8 t3 I+ M3 B: {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4 i" G1 W) @. w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u" z# u; F5 X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 q" J- H+ N& y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8 w; W8 d* Z: V9 `/ a* a$ s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9 o: ~( X& H9 ^- M! H- d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 A. f. x5 V+ C  t, q% y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6 W, L- v2 i9 d( X2 G  m6 s$ T
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 c6 z/ K4 x2 q! ]' i$ e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 W: B( e4 f) _! o. ?) d( o)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 A: o' k# s2 a. _# |2 s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
% r5 {2 c4 s6 l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F( [# c* H0 u; z4 `6 n' v2 D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U: F6 b' ]7 q( g/ O. T6 o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3 ~; q2 O; y% l& X2 T5 H- z& q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 E6 w- w9 P- Z# Q
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v5 Z& U  U6 s7 u8 G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Q# |* ]" \/ Y* d- M  E8 K( W6 Y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 U% b7 _" Y- [' b8 }: I
( S! l: T1 c) x' |" y0 w) A/ A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  B/ ]9 N$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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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只看该作者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q( f% w) B5 f' }/ {9 m! \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 H6 z; R, E; S  E, Y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 b$ J- c, C6 q+ w; l. U* P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 b6 o! A* j; q* `2 v* L8 w3 v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6 }) ^% U4 S% q) b0 F- ?9 _+ n* P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 N4 i" @8 Q.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7 {3 Y2 D& V3 k+ T3 s* h
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 W3 A: c3 X9 J8 x# W! b2 Y; ^# c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1 G. U! ?/ h. v) {7 n2 K: d
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K2 z5 o$ f; J; V% R
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R1 u( N4 x3 P5 d. N2 H- w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 w! ~1 I* ~' J( H9 U) S1 n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r! u9 m! e7 z8 N7 s4 @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8 G* D& g# o1 |! r. }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 Q4 \0 P/ [6 A. D8 x2 Z  t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 M! ?8 N2 `0 s' }( X( U+ e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7 V7 L/ R  P, a4 B+ ?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 F! l  m9 ^  ?2 T/ h0 F& b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h4 g, P$ H& G/ T$ r/ x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 k& [& I9 H' r, ?% w;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y- G3 j  X; n; q& b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9 s! g! N, Q2 V; M1 I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 w6 T1 M4 F8 G3 Q3 e$ m3 B0 L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q7 x6 }8 t6 \3 b* J1 K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4 j" O; n2 Y7 k/ g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U, R* w2 Q. L! R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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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I2 g! B; H3 F9 O% Q  K! y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2 V" _' c. `4 B2 k' B3 X
正月初一。
  O+ j" ?. s6 o- e1 i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 ]" P7 Y; M( _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u. a% T2 N# f/ A0 S, }$ _8 H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5 i) L5 v5 r  V7 w2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5 {& d) q; {3 }7 E; e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 K7 D: I' i/ r. _0 P. w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_" X# `  S9 `  q' |. E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X9 I' F9 S3 G. A4 {( A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5 g, d  C9 O/ S3 D: o  W  a+ T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7 B3 K6 r# y2 K, H( [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6 s2 `. Y9 m3 p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9 B7 m1 P* k9 J1 q0 C/ B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t0 A- U7 v) W; [) L+ l8 O2 R
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9 @' y! c2 P: m! P( E* _
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u6 L! M8 c( @$ ?4 D; V6 b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z* x/ D+ N% E2 T0 T+ z8 l( _
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2 v- Y' `, J* C& w) M; N! |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 h( {5 w4 [7 J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9 j$ i  n! O7 j! v: y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 h# ]) E* ?. Z- d4 ?( q-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u6 V- o7 H: C6 ]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x7 ]7 @* [1 Z" A+ V
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9 d! P+ _" r5 F! `' a  B$ d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 |& a2 e+ C* u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1 x8 c2 o: Q5 b1 w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9 [, f- J, e% S0 M4 W; r
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z2 r1 b( g  f) w# {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8 a& T- a  |1 y- Y- s- Q$ I
喝酒,一醉解千愁。# R% s+ X, N6 f. t5 X$ w3 _3 p0 q
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6 c; C% r9 Y1 K6 |# ~" Y) G5 X3 v/ U
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7 w/ Y8 \) ]! _  `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 Y* R& Q) g. Y. S" r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4 T& ?3 p$ O3 c( m6 s0 I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l+ _+ M# a# i( z7 f4 v& W
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f( s2 @' g  {$ P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 R- ]# ^" @; ]+ l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 r- ]; c+ \) T- ~9 x* }  x7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W, c3 N; T7 N3 D8 f! u6 B: Y, W
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x/ ^3 V% t; @; t9 w) ]& K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 y$ c- W- g# P" d/ j4 ^( F5 S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K4 Y/ m1 f- b6 }$ h* N3 b
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 {1 i* Q# m2 D, c2 h' O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2 g: @( O" m; ~4 V- {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 p# L5 _* e# D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 v% B" W* L5 `' M- Q2 p3 E4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 L. n3 M6 }# d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1 \9 i' a" t; {: G"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O3 {: U5 g+ y3 N
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7 D: m: X& ~5 R* t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S8 n( |( u; Z: J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 M/ u0 q& L! V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4 R& i2 s# B: q6 F9 d; [' z6 U
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 `; j6 U5 R& k, W1 M2 L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5 ?8 f) o, v# }  h
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4 ^% s  }7 F# f9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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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2 q# b0 Z; R+ Q& |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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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 w! i" p% G/ h1 @5 J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8 [$ D  U! G2 |6 `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 ]$ g3 K/ I6 C& U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t' b! {( d" P
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1 n9 w/ j: z; b& N) Y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a! D+ u6 N: a& D2 P7 g5 m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 H  g, u) ^  k$ i1 [% `2 @4 K. V,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s2 v2 w" [- B# f6 s! e, l
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Q' o, @! Q7 `( x4 h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7 i3 B9 u. K5 Q( Z! q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6 @. ~( a* k- H3 U! C
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3 G; N2 h$ \! `3 i7 _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 _/ n0 y: l% j& v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9 Q5 D6 E8 T+ X; Z+ f. n1 L* C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O  W5 }9 ~) t, P3 J, X: m+ P  T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 G' y0 \+ z& d8 i. |/ l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_  ~4 Q) B! x. k( t) M/ K, F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5 p: H- }2 g# v) |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4 B) t' V9 J8 O* `: {# R+ q. B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T  b9 v9 Z) y1 s% W4 x+ c7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 t% T, O4 a" _/ n1 e! O. Y8 d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 b5 t" L+ h0 j! X& x/ e2 d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 e' ^7 p$ i) P) k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X$ M  d" m( n) N& Y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5 S! [4 R4 p7 `/ z$ b% j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1 S( H! m8 l# r6 H9 r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1 ?9 B# T  R" V- J/ k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5 S& b" v9 K+ n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 l. ?  `. K5 H& y4 ]' e  q+ n2 G- ^4 p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O2 t. G! ]. ?! i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U1 q- Y, _# }; Z5 d9 S1 ~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0 K8 l9 L, z" |# }: i- _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9 o4 T4 a# y% O*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4 f  o% z8 [7 k# |: }% F1 W
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l! u" a$ D* a) u# b: S
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3 n. K+ C/ L' `) r$ m2 L" B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m, [+ t3 k0 @/ D7 v1 R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3 \0 D9 X. }) F+ j! a4 R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Z& x; \( W2 m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 W: w; o- S9 F. _" o% c- W4 e3 N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 e7 J, j: H! z$ e! r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4 Q* B8 `4 J: v( i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3 O& i! M; u; \3 ]5 l' D8 ^6 ]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
. |; V1 a9 q9 o; z% R. L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5 j$ ~* J8 e% z; F
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8 W: U* x" d! x2 V) }&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8 y" [* f, Z7 R. h- s1 y% d5 m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Z. `, u. v1 l0 g" }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8 i- v2 a; O% c  G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h0 k" w( K) E3 V& y; H6 g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Y: v: W! N; @7 K3 a0 i
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6 J: A# U, I! E4 b) v5 \! P5 ~% @1 X' O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m0 e" Y3 l7 N5 v5 d% P9 x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 a( O; o* ?7 M0 C4 s) Z5 |1 o+ J# L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 i4 T$ j- t4 n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y  N- s+ U7 n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 q1 y5 R4 O( i' W# \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5 K& V0 i3 C5 v( \- o5 z: T* W" c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4 g, C! E$ `, P6 e7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8 ^! ^! R% }/ ]$ H, A

0 }* e* G  A5 v" ~+ d% q! S7 w2 M7 Y( ^+ Q5 z& e" P* \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W; h7 x" [, ?6 d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6 J0 l9 O+ @& }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 x! S7 r  O8 T  U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Q2 x8 Z6 o& t9 S6 _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 `" d, x& x2 _' p9 n我也笑。
! K% n; }6 P6 z+ H: S# q. z5 I: I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b8 o+ }0 v; h9 N, Z% o! ~2 C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 R% |1 B6 \
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3 B( _+ }# W; p/ }  D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 Y. @+ j! ]$ @# F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5 S3 f% g1 T, K) h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G' _* q1 J4 z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1 F2 q% I: q/ k$ f7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B$ s# U+ U  d$ P.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3 k+ g  p6 _" K/ N6 R) c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 ]+ ~% h7 t9 T5 k& K( b( i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1 I# b4 ~4 |! v; }, V9 D" G$ V( y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 q+ @& }0 Z: I& Z+ j7 d7 ~, c/ L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2 J+ g% E8 ]2 d' c' n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4 Z1 _% a! s( X& G* f- |$ {& Y, P7 [1 r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K1 F) {7 d" B3 p% Z$ \) M+ }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V3 |8 q- \7 R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 U: Y- s- `3 J7 u  e7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F' @0 c: h& m# B7 k3 ^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 A# `9 U) Y6 j$ y0 x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 e- z, q8 f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1 R' }- e0 \- J( z. L5 o, K3 t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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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2 L  g8 T/ l# s0 p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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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 O' Q+ x: O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4 {9 V2 S% U7 l/ ~
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4 W. T/ q: q/ \5 j) N  r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 [" @1 e/ Q# H5 @9 }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k0 _2 @( K0 S4 H* ]1 h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5 u4 v" ^/ k* v4 W5 l: A. q0 e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L( e( x0 s( D5 E, d) j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
: a' |& Z" I& u9 ]. {: s& U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 x& m/ U$ M( k' e0 J5 _; m8 n1 P3 z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O2 M7 a! o, j8 F5 t- u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p" A, Y$ j, M* Q1 A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Q; H. g$ A+ Q7 M2 w# r! N/ |; Q3 E' k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 q( G* ?3 d2 ?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1 B) X( O! i2 f' o1 {2 K6 q5 g# D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 r. h# f" s, \& N0 a4 G, I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7 c6 e3 A  @5 z# v% Y& U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9 v2 ?  p, b' T* R0 q#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8 V/ `" M" Z7 |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0 `! g7 D- w/ ~+ Z! x4 j9 A
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6 P2 H$ M' H) w2 t3 e: b' [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 i, X9 S: ^. T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 c$ B0 K, q8 B  C  d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6 q5 d) ~3 [1 \  I: Z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p) ]6 g2 ^% O$ V" E5 n- `- r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5 p+ G, J1 c& m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5 {5 X/ o' j7 a4 C( O! P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9 G  Q2 z: W4 d6 R; m4 d4 y, Q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q" g1 w( o' E1 I+ K0 f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 h; B4 I. X5 o2 e  V$ V% o4 F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9 D5 J  N9 Q& B; K9 r  H! G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6 ?* q' `9 y' j* x8 u3 g6 l5 Z) s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 F, i" G3 ]: ^" [. H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 D+ [( o) \) F. Y1 E" G- \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R5 q  ~6 A8 {6 e
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 O, [4 r% D$ L' |% T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T. O7 ]) N  f3 w5 F
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 ]3 C# s, F. ?& s/ Q$ g% k# a3 c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 c: t7 \9 K" e1 M% C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e& z* H' }, a! _' w; I' F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 Q# E: S: s; G7 m& h/ b# M5 e3 Z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a" S( z+ k4 _' F- p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d* C2 H) E# s4 p
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 c  X* _- u7 V, N, f- ^7 E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S! c  R- l, y1 d: p
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o  W5 @1 G# j: a, v
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 \8 N! B" \& \6 \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2 M" n1 D  P! K8 w7 R, `/ s8 Q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6 ?( c  i; R! P( p% P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1 P6 z$ B) {. e& P% k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E" l( c2 s; i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 U! \: e( X2 c
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f7 T3 \9 c+ a7 S1 f5 a( E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 o# X# i4 t$ ^; @1 J; U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 d$ _* g7 [: P  f3 W
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8 L8 B1 C/ F3 O: I- [# q* X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8 }/ I/ T4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R# y$ [! [: N) @+ y6 K' e: k7 m" u5 F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 L. j) o: y" `+ P%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3 w' c1 f4 B9 J' X# b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 Y6 A* p" G4 _( ^7 E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 r$ ^  Y: q) u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3 n. i9 i5 N+ t8 q8 F* J+ P我说:“没问题。”
8 b) t- J6 Q! Y# T- M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 p+ I- {$ v+ Q% [! R$ O- E+ }7 F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 n- a/ A) @9 x5 E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6 t# l6 v6 Z- J6 Z3 J
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u! H$ W, i: }! c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3 @& e" \$ K
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7 @' V. F7 S4 m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q1 m  w! X1 \: K$ N. U$ c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 k/ |" G9 Z' s* y# Q6 Q; x8 k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 z7 p0 Y+ J/ _4 h4 i6 L& L( W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9 n6 O6 j8 q
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f" o# X' S* K, Q. w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4 F$ S, Y7 c& J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1 R- w/ X! u- j2 \典型的自我安慰。$ h& T. l( ~% Y,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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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s( q5 P* A* P
3 Z9 G' M' I4 }9 {. `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6 ^5 S) ?) Y!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8 y/ G7 C7 m4 J# \; v4 E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 ]: G4 Z! R) |, [4 o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4 T7 S7 _; z. m: Z8 I( G" h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 E6 ^; m$ G3 o2 W# C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8 t; O+ `0 s1 C( L3 z% m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A+ @* Z7 ]! B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 b+ x1 m  S( h" b8 L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 N" \9 E# ]. N) ~* y. y% B4 G$ E8 w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Z4 K+ v  D9 P  c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A4 m1 E% @) g* s0 ?
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x9 ~8 [, p' k. r
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8 f4 L4 M' j  c) r$ e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 c5 F6 U% q- b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2 M2 Q/ B" S$ d1 F% i3 }# K+ C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8 {% F+ G8 J( X+ ?) K% {8 B- \; |! t
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_2 v1 K' b3 J! I' G$ a
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C" u/ f& t: m6 r# C1 Q0 n, I4 m
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 \% @% Y( s$ H0 m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 ?/ O  z2 @4 O" E' m) p! o% F晕死。) f& k) m) Y, I5 a! _. r: J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8 u, M4 w; i+ E.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 p' s( b1 Q) a  E7 }/ g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P- t$ Y; y- U! i
我也笑。% _' m2 T3 Y1 s
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e6 y  B  {. M* T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 N# n; @4 W, W0 v) W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 ~; `' O; F+ F! j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7 _, M* |: _' x. n4 D# W  Q0 f) o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9 o0 k' s+ Q0 x8 ?( {8 h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7 b! v8 a8 _0 z+ M
我尴尬地点点头。
4 N! J. D8 O1 ]4 ~- f3 ^; }0 J“现在走出来了?”
. H6 u9 \* V( K# Y3 M0 N( T, d! I$ G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m' K1 X$ m+ O! U& j
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4 ], K! o/ x: i/ u% j
我说:“不知道。”4 L$ C  b/ `0 ]6 M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b0 Z. A* e" s" C6 q- s
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9 [/ l4 J2 ]/ H8 c6 P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8 {; p: N' ?* r' {9 w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9 R( h7 I! f% V$ s* X  ]3 [7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4 ^( Y% Y# n5 [" W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3 q0 V; L$ U; ^, o3 V) S. x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j4 x( f$ ?, t4 f1 G6 ]4 o, r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 B7 J5 U6 ^8 K5 I& q, Z5 l" I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0 ~; W; K% p7 j" n! _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 t9 R# T4 u* i" \8 Z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 G- o3 }, ]7 ^0 X7 b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7 o) B- U8 w. X. K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 T: ]8 e5 ]% b' p: n8 `3 N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 ^, ]+ l9 U3 ]6 k9 O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5 i! X6 ?  I$ a2 U6 m7 g" R# P) j
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 {! X' x3 p  \- r2 z0 R" L0 C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4 K: a, M# v. C  u8 ?2 U# ]3 K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8 ~- W! H$ d$ U她看东西太透了。" x3 p9 `) F0 v9 p* O' w6 X: `$ ~
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1 [; _0 m/ s; c7 @  v, u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q" X1 }+ c# |' G! y- E4 E' d" p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 d( V' E9 o/ S$ k* ?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7 O  u) `. g9 y6 t& I& J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m- c  r/ \  w# _$ N  ]
我默然。
1 k5 I3 b6 J5 F, }7 S8 w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H) c% ]! O5 H/ w6 d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8 b) I: a. H* ^8 c8 Y, Y/ k3 f
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3 R0 v. r; i; w  X$ ?1 P; ^4 E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R# M2 }  b' D" R! s7 A: G, X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P& B8 h$ D; E. o% O! W; D4 g7 p
我点点头。
  V; a) v$ X- Y% Q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b: x8 j  T! M( v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_, e5 J8 Q8 w+ O. p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H+ }  R; n) ~- e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 o! [: G6 \9 ]#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 ~1 @, M& E% Z& B6 G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
+ F2 \: Z/ g' N) s1 V! v& q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2 P, b2 ?9 u" u" G/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T# j* q- A6 c1 x9 k. I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 M. j4 n! @, g3 w, W. `. L' Q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4 i) `/ O4 @7 U- M! P9 x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 A; K* s' A) p# C/ m7 L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 T4 b" K3 I6 K, h. U0 w, j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x  W9 a, X$ m9 `
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d& o8 z1 D5 W2 ]3 Q3 |$ t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 I. Y. R2 m, p1 w2 U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 u4 \9 R' {9 S# J- w+ G' i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4 \$ S# w; i7 U; W( M2 J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 X; d3 F, o( x" q( f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
5 F4 O" k. e9 i$ u9 V+ q* O1 v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2 ]% n' O0 |0 O2 N8 I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A7 M$ f4 E& ~& u+ i, {! c# s9 g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 Q7 ~3 z6 R0 K1 x* [( ?( }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1 @6 x8 B+ V# X+ S. _& S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5 [& a4 J+ e6 ~5 I2 ]- @; i+ Q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 y8 u! |! i* R, `# A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9 w7 k! T; L% k5 d: E( r. R$ c3 |
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6 @: e4 h. w2 M; `. \; u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O- K: U% M7 G! n* v' l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O* s- C& m0 e- {, M4 G* V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 g4 y: p6 N, C% ^) A9 d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C( x1 p% B4 {& M8 e( a/ K
那么,离婚吧。
7 a" F5 V$ \: {* N) R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5 Y7 E/ {$ f$ n; b( Y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5 K4 Z- a$ U% y, Q% X; j+ o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1 P6 m, S2 D0 |/ f2 }; |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M9 s0 p7 e  `6 `6 P
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o( U3 `) j  [6 m
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p  ]1 W* M9 S0 t8 F& }, m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I3 R( [" U3 w1 y) n; D- X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4 W1 X0 [0 Z+ y, A: v8 E  p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 J, i5 `0 {' ~: U; B)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w; X% k0 c9 L# w6 i, [- y3 D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0 Z1 q) M% A- g5 z) O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4 O$ S1 Q1 A& T) H
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3 [9 u( \$ X* Q1 D! X6 ?0 D' @: g0 h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 y5 {+ i( [  M' d: x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 O2 r6 C5 y3 r, y5 P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b5 y4 i( v/ D0 S& [4 x6 d$ H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 O8 Q; g* x6 s, z' j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9 C7 r- G6 r7 h7 L; j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u$ ~6 R% q1 I/ f: H9 [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7 B6 ~9 b. q" H4 T. y5 e$ h) X# u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 l, n' _- t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9 I! o, e$ h' s+ B: j&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3 a  C. K! f! M% R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1 Q- A* F5 E. H( Y: [. E1 y9 ]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S" s& Y, g3 D' @. t. m6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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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只看该作者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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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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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只看该作者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J' C; `1 |4 o8 v' S6 a5 n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 L+ x" ]- q$ A* R" R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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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只看该作者
280853992@qq.com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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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只看该作者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 F7 j- N- k  \% X3 E' r# `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5 B/ P* O$ G6 W' h3 w# v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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