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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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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2 18:59: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7 P$ V" h2 e( w& j  t+ e7 h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3 |9 L  X  C: J9 P- U(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 b- a/ ~/ l% k; l, j
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6 R2 `  a2 d0 u1 R+ ?: H
我30岁。
5 y& j( k: O9 L/ b( y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 t7 R- A" {* D5 c6 P5 Z& N1 V3 m! g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u; M) E( L* j1 E( B0 i. W& ]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n4 a3 c$ [3 q0 u
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5 m' m: }5 o' ~  ?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1 u; x/ a% z2 u$ U% g. s0 C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N& A; S! w( J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6 f; O! c$ _) L; _0 s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1 y  |% q, i. g. O7 a7 S+ z/ u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4 u6 O' q! `+ f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3 r. L+ a/ I# Q3 B( x+ D& G/ p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6 r* e. N! C. z& A9 r% q)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 E& L, P: O# e6 n) m' a, a% j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n% `3 D/ H6 V! V4 Q& O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t/ \+ }1 Y) N- a
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n8 n& r! Z) Q5 K3 R: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W. G# k% I+ ~+ `& i  Z
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h  u" A. V) f) G! n: l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 s/ c: A. G3 K9 V+ q0 A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2 L# @4 e) f0 \0 @! V0 A) K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r- W* K: c) s( d# t
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 X  M% @4 o& H# J6 |, Q, D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B" H/ T) a% R6 ]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9 W8 B# v; B1 o0 r/ u' m# j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7 l  |3 ~2 F' [: g$ R) t2 R
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 @1 U/ D+ k8 f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 |0 G3 B0 ^( k3 |  \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8 h4 w1 q- Y&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
% Z& r1 F, @. R6 G* T' ~9 D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I" R' T3 r; I/ G; Z
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7 ?6 N3 P& F' {. d! c
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
' d7 H- N; p' D% p)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p, V! D* e* I, I1 L! h6 T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s2 s% h3 Y  E. B3 W. F1 j9 ~- f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3 E3 o4 W& q' _/ A6 U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 Z1 V. h8 d3 ~. A7 g. h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
+ g; C' J$ U8 ?2 _0 C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Z4 a9 z7 B- ?: t- S4 G1 e3 P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9 E9 l: U7 u) J: k* _* I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0 B4 i2 j: `9 g; X+ G( Y, _% h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 o; r; \: x; Z4 E' E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 i: T0 O7 f( _/ Z& U6 R9 P+ T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
7 q6 |% z* \) @% W  M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 h" m; z3 s2 }; J& D: O& [1 z
我无聊,故我参与。
; ^0 Q2 [9 q1 O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
) M$ G2 i/ Y4 Z* \& \0 j, D: h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i. _  |$ y# I1 y* a$ d. l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2 B, D6 `' [* ]+ k8 b.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I0 L0 ]' r# X1 H1 V! P, V& H7 @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z6 [1 Y& @1 B( U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 ^, k$ {( }" J- t6 P  K6 i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e+ B9 T7 S4 L' N
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 u5 a* L# [% s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7 c; g1 B0 F2 `4 e7 q
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g/ j7 a  J$ |) s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 g. d- u" J1 S, w0 v. M我行吗?
) o; J( M9 ?& X- i8 b# @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 e7 x' H. J3 v7 B" c. L+ F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6 b9 ^6 P% Y; w3 M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j6 p/ E& S/ j- |
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3 A* k2 J2 ~/ o6 K( R7 ~+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8 ^2 j" z& v" C4 }  H( ?% b所以我得行动。
8 \: q( _3 z- ^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5 C8 _% `3 a3 o9 A( i
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3 v: C8 d  M" K( Q1 \4 f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9 p) H5 P! X* a" N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2 F' J/ S0 Y2 s, j8 r/ \
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1 N7 |7 U1 k+ ]# ]1 k" w- e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Y' V1 Z% s7 y  I+ m$ X8 d网瘾,比烟瘾好戒。6 {3 `2 m* P$ \0 H- U( d/ u( z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6 ?2 U% m& Y3 \* [9 J4 i$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
4 p( T9 H- P8 o! r9 g* n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 |9 l4 |- F3 u7 f/ A9 I( r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 a+ w: n1 F6 X; T* @- P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
- c2 {( b/ H0 r' t7 b&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q4 }; v! |: k* K/ ?7 `9 T- v
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4 F  V2 I$ ^1 `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9 H, ]/ z& M9 U% I0 a- t6 u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 J* R3 f' J0 s) {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0 ^' a9 i: k, M# b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b! N3 u8 T& h1 O* i
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  U3 N" w% ?9 Y+ v
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1 D( t2 c) b* u& }* N! I- J. ]唉,算了吧。2 c. Z) V! U; K& b* o+ o2 _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 T4 X: ^( J% w% _1 a可是,我才30岁啊。# k: T3 ~3 `. U! V* n1 z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9 k' y& C" f( S$ {( {6 \! q0 I% j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0 Q- x& x% e; T' ~2 J: E+ f4 Y  q' A0 m

/ j' Z  E" b$ Q! R   买空卖空
" d. Y/ ?; w3 e  G3 |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 |7 O; i  C: E# c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w5 S' n% u9 o
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3 E+ T6 \" k& J8 C/ ?! J) e* U
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 Q- A& `$ r- |' A, f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H! Q4 ^3 M9 P6 v: ?
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
, ]# H7 q1 X* V* C( w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5 s/ \: P6 d4 `
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0 f+ y  _" W5 q! W+ y* L# ~4 D8 ~/ e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 c  j+ G4 X, l/ M% U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C( W, C4 O( c4 b) F0 y& T$ V# {3 G
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K- z: |* W8 B! g' p4 w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M2 a: O: x2 ?# y7 K
“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9 W: ~/ p* N" `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W: l2 n3 O: C( y9 F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7 t- i/ {- }0 ?4 o* F0 w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6 P5 B3 v/ w' z1 i9 G
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5 ]. ~# X3 K: A0 W8 T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 ~. d0 i) Q9 {" f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1 X, C  [) n1 N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 h  e8 j, v6 j( \2 Z! i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 B- k' }; x1 H& ~5 W8 T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4 V! W; W  s'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 L2 }! T/ p, A5 W3 i9 m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4 [  ^' K3 H. i2 W
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P  W# u7 `5 {  h7 E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
! O. a8 x$ }- l8 b8 l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9 R8 ~8 N# [8 H1 q. `
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7 ?3 I  G: l9 \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
) w3 ]$ _7 S# h( u: l- f* U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p8 T/ Z  N& z* {' G
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Q. R$ r  }, e3 C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7 ^( h6 I$ r) W* t# S5 m! e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
* H4 L( K. `+ G3 U+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3 E5 S" |" x. r9 O/ V3 P1 Y7 D0 C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
+ Y- Y# V0 w- L1 W$ m/ |8 S. e* y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A1 E* v$ Y! K! F; w2 h: ]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 x1 q4 N5 ~+ R! S1 k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t  {- B: J  t% c" S2 ]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o9 H0 V& o; L8 e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 A& ]/ |  w7 c0 f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k% s# d8 e9 N8 j7 X" m% F9 @. q& ]0 f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
  Q% t* k3 z+ y4 O! u3 ]# c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 g2 @2 U# K9 j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b+ S! B# X4 \  n4 Z# P6 j
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2 N* t: ?1 L$ \. ^
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9 G" O+ M6 G% u3 J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 R' o, s2 x$ m1 x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Q% v$ s+ R- ^& B$ f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R* h( O1 q4 x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
, O" V1 p0 E' [; s0 U6 n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8 K" \0 n+ b/ \! G5 _# S* X5 O
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7 |# I: k3 o2 t7 |7 }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
$ Z0 _: G: U3 Q5 u! x, S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l1 A' U3 F$ ^4 o/ R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
1 q1 C& x* t( @8 b& U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 d6 a2 X) X6 m) P# l+ n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1 g1 {, \9 u) d, p9 T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 p7 p3 f6 I, i1 E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 ~* Z5 l7 `7 j. \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 O% ~* o$ E7 `3 L$ q1 R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 P8 z) |6 T/ a0 v8 e; `: U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S0 t$ |/ Y+ G# G
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 r; U6 w' L1 |4 [, H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f7 p! ?. d( l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4 x, E, ~- y1 x' v8 R; q& S9 f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G+ ]# Q: _4 P% ~2 k: P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
& z3 L4 W; L- w& a. h/ a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5 x: R) B! [) k& V! p5 j" O
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7 J5 |7 z( [# s# s* k& l+ _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 P# h( f5 `- [" X9 `; q: b) Q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 b- R6 w) A# Z# ^9 z1 @: R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 I* h, |6 I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 K% Y) p1 \0 ~( I# B. |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3 E1 G! }, @0 T1 Z7 b$ o6 ?. U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 t# D- f- Z0 ]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B6 y9 z: A5 i+ H" g6 A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V3 ]5 g3 n( B2 ]- ~( n4 f) j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 m* E; E9 t: r) V; {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0 l' v* s! z. v0 w- o! t5 i  e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o2 L# X2 g8 }1 ]# s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 X/ q: r8 m/ Z* W6 c8 t# ]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9 e8 E" _' R7 x/ _/ p8 l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1 W, J( D$ D4 }, X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4 B3 A6 r) @& x3 b! s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
# L1 e$ F8 h1 Q9 {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l/ X) g4 \! r4 K: q4 E0 v
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g5 N" z8 U0 _
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 Z$ H' ]+ Q( s& V$ N( {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l! `& c, ~  a7 |) E) X* L3 t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6 h+ v. \) y+ K* b7 w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3 I4 \( ?" M$ r) D" I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 {- n3 j0 J! s% _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Q2 |6 R4 [1 _/ L2 n4 A' h1 w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 f5 [2 [% \6 J: v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9 M& }6 q4 [# ?/ d# ]7 n* K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t7 l& l. i2 F! W" `9 d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7 f* \$ X  a( H( ^$ i/ C6 U
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 W. M" W3 _# w% o!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 j/ ^, `  Z3 }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 w3 |+ m* s* D  [+ Q. z- T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9 s2 @3 A: ?7 a3 t1 g+ T( {5 }. `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6 w' c' q( y+ E8 d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5 V' `2 v7 U6 |: J8 E* c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
! ?. R* i) T, P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7 w8 i/ E- D0 R9 O2 u5 C/ X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6 m9 T  _7 u! u6 N! b5 o& I
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 }/ A+ o6 u+ C! u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8 G' s& _+ [+ j8 V7 }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8 e) D" y5 B( Q2 T% A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D: m, ~  x6 R8 g% [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1 y( b3 i/ O3 J/ o+ F, ^& o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 a1 Q7 F3 i  D( ]) X( m2 `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2 o. ~0 x/ r0 [( V& W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 F% c3 q! R8 @5 Y. {% `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q* K% {, l( l' X9 I5 T! ?: E9 x9 v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 P& u7 T0 k' ~) u' ?4 Z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L' W: b) N% q9 q
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 N- T; @! I. ]+ H8 d6 A5 W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4 h" M, D0 u# e$ D(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5 @4 e2 B; G  [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5 i$ p7 [6 j; S% U* [( B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7 g& T* p% U0 B) G9 J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 v; D5 K; e9 R+ |- @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 e2 m) d9 N& I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9 k+ M0 h4 I3 t1 }6 {& b- @; f
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2 f9 {& Q1 G% s# n
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0 F6 A* a/ q8 z8 u  r3 h/ `' z% H9 w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 m, b& n0 L# b# [- s3 ^4 [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 }$ O; n& ]& w4 a. o%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9 a) g, |* I9 Z) W" F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 N: K. a2 b2 {; M$ {0 [! M' A) U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9 k, i" k2 B+ ~, y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 H- F$ k$ X2 N9 k5 B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 L7 q  [2 I& j& L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
% g, v: d6 q  O5 ?5 V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
) r9 ?- l7 h9 E3 _% [' F% Y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R) E$ {0 s4 c2 r& }# j% T. g+ J
但我混得不好。
  R; Z! S& M3 V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 c% ^* R4 H; g+ s4 D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0 V* v+ t8 q) w  G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9 G$ l3 r' |9 F) L8 R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m( J/ u: @  Q7 I% x  i' l1 a
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H* e3 G: y* R7 d/ D
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 b$ ]/ J  y5 b. `2 F/ t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
1 l! b8 y$ J! K5 |1 _2 w3 I她做不来这些。& V1 p* w8 C8 r, s' b4 v; ?2 I
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2 @7 t, M; f# y; w5 K
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N4 w8 x6 B+ h; ^# l/ S( [
我很孤独。
0 L$ k, B; M' n- i" `& J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 k; `8 ]+ y/ |$ Q+ O1 L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5 y1 b" t3 u9 R+ H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 z7 L2 G' U$ e) _1 `* n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
" F- x- `! t" x) Y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 G2 J$ T  X/ d- j+ T- H0 S  F$ |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P# F, k2 G4 ^1 C% |
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 S" d6 `$ j+ r7 [  R# k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8 u+ n. _5 x9 ?6 B, V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 u1 R! M. i  ]5 p- E6 v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 i3 v! c. y! s! D+ x# r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 s/ ?2 [5 }# `$ O+ x1 L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5 t4 g6 ]! _3 N) s* c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T; c9 T  l$ k# N. ]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j8 W* X+ v( j# `4 T7 |  v7 W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9 @' x5 E$ R, q  `: a我无言以对。( Y2 y+ W7 `* \+ d9 `# ?
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5 }/ x  }2 [! r+ A- H
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m" e3 J  P& \6 _2 S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
' }/ ?  T+ O* C; I1 U1 s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
$ L; W0 s3 m& o# N/ w. Y8 {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p1 m- g6 `8 y( ]3 J4 |
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o; N+ i+ v- v$ |6 |4 ]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 C6 z- [. n7 W9 I8 ~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7 g0 D1 W1 B1 {
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7 o( ?# v* X7 x( w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N4 J; ^$ Z' ~7 C" r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4 D: b( s: v! ]0 `9 a/ C

. C$ o3 ]/ e( t$ d9 i2 o' z/ m: p7 O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U' X$ |! K, @7 Q# e5 G
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U' Z& x4 @4 U! S$ |) d/ S
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 z9 c9 a# z  P- p. h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8 u6 X2 O8 l/ T9 q; d* [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
7 r- u% b! R0 M5 Z" T, F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V- X7 {+ R! A$ L$ w8 t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 k9 G. B- _: g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i5 C3 c; `8 m- B& Q7 ~
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 Z+ Q9 p$ X  a+ K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 F8 y1 q8 l  p! [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6 ]! q& Q& `; Z/ x' c$ @* `4 b+ L# v
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F* p6 z) t+ D- m3 b( d, W
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2 G2 c6 o+ @, e1 J* v3 D" p5 {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3 a5 G* Q* R  s; Z%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N& v- n4 W- H  c
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 o% C6 Z- Q/ t: F" F2 h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
4 y& g) J7 L% x( t6 j. ]; w/ P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H) ^! C+ d9 j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 G$ |. }$ N! j4 D周媛没有回短信。
( c$ ^* A6 [, f/ p! `' Q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
8 V3 K# t  q6 M9 Y5 V!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 }2 `. M# A$ i7 A$ ]/ p5 e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1 D! B' k* w2 }" A4 m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9 p& k4 i! A6 j5 h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6 Y7 \( [& y( w7 Q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8 V. D/ I4 i# b9 W) a
我终于病倒了。
% M$ u& ^3 n9 g( ]' |# G' L  n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0 M' ~, v0 p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 X$ U( l" n# W( G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o9 k0 {4 k; }/ m
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5 v/ o% l. F8 {. _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7 z2 o9 m* k0 z% Z5 _, i9 {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n* C9 }/ ~' J& i! T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 U# l. j  T9 B2 M; R" q$ A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 L+ L2 c  j8 j
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9 ^" R) Y  Z# q6 E' b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W7 p* ^( r$ O3 |! ^+ @+ d) [
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8 u( x$ m2 h9 H  ?  x" c3 M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
" x0 }, k- ]. @; H) i& e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T, Y% o$ B% o; |# W' L6 Y
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 C8 m' L* J$ n5 {2 S: D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7 X1 v' t! v% z7 ^5 g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5 L1 D; I6 o$ c" k3 O
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
5 {% E4 q- q# V1 j4 n+ F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w2 U% r: d% {' D$ N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5 w; v% R# B; r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7 s- @* S- e: t7 y2 R3 I4 j+ Z+ u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8 [* `7 L8 g) s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3 f, c. c" L5 Y, l$ N0 v! m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4 T  g, n' E9 s2 t* \
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 G6 e- l" ~3 M. y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V/ D$ s: L, {' L
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  K2 |' f$ T, p% u
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t( w/ V- R! _& d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h% q+ [" i$ s" ~8 m+ P
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 x4 `5 R2 N  h&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R- j" S* K. c, \+ `8 M& J0 k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5 Q8 M$ Y' w1 t* U5 Y: r
这与我猜想的一样。
) `# b9 |) w# `; J$ y! I- k7 U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 E2 o& V' K9 c# |7 o3 l; \) G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
7 W: j7 e! f% L* A: J1 c- q) i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x. q+ h: f- B" h& X& W
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 O( ]" |# j0 u2 F* P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
9 U6 W. W: t5 j: w" s. R0 l7 Y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4 V3 S7 l' d% E9 S弟弟同意了。
$ [( u3 C. l: K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
/ |8 \. _) J( ~% J+ R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m: T& X0 [. K# l& D6 `& X, _. I' i# b
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 v: S1 {! s1 S: i* ~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 k6 c6 I, E* {! W; l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T% P/ O$ p* p6 e; [% O" Y
* k* n% F. h& G7 Q
0 ^2 O5 E5 D; |2 t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 {' y+ N$ d5 [0 G* f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 w% w8 X+ @7 o2 A春节快到了。
9 K" e8 \* y) M- l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D5 F0 w$ u* c' A4 X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 V0 h) m" s1 [& _5 N/ h5 y1 o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 q7 T+ D( p* r2 s- ~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Y( z# z" [( Z' D% U* R
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 b9 S  }5 w  j- F# F4 V+ i8 q; F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 P( k9 U5 f" ^7 a2 ^  [4 _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a  L; @% _6 R) f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4 h; I* C# }) {: q9 x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A# N; g0 c1 x* Z# O8 \: h! t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 C& a6 w5 h0 O; ]. v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 a- q; Z, y8 ~' w# @  S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5 W0 r  w7 d# V+ o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
# ]1 a. T9 d# U) j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0 f/ c3 E2 H( Z2 h
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 \. A% z& h7 q# [" m1 t1 m( n; Z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s3 P6 Y8 \+ \& `' A. x- @3 {5 b' g% \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4 `1 Y) U" P4 q% A7 a. g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w, f, j: h+ F$ a; v
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 ~& l/ {# M4 G$ `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 e: b2 ?: c7 u
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U. T/ Z; B$ W; n$ E) D9 ?) V2 k3 {
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 L" |1 ]3 H) C$ l1 [/ z8 H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0 m3 ]' W8 q1 F8 Y( n. T/ V& p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
5 s. J( ], w' E9 S+ ~7 a- U!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5 a% J8 Q6 F9 _! f. b" Q
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 O5 h. |3 Q% l) R  U,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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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1:50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2 b( p% L$ a3 i8 s9 D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K$ y% [6 Z- Y$ E5 w! L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s0 b: @" F+ C$ O0 @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m: J/ d. X4 g/ o$ @- D$ p- P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5 j6 V5 T' [3 E$ e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_  W# ]+ l6 ]5 @1 ^; _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 n: Q; h4 e/ U7 l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U" U( g3 o, D5 U; L/ Y! w. t
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5 h1 Z' \4 m; ^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y3 Q4 W9 K% |" i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 K0 d+ L/ t) P# R- y$ ^; N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F5 e+ j6 o$ n2 B! M8 o3 y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 X0 |: e& h!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5 ?2 U& k! p# O" U* H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Z0 v! N7 Q3 D! l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Q2 d9 g0 I) w( M5 c# g4 ?  I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
# G* A3 L- j# ]- E; i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3 H) q, Q# U# R: N% N4 K# w% Q8 Y' {+ F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 W* P; S0 @4 @2 `% o/ f. f: _
1 H! @' g1 D0 G3 h! `! @
' S. s' S" ~+ {* f# c$ E
4 {3 B. l. \% w+ I- U" M   和民工比一比
5 A: g0 ?& p7 y( e# k) K  P( `- s( }' k! k8 W. \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1 t: k% w& N5 B9 V* i! G* e- X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1 \* s: b: {# V& a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0 ]6 h3 C+ S  S& k3 }' y. I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H& ?/ u; f- @3 @7 N) }) R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7 G& E9 y( B# ]- b! u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k- w  c% u+ y7 t" }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c7 z8 T2 u% V/ X- }. i; g7 R, V1 Q
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5 c- z  J- `. `$ a0 \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1 k( R2 }7 c# r8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R1 ~% r& ~3 e# F; \4 `6 L"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8 z6 r" d2 }& O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 \# I" j1 g4 s( D" N6 l活着才是硬道理。
& {+ L! p- |+ U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w7 D! c9 B9 x$ s$ c8 E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3 K& X+ `' p/ h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r( J+ @7 d' F! A  @& B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v/ h0 N. q8 m+ y; p6 L% q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u, }$ |& h7 H1 J1 _% R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2 k9 f! G$ K8 C5 O) j! f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e7 }+ Q+ ~1 w- ]8 Z8 i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6 Q! A8 Y5 @+ b# B5 }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L8 d. h2 e; R# A' D! ]$ h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c2 Q/ a3 c% ]4 G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R- I( ~* Y4 {$ P8 d5 b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 {4 J% X2 F+ z% P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4 O' Y" r. l. S- Q/ P. B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Z* t9 X  L8 m6 ]5 ?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0 m, O) h; \7 @7 \; a" h* P7 ^6 q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J; l4 W/ K- g; I  D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H# W% u1 `7 l3 }' z9 P. |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9 {; @8 s6 w& d' V# L8 q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 n* U( G& @& F: U2 Y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 m  ]2 B8 W' t& L3 D2 d% \( ^  l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0 ]+ |" Y8 ~8 _; R. c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M9 o# z. ]3 e/ |7 x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9 z  e" Y/ R, b* W+ P+ l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9 Z) w3 Q  Y! o1 {$ h! z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8 H) s+ C1 d+ @5 J0 ]/ ~4 T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i' Z! m- V4 q4 r5 G! j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4 ]( m3 m  |6 O$ r" n& t2 D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4 v8 r- }' g+ A/ r
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R! O! f3 h+ \( e4 W* W' I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W: q0 m2 @% Q( u0 \- Y5 p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 U5 e" c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U, }% F; w  K; c- ^) S7 j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3 |% e, I5 }$ o9 t# O* h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 T& b  X; C% n5 k+ D1 k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g7 C" f& M  b  c# o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6 i# v' l+ `! Q$ t2 J2 b!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y+ E' [4 M  ?; J% r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7 u9 s" \, ~7 \' c8 q' m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7 T" a! |2 P8 y% K, b/ w% P(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y# c6 F7 s6 M% g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0 P8 U, A9 u. G* @! H2 y9 I2 J: k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f# U* P) R) {; ]1 Y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6 A1 u2 A% p. a# D# t! H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8 _( j4 k" X0 T: ?7 k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2 o: ]6 o: P0 C) B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p7 x: Z7 [) \: ]! J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t! D; V; d# @( ?& @
9 S0 H% _7 E5 V1 O. o   从五块钱开始
$ W$ H& X8 _8 e1 P; N. G8 I
" E! ?9 q1 |. n0 p1 A$ X9 S- [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6 Q. \' M# ~  d' Z/ b" s( s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9 o/ s) u. ~5 ^' [, d- E# s5 o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2 o0 `# C9 T5 g, j' J* L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U+ N7 s( Z  p% R0 G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p, J! V2 C! b( f8 Z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J" ?0 x  [% N! y/ e$ S  c9 A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5 P+ L) l- M: h  V2 W1 L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g  G) D% z  s: L6 n3 y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u4 V; a" e7 {& Q4 ^! T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 L+ i7 M; x# \# a* J- w5 r( Z: V  s: _) Q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 J% a" L/ E3 j$ w# G# S: P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0 ?3 \- k9 H( I/ ~8 E* v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B6 `% Y' a4 F5 V4 `. z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5 R3 m6 D0 w' h9 ]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T& s9 ^- N* t) u0 U% _/ N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8 Y8 J8 J! n3 g1 r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0 n0 Q& X! ?( U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0 j8 `  o2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7 x' r* W: W( d$ r2 _' N3 M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u" U% J9 q/ t  d( h- D5 f% g/ s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l, G' G5 }8 d6 o/ `7 ^5 Y4 J
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8 I) ~8 k( |1 F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z8 |' Y2 Y+ z$ k) r5 Z1 A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M2 Y5 m6 O( l: C& ^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U/ ~$ D4 \8 @9 X
我退给他五块。
: a* c' m% g. d5 Y6 N: o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5 p% t- Q! }0 C& q5 d# L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k  U! Y3 o,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A1 f- k3 W) f* |4 T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b8 \. O6 z- S& t4 r
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T4 f* ]8 s8 B! x) o: m' R4 d/ S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8 Q  f% w5 y8 U/ [3 H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S+ ]7 k2 ~- n$ A& Q6 }4 O# }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 \. |* l" \4 j4 M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 r4 E6 Z3 @7 S(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2 |. J# D6 s! Z' E' T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 _9 z4 i' Y+ n5 l; w+ U" N* Y9 H2 {- z  E; w* P4 g0 C
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d: N- G/ U; O8 ?. l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4 E5 r8 x5 I& S+ ~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n. [8 t8 {: d&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 M' U4 H3 c0 |8 |8 K; j$ _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5 x. R# v, c) k8 Y; `* e$ d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E6 D! o/ I$ F8 k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6 z2 E- n, o# ~  \.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7 w  T( p  t- p8 H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w+ M2 W( L, l/ t7 U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2 D2 A( d8 p( V! j. ~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9 _3 K$ r! Y' L1 S3 _/ W" a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1 R, {$ T; M# T/ L6 Q) T$ q
# H1 ?* A1 ?8 V9 J7 Z6 o1 U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y3 W. k4 T& v, @" V! b$ W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k! y' i- _4 V$ j$ R( x1 c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P+ M1 D9 M3 p: O% \  S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w- r, g4 X: D) S- b6 s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C; Q0 p! f# L' d% b0 u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w6 k2 _* ~, X, f  B+ M% w0 C
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R( H! T. A6 A# V. a. x) m& q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 d: d2 g) T9 t& r$ @& P+ r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L$ J2 v( X6 N) i$ B7 q- W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5 m0 `# R- L7 a. a; R2 Y8 U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a# A* O0 Q. j, g# C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u- _5 q5 i- D0 n( B/ N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2 e6 v% s! x7 i4 U1 \, ]& Q  R+ d- s6 D4 a

8 x& r6 S2 b* }: R- L, g. ]. m0 a+ j   我能挣钱了; u" r$ Y; p- l, m+ ?1 I. F
7 Z: s* w! B/ R4 A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p& X) G+ [8 X- n! [3 \: P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 O+ F& c+ `/ q, R; p( ^- b/ B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J$ c& Z/ m% x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2 m$ k) X) m2 V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5 A/ u/ D0 Y: `) v3 A2 t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O) }' O1 ]% J8 V; t8 J  h& ~% j0 H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 Q, J% x, |' _5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N! Q: q' N  p$ M$ O% R9 S, S1 ?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k6 W5 e" i. J/ h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 _3 h; _2 R9 i$ q! u8 D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G* c- @2 ?! P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x' c: Y# Q+ l( l1 {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u0 `2 ^, S/ O  S/ R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2 O: [: j; z( z* a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8 s, ~. j1 h9 D+ P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N9 Q0 X% j1 A. h  ]# x6 P# a- h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2 I) h% |- X! H5 V7 o* y/ `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Y+ T# Z/ g1 d- l' m0 H9 |1 V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5 ~3 A/ N+ {% G6 U5 U2 P6 H2 e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g9 q) }/ a9 z, C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D! ]9 C6 k" E  f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7 O& l2 \; h; Q& q4 Y7 i9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V# ~1 Q' }$ W8 V  d4 |; _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w* E4 F7 A0 r' g) v) B" G9 u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5 u# |8 A) p5 G* n& G6 I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1 {1 B" R3 n  g( }9 _0 g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s! z! @" B9 P2 z# [  [# V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2 X0 {. Z) v$ U; z7 D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E- P& o1 o- L1 X2 f' \7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T/ z6 i4 `+ r0 t, w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C. q; y4 i" p还是沉默。
  n1 h; o" I7 W) j& y5 A) o8 L$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4 r* D$ F# T9 e2 I1 X& _4 M
: Q2 A9 c; g8 Z3 X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4 f% P9 D" t6 v; @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R% R$ h  i4 ]! e0 F* o, @- {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9 R0 {  c/ ~% N5 v  ^$ e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
, m" \! @$ K4 ~- q0 G+ z: K7 y3 d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b  q4 g% _# `9 x1 a' Z: [8 [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 Q- \& V8 k' i. `& N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d7 O3 z, ~! ?3 v- g# P/ y/ @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8 i) R* J* [' T1 x. t4 t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 t: i( {. `9 Q, M( o% I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6 d- U7 y* r% l% f! w0 z9 f/ n2 S
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0 i( B8 Q8 e" y9 J+ t% ~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o+ S" m& N  v小张说:“没有。”3 N/ \+ y4 @$ r# ^/ X2 X' y+ K
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j4 x+ h( g9 g5 d( d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 O$ Z* Z! X3 r8 o+ i0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 N* j  _8 x* P; ^) p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I0 H$ g2 j9 J  n  e5 H5 m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q+ `. E9 ~+ Q, w* M% z8 y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2 o3 O! g' j! X+ L; E6 \7 l# g4 I不粗鲁不是汉子。5 o7 B1 N+ m/ [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 ~: F& ^$ U4 q1 O" c# E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2 H+ p/ @. Y( z2 }" r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1 y& u, L0 S3 m. h5 F" t. o&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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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H! a& f3 h% T- E3 ~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f/ e. T! j0 f& h! E8 y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m3 S% j1 w1 _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w& n4 |/ b$ f( G% `/ s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D" H% P% z- F6 W; v, a.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6 N  c2 F8 O8 j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i8 F, S# W! r: o3 Q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N$ t7 ^  X! e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U1 U0 B" f/ S6 L0 R5 p9 G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d% r$ j4 u% u, @% q! I$ Y. A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N" F0 x; f3 N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1 ?3 C- m- t7 m1 H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 x; j1 _" A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5 A. G% w" }& b0 M1 w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M7 d1 C$ {- u: K“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9 }3 \; l2 W1 v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 a% \( ]$ U6 I& p. I# o5 l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7 K, u$ [3 e2 k0 d- C  T( l3 ^  {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0 W: ~: C' H+ c0 H  L; I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Y& q5 P" H3 G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9 D5 z7 g# ~& n7 e5 B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 L6 K2 t" |9 E8 Q! q+ D4 s. q' s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O9 U; Z4 H2 y0 b+ C! l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 C( H% t9 i+ P8 l5 @4 t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U& j4 t: x8 Z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Z& G8 ?; x1 l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1 M  \- |4 E' N: O$ C7 g3 ]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7 j! h4 a( G9 H. [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X# K+ c9 i/ q3 o3 B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9 J8 [- M: f$ n: |: x; w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i, Z; A& w8 a: F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4 T- f/ d1 b7 q2 P. N) b7 D% ^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l7 z+ o4 s2 R) H( f4 J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V7 L9 i0 u4 h% c+ k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 B: n6 W. e6 L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j! g) V& \; I8 l" R; v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3 ]3 j$ q: x: b5 q: \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H0 n+ m. E* N' {( p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9 X% x/ g6 P- F0 U& _& q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6 w; r- x. K' u' B+ F& T)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2 e& ]8 k) |: l- J7 q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4 A: i3 ?& k# B1 }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v$ ]# K' J0 k! `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 y& _8 C0 s

; J5 A5 A" [; c" C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8 e5 w% K4 d8 Q4 s5 W. e9 |  q

0 |( p( M. e( S' U7 b; e) k7 E( i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u+ R3 G8 j( a9 [: k/ f# D2 l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8 r3 z% ^1 i3 s0 G* p0 k; K9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p1 s2 N9 t. z; h1 E9 O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L4 O1 R4 q6 R1 w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6 Z- I. P7 ~9 I' i8 C* {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3 E; o6 @: q  L4 d1 A$ p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 |5 J) F$ T: ]) Z( K
1 p/ K0 `5 ^5 v6 y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y& `' X$ K0 Y! L; k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8 l  z' J, B* [1 g; n7 P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U9 Q; s( M  f' P0 }# `& X3 r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D2 {5 Y) N! ]4 N* T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4 |# C% f" x/ L0 i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0 ^0 U8 K8 v' B1 X) ~- e6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5 }' l9 G, P7 t+ O, u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 ]. m) A, T1 @4 c) D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0 F0 A& {2 M$ `! p4 e) b1 ~- R

# w; C: d+ c: ]; H4 o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5 l! p9 |  k/ @( H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h2 ?' F3 C$ s" P: V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s" W% C" |' a* H- o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4 t5 S4 Q+ E, f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 |: k6 ?8 }; q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L6 E& Q; T2 H) M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3 C' Q2 _  Q% ?9 C7 D! l2 T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o# s8 M1 K. T2 Y
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 K7 a+ j5 G3 v. U% u/ e& v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K' ?5 L$ L6 X) @$ U8 I
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W& O% X4 |1 S3 i; U  u( a1 }7 W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8 {4 }9 S1 \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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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Z* }# r, `: @" e* ^' S
. T/ s$ D* z8 ~3 L, J0 k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b  {" j3 p4 q7 k6 j* A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1 E* t7 ~7 M! {4 |  y2 j  |. H, J8 ~) A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3 t# l8 w- E. W9 j3 I8 c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 ^# g4 D7 Z# i/ ]7 m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T$ o; C; H- I$ g& @9 v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Q1 r  S9 O. }- \# c+ p0 B2 A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0 G$ A& |& O: V, }3 o& C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T5 f# Y' m' K" \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 M6 X" t1 g5 P/ j; M: w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8 w7 T; @# }4 J; ~) `-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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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R- s; t5 z3 {9 t8 ~0 h1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r) }' s& _1 Y, ?' ~' |3 m6 Y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p+ y5 D' T1 x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1 |3 p9 W3 p. H. R1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5 Q6 v7 M- h2 W5 [6 Y2 l6 r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3 G$ g. @: Y  t8 Q. {0 L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6 W1 ]% i9 o! D( {) I" V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3 y, f0 c! N+ {# t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4 c& ^: [5 G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 g# C  w" W6 u8 ], R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3 X2 t/ [2 X1 L+ a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Z: A7 ^  I0 |; p4 P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7 b" E1 c1 T% u. J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6 o0 G$ ~5 O. j7 F) _6 s0 i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3 C* [* R6 c& W  u. P5 g0 ]) W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c  O9 a; e5 ]2 C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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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G# |' d5 A! \' \5 ]0 Q  P, i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2 Q- {* v; l6 Q1 h% z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8 e: d5 w5 z8 _7 E$ F$ Y0 e2 ^( \6 N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8 e/ s* y& n. Z. t+ J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3 w5 g3 R8 c  [1 l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v6 M6 K2 ]' _5 M: |  J( u2 Y+ n9 z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p) [, X8 O+ R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M! h5 r& \9 ~7 J5 h
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2 L9 n( W# v  D- g+ a% Q
( q4 f8 W: u) n1 u5 m# {# f   千万别“混”工资6 C" I0 i5 K4 e5 l* h7 Y

+ M& G# o1 R/ a& h$ A( K3 c$ G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9 i) g, [9 ], a# R& }. S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t; S) n2 q- v9 H: P! }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7 B" N: v% q5 H" }7 `1 {3 J2 y- l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R* e% O2 ], n! w( Y7 M# `- i
我得研究。
8 |3 i4 G# J4 Y6 _0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j/ Q$ C' C: l) S2 s0 S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9 |7 D, p  |5 Q6 i3 X% b* w, S) q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L9 }& x0 |7 c& P& p  n4 k) K( [( w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 p0 L; [+ t: Z+ M3 Q9 K" A. P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6 h" `2 Z% A9 R+ \8 R- p, c; j% E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J  N* v( ~" c( _9 k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Z4 `/ |6 t6 l) ?4 O, V& C1 S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 L, v; ]# ^, h5 \7 _& u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 n; X& a" t* ~3 C/ p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i, k4 \- Z; _! Q, i- d; J9 H
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s: K& T6 r, b  V- M6 T/ w' i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Y4 s  `% r: K/ M* N0 J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V2 U7 B* U) \1 F! F5 @
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m6 V) d2 j, F. N* e( P- \
无债一身轻。! s, x" F3 V- P) l( U( q: F

4 y! [3 ^4 z! d- N; i4 v   出路在工作中找7 f8 j# I7 t1 _4 t1 l3 v# U' L# M, {

2 h  g: [3 v, |& e  A( Y* f2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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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2:21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 I6 b1 _! H* V( K. e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
4 K% q6 N2 {* P- p: Y% P8 M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z- I/ |+ Z( r; K
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H2 [* j+ Z3 I9 {% f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 K: L# f8 N4 ]1 y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O+ A1 W6 b7 V4 J" L/ h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0 x3 Y2 `- l8 l: v0 O! K# W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g, g  s: F/ h/ j: s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y) V- H  J5 G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
- ~6 E$ Q3 Y0 X0 [) D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8 x" |+ K( a  Y# ?! J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Z' z$ N3 O4 ~) c" f1 k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J' D; W( g2 C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 r) d, g7 S2 p; r5 I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j( b0 F. j+ B% C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8 z0 S8 S/ O% \: J3 t' j( ?, f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4 n5 h% `# ~% U3 x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 G/ Q9 {' f/ {- d% o' @1 J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7 e+ m* o' m0 G% h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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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3 L/ J9 P; p  u& I
   和民工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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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 w2 I. e; g( t7 o* z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5 c4 ]* v  p8 i: q/ p5 r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8 [# x$ v. y& v% Y% S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7 U/ z) X  N: E5 C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7 w" A- q& ^: N2 I  T  Q9 m. Y0 a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3 ~# V2 \; t8 J1 m; [3 ^; O- E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2 Y3 w  A8 B0 d, T# g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2 A9 x4 f3 W4 K0 w' ]& L" x& G+ m" b/ i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2 t* Y. H) ~6 |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5 I7 R* r4 ]. B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c1 Z+ ^, z( ~3 D3 |( j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 K% c8 ~- z0 {: V- K: H0 a) u- q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1 X5 o* Y6 R  e7 m" P# u活着才是硬道理。) m& Y$ a2 D+ U/ o- J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1 l/ h' {8 M3 R: f3 H: t: F# {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W! y* {0 M" J3 O: U6 Q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2 H# i: N4 t: w# |# e2 g: U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a) f, O# `% F# U4 N& z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4 S) W$ C5 ?6 o: m; Q/ _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W0 |) K( J% V& Z- C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 K: J7 P/ A'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
4 U- V$ a1 N2 n; s5 x8 A: Y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8 F& D. f, p" U0 M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k% A% a3 ?( f' b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3 ~/ h* b; Y4 q: |
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 D! _& `2 y1 T! \) g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0 o. R- E5 M, }& f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 j( p1 R' z# x0 d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 E: }) j: z3 ]% ?" v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d( E- w) V# N% A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W  |) L2 u( p% h. A- O! P; v" u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8 n0 Q& j8 i  t. q, b
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I3 n( Y% \6 W. a& g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2 c8 A1 i  [) G9 F( z, o/ q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g- f7 V# {' Z( p9 V9 o* m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1 q  ]4 y( e9 q- [* ?! w)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3 c" @0 b9 `7 ?- l; G) x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g# ]$ d* n' ]% v7 g4 N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y" N3 V& f  R# r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P. n% i! z0 P& s; m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m1 S8 {, }' L% s# `2 E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p7 Y1 N% C4 V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 O. R- }+ b: G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4 [6 V4 K( W/ K2 b/ f( r1 Z6 R$ e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U* M; I3 O3 Q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 I4 Z: {1 N+ e# m. j5 }% t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q- ?% j- d3 i" T5 D0 |+ [! T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7 h. i2 K5 k) P/ y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8 T+ l) I/ t9 _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1 o1 C! G% y+ X3 X7 ~* x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V8 [  U; |" N/ F; b1 s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j8 C- ]3 c5 n: C7 X( X+ w( J8 n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 N" ^' ~) N8 I1 ]2 X$ p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 g- o( C& G6 g3 T$ Q, K5 [" l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x0 `" a6 F% V; E  \0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2 P3 K3 P! V& x2 i: s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0 i0 l( F# j8 d- k7 `. }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k- E$ U; y+ ]( J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0 B3 J( @% a3 |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d$ I8 O' x" L' E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2 x& y, n0 m7 U
$ w7 M: _( [, m: T. ?
   从五块钱开始, m5 z( h$ k0 K. d% E

6 Q2 {! r5 J+ |# ?" e2 e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 a, l9 R2 }! P  c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2 Y; K% Y* G4 P4 v( q( z) Z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8 \; W% t& |  {( K) L  X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n. h" K5 X% Q+ s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v' P/ w: s" U  f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R! f% T- Y: G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h1 ?' Y- Y9 ~4 `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O( Q& L+ E" m8 h# r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6 U$ m2 N0 V- Y2 Q( p: ]( j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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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i$ g+ A, S( G' p" \7 K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3 l4 w+ G( t1 D+ v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6 [& ^  y2 x( \2 @' ^% k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n! d7 K* I6 h; J) z( m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3 C2 i- V4 E  S( x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9 S. v  k9 p; `5 m2 N% J7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X6 Q8 [& X/ |/ A7 N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 D" ?: Q0 f. {/ J) M* l; P4 f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 I0 N, w9 _' l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3 D7 h; Q" V* ^) r' C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 S3 Y1 z, j( R/ u1 z$ b! w; p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6 H  Z0 q6 c2 ^9 h7 J: H& f/ |) u. E' m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 ]' d* a. g, D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g5 Y( h5 ^5 Q) c6 @8 r2 C: M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X; u: A& D3 m/ b% N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p  s& l5 `" d) \3 z# n我退给他五块。
9 Y# |. Q$ ~) u4 @' e, g) P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7 k/ @% _; b* ~. h. y7 |' V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p  H; @- R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 Q( Z  ]. s- X9 W/ i6 D: C# s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9 w3 o3 I: u- B. q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 R' |- i7 |! X; P) A8 c! s- \$ n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2 f' i' Q- ~0 x* B2 d* |* D  Z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7 O; m7 t# O1 K! N$ R& r- p* s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i# {3 Q8 o& m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1 p- B+ c) [1 @( s5 c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6 Q& G, T& }1 A" x& I6 K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w9 [6 b4 J# y1 J4 S+ y! w5 l

  g2 {& w# ]. d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
: i1 m6 x2 p+ S2 L+ A: K" e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 E+ [0 Q8 B* M+ Z# O. E6 [!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4 W9 g& n/ y" @' f. }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8 l, W" V( {- \% O% w5 I1 a3 P! Z( j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4 s8 X; X# j" B( k# L) H& G# z. F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3 ~$ _- L2 ?2 G! |  l
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6 \6 _0 l5 I" G; i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0 m1 p) Z- f, S$ A9 p* \1 e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
( R8 @& u/ g  P  H6 S( m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 G9 K$ R. N4 F- m2 R# s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7 T) R8 K, l# r; F8 g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N8 l( \' |$ J

5 X; J( J+ k( r! X"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e& ~* x9 q% I7 m( c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y, H( \6 Z2 }1 d& z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1 [. L2 `1 x& _! Q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c% L- I6 J( \2 _9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I2 _: E  D5 k8 a- @( w7 n2 U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2 n9 X1 J7 M; ?( _% w% x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D9 [6 ~% J; E6 T! y0 x  `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3 g) U9 o# W* U( G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4 m' }( A, _" G2 V2 h' }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 L5 ?5 {- c7 q8 m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 f7 y. r4 c" a. z% w, Y7 U$ Q, z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D# S7 L! G# a; S2 v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 |; C+ h. l/ [; A7 J" u2 I
" H8 k! v0 e$ O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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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 s9 m5 U2 _2 l2 W6 }. E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T1 L9 p; l2 Y' F9 i! j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n0 J6 J2 ]: r: C# a& s2 S( d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 k2 G9 f& ^) h5 m  B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C* i3 w* R$ y4 d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a  Y( p$ Y; d0 X) x6 p2 R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e9 R3 z6 Q5 O% B0 g% W) d  |* I; D/ V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s& R5 l. ^6 H. a, |: |& b- O2 F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g' x& s0 f/ v2 |6 {- b+ o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1 p" z# f. h: s' r2 _$ a: r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 N. L& Y+ R' E3 I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a& b4 H9 X) s7 H% g8 X9 ~& R- d
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1 i7 |/ C; j9 I( W3 {/ @0 N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t% r# l8 S0 P* v* e- r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 o  V3 z/ W" N* I7 F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8 ~" {, H7 b# N- C  V) E5 t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Q; b* W  M4 |5 E2 v& |' n9 ^; F5 l) `3 ^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2 t- @1 u: ?+ S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0 ^- |. O, B) b& m! a# W5 A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r* R3 k% }# ]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S' m* y5 }  O- o+ B! B+ k$ R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W. I% U; }# D4 e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6 H9 u  k% b* M+ j  r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J& Y! f, a& k/ e0 `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5 C1 w! k2 X' Z& Z2 o* U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 t8 H) a. P" y* H$ X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1 w; ]. J* ~; l; J! {- Z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4 R3 `1 R" ?% R0 ?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V6 _! ?. t. k, E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3 _2 [. b& h' a7 O2 Q$ n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 A! C2 M* C/ C& C1 ~4 y. d# A0 l还是沉默。
; e& X9 H/ {& X- Y" f: n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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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m, R; [; ]$ C0 G; G/ N0 f' R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2 K2 o, I  O. A, ^" P* G7 e3 X* b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o) Q4 T* @; _- g' ?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e) D, w8 M) x8 X0 f+ i# I
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5 q) a5 m; ~8 ?4 b' H4 p0 S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1 w! k7 n/ _! Z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3 x! E7 n4 k1 j6 p2 |' @$ d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6 k# I( c8 j+ a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b+ c6 H  v: X9 L7 _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1 ~0 r, H$ K0 z6 R' s! L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 ?" Z, j- r9 L8 d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8 k- Z$ ^! y4 o3 i2 \( y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4 W( y' ^$ c8 j* e* o7 x5 @
小张说:“没有。”
8 U) U" J; t! e  N  m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2 }+ B9 Z0 m" B! N9 x8 w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P" t9 k9 c. Z# {! ~4 r) j0 m8 j5 x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x6 ^/ O6 \3 z& n; T. j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K4 t4 P/ e2 @) m/ E7 j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N5 I1 i8 E, j/ \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e6 K! i, A0 C
不粗鲁不是汉子。
- P8 J8 f! Q2 S  m) Y3 k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5 N, ?. K' a* X5 G% U4 [9 E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 t/ d7 u! h1 }5 P# V: E% }! b' r0 L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k& B( Z2 Z2 v% x. ?% h) Q/ X% R  k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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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y8 D) y2 `1 M* w; L5 z  Q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I7 l; x, ]2 f2 J8 P) y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Y9 b" }/ E* X) ]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e% g; o4 S" n% q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A, ^8 c9 _/ D+ z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2 M( o' e' O$ O; F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5 d, m( ~# }6 D0 L4 P, L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 }! [  B  X2 _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x2 X. `% ^! @- t/ Y. A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q7 H, {7 a2 E- w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e/ B6 C2 G9 r, w, _4 Z, P* X/ q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6 d9 E- S! p( a/ ~7 n
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8 u) i" ^# @$ p% ^* J% t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O% i( ]0 s0 i7 b- N5 L# |* @$ H3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V5 ~& Z0 ^% `" e“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0 S1 l6 d/ t  i; |2 i" Z! z
“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v" d3 x& r6 N% g) E: r! Z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w/ }9 Z# x1 B& ?- L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l( o* u/ Q* P# o5 R, d7 _$ q7 s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9 r/ `0 u4 j$ K4 t3 S' ~# y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6 L8 T# A6 O+ j6 a9 Z2 V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5 S& J" |' M1 A) e, y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M9 a% y. V4 w3 b7 p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C4 a6 o) d: N- c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0 o+ Q9 c4 V6 L0 V& L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8 i3 H, j# U) J+ S0 U% q4 b5 r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9 c& b3 y9 |) D5 E3 \5 l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 F! P2 i( k6 U; M- F) N.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1 \" U, T. E! q* q. |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0 G1 C" b" ?- x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 P' K6 g& E2 n5 B/ ^' V, x0 G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 m" K% ^+ E( t/ R! z0 _5 P#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5 ^% v* a9 `; I8 }7 X1 w' i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 R% e- M; s' E! ~0 h1 X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2 R6 z) Z# e& E# ~% q1 \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0 I0 G, f/ S: @# h% ?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_8 a5 n  e' G* w" S, J# O2 }$ w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Z6 o( M' M5 A! k# x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h6 `3 N+ I- e; [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i# @2 `4 v, {7 e9 G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 O+ {6 t) q6 M  K% N+ _2 e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8 J4 v$ m- o8 b/ a" {" z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2 g& y' f  f+ w! `6 t
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6 I. c# z. N  V" B2 {, N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9 B3 v9 F+ K) h8 K$ z0 V

/ d4 U* E9 H) N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3 h% I9 I6 K3 l5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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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g3 D, ^& g# K  q8 k1 G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 L0 z( _2 o( M" w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 z, R" S9 y( m% Z* I2 w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m6 y# {* h7 S: ]" R
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m/ B7 n) J/ e  N& B5 O3 A
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2 I8 F: q- `3 _) f$ {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 D& W/ ~/ V" n2 E
+ D! R* U7 i, p( g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H7 R2 h5 ]8 K. G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4 v. Z. ?2 W! n: w" I( v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8 Y6 @2 k; k+ ^  a' a& P$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8 G: e4 x4 A2 y% ^6 G2 V# N0 q% ]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0 t9 o5 M/ c& i6 a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1 \! e1 s- g7 D7 m5 a$ e) ]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6 f0 G1 A- {* }9 N3 g1 k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9 o. M2 Q- x& S4 Q  h/ {6 j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R, ?4 K& r5 D1 R; a. l

) S/ h3 }! P5 p; P2 o0 k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8 Q. ~2 ~: S0 J; A* B( M8 u; A4 l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 k9 _8 y: {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T8 D; r6 L, Q0 k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5 v$ K4 E& h1 r; R& Y9 }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Y7 y+ `5 V0 j7 i  \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4 L& j3 Y: T5 v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3 E, P# n4 H! t) Y)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G7 I. T8 ]' q* U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F: p- |( q( k. a! A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9 |, |) o" }$ q1 U+ u/ C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3 k- E/ u1 k* u; M, J$ c; q6 r" I' X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w9 ^+ s4 ^# `2 n- k- Q. L
+ Z% s) ]0 W: Y) ?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g# @! w$ i+ q1 Z7 ~2 Q7 v

6 o- o0 J/ B) U; W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 i& k( n9 U% n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
3 q( f, w# g% x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O5 p, [0 {9 u8 I/ M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A% Q" ?0 N; n, t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V- ?$ F* k: V$ D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6 M( y0 R: |+ |, I$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9 O( S- {6 x/ Y6 }) y; Z; p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4 B* ]  W& U4 J, C" K; A7 X  C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M  Q! X$ J; L* M5 N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5 n# Z) G  x, J

' P! m' t2 I9 x0 L. Y- P5 F5 l( J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P. O# ?$ U$ L2 q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Z0 y3 M5 T* {& i  d/ t. F
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L# L- o; q" H; G4 K1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n6 }' L5 f4 D- i4 k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5 D% d7 E' f9 x5 p0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 i0 T/ q  ~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5 s5 t# g& o5 Z8 l' q0 ]; g  H# k& U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9 [& _/ `! E$ Y  q+ _" @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X! h4 u: M* V5 b" e; {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2 r2 m6 v( U% f# [2 _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_# M- h  E4 m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E9 u  A  T( p2 K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4 l: {! F6 }: X# E2 w/ L*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 I. e: s4 S1 L) {; h0 p4 Q4 P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V) \! Y# C& {, Z5 ]0 ?2 |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d8 n% w( b2 R2 h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9 {+ r4 c" b& e) Z; M, y. A5 L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F- |: b8 \* J0 ^8 \! Q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C. k6 }/ l/ F  u& @$ W
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 Y  a. [$ s( V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l6 _1 m$ D5 F. G  u9 d5 Y% ^% v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m" N) |5 m  Y2 G  N$ N5 P; l) s- U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N; B8 S2 Y- B; h1 U! u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l0 Q& S5 S& u1 P* t" `5 f
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1 q# T- q& Z: m* g1 }9 k; f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8 ^, v( c9 A) H" b* k2 u" L
' |9 v% ^9 [2 e$ ?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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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2 A. t% H! P6 [+ y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 M' s- k! N5 ?/ y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r( {4 C6 G! R! A; f' K/ D3 D! \
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a7 w2 [$ _+ _! ?'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 u9 q" Y& s) u我得研究。
9 I7 G' ?6 a4 N0 F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m9 F0 s' p. e5 f4 ]+ q: {& D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7 }0 z6 ~4 c6 }8 P0 i1 e( b1 O0 O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9 [( j0 @( i' z+ L9 {$ H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8 y4 o; E# c. M0 H1 R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
2 O$ j/ V6 Z% t# N3 X, f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9 Q" H1 Z; ^
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1 d$ h1 Q0 \5 g$ v" }7 C/ }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g3 w& m8 G3 a, g% i# f) t# }3 s4 [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3 O! \8 b8 P& |9 u2 M. X! u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c4 X- N# A& |  @& ~" ~6 T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F/ Z/ G+ `5 s1 o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_3 H5 ^  j, \4 [, d2 v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v) J0 P' \2 P2 W# J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e8 V7 |! w# g4 d2 X
无债一身轻。
3 i$ }7 m- r2 Y, J0 g: o- i" d. e4 d% U5 T: J% x  c* L* V1 }
   出路在工作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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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4:47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i: V5 k# T% Y5 h& @- F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F+ `! n5 `. [* f8 P5 O# q7 ^" Y
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4 H& @# b9 ^; B4 X) k* V' s0 [$ n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4 z- z2 Q! c$ h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t1 u- K* A- j, b8 L6 e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 R/ q! x: n3 _3 E9 p; j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4 [' p% U1 s& U
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0 u$ F0 q1 ?' v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 _3 a9 I3 W9 F2 T" ~( Y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 q  x- `. w) p% w/ Y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 p: Q  T/ \: W+ g  b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 U6 U5 r+ X; _. J"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2 ^( @8 ]- a; ^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p+ Q% N% o* X0 s" h4 h9 y, X
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 |6 h& u/ Y8 p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0 m( j* ?# g! U8 f2 v  K% H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3 O  W& ^' h. i: X  E
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4 k! b5 e/ d* W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z$ \6 z6 m; P! X; \4 O6 ?
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 J$ Q* m( T3 |, r- R,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r  D8 e; U7 p* k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 D( l8 l0 R5 M" j* f. S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2 X1 d+ m& J+ T* r  R
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 @7 T& j# a. C' g, Z; G/ M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 q( [+ [  o9 B3 @9 O7 S) [5 W+ ~我摇头说不是。
* ?& i6 I' X2 V/ W4 B' a+ p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 R& ~6 n$ [' r- K: J  a& ]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6 r% v, o  G1 t
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I8 E/ h) }6 H2 S/ m# w/ c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3 o1 W$ D# x0 ~8 ^$ U) A: ]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3 h$ D# {2 u0 q- [
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t5 i+ W, e6 r7 _, A  K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6 G5 E. q' w, m. M: h+ E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K+ l1 G& c3 H. N9 B/ `, x

6 u* z7 c5 t! z" k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M0 Y6 e" e/ U' q
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0 M# p- p8 o" `  |( i+ {/ d# G. h, p
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 A1 ~- u- |, B
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4 z8 m, ?! [+ K% g* X& O3 P7 V
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 F$ _. ?$ F# ^: G2 X: Z+ l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 D+ d- e, ]$ S* V: C1 v+ ]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0 x) H  h+ X4 w( w% _& f" S& x2 t
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3 Y; D( e* u& R. O% e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m$ O- s1 u# f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 {) B  A0 y, c: w' r* o& a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0 C, _4 B6 h/ n( S1 l
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7 m* W) ~: E; X7 r+ c( e4 o& ]/ M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5 I4 {7 n3 V! X8 }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Z) }0 H5 z4 W0 [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_; B, r4 s; c. b, k7 H2 o
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3 ^4 K! J2 b; N/ d4 y/ A5 ]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3 |" ~5 C5 k" R! R

1 j7 S3 {6 J$ R& A! I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 y% _" l; w! Q6 E: O7 e1 t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 i4 l7 {/ z+ ~. _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4 A4 ^, s5 M( p, X8 E
9 U: H; e4 L! s: N) U   回头路,别走
6 e2 B, D1 r; C; ~+ W" B! M' I, I) C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 e8 l( ^. i) T; v. J6 M; j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 |6 e1 D' b; d, i
我想自己创业。
- h7 B' R9 H+ e# G8 q!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 A5 c8 w% k7 d/ Y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 c3 I3 }+ L$ o, x. _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1 ], Y2 i- e( n! B/ C4 _' l/ ?+ u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
6 E0 \: }5 w+ W# o( d- q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9 `8 Q6 ]" F! L6 ?- V- y
这是商业规则。. x' \5 T; N) n9 A. o' B: E& T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0 A# a+ l- ^7 I3 T- d& u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Z5 T3 a5 w( s+ Q. s4 z

4 Z) R4 u* z- `! x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4 F( @, S, E9 {( b8 y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2 \( u5 [9 e/ y, Y4 l4 B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r1 U' ~! i. |- r
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5 j8 v. O$ }9 b1 i: R
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D7 h2 b3 b4 t. M; J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0 y' {: y. h8 {: u8 Z- Y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1 S6 T8 v8 w, J6 ^' e) T8 h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I/ l' B, F' y1 u2 a; T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 V  s: ~9 u; W7 K7 W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 E: H; N+ p' l9 L7 G&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 A2 Z  A/ A, q. N5 R(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 h2 _% f5 g7 p* O$ c" Y% e; R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8 M/ ~9 r2 ?1 }# P$ n: W0 v0 e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9 b& ?% C4 o$ e/ L- ^, h. `* U
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3 M4 w# F1 d2 `# O9 U. p8 i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0 ^" j; X% X0 I! W& Y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 X' U! F7 ^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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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07:49 | 只看该作者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8 S+ \9 V1 x, O7 Q" _, y: N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 |4 J4 v/ h+ Z' u" y8 W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4 F( V. C; S3 L9 A6 V) f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i' s6 ?/ h- F1 J! N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9 C; n6 g9 j8 i
  k7 K/ x8 M, t$ B3 I" Y, B* j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2 i9 o1 g7 q- Z. R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1 [  _  \& R( C& `+ J: x* X2 r+ c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9 M6 e, N3 Y8 j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 z- v8 C6 E6 C0 j3 P  n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i. e: `4 w4 s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_+ O0 _& z7 x- w9 e$ |
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
& j. T& R  v7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5 X9 y* Z+ z0 P: l: @4 e/ D0 O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
- J  w+ q0 l+ m# T' `
- Q' O0 ?- K# W# P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5 @/ l1 @2 `2 O9 s* j2 V0 h  E, |$ D0 m
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h, [: G9 H- T  ^,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5 I2 Q5 ?& q; d) w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7 T# r0 ]* ~" A
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1 k1 l# e$ r; ]4 O7 t4 L* q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
% i( A8 A! m, w: @- U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 G& {: x) g% V" n! Y) k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 h  a6 U: w$ l% w5 P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0 H- r5 Z5 D: f1 X! ~
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6 m) p: Y. ?6 R, X8 t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9 t# Z$ e' O2 U& t/ F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Y3 N, m' Z/ b* K  F
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1 `. C$ v" z5 M& R. O( X9 m7 D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j! V' O$ M7 F. _, B3 |, I9 h3 J& x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0 |% ^# P9 a; d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h/ p4 n' i9 |( H2 Z
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6 P7 Z, D4 D! d5 W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 g. j4 C7 U# O( r' ?- p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4 A3 W- C) w% ]% K. t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6 `2 T- s2 P- L8 ]; P3 G0 `1 {
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5 T5 z! Y" m  ^$ x' o* p  |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 A3 R3 I7 N) W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 e# ~& B% R* K' k; I+ ~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
# e2 N" k! T  x' V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4 p! g/ E/ u  C( K( m. g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R% d. l$ {6 w) z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0 N8 z/ q2 ]* V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 M; a4 ~. l* l, y/ w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5 K) q0 @% i1 ~( t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 v4 a- b2 N% r3 J0 K7 ?5 A/ q6 v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 [6 b5 Q! q9 ]/ r2 p7 ~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 E: s1 L" r5 L/ s) `4 N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_+ m1 M9 Y1 k
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 c) M. `) [9 m+ q9 d# x- T7 @" T  A) M7 C9 _/ W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 H5 w9 S: O5 B( f, C* T: c6 q
$ c2 _* u0 F5 X6 W4 Z3 u4 D%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a8 B; a& t; S) v0 K
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g& _4 _, o- u' s! q# }
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0 F- h" L8 O( \( U! U7 j" p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3 d) M5 w, Z% {2 z, D; n- g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6 S7 m  J) f/ ^5 Q' A% Y/ b
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9 q) v) c& e. N9 ]7 l
但我想他们。
/ k3 ]! P% D% j, D, ^3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1 o7 B) p: M4 g8 |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j8 L7 H% p( b! F  f+ B& M
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8 K, _! i# c7 Y+ s' k6 x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6 x& Y3 @4 |9 u$ t, w% P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 c0 o4 l2 t* l9 w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 C4 J) h$ Q9 E; q5 [- ^* G) Y# I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3 t7 f1 n; X5 p! l& H1 R* s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W  m0 a, S# [  l
这就是她的人生。
0 e9 n0 ?5 A# \& E2 h& x! Q- @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_5 b3 D6 P5 l# }$ ]$ ]* |
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
5 Z, N9 [+ k6 @$ U: C9 c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6 l2 \$ D# r% C0 n# w1 _- W+ [! V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9 m7 F% \4 U. `) `
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
3 x! Z2 `1 Z6 O$ L' U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 B2 m# H$ i“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5 Y. ~) W; T) S" t% i4 c
我苦笑了一下。
& [- s6 J( ]8 a  x9 l3 C* K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9 G6 c; O, r3 F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0 [8 [* `, J* }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b& q0 o8 ]. a3 Q5 i5 A- `( c* E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 N. a  ?* [/ C' D1 W* x, [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8 x/ S" I0 {1 A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2 M; B8 f* j; W! ~! P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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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 o# x; L" J1 }* P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0 u) v3 B$ P0 m; Q* s& A# c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 d/ O" e/ O# I2 Q& V2 D$ {, z" ^" @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
* l( z/ I" d, {5 Y# X( G" R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6 C& e$ A+ r$ A6 p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W+ ~4 _1 z* ~8 A( V" z7 `
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B5 k/ |- X7 _
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x$ s8 a) e) p& H( K) `2 N% h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 R) N% V3 u; h+ c! H1 r
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0 |/ h, }+ R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1 ?2 f% \, v. ^) [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 m/ `4 v7 ^/ J! c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2 V) V5 p7 v% L, q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 s  x* C2 e/ ?- ]& E" n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4 B' H1 o5 J- ]  X# o0 V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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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w& e2 i8 f6 {! W5 z$ d
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 W4 A. G7 {" k# Y: G# c2 V  g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0 W) W) }% H, K
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 k1 b9 O3 ]$ _; \2 [; z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z' F1 d1 O: s' p# [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3 Q/ Z3 L. h6 g* V2 q9 b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A8 M5 p/ y  Y) S8 U
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0 d2 ^; [  l, ?9 Y+ U9 w( Z
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 f% K4 `7 m; A; a4 X9 H# D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6 W# b- W; U& `4 e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9 c2 w) f& ^- z/ V) i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 t  u5 c3 Y2 ?. ^0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 q1 p/ |' E0 T& T7 B4 @
$ r0 t- W2 f& x7 B0 q
   惨啊,居然亏了( M5 y( z  x* n& S
: N: a1 c5 v3 J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
( R- ]7 l( d. B: Q8 @. y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x. \, S; l6 n; ^: t2 x4 K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
1 {2 D! x% u7 y, E+ M+ i' X" Z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 {. M) Q: D6 s2 Z% S* W7 `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X# O( k1 \! f" P) X0 s" }6 T3 a4 S
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 t) m3 c5 W' t0 y, Q' G+ H+ L
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 v( X6 H5 Y' V! R0 s" `" S0 v% k7 c; Q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z& B8 j2 c  ?1 M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7 T( s3 A$ Y9 G0 h
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I5 L, N! L9 h0 w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3 b' V& D6 J7 g* g4 J7 r5 E+ l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7 C- t$ P4 l+ s( K; J8 g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
8 I( y9 }. |/ c# m" R( }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5 r9 P; S& M0 I2 l& [; V* `1 ^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 }% R) r3 w! h+ [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a+ e2 t8 I1 I" L
1 Q1 C. G! F" p* y9 E* B,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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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7 _9 R7 u7 b6 x, D& A7 Q$ Z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1 @. Z1 b# x, ^2 T7 p& D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3 f+ w3 Y* W+ p( L5 n' U% Y
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1 @6 O$ G& [8 j% s
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8 `2 Y" d+ E+ ]9 w8 i) U/ \/ X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t( U  P: K3 e( w) ?' |; u& d5 |4 u* p
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d8 p* O3 `; G3 U7 B  F- F9 v7 `! Q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5 w8 I, A: R, l! A'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6 d2 O; l0 }1 R1 I- p
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i# i- a8 _) T( v4 H
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3 ^+ U: S& K% Z- u. U: b- |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 `7 [6 Y$ D5 }$ R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p! [% S  U5 U: e- m1 N4 W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7 V7 d% ^" M2 k4 Y- B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
. H9 ^# K" t*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8 S$ {/ t* @! L. S' Y; |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 X: ?# z0 o3 Y8 x! u6 G6 z5 O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8 r, L* P! [  V2 q' D-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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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6 s, U5 Q9 h7 t! |& v8 c( o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_' l2 E( F5 G5 D. k! ^  Z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 t$ U& {. u7 M; m& I! K' z3 Q% p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3 H& F& C, y4 g  _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 t; O- z. `# S7 e/ g8 S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 H# B/ }* ?; B$ _& i: `8 Z* ]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 \7 A1 D( R,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7 |* r# t( T/ ~* o) l) ]! c' C
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 y  ]/ K5 ?& B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u) `1 d% G$ `6 f5 F3 ^6 h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N4 T+ t( V  n& F+ l9 ?
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8 Z& q- [& T" L4 u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 W) Y4 b7 ^- h" D" i4 q7 {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5 Z/ z. U! @( }# ^7 S
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1 ]6 W3 t4 x" ^! w1 ~2 G7 d-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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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 g; t3 E# s' k) C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 c- l+ N/ ~  c9 z1 X2 F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2 Q5 R( a% h- R6 D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l# \6 i+ j' k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 i$ q& V6 i6 L3 k! u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9 l+ h7 X3 R0 i# h- u" w7 a: p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 \1 {; D$ @2 ?: X6 k6 a7 ?
我这是贪欲吗?
4 g( \" J& @* V- v: z% I- t* G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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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B% j- \! }/ R. e  ^" d8 r  F0 l5 C

5 e, H. Y$ u' Y7 w8 L9 d3 `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7 t$ O( @% W: P+ E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 x. }/ L" W5 D# L8 p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5 X; Q) }+ q/ \5 E) @* P
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 \6 N, C: W/ R: H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S( |0 L" S$ v. V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3 [7 G* u. M9 e9 ]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
! P* @; c% Z  o7 U3 y7 |) D2 S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 {: O: r6 v; c6 w! P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 T! r- Y$ v; K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i3 y' V; i" A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 O3 S3 {) {7 D7 z, E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Y. m5 N& j, ?7 h6 G' K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 U1 m& |; s5 u: o6 ~! w2 M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3 z' y! U* _' }# |: w
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8 f! r" o& w7 e  o( I9 R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 [1 X, c3 L6 w  i2 c3 I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H0 p; z' B& g% y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 H) D$ L: Z: s0 j: s4 F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K( }1 {% N6 @/ b$ u( F% {
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 W# P; h' {" v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 O; x' {! C7 _4 V' ]* {0 j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 G9 s1 _; |/ d2 _& T* {4 T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 q# C) R+ M7 M. i. }; c
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 O( r: |! K. q0 {. b1 }
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 P5 I& r, L, |, J+ x$ N0 U6 l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p' ~/ Y5 D7 P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H2 W9 R: ]1 X
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
1 V5 R' U1 B' Z: I8 s6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w9 Z4 v4 G) M. o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2 Z7 `* \; e7 x! }, L5 b" c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0 y+ y  H# I; M% K: S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4 h9 h# p) A+ r.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8 g; M0 X5 t& i6 q, t5 E: `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 B( x3 j5 Q/ ]" _5 Y% K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  \( P/ K# b( m$ v% F  W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 Z, g. T4 z) {+ G; A2 \1 _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4 N3 c- W+ u0 @4 z4 e* u' Q  }
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d% X! S7 I# F- B3 X+ M  D# O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Y/ y+ l7 E. e. a7 W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x3 r& C- a: u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3 o! K: F  n- t2 f2 e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5 B1 j% ?/ O3 C0 d- m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 `8 Z) t) A% i  V8 [$ ]: t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9 m$ c$ k3 h; v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7 p4 ]: L0 r. H2 @2 u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4 I; {4 K0 E' `: D9 c0 c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6 l! u9 w! [# K& ]+ p( I7 C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 H" a3 v. C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k4 E; B  o* S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0 Y7 h) L4 _7 n* c: \/ u# b1 j
文不对题,他妈的。8 _1 J) u$ B- r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5 C/ p# j3 }. h1 E6 U+ E  w
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 E2 x( g! c. U1 b7 s8 Y" x" D
从来没有。# e! ^" f9 k1 t5 ~+ W. [' k3 i
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 q/ @/ i) t2 p, G" R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t+ K' o8 B7 _, W
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B7 J) x* L, F4 S7 s0 o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1 {1 L" p6 ^' a3 u/ D, |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6 ~0 k) H3 f3 I  y( c' j
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1 V9 O3 N6 _: Y. X1 V1 O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 i9 Z& o) y. e# t3 s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2 u& z8 N: |9 {+ y, a9 p5 A8 H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1 f3 H% q6 R, ^; M. P, j' J
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 j8 v; @! ]' ?
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
7 G: @/ q  \3 b" M9 Q1 h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9 U, B( Z# S1 |, \: K0 x; s0 z; j: w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G- X( W1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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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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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7 `' R, W3 d& A/ D* S8 r, ?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 F2 K# W( @3 z* a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
, w+ y* x0 O5 }, o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y! b  a7 P- {8 J! Y3 ?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G' e8 o9 n7 W0 j/ D$ t& z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w- o7 F2 X' A2 r& x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Q% [. m% N% C% [  N; i& b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2 @' }. `- h3 c9 r$ Y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 x9 W' L: i( t! v  m( c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 v6 r. t2 [% c& ]& v( L% `8 M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5 E( m* C9 V) Z! g5 O, W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 S4 g$ {+ G6 E( h
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0 \  d# @0 [. ?+ ^/ C, v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 v7 K- d; t' K% n# r4 a; h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L9 t0 a' ?$ W, N5 t% g  H+ v' `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9 b8 L8 V" M9 x' m" ]3 H8 b- j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3 d2 R. t& T! q* a* `& F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1 a$ h% c% U$ E" h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Q1 m0 j0 w: Z

! }( C& n4 u; C1 Z7 h% X  S* H7 r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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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6 a) a9 L9 T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0 v# G( @' R4 _- G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f# L2 N, m! K& f; _4 l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4 j- t) c% p- q* Y! P1 n" f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6 D; l3 w3 ]4 p8 y% {& E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2 ?4 q$ p7 Y; a5 D6 O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 n+ |+ S3 r& d' r2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 }6 e, H, i) u2 w6 N9 D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7 P/ Y, N; h, O2 Z" o) f- J0 P& ~' |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3 a( @; w' F' I8 ?7 a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6 W& D" F2 F9 M. t$ J% Z
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1 N* o6 o/ Y& {6 i/ I4 R
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X1 s  e. V( T7 U( b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e/ [5 u5 t" G$ X( G9 A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b9 @6 g) @, D: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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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 W  }# m' C7 g5 l- [# r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 [5 M- Z% z. O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5 ?( T/ V" p" ~  |2 R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 l; }: V- n+ q' N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3 ]% [0 H5 Q- `2 X. w" F; y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A( P: I9 q8 F: V; E
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 W9 L5 G4 U7 ~% x; m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3 K. P1 E" H5 a! M: O) x+ G* t“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9 s0 \1 |  J+ {, Y; v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7 {7 q, d0 {! Q6 }" R
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1 M4 J7 u1 `! S& k. r( G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 r7 h0 k% H6 T! Z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 R( ~, q7 _; i  a% l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6 q" z1 v& D- o* e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 V. A( V2 {- ]& R- l5 I/ S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 d) Z/ p5 [( \9 O;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 A4 p- _, i' q# \* y( H" A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 @$ W8 a2 C  x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9 R  x+ o1 R/ _3 m
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 ?2 p, ]0 |3 m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4 N1 S! w- Q8 s8 r8 G+ P% X
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 M$ z/ a" T2 \8 F+ O. _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 z. g' y4 G9 C% ], U) \- _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B7 x! T  ?5 K9 t  B- J7 H9 o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o- y5 J5 T1 w/ O6 m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n  }' O) W9 o0 T7 d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 L/ F3 C, Z4 }( O7 ?  y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 P9 N9 i0 ?7 S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h& r% T$ X* G7 h: G2 o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 u# ~5 ]$ W+ y* h5 C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R! L# f9 {/ f* c1 \4 [
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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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
9 Y4 t. i+ p2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q7 ~: e9 [/ R3 S& O) O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0 T" h4 C; W: W) h( a# _, _
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Y) @2 v+ J3 A( |  Y# R
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0 W. n# _4 B" [$ n1 t# j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3 ^8 [& O8 Q2 }' d& t+ r
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 ]0 d- W: V3 u8 a3 C
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 W3 [3 V; P. O1 x- A* f% L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4 E4 e! L6 j0 g/ P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 E0 z2 [( J; b: k6 ], c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 M( F5 r# T' i. A2 Z& t& P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
# I; y  }& k4 ?, O  l' s2 V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 B+ k: i' Y% O6 u9 F# y1 g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4 m% _+ Y+ t. x# {0 P4 P5 j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9 A7 c& p4 M  U0 W( V$ }
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7 x( s+ @! L/ x% v$ Q
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 p; s2 p4 `; T7 ?0 N7 N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5 }1 S& K+ ^6 N$ {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b: J  t% \# s* \. \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 k" P. m8 t7 w- Y* X- S, y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 o6 ~* v  }% y# \# f) Y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8 p, Z% d' M5 M9 v. d, d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2 j' i4 D; Z/ W1 t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_. Y9 \3 L& K! R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1 o  _9 r( w, ?) a% s2 O5 _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 X( K/ `" h% `6 a- d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w/ [, @4 N% w. U+ T: r, g( P4 a
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 v1 k/ J/ U/ u# z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d4 [2 J7 B- p1 b' y
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7 E3 Z+ V% |  W. U- `# H2 L# i6 D 3 e4 o, P7 K9 |; b8 ?

+ ?: ^* F: X6 w/ h6 y7 N: y/ A   年底的收益
1 W8 M! O3 z* \* U$ M8 K( B" i9 U+ W; J
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0 d# K* S, H, ^  e: Z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0 }0 m6 I  Y+ L' d" k- P: j0 R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7 ~5 R6 b2 X; {, M) m
弟弟有些犹豫。
$ {  ^- Z5 l/ `  Q0 ~, r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6 ^% t/ F6 U$ t) l. S8 W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 k! h3 l* c" |. e, H. |/ J8 v
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z5 \4 ?, l  t4 J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9 a; s; @* I8 ?& h, p, A8 g0 u% \
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 P' p  Q  P: j& W# A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
# K' W9 E: y6 L0 d5 K6 F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t+ q% F4 m1 I! n5 f: G1 o$ @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5 Q- u) \7 T+ F2 m( K2 J: o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D, y7 a# I9 m2 t
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4 l+ {. w+ |: o( p# T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E$ t3 d" ]' R# v9 F
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5 A2 j' m, y0 }4 O$ F1 X: j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8 u8 c+ C3 N5 X& W+ ~; x( l1 B
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 R1 z4 a- L1 E1 h1 r0 g# a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9 B$ u& o- A) o9 ^' u+ x1 D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1 J0 ], |* K: k: G0 G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 M' l- V+ t2 v7 H" m6 K! `( h
5 T" M/ a  M" B* [! r2 ^& _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p, Q1 I6 ^( G7 M# K; y' H
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 P& I! q! _* @0 Z0 {7 {3 x, r$ g& G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 S# \" k' o/ A
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5 k+ {; ~& j% k  E( j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3 {; g- E3 H& @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8 B8 ^  C  T/ j7 z# j  k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x. }3 p9 ~) H! k: R
钱钱钱,命相连。+ o8 T0 p: O* b3 B
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 l: L! i+ B6 M) k' ~; y1 R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O; n8 M% t2 y; ]' j; E/ W1 K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3 _8 H  O2 e1 U3 q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 v  ~: A% F$ [/ ^( J' J0 f5 Q; f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e8 C' W  v- T# F
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 e! k  U. X' x$ E( `& A$ m0 W8 H4 S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 o' S) l' n- a; A8 L
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7 U" I+ t1 O$ U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 C- I- O$ a4 q. \, \: i7 ?' b5 r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L% d0 l; @8 }: q+ R: [: }
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2 T0 \! f" n8 x( b%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0 B0 k( V$ T9 D5 q
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l: [; r* a- W, j, y1 M# f* @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2 a4 n$ X# f' v" K% y- G+ J6 |5 ~& C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 F- Q) v( }) Q1 s+ P, y- n: _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9 |& X3 V! C0 K3 I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 g3 v: i6 t0 w# u3 }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s- U2 d  F# u+ |5 _  h! K, M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 T, z5 M# f+ }+ e6 R3 Y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N. m: G3 S& {" q
  A& G: z: ?$ A7 ^/ n
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9 K  N: b6 n6 d' e% Y% }4 [4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
( ]6 K  w5 ~4 y5 s1 j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 ]& m  S& ?% _# J& T& _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X! z5 Q" x1 `" @$ `3 {
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 z5 t9 k$ }5 _9 T: v& E$ u9 L; e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 X% j) F/ [3 O' ^! m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0 }2 r4 P. m2 O. e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 O6 w" |6 l% {* g" c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5 g7 D! g: [, y* y% F
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1 b$ R+ ?; J7 K# C
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2 I% D" B7 Q3 b! [- C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1 \% ]6 g- q4 E! V( P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
' t) \9 E! X) O, K9 c1 d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 d( I8 m9 s2 o( o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 B' _; c6 [$ d8 g" ]& a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 J1 I; I2 E" f3 }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K  j. H! o: w9 ]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7 p" I  {, p+ a" |* X

4 w) _6 P; n4 Y& o" K9 l6 Z: |* ^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b+ y2 M8 X. L4 |)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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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10:08 | 只看该作者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 Z. U  U  |1 S4 [& K9 X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 B9 w& W6 r4 M. G/ R! R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7 ]$ w* |" z9 m1 R" j- N/ {
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C$ u( F1 f' c, C. i: m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f/ ]* E9 O+ c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E, L* P) i2 N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 ]: T3 H" L5 f* r7 K7 X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6 w/ r4 R/ t2 j& Z9 M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8 ]+ S; Q! q0 c) _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 m0 `/ M2 m9 p# t, h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 {+ B4 o5 k! V) N
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 I: d6 e0 X& T8 @9 ?6 I3 Y" j$ k( E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U, ^' h9 Z7 Z4 w( \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 P% h+ m: `7 n6 M+ ]5 X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 c$ d& B" d! W! ?7 B- z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2 x9 Z4 w& V$ W) Z; b  @! n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 Y8 a  `+ o( E& ?9 O" j0 R* e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7 R( J" n! w! O* v. P
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
6 H! x3 ]/ Z* n* q+ \- Z% X0 m$ W7 a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 J: \6 k9 w, f9 i; j7 N4 P0 G9 q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D. T7 F$ Y0 u) P- _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1 w  |! X. ?' v9 {9 e* L$ U1 p. R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 I$ P5 g/ r( s& W) R. k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8 `$ O, ~9 K0 I: W4 D( U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 C' K* S' I# a4 g/ l% ?3 ]. A( Y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
# [6 L; L- p% `* T. n" |6 C$ I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 ?7 m* A& g& T2 V+ \1 ]% r

" L( K. p* U3 X" v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3 W. Z' P" m  l) r& [正月初一。
. n# M. r) j) }! X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
" T% c7 O# q2 S0 T  R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
7 F8 X* m& q" |* W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9 F. P3 C! C4 A8 j' i
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4 L- t) B0 \5 v6 l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5 i  w- b5 F, I6 U9 q  [
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K! z$ a* P7 ?- n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Z. v" ^! W* w$ H8 u* m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R1 d7 d3 V) `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e. k, ]8 a5 D# K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 O5 |& f% p  Z5 C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 n$ G' {0 S: D4 Z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8 \$ u) v# [8 G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I5 F0 ?8 ]) `# f) ~, |
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0 e9 r! G* L  B7 I
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
0 [% ]- f3 k7 c8 S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7 k0 I+ N+ n/ J: |" [2 _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
( F, W3 T8 H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9 ~" f) B3 q5 `: S) M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 p% k+ l; @  q# q1 v* R7 o2 ?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 S5 x8 P6 o8 [8 H( A; u3 c; `. Z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9 z: Z, t% Z0 b; \0 r( C
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 h9 t+ Q9 T& h! C5 M  h
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
) @" h) }# L/ s- q; S6 g$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3 [& l- j, e6 K: G. Z/ g
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8 B6 Z* K+ f: y4 c# }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s+ [2 z) K" L* o6 N0 M( K7 V5 f
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1 Q! Z$ Z$ t! i$ h$ T喝酒,一醉解千愁。
! R) M0 a1 E" K9 H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y( W5 e; ~& U2 Y* \0 `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 {$ C- D# V3 p' g* f% g0 }4 q: D( P* Z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 R3 W: W% H: e& K  S3 j5 e$ E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
- Y7 g+ _3 L, e, k* v2 E7 I" t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 ]" P+ A* a1 |8 M- ]1 u- W/ U; w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y) a! e5 P! k1 U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 |- @3 S9 z- Y) {' F/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0 D+ a2 T6 {8 _) |, s2 G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j4 r% B. H8 w8 q7 i我点点头,重新入座。9 }8 _7 t+ l% p" o8 C* k+ s
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b6 T) h( K; ]  Q! v" Y7 _
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7 W/ a0 o2 Y% b" T: E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 C& e7 k, F7 c3 X3 t8 w! p0 P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 i6 V% J& K1 b( I! U/ r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 M; P3 g2 Y, |9 h9 V1 L7 Z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0 i  ~+ N! v! n: w6 g; G/ J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 p- K% K) j7 D  O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o, c8 N' |" F. C7 ?0 p# e* k7 A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8 |6 j1 H7 n- \; Z- I
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o1 I0 f5 X# F/ \
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1 g2 H7 I* }/ _0 a
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 r3 {/ x; j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6 e- g9 D  o9 d
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7 C2 p, W' x7 W- J/ ?
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 ]3 Y* K3 e3 y$ _  i4 ]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 |% Q6 q5 u5 n3 x

- y, Y! @- p4 `2 J, L, t: |1 n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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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E. q* \; w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 J, s/ \0 ]$ b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 ]; K, m7 x) h5 {) \2 o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Y' u8 ~& m$ R$ X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u& x: I* ^: v8 w# i4 P, C# J* }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T3 Z; g. g2 U: }* [
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 s: {7 _6 N4 x6 d( E
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S) L2 |4 l. S5 P6 U' a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t% |: _5 S: k8 r
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h2 c4 q% r7 W, \/ j4 k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
2 C3 @  V* X0 Y. J% ]  S% i# v5 G3 x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0 i0 G/ n6 x7 H: u! e9 ?% k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j0 a5 B; @. w! ^& |8 p. t" ~$ c2 Z) I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4 d% A& Z6 L! q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 t+ o7 z3 B; R) n9 E9 x9 w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
0 ^- S% U: l+ u; V4 u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e7 }: h* h: r4 h3 D$ S- m
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0 V# k: U3 a4 \6 N) v
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8 P0 d8 c4 N9 h( ^7 _/ b- t
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 x7 D& |) n4 N# R# C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I0 ~. d5 M& W# m/ p1 ?0 M% g2 R0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
, u* K  ], K0 _& Q* a' M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4 M2 @3 J- G/ A' L
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3 t' V8 t% y+ |' N) `+ l0 d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 `  |6 L( f" Z! j3 p"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P; E+ u7 E! C+ V8 n0 I: B' p) D* q7 q
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 p4 i; h. ?! B2 i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8 h( Y2 Y6 A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b, D! B, Z/ I4 p1 e1 N) B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M' V1 A; k) e! g0 Y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
3 T8 S& t& O4 v/ x+ V7 u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9 [8 h: c3 l2 G* L  G3 M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2 }+ x( n& b* x( c- Y
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 U9 n9 ~9 L8 d% E) Z2 K' l3 F% J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5 H! [8 X1 t0 a3 ~7 ]4 E4 m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6 m! U; n, O' `: w
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
% I! ^# E6 J1 S4 N0 e' G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T2 y' L( t! k9 D% h5 u6 [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O& a& z6 n3 Z  z) P& Y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Y! ~4 H/ i4 i. E" }$ l4 ?$ j( J4 B* O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 [* \+ W* m9 h8 w8 Z2 v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 A% R/ M/ @( T; i9 W6 S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2 X+ V0 w6 c9 V; d+ Z% @7 L3 O" X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5 [7 w, w/ P- K( D$ T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3 t' D. `4 M, _  |/ [8 N1 Y  `% _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
7 m& k. A" F  e* X- k/ f# g: A& Q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9 n) Q7 f$ ~  N3 J
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 w. \# s: H2 \, z- k' V  j/ T7 Y! M- J' x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 j8 P3 O" c7 f( Y5 [3 r0 y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 ?1 f3 K, t* _4 W2 z5 A/ F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
- W$ E: v2 T3 _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 S6 R% c. j+ h+ u0 U9 R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3 ]7 O) a/ c1 h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9 V; N7 J* `, `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0 o- q# P4 |-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7 C' x1 I; q- Q* G% [0 @: {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 z1 `3 g" C! M+ U! A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c% U# S$ J6 x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7 I) h  ]" e1 U5 {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9 x8 h5 n' h4 _1 {9 D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 `' S5 c0 i, ?3 f  w, G; x# }  ~, N/ \ ; _0 [9 `9 i$ o6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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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 Q) @" j! ?7 m+ H, d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1 m9 D* ^6 F  l+ T7 ?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D. l' E7 B3 o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6 I, E; n8 u! |( ?3 X! N
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8 I1 j* ~+ z5 G/ I; V$ @$ T+ {
我也笑。
/ [: S) w8 Q( r& e/ Y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 M+ }# P7 B$ ~$ p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L' I  @$ i  w4 q+ m9 e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 _$ H$ Q8 L2 d; ~! j; W! p.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r: P1 Q0 ?9 c. k& X9 ^; r6 ~! h
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y. o; O, O( o' V1 ~: o% j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 \2 |$ @2 J+ }: y; h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I# Z# C3 Z- k9 g, G2 v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o8 Q; @( V0 a: O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 k; F$ s2 x+ V3 K4 b
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 Y+ w6 |) \+ m: \2 [) a' H7 s1 M" p这显然是不现实的。2 |$ k3 j& q3 T
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3 u2 n, N$ s- r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 K' G  b: m1 H; J
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d$ k4 O6 x; a7 Y
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w- y1 M6 }. }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
( n: ^4 d4 c: p/ R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C! R) |" o7 C+ M# c, U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h7 g- m6 U( p- w# j2 {- ?' r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Q2 R9 G8 X# W# H* D
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 O+ k- |: S' {& b  [: i! t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2 F7 u; m2 Z/ o, }
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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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 W  ~( l7 ^1 W5 [5 v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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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S& F" O; ?9 |2 [' t* U4 B. ?& B/ Y
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 G# J0 M9 o% d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6 f8 k& K/ ]: I7 Z( A
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N3 K$ E. `" c2 O& s  H9 I1 K, V3 v; R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9 \8 g9 Y0 j, l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 {, p0 }& \3 m  z9 P# Q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7 \0 N* z' M6 R2 J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 u2 _% K& r# F( k9 }, n% W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o2 T& ~3 r0 T9 n: i) V
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
* k( K3 b. T" Y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6 Z) }( W$ k+ ?+ f3 O! q2 q1 o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 j; R) W0 J"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 k3 Y8 j" o1 O7 N8 R& A* v0 z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
1 |, `8 F. A+ q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R5 |9 Q  J8 j  M' I: i: J  m2 G
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d7 S1 a- X1 J6 n$ C
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 P) E/ W$ g, H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M( U4 ]# A& T+ C  z. {) f
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
5 c" w3 @6 y5 @) I, x9 F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 K! S2 Z) H! L$ E9 g) q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9 d7 D' X+ n7 P0 _" B! N1 m
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 X$ l0 J$ h1 i0 z) n# P3 \8 S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r  l& d' x0 ^7 t3 P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1 |! ^5 Z0 e* y$ V0 [$ W4 U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 f: |" N0 ~2 Z$ g: W! Y* u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G& O9 K* `4 k3 B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v! b3 ~8 C# K2 F0 Y
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5 C1 N6 Y+ z4 B* ~/ [$ o- M3 m0 y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2 g4 r8 {) K  Q3 z
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 z5 M% E  T/ N4 k. W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
% @1 E) f: z; A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 Y, I! U: }4 Y1 e9 K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6 t- N, i; @+ A2 n( a3 V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
1 K/ }# T! d, \& h) S( Y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4 v) A) D& N5 Z7 z, ~! ~" T
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9 G: E0 ^0 l4 X1 D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 W) @% a7 {. g) X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0 H: Q2 n6 ?4 v2 [
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2 t( l& @+ L, z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3 d9 N  @4 b, }4 A* [& T- a  z# y
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 u/ g* E0 I$ f: c/ J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A2 F/ c, z& k+ M4 m; \. g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3 c' @+ F) U. K! [" j0 M
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
2 z( {' a1 \" T" U8 l1 b/ T' p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 n0 t7 T3 {2 Y6 C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m  I. s' r& K' S8 z: p8 `/ p5 T. O
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 |- Y0 o" V$ ^  j( V) a- P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1 c% z6 T7 O  N
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 i& n# o& ?' B& Z$ x) `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 `5 H  I5 q0 j( E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6 C6 x+ p- Z9 Y( P/ p
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 Y! y- g7 w. `( A8 ^' M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3 z: J/ A( m6 s- r( Q# X1 g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f$ y' l/ T% @% Q- h$ ^7 m! ?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C% e" [8 J; {3 x7 g. E
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 `; _/ ~1 q5 o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i8 j6 N  i6 v) f/ w, Z
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 }, y5 I' @! u1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2 @5 ?0 U& w* e4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1 V7 X# r- p9 l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m! a) I8 C( p/ N
我说:“没问题。”; g" J5 _$ ~, m5 a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
% Y/ F1 X7 P) [%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
- l9 H: V% d$ H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0 P3 O5 b+ {; [) d' m% H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
' w4 E2 ^4 S# V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 b' |+ q/ f" |# N: r5 g
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G; H  ~* S- ]" a6 M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 O& P0 e  Z5 J4 v6 M2 [7 }1 z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 [6 s$ j  E! }( Q9 H
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2 E1 y# ?3 _8 X( q$ H  c6 @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W3 V2 \* v+ K: l8 p& }* J
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 R# z9 K$ O. e* x) C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m* s- F  V8 J8 V2 k: M
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1 E! K2 V/ ]$ @' }. A
典型的自我安慰。* l' ~+ h* g8 \( F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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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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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 b- ~) B: F; Z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5 {* s! ?6 q% I1 \7 a0 F4 n* Y- ~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 w; I  g+ b# ?( z* ~7 R4 k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6 L: [; \; c* e: n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
6 _; R& B9 u5 A* [!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U% a# S5 s( t; {0 q3 |' Q3 T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5 M0 B. Y/ n$ }' L' q; b* f0 r
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 j) m! L+ ]4 l& E5 M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3 k, k" h. q8 G2 H8 @. V. J& l
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 ~# Q% M' v2 F6 z' q7 ]. i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 {5 {: d9 Z9 a' I/ U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2 v& `* l" v# X( x  M+ F- {- A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C6 n! f4 e( l
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3 A- D, D0 f  R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1 w0 E1 X0 ~0 J+ _7 y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v+ y! {3 b& K" c
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7 w- F$ |( C+ h! L* ~7 L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5 J- l7 q4 E+ T' b3 {; P2 u! s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5 A* h! J6 X/ W
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
. ~0 B* r5 Z# C: Z& _晕死。( z: i3 G: |3 j, p% r8 x8 H0 l( t
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 p  k9 r& w. Z- [+ g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5 g7 O6 l8 F; x* p+ h/ j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B5 k* O/ }* w& ^, k6 W
我也笑。
# N" S/ }6 g6 i' q1 E8 N: ]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 f* J) t( I2 h) J, O* U3 B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6 l. e. l$ X! Z% `7 H; n* c. U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3 g% B5 _& j+ C5 z( T% E  h! i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
. ^/ y& I/ N) E/ H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7 e9 d& ~6 _: Y, i8 G2 J, ?. B
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z8 }& a8 X- g+ d# L; a( D
我尴尬地点点头。
) e, v/ r. ~( T# A: {/ s  S“现在走出来了?”
( L; F+ C6 f9 `  H+ k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 i3 S- g( S* h9 z0 w5 G) F) I7 K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
. j8 t$ O: G2 y9 c我说:“不知道。”7 y( a" o* G- L7 ~% A# L& {. C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G, p; }& y- U5 |9 X+ Y8 A! L
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 {; |4 \6 D3 m0 E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I$ H" \9 O# U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H# B0 n3 k( i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1 {8 F) l0 @1 o* C. ^
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3 Z7 J7 d6 n* k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
& q& w4 P. T- r: g7 M/ J. U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4 d7 ^, B, Q' V9 F- L, f9 \0 h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
' W/ P# E  X# G5 ?" x7 I7 U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4 N' j$ J: N  B$ I2 x4 c4 b9 _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X9 y4 h6 Z4 z: ^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 f" U7 y. Z. u! O; G* R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V; j$ U- I. J' v  q3 O
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P" T6 R+ C" t: H# \8 b
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A; f1 M7 F1 E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 s& r7 u9 T  g$ T, {" D$ e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 n/ w7 v1 w2 U3 k: G8 V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7 H' H# J) e2 v0 a她看东西太透了。' z  ?1 M0 T  Z- |. s, t, n$ D
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U! K# P9 E# g8 O- M/ X
毛梅反问:“你潦倒吗?”/ s3 U; p/ b4 W# O" j5 e( b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
1 G6 f! W4 I3 d" l$ f/ |# ^+ h# p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_0 e! O! H! {5 A* U4 \0 k  r9 r
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8 _  O- L8 d: ^; i- Y
我默然。
% M- l9 g; O- R3 [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N' J+ D2 E1 o! N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
' u* n. U0 `& E! m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 S3 o4 ]. a2 D. h" a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8 f8 u7 S* C9 Y' D( B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0 a( l9 a3 u) j% ]+ ~
我点点头。
; G% V4 s8 C+ z  t% D" J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Q6 Y) [8 O9 I" V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r) \$ W9 A" s+ n1 x; F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r5 F2 E- u, {; `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Z# Q- h( u1 Y" p6 k% p
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 x. \' n  m( }% ?/ _3 w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8 g' w( k, L/ q! x+ H- e* ]" a. p; X- i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5 X) ]' k, H8 h- a5 x. I6 _0 Z
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 A, Y8 D3 X, N! y% F* F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i1 T. u+ R# y& `' x- q: `2 q
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 B2 O+ }5 k6 c/ O' }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4 |/ w+ L8 ]8 u; n; y
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 t: `. L/ {% C: O. q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2 \1 h/ `! H! s" w% z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6 E) |8 L7 _  }/ j: J) a3 @+ A
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v2 p6 X* ]2 ?- u4 I7 x) P
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 J9 k' K2 l2 e# M+ L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 A- E* U; L! w& L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0 Y9 q- F- v: c% L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6 P/ s4 @5 O) M
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5 j  T& O3 X3 S- u/ O- J2 b
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8 ^1 G+ o' k, r" H/ s
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 N$ T% V  ^0 y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a# [1 E1 `/ f$ n6 {/ C
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
- w" y1 u# O& l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
3 X% n5 Z, \( `# o, O% o9 g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 i5 G) i) R; J% L; J: F
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2 f+ h" l% [) D. ?# f4 u
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
1 N7 o/ H' m1 ?1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1 Q: @+ D# _8 Q  s
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
, T) Q! U5 }* O1 i, l* {8 S: |& A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8 Q  r( b8 _1 G0 c+ n
那么,离婚吧。
9 n8 v1 q, G8 j% E7 X7 d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G4 s' k2 K: J0 r7 p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 c3 Q. ?& G8 K2 ?7 j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1 C+ I* W! l: I* S1 K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 {: R6 d+ C3 z$ ?: S. s$ U8 H8 G. ?/ e! M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8 J: o7 S$ X; b* b" c) o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H$ |6 A) K% `! M+ F* o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 A6 k$ `* |4 v1 S8 p) v/ b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s* }! k4 B# `9 d. G2 C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H/ {) A4 u! a% y$ `9 d! D, R
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1 }" F- J* _3 U2 j2 e- T
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j: ^+ j+ m" f* S, @* ?9 k  `
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 t3 t0 X# F: h: h1 g5 T: f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Z! C% c& ~9 {9 x9 N% q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x  T8 }( y) x3 {& w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4 `; H1 Q# D6 w4 \
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M! K  v; W. w7 q1 U2 w
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1 l+ K+ Z+ ^' z" J# W5 `
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5 Y! _3 ^) K7 Q9 p% i/ I
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7 e" n5 B) T) @" F
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 S; S  l& A7 W: p8 U1 A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3 e. H$ C: _/ w8 l' i9 h* b; ?0 Q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A; J/ H4 L8 o; U. k( g
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1 f) h7 ]7 k/ A
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
' ?; i* p5 |0 p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 ^; {0 M!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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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19:43:40 | 只看该作者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点评

给我发一下cmiw@qq.com  发表于 2013-11-12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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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11-12 20:32:43 | 只看该作者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d% y; ~8 S8 [  t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 Y- |5 c% n+ ?3 l- N) c2 |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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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11-12 20:49:51 | 只看该作者
280853992@qq.com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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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2 20:59:06 | 只看该作者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 i/ E& y3 P) Z. z0 N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 F, S: \2 D: Z; p/ x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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