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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8:59
标题: 一片关于创业者故事
《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2005——2009》
4 v' T. z2 V( G) X一部向中国3亿草根青年传授最笨生财之道的自传体小说
6 y7 x! O0 H2 p全中国最穷的小伙子发财日记: 我是全中国最穷的穷光蛋
1 n2 `9 `! V' z$ F2005年7月30日 星期六 阴
9 b5 T  F$ S6 c* b' w我30岁。
7 n, h3 @  P8 i2 f4 F我没房子,住在岳父母家。
" A" k1 P7 ?0 ]( k3 n+ q+ U' i, ^每天,我睡到上午十点钟起床,煮一大碗面条,狠狠地填饱肚子,然后出门“上班”。白天就不再吃东西了,到了晚上七点,我“下班”回家吃晚饭。' U$ t0 j% n# G6 S# h. T1 K. o
一天吃两顿,从不例外。
+ e& F' G1 W4 E我“上班”就是找一个网吧上网。上网的内容很杂,看新闻,逛网,或者打打小游戏。
7 X4 ~% Y2 x5 w9 @  @! l/ k  [如果没钱上网,我会独自一个人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发呆——这也是我“上班”的内容。 % E9 ^8 d  w& y5 w2 l0 V' c7 [
总之,我会躲开人们的视线,和所有熟人玩“失踪”。 % H  e, i1 [) L3 l0 Q8 \
这段时间我所有的收入来自老婆和弟弟。
. I% N8 K* P9 W% O. U  U老婆在一家国有运输公司停车场上班,每个月有一千元左右的收入。我每月总会以各种理由找老婆要个三两百元,如果偶尔碰见老婆心情好,还可以多要百十元。 # {3 C/ N4 e; P4 ?3 M0 Y+ C' F3 u
弟弟开了一家“公司”。所谓公司,也就一间花600元租来的办公室,没有产品,没有职工,甚至连营业执照也没有。我在这家“公司”占50%的股份,因为决定搞这个公司时,我和弟弟各出了一部分钱。公司所有的收入来自弟弟帮人家修电脑,三十五十地挣,每月基本无余钱。尽管如此,每当我向弟弟开口要钱的时候,弟弟总是尽力满足。 + ^' w; S" w) }( {1 V
我的开销也很简单,每月上网的费用,每天一包两块钱的烟,偶尔也买几块钱的足彩。 3 c3 x) n1 V" s
如果碰上身上余钱多了,我也会去找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斗斗地主”。我“斗地主”水平还可以,赢多输少,但有一个月手气太背,欠了别人两千多元的赌债,于是我撒了个谎,让弟弟找他朋友借了点儿钱,拿去堵了这个窟窿。 ; k+ a9 s" \2 Q& _! {
我还有一个儿子,但我基本不怎么管,都是退休在家的岳父母帮忙照看。儿子的开销我会承担一部分,一般都是打牌赢了钱,就马上去买奶粉。 0 [" x, K+ G& P9 A# c5 X9 n
这就是我这几年的生活,也是我最穷困的一段时间。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一种绝望的忧虑当中,不敢想象我的未来。 ! e& L4 u# e6 `/ T5 S! D/ N8 @
2005年8月2日 星期二 阴
# A, ]7 p6 o* w! a我认为我的穷困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j2 T; A* s1 R/ }! {& b
我1975年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
& `7 G! [# P9 ?' L读了个中专,我算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了,因为三个姐姐都只读了个小学,而弟弟也只读了一年高中。中专毕业后,我进入一家国企上班。翌年,企业破产了,我一下子变成了游民,从此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 Z( m6 m( g7 L( ~- l# ^
我觉得我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工作,另一半的时间是在找工作。- W8 i" H+ u- K: M$ N
那时也很穷,但因为年轻,我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人。8 N4 ?$ C. y; b3 E1 L- \. t6 D
1997年,我来到C市,先是在一家机械电子企业打工,后来经过几次过渡,三年后成功进入一家上市公司,并出任该公司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
6 v9 E0 H$ f8 u$ }8 e这是我打工生涯当中混得最好的一个职位,但收入一般,号称年薪8万元,实际上一年下来,我只存了两万多元。一是我花钱大方,另一方面,好多费用公司不予报销。0 L1 b. [! l9 w' Z+ d* ^+ q
在上市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找了女朋友,她是我一个下属介绍的。我从公司离职后不久,就用不多的存款和她结了婚。' D! j0 Z! ~5 x  q* R
她叫周媛,比我小四岁,城市独女,家庭条件还算不错,这使得她有些娇生惯养,还有些颐指气使,但是她不论做事还是说话,总落不到点子上,比如,本来是说东边的事,可能两句话过后就扯到西边去了。# H  N* e) e' n1 Z+ L
刚结婚那阵儿,我对她这一毛病嗤之以鼻,甚至有好好改造她的念头,但随着我的处境日渐衰落,渐渐地就失去和她叫板的底气了。
5 t6 V: r& M  }  L我的衰落是从2002年开始的,那时,我刚从那家上市公司离职。: I6 c; u% o8 q- t; u! @' {
一个小中专生能够做到上市公司的分公司负责人,让我感到信心十足。同时,这个职务对我今后的意义在于,当我找不到类似工作的时候,我会很怀念这个职务,并且心里很失落。
) [; N. U5 _* ~% P8 o" B5 j谁都希望混得好一点儿,混得越来越好,但没有人规定后一个职务就一定要比前一个好。) i% z' f5 E+ @; Q, s! Z" ^9 d3 r, S6 @. u9 x
我从上市公司出来后,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在上市公司的工作,心里便觉得自己有些掉价,也觉得很没面子。7 _$ D+ l/ n0 M+ Y/ P- e5 _
于是,我宁可不上班,也不肯屈居人下,颇有些假清高的意思。
6 X% X+ l0 `% I# `6 b7 s5 S一方面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另一方面是不想委屈自己,我的信心便在等待中慢慢消磨掉了。
  ]: ?7 s7 n9 C7 g0 O, j4 G等我终于忍不住降低要求的时候,才发现连次一点儿的工作都不好找了,于是只好继续等待。7 k9 J: ]0 S- X  P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我不可避免地走向低谷,直至穷困  潦倒。
+ g- N' l  F# U& [所以,一个人走背运,并非命运有多么不公,多半是不满于理想与现实间的落差,自暴自弃造成的。
2 o! y# [: [0 D& ^时至如今,我对找到一个好工作已经绝望了,就像锅底的那只青蛙,已经被煮得有气无力了。+ p+ M) L! \1 i- B1 x4 S* V. T
人在低谷的时候,心里总是有很多怨气。8 X: {6 P# S- b" |" G! L
所以我看谁都不顺眼,觉得谁都对不住自己,于是不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我在自己的四周,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里面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世界。7 @, J0 J8 A% ~+ c* |
我成了孤家寡人,不关心别人,也没有人来关心我,每天沉默寡言,活得像空气一样。; Q0 n1 ?/ ^7 Y5 F  k! n: T+ @) p
   不行动,就会永远穷
0 P# f3 Q* x0 C. ?/ H% j2005年8月30日 星期二 多云: \. g* q& r" c6 j
这个月,正是超女最火暴的日子。
6 [+ c# E( l/ i( H) m9 \7 d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就会来到网吧,关注超女的进程。而晚上,我会守在电视机前看关于超女的花边新闻。; f9 v$ P7 D) i, N2 o9 Y
我虽然潦倒,但自认为还是个理性的人,超女与我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因为无聊,我才凑这个热闹。3 e' x) f3 I3 }) {$ d; @
很多事情的参与其实都与无聊有关,当你忙的时候,你会有闲心关心别人的事情?! t! I/ n- e6 Q& ~. {
我无聊,故我参与。
* p) l5 v1 h; r/ R! }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追着看超女,说出来是会让人笑话的,但我高尚不起来,我只是想打发时间。2 P0 F+ _( d4 J9 b& t. e% @
就像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街上闲逛,看见有人吵架,便站在边上看热闹,间或劝一下架,评论一下谁是谁非,表现表现自己。, Z* v" a1 Y. U$ L6 F& I  A
我看超女就是这样的心态。/ C+ C* D8 L1 i4 H7 L( p
渐渐地,我居然迷上了这个选秀活动。这比看一个电视连续剧有意思,电视剧的结局是固定的,但这个节目的结局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发短信,就有可能改变比赛结果,虽然明知是圈钱的。
4 `0 {* d: G- \$ t! e$ c, j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贴吧读帖顶帖,并大方地为其中一个选手贡献了15条短信。. Q' v3 }  T- f; m# `
15条短信就是15块钱啊!这是我一个星期的烟钱,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因为我用这15块钱表达了我的想法。
1 Y8 T& L& [  X# Y  Z9 |表达会有一种快感,每个人都希望别人来听听自己的意见,体现一下自己的存在价值,但我已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了。像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小人物,猪嫌狗不爱,谁有闲心来听你絮絮叨叨?
7 q) [$ D8 a3 H& \! t% U3 G# P所以,我只有花钱说话,这叫穷开心。# Y% K+ Q, h. `9 S  w& l# D2 s
超女比赛结束了,但我却没有从超女的热潮中走出来。每天,我仍然在网上闲逛,间或到贴吧看看超女的新闻。
$ X, y1 c% t6 Q8 [4 m7 u我心里很羡慕她们。如果那些超女原来都是山鸡的话,短短几个月时间,她们都变成了金凤凰。
. L1 Q& E% J. u, ^. G这也引发了我的一些思考,一个人离成功其实并不太远,也许只需要几个月时间。: m7 p/ R8 D2 _6 |- _" ~+ S
我行吗?
' b$ q6 `, O+ s2 j应该说,一个人思想的转变往往源于一次也许很小的事件的触动。超女就带给了我这样的触动,这也是我看超女唯一的收获。
: C* l- @1 s, F. x/ A) n" ~我决定重新振作起来,规划一条适合自己的出路。
! i/ O+ J1 @8 A5 s( D其实,我从来都没停止过对未来的考虑,但是,我想得多,做得少。我缺乏行动力。
) |& M* N% e. ?1 c) G这一次,我决定先行动起来。% a" b+ J2 }* ?
就像那些变成了金凤凰的超女一样,她们不一定唱得好,但是她们去尝试了,去行动了,这就是她们成功的根源。
- v( N: V2 Y! w7 ^3 m1 D所以我得行动。
( N: K# W. u' P- b3 Q2005年9月1日 星期四 多云
& {. {7 Q: P; t; P% O: V1 q& G( K我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戒网。
! I. B. d# q) F# P5 D7 S- Z不是不再上网,而是不再进网吧。
3 _9 \8 F6 z$ ?, H$ h& ^网吧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地方,一个无聊的人进了网吧,就会把无聊变成有趣;同时,网吧也是一个吞噬青春和活力的地方,是一个集体堕落的场所,当你手中摸着鼠标的时候,你就已经被鼠标打败了。
- C& H; D! X6 X2 n* g4 a做出戒网这个决定是一瞬间的事,但在今天起床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网吧门口,到了门口才猛然想起,我已经决定戒网了。( A- A; {' D' T% \
逡巡了好久,挣扎了好久,我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 [8 o# m4 r4 t& m网瘾,比烟瘾好戒。5 w8 j* @1 I9 [+ b+ o4 w
2005年9月6日 星期二 多云转阴
/ L$ a$ D; Y/ w* q( x2 [我决定去找个工作,哪怕差一点儿的也行,先练练手。5 c* Q- f% G5 k* H5 d
到人才市场去了几次,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落伍了。4 v& L1 O7 m5 |: L4 H/ n8 _* \) ~
首先,我没有专业技术;其次,我没有过硬的文凭。
9 S+ p: K2 N: z1 w我想去找个要求相对低一点儿的,比如业务员之类的工作,但大多招聘业务员的单位都要求年龄在30岁以下。0 Y% X' R( i2 z) H
对于一个求职的人来说,30岁,假如你又没有什么专长,就真的已经是老人了。
. |0 ?  y$ M  y9 w) i1 ]7 g2005年9月8日 星期四 阴
) a( `, w0 ~5 e% v! d% ^今天,我看见一家单位招聘销售人员,招聘启事上写着“特殊情况年龄可适当放宽”的字样,便去填了一张表。招聘人员端详了我好一阵儿,拿着我填的表左看右看,最终把表还给了我。
; |; N/ ^' A( ^我有些不甘心,努力地向招聘人员推销我自己,并厚着脸皮说我曾经当过总经理,有一定经验。
" z: U+ g: U1 A- W# ]+ a招聘人员是个小年轻,他犹豫着问:“你真实年龄到底多大了?”) Y, w; Y+ o% F/ m$ A4 J
我说:“今年30岁,还没满。”
, V( {0 N; v6 O小年轻笑了,他直言不讳,说我不够诚实,“你肯定不止这岁数。”他说。
9 V2 O/ R/ i$ U6 H) ~* Z我简直要晕倒了,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就那么苍老吗?我本来想把身份证拿给他看一下,又怕他怀疑我在身份证上作假。( o, B+ p/ z% |) T7 c9 M; ^7 e, F
唉,算了吧。/ _3 L$ M: p/ {8 k6 }
我抽空上了一趟洗手间,在镜子里左瞧右瞧,发现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老。非但老,还很憔悴,两鬓间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根白发,展示着岁月的沧桑。
/ p3 \3 D/ X; c  p4 R! W可是,我才30岁啊。0 m' \5 u7 k' u, x* `
看来,这些年来,我的日夜忧思,全都被这一张脸记录下来了。1 H5 a0 ]2 N& P) Y! q/ x( g
人才市场,是荟萃人才的地方,我不是人才,于是我不再去。
; o: h# [: L) s( ~7 R 2 q: n9 J0 q4 f. f, G. z
   买空卖空
. q/ o7 M5 D2 }: Y  a2005年9月12日 星期一 阴) I3 R6 c/ N  R: }7 M5 \
我虽然决心改变眼前的这种状况,但也仅仅是有决心而已。我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乱撞,每天焦躁地寻找着机会,却又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下一天的来临,以为新的一天会发生奇迹。
2 @/ C% h0 @" s3 ?但是,涛声依旧,没有奇迹。
3 f3 D) D3 C8 P. j2 d, O( x2005年9月13日 星期二 阴转多云
% L/ K* B: |) p今天,周媛的一个远房亲戚到家里来玩,本来我想避而不见,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硬着头皮陪着他闲聊。
) L! J+ y, ?4 l: M, ]  S9 U/ q我叫他老李,其时他买了一辆除渣车,帮一些土石方工地除渣。但他不善寻找业务,业务量不太大。7 k* E4 r2 y8 A. D$ y0 k
我寻思可以去承揽一些渣土运输业务,然后再包给他运输,中间吃点儿差价。; c1 v% ]+ `) B1 c5 M& }+ ^
这相当于一个掮客,买空卖空。+ ]" o. c4 J3 T- a% \
我把这个思路说给老李听的时候,老李表态说没问题,但同时强调这个生意不好做,要我有足够的思想准备。7 V% F7 U' [/ ^* W" r5 q
如果在以前,当我确定一个思路的时候我会仔细推敲,希望万无一失后再行动,结果等我想透彻的时候,要么机会丧失了,要么越想越怕,最终一事无成。
" N9 R6 B6 y& Z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起来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7 m6 [- H( v7 Q+ n4 Z9 p' r$ D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弟弟自然同意。这样,我游荡了三年之后,终于开始“上班”了。
* [; l6 Z) m+ a; l% m$ R: D  t  w“上班”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以前,我总是骗周媛说我上班去了,却总不告诉她我是在哪里上班。现在我是真的上班了,尽管和以前差不多,但感觉很踏实。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刨根问底,问我到底在哪里上班,我不用再遮遮掩掩。
* D& X3 i: R# }  S4 V0 V- Z7 Y  J' F! j2005年9月15日 星期四 多云
) G& }% l6 i/ u这几天,我就坐在“公司”的电话旁,手上一本通讯黄页,专挑房地产公司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询问,是否有渣土运输业务。
; i- ]) A) ?- G  ]电话打多了就慢慢了解了,其实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做着和我一样的勾当:买空卖空。土建找建筑公司,外墙装修找装修公司,房地产公司的作用就是左手从购房者手中拿钱,再右手付给相关的承包公司,就吃中间这不菲的差价。
! }' t" e) ?, u1 e- G  T一通通电话打下去,要么最终找不到人,要么人家已经将渣土运输承包出去了。
0 x% E8 d1 j' g1 p6 B6 ~2005年10月12日 星期三 多云转晴8 A5 N' |) @1 ^
过了近一个月了,今天弟弟抱怨说“公司”电话费太高了,言下之意让我悠着点儿打。
1 D$ r2 e' f( O; y. E- r( j/ N我很在意弟弟的意见,毕竟这个公司是靠他一个人在支撑,我这个哥哥,靠着比我小四岁的弟弟生活。
+ e  d1 Y# [2 J  r但我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同时也觉得这是条好路子。
" i% ?% w; z+ z  X' k我决定直接到那些土石方工地上去联系业务。- k, C* \" A3 a7 n. R
其实这种方法我一开始就想到过,但到工地要坐车,那时我包里常常连10块钱都拿不出。再说,一天又能跑几个工地呢?/ u3 Z) X; B2 M
经常找弟弟拿钱,我实在是羞于开口。
! p. V  ]% a9 e5 z  B但现在,我只能这样了。* }+ A) V) U6 A0 z; T6 N
我再一次向弟弟描绘了这条路的前景,并表示赚了钱也是我们两弟兄平分,希望他支持我。5 @: K, D& o5 _; w5 B! G1 n, V
弟弟也许也看到了这方面的前景,凑了200元钱给我。
" ~/ o1 G4 J' }5 o; `4 P0 x我花10元印了一盒名片,名片上的单位名称是我随便取的,叫某某渣土运输队,我是业务联系人。我下决心,用这200元经费来承揽第一笔业务。% m$ \" D: @' `5 y
2005年10月17日 星期一 晴4 p$ Q; r5 F+ G' i3 j7 C% l& g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200元经费快用完的今天,我真的就接到了第一笔渣土运输业务。
; w/ s2 @  o6 U6 N这是一个学校的工地,我和包工头讲定200元一车,我承包给周媛的亲戚老李是190元一车,整个工地大约需要5辆车(由老李组织车辆,每车每趟他抽2元钱的酬金),每车每天跑十来趟,预计要拉一个月才能将渣土拉完。( I; I6 V( ~) F) t  y) x
我预算了一下,这笔业务我大约能赚一万多块钱。一万多,现在,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
! p$ Z0 \) {% G. x: X# z业务谈定那天,我破例买了一包8块钱的烟,以资祝贺。8块钱的烟和2块钱的烟相比,抽起来的确要舒服些。7 u5 L: t( m5 o4 V- L8 k; b
我将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弟弟也很高兴,因为自从弟弟被我从乡下带到C市以来,他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钱。
: F0 w. y4 W4 v1 \晚上,我和弟弟在他的出租屋内炒了两个小菜,买了一瓶酒,边喝边规划我们的未来。8 d. I4 ]! M& W- A
我想在学校这个工地进行的同时,再去联系其他工地,滚动发展。至于运输的车辆,我请老李帮忙寻找,反正他也能得到好处。
1 B% o$ L/ Y1 ]/ E: H5 c如果顺利,我们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先按揭一套房子,把我们的父母从乡下接到城里来住。" m# V( r! o% Y9 O7 m7 P0 L
我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敢想过买房子。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钱,我们那些乡下的亲戚到城里来时,我们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在外面简单地招待一下。' Y% W9 S7 `6 w5 P) H
而我们那些在乡下的亲戚,却认为我们在城里混得很好。$ z$ K( P% K! t+ W
“喏,都娶了城里的老婆,那肯定是混得不错的。”0 [. x6 |# c7 [6 U3 A0 z
本来很潦倒,却又被误认为风光,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 W$ Y3 r, J0 b   想花钱的人是我的亲戚,8 z5 y7 b. W2 j& h; E5 t  c
想挣钱的人是我的同伙2 t0 {/ O. j$ @! s) H* l
2005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晴转多云
: r! j4 y- y! n7 ~( E今天,工地如期开工,却遇上了两个问题:
" {+ }3 x6 a+ K; m/ x& t一是工地的包工头不愿意垫付油钱。按以前老李他们搞运输的规矩,车辆进场,工地都得先支付一部分油钱,运输费用十天或半月结算一次。包工头对我不了解,怕我拿了钱玩“失踪”。% `5 Q1 g4 m! P' J
二是内讧。老李知道我接的时候是200元一车,而包给他才190元一车,每车次我白赚10块钱,他不情愿。/ S* R/ l  |8 ]  m5 Z3 F2 r; ]' g
第一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我已经跟包工头说好了,把每辆车的行驶证复印一份留给他,让他心里有底,不至于认为我是骗子。
* @" i- B  w( ]关键是第二个问题。) `3 D" z2 S# c" B8 q& T' L
本来我给老李都说好了,我帮忙联系业务我要赚钱;同时,他带来的车,他可以每车次抽2块钱。但事到临头,他却反悔了。4 B5 O1 @" ^, P" u/ |: ]4 M% h1 X
大约他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我白赚一万多块钱。
/ E& `1 Q! A0 F7 X/ ?9 a我不得不让步,提出每车次分给他2块钱,他不干。我再让步,5块,他还是不干。0 s9 ^" o& P9 I- {. x; M8 ^
在老李看来,我什么都没出,挣的却不少,他想不通。8 N8 N  Q; v: w% q/ c
这个世上有一种人,看见别人挣钱心里就不舒服,看见别人受穷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换成俚语就是“看不惯穷人吃饱饭”。  r, z" F6 }" I! V; L$ n
老李就是这样的人。8 X8 s5 @  b9 q3 M
最后,老李提出给我3000块钱,由他直接对接工地的包工头。我同意了,但提出他得先把这3000块钱给我。他也同意了。/ @( X/ s/ F& P$ ~
我和他一起到银行去取钱,到了银行,他却说卡上只有2500块了。我笑,二千五就二千五。
$ m! ]! m0 ~/ M7 R$ J8 E对2005年的我来说,一万是巨款,二千五也是巨款。" m" |9 d  v' E+ m7 w  M4 D
这是2002年到现在,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1 \. R7 a1 ?2 c) \: Y& B+ E这2500元我分出1500元给弟弟保管,余下的除了给儿子买奶粉外,剩下的作为我联系运输业务的经费。+ C+ s; g2 k9 h
通过这次和老李的合作,我意识到他不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但同时我也有收获,那就是我认识了几个和他一样跑渣土运输的车主。他们的车,就是我的渣土运输队的车了。
5 }* G# V3 q7 L1 Y2005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多云
7 d& `/ e: [  g7 U7 M$ \8 {0 C1 l3 J我又开始联系跑运输的业务了。
3 v% C3 `$ L& S身上有钱的确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我不再担心我没有车费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精心计算着公交车的线路了。" B& K/ M; K6 [
我信心满满,觉得这个行业存在着不少机会。6 M- z: `4 G' y) c, f6 A
其实,每个行业都存在机会,就看你会不会寻找。而要找到这种机会,你只需找到两个人:一个是想花钱的那个人,另一个是想挣钱的那个人。$ j7 x- F/ I( c- x! e  P
你呢,就是他们中间的那座桥:要从桥上过,留下买路钱。4 g8 V; \1 W8 S7 K1 E0 i! W
但是,我显然太自信了些。
  ?; u8 i! W& N7 H/ _2 U: ~( Y; u我对渣土运输业务的了解越深入,我就越觉得这碗饭不好吃。
% m; x& H' `4 L6 X9 t# \事实上,渣土运输业务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好联系。一般工地的包工头都有自己固定的运输合作伙伴,我要想接业务,除非比别人价格低。而价格低了,车主又不愿意拉。
/ S" d3 K2 u+ l$ ]7 J3 I我谈了好几笔业务,都是因价格问题而最终泡汤。
8 Z! f' k0 k7 W8 K看来,我之前能做成那笔业务,除了有些运气外,靠的是无知者无畏的勇气。
; w2 G% g4 _  X7 O; A6 c! E   对手有资源优势,我没有
/ g9 C% g% G! \# `' j1 I8 T2005年11月20日 星期日 阴) {: Y# g- _2 b7 s3 J
一个月过去了,我没能联系到一笔业务,而身上的钱,也早已用得精光。/ G1 K3 @* }* g# W1 {
今天早上,我坐公共汽车路过滨江路时,看见半山上有一个工地,有两台挖土机正在挖掘,但没有看见运输的车辆。% g& m2 G3 O! @# ]8 v8 g
直觉告诉我这里有运输渣土的机会,我当即下了车,朝半山上的工地走去。' W% L2 W2 o1 l
工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要绕很大一个弯才能到,不通车,我沿着简易公路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
! Y6 p# B$ d3 @9 g5 V/ r9 n我向一个开挖土机的师傅打听工地的包工头,挖土机师傅叫我等等,说包工头一般下午才会到工地。) J8 ]. `! [; T! r8 }
我就坐在工地旁的石头上,看着挖土机师傅“平场”(工地开工的时候,一般先用挖土机对工地进行清理,我们叫做“平场”)。
' A* @0 a$ V& M2 \深秋的阳光有些慵懒,我坐在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苦等。
7 _2 b" z0 S* J午后,终于有一辆白色丰田轿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夹着公文包朝工地旁的办公室走去。9 v, m. l1 \8 L% ]
我连忙小跑着跟着他们走进办公室,恭敬地向两人递上名片,说明是来联系运输业务的。/ o; k+ l/ V2 g/ a
其中一个人穿一件有四个兜的夹克,他戒备地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渣土运输早就谈好了,叫我赶紧走人。. m0 [3 Q: i5 }, a( u
这是我经常遇到的结果,意料之中,我随口问他渣场在哪里,多少钱一车。9 P2 a( r4 d( _4 ?) {8 x" P
他说,180块钱一车,渣场还没落实。: t1 H* V' J' e" D8 J5 M  u& n
我失望地退出办公室,突然心里一动:渣场都没落实,又怎么会有价格呢?
: g4 a! r$ D' X& O2 j! D2 n9 B) V我心下雪亮,这回是遇到同行了。8 J' C" B  T& D- T0 r8 g; k
这段时间通过联系渣土运输业务,我发现和我做同样工作的人其实很多。也难怪,空手倒腾,用别人的资源赚自己的钱,不光我一个人想得到。
% `+ n' P& d! G" G& m4 [; s我本来打算收场算了,但想起这个同行令人厌恶的样子,特别是他挥手让我出去的神态,好像他就是包工头一样,我决心和他斗一斗。我站在工地办公室的转角处,寻思着怎样才能拿下这笔业务。
; ^9 p# }. ]2 k' x根据这段时间我跑工地的经验来看,这个工地的运输业务应该还没承包出去,但也是近在眼前的事,这对像我这样的掮客来说,是一个应该全力以赴的机会。
4 }" m, U$ u, M# {: @正想着,只见一辆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工地办公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直觉告诉我,这才是真正的包工头,我连忙跟了进去。! I& a4 n6 {: b$ \9 E. Y8 [( O& O
里面那两个人正在向包工头递名片,四个兜的夹克向包工头介绍另一个人:“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讲过的陈队长。”
# e% D0 @; M8 M) C3 `# F包工头客气地请二人落座,以为我也和他们一起,请我也落座。. H5 i0 M) n6 s
四个兜说:“他和我们不是一起的。”1 D& W; Q: ^/ s! J5 |; r
我连忙站起来,也向包工头递了一张名片,满脸堆笑:我是专门搞渣土运输的。+ G% n) y: V+ N/ K1 E) W
包工头笑了笑,让我先到外面等等,回头和我谈。
4 f7 l$ p2 K7 Q  F' T我只好退了出来,心里想:也好,先谈的未必比后谈的有优势。
; U1 i8 j% f- m5 J7 \7 J# _. j2 ?除了挖土机的声音,工地其实比较安静,他们三个人在屋里的谈话被我在外面偷听了个大概,越听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H$ f, g# U+ O3 b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得知,那陈队长就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城建执法队的队长;而那四个兜,是陈队长的朋友。
% _* y' U3 s& C5 @3 l: [熟悉渣土运输业务的人应该知道,城建执法队对一个工地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工地不和这类人搞好关系,出去一辆车罚你一辆车——渣车能有不掉渣的?
* F' Y' A/ A0 {而这个姓陈的,就是专门干罚款这勾当的。
! m- _. e3 l8 o' z. X6 A在我以前跑工地的时候,就听说很多城建的人私自联系渣土运输,今天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实例了。
' e! ]+ b0 n9 P1 _- }% s再听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价格不过分,这笔业务我是没法拿下来了。9 f4 N  c' _# t# k
原来我还想和他们斗一斗,没想到还没交手,我就败下阵来。
( m* Y2 r9 i: `& A: ]! A我遭遇了传说中的资源优势。
& N! g1 Q+ W7 h4 C$ C% A我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另一个工地,我和土石方老板已经就价格达成了共识,但隔天他却以高于我的价格包给了另外一个人。看来,这种手中握有资源优势的人在每一个工地都或多或少地存在。% {' C3 S, G! W1 g# P6 {
我沿着简易公路往回走,心里突然憋得慌,身上虚汗直冒。$ n( g3 K2 D3 [% a9 m
难道我的渣土运输业务就到此为止了?# L! B- D' J0 o4 i" w( G' H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不错的致富之路,但刚上路,就看见了前方的死胡同。. p0 @) a+ M  Z0 [5 h2 t
我感到了对未来的极度恐慌。
+ t& S- S2 r& p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今天就只能这样了。我索性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5 B' O( l7 u+ V7 _+ g% u8 }/ ?
我的脑子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混沌状态,除了一些焦躁外,说不出在想什么。
( [0 A$ _1 j( @7 L2 e# q& a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号码,是母亲打来的,我立即挂断,再回拨过去。
1 Z" ^) F5 ^8 ^7 `3 l8 c母亲问我在做啥子,我想了想,说刚和客户谈完事情,没事。+ I' t: W1 C' N4 ~! ]! O
母亲在电话里有些支吾,我听出意思来了,她有些缺钱。
; b! R  c, k+ \1 D( L8 U0 W我说:“你缺钱我给你,明天先给你汇1000块回去。”
7 C( f$ o# A- e% i6 L母亲高兴地说:“哪用这么多,500块就够了。这是以前买肥料时找邻居借的钱,原来讲定卖了肥猪还给人家,但他家有急用,只好来找你们了。”
" o& L. l) {/ U6 n, V母亲在电话里解释着,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Z+ O+ _* P: ?; q
挂了母亲的电话,我赶紧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给母亲汇1000块钱回去。弟弟说他那里总共只有三百多块钱了,这个月维修生意不好,连带我给他的1500块钱都亏进去了。
2 }0 B5 r+ s1 U* z& f1 N3 T7 R( b3 {我想了想,对弟弟说:“那就先打300块钱吧。”
) ^! K# g5 A7 H! z  t1 J1 A+ i这是多年以来,母亲第一次找我要钱。以前,我和母亲通电话时,都会问她是否缺钱花,母亲总是说不缺。问得多了,便知道母亲不会找我们要钱,她希望我们把钱留在手里干事业。所以有时候即使身上没钱,我也会大方地假意要给母亲寄钱,反正知道她会拒绝的。4 m1 Y8 o$ O. B. B9 ^5 M
如果不是遇到难处,母亲绝不会主动找我要钱。$ u! J6 S, k( C, b2 ^6 s
但作为儿子,在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这份内疚,让人难安。/ f% _3 b' y" V- N% e6 m; U
我们兄妹共五人,三个姐姐已经出嫁,弟弟还没成家。7 \0 b9 j" j- w/ Q, F/ g
按农村的观点,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个姐姐都是“外人”。弟弟比我小七岁,又没读啥书,无形中,我就成了母亲心目中的顶梁柱。
8 M; U- W- c+ L8 q/ y$ Z* Y3 F3 Q但她不知道我这个顶梁柱是如此的潦倒,就连答应孝顺给她的钱都凑不齐。
" I# t: t2 d+ \" s% t$ v在她的记忆中,我从那家上市公司出来后就和弟弟合伙开起了公司。她认为开公司的人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常跟我在老家的那些乡邻说:“我两个儿子都在开公司!”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7 _  Y" l9 f4 H* [1 @  g* C+ r6 Y& B我想对母亲说我混得很差,但我真的开不了口。$ ]; s' ?5 a* G0 k7 r
母亲六十多了,我不想让她再操心。- t2 n2 y; d+ t$ u* o
在简易公路边的石头上,我静静地坐到了天黑。
  A& o# q: D0 t6 [. h   如果我混得好,家就不是现在这样7 W2 b& D5 w. d4 @0 l6 g5 q+ S# c
2005年11月22日 星期二 阴有小雨
% E4 B+ P7 i3 ~今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一个姓姜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岳母闲谈。. P+ w7 J1 u2 z/ u1 e7 v& t
之所以把“家”打上引号,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办法融入这个家庭。周媛一家都是城市人,我是地道的农村人,生活习惯、价值观念,都有差异。3 U' a9 }( x/ [6 I
这些尚可以磨合,但是因为我没房,不得不借住在岳父家,我成了事实上的上门女婿。3 ~9 x3 z+ J+ h9 n: d. k9 T
如果我混得好,我可以和岳父一家人谈笑风生,心理优势会起  作用。
( ]  f, K* p0 d8 |( w9 ~但我混得不好。+ E1 u0 F6 U0 ?# ^3 V( }6 f; B
周媛嫁给我的时候,我除了没房,其他尚可,岳父一家人并不嫌弃我。. k" ?+ X9 v# h; a. c) p+ O% G
现在我混得不好了,他们会嫌弃我吗?我总觉得我正被轻看。
$ v& I! v: |8 y9 M3 T0 A) N5 e, o我们之间没有交流,回来,出去,空气般进出。他们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问,或许就是一种态度。, F+ S: ^3 ~9 P8 z% h+ g
很多个深夜,在周媛和儿子酣睡的时候,我还在客厅抽烟,一明一灭的烟头诉说着我的无眠。
7 J: `. D- O, \' @0 k; B我在想我的未来,我确信我的未来不是梦,但它却的的确确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3 M$ i' }. j' i我也想我和周媛的婚姻,尽管我混得差,周媛也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没有获得她足够的理解。
4 Z$ U3 U1 Q1 C  {8 I4 ~; T比如,有时候我需要一点儿安慰,让我感觉到我并不孤单,还有人和我站在一起,但她没有这么做。3 O! \6 U3 k  G! Z9 W* _6 o
她做不来这些。
# s5 ]8 w$ x# \  ^# ?3 Z+ a她最擅长的,是使城里女人的小性子,动不动就和你赌气。你别指望她走进你的内心,体察你的难处。
9 H( U7 P2 G. w. W8 `! c) w5 o所以,在这个家中,我没有体会到团队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独自扛着。
6 v  s! U: s* G# ~我很孤独。* W! `' k% V1 ?$ U, a
姓姜的女人是我岳母以前的一个朋友,现在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3 s% C' d5 I# }" S7 S4 b) R+ }3 X
我对推销保险的确没什么好感。这些推销员给人的感觉就像受过传销训练,把保险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我认为凡是靠吹牛皮拉业务的,都不大靠谱。
  J( s1 S/ _/ ?8 v& ^所以我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往里屋走。
7 V' k) `: ?2 B+ V; a" R但姜姓女人把我叫住了,她告诉我说,周媛和岳母做主,在前两天给我儿子买了两份什么教育保险,一份一千八百多元,两份就是三千多元,年年都得交,今天是送发票来的。9 k8 u  C* R. r. _9 \, p7 l
我很吃惊,本能地回应道:“已经买了吗?”
( v3 @/ z  `; d3 \5 A6 r原来姜姓女人前不久和周媛她们谈妥后,已经将保费垫付给了保险公司,今晚是过来找我收钱的。
$ y9 V5 H: ?2 D/ {/ x) K  f8 U给儿子买保险不和我商量,收钱为什么就直接找上了我?我有些愠怒,但当着姜姓女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我今天没带钱,改天再给她。7 e) e9 R8 N( ~; [" B% e
姜姓女人走后,我把周媛叫到卧室,问她给儿子买保险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周媛说:“保险公司的说了,这只当是给儿子存钱,又不会亏的。”
# l9 Z# d  {# i3 ~我说:“你猪脑子啊,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相信?”
  f) M% l5 L, n, _/ d  L周媛说:“卖保险的这人是儿子外婆的朋友,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b9 j! ]) y4 S1 P2 J& y1 z0 C% d
周媛这话把我噎住了。我总不能诋毁岳母的朋友吧?( C& v9 c% M6 `" O! ~* w; {5 U
我说:“那你的钱准备得怎样了?”. r4 h" H! }. t
周媛说:“我还指望你拿钱呢,我没这么多钱。”: T1 _# N9 ?6 L) q  \
我说:“我现在哪有钱啊?要不把保险退了,咱暂时不买,等条件稍微好点再说。”
/ N. Y5 Q) C; a. u, U( a周媛说:“这样恐怕不好,那人是我妈的朋友,怕她会面子上不好看。”$ s9 |$ e( o' \! b
我无言以对。
9 u5 G4 e6 l9 B5 Y! N稀里糊涂就欠了三千多元的账,我心里很是郁闷。但欠了债总是要还的,我开始为这三千多元的保费发愁。$ q5 _: Q; V3 n
我和周媛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唯一的办法是向别人借。( X2 j( ]( Q! t5 R+ T+ ~
说实话,虽然我混得不咋的,但从来没有向别人借钱的习惯,这是我最后的一点自尊。0 F: ]: A; N" y- l5 U# \; L
我穷,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富有,但我向你借钱了吗?没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4 L( i: B$ B5 E# T! x" B0 t
事实上我也没地方借钱了,以前一帮清谈的朋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往,总不能找上门去借钱吧。如果这样的话,别人会怎么看?
8 Q: {# k8 q( G& L6 l! A+ _/ {( c7 H3 e几个至亲呢?我摇摇头。三个姐姐都在农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再说了,在她们眼里,我应该算有钱人,断没有找她们借钱的道理。即便借,也不会只借3000块钱,在农村人的眼里,3000块钱已经不是个大数目了,难道我连这3000块钱都差?# `8 [, f; Y/ I  B" C! F& A' k
心里有一点儿小小的期待,期待着由岳母来帮我们支付这笔保费。毕竟,购买保险这件事情,岳母起了主导作用。8 [, V; K8 }; D6 p7 W
如果她知道我的处境,而又力促购买保险的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帮忙付钱?$ h' o6 q7 ^7 s& s3 y! A6 _" r
这是一种可耻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这样的期待。# ]2 h- v1 N8 m8 i
以前我没钱为儿子买奶粉的时候,不也是岳母帮忙出钱购买吗?
$ l9 G$ {/ k: ~5 s- _% z+ G. M" ^所以我虽然为保费发愁,但也没有到日夜忧思的地步。
3 n  [$ d- S1 @8 v 2 N6 r) I1 C0 ]& ~! [9 ~5 t7 \
2005年12月1日 星期四 阴
5 S% m: W  b, l1 ^姜姓女人又来找我要过一次钱,我以不凑巧没带钱在身上为借口继续拖延下去。但我不能老是找各种借口拖延。好几次,我都准备让周媛找她母亲帮帮忙,但最终没有说出口。3 n% b8 y  i! r) ^7 E7 h
我觉得我已经够拖累周媛一家的了,虽然我从没找周媛父母借过钱,但有好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生活费了,他们也从来没吱过声。所以,如果他们不主动提出来帮我,我不好意思向他们提出需要帮助。% a1 m! T$ k, o: ^/ g( @" V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自从我欠了姜姓女人的保费后,在接下来和周媛一家人的相处过程中,我们之间的交流更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尴尬的气息。
/ Q! i) @1 y0 @: g! h有一次,儿子问我:“爸爸,你是不是很穷?”7 H0 [: `! q; E
这让我知道了其实他们在背后是经常议论我的经济状况的,而欠保费,大约是一个新的评论点。" V+ ~+ c7 z6 o; A& `
我感到我正在失去一些什么,至少,正在失去周媛一家对我的  耐心。2 O% G+ @% h: C9 d  K
两天后,我在公交车上接到岳母的电话,她说姜姓女人又拿保费来了。; n7 N1 F! N2 r7 c" ]
我觉得实在不能再拖欠下去了,便试探着问岳母能否先帮我垫付一下,等我有钱了回头再给她。
; n/ F# Y$ f0 I6 l$ O6 Y, {% N没有任何回音,电话被无声地挂断。
1 ]/ ~& e3 O; l' ~4 b) V/ q我感到我最后的一点儿颜面正在随风飘散,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太无能。
  [6 X9 F/ ^2 \1 B! c0 C% |我开始考虑我和周媛的关系。结婚五年了,这五年来,我没带给周媛任何希望。头两年也还罢了,特别是近三年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周媛和她的父母口里没说过什么,但是心里的失望已经表露无遗。
  U% K% I1 D  H! P# g  a事实上,他们已经在透露他们的态度了。在我困顿的时候,他们没有对我表示不满,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而在给儿子买保险的事情上,又是一种态度。
' i/ \$ x+ T3 Q4 Y0 y( f4 R我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我从来都没核心过。
( Y$ K' R6 U$ r8 X7 ]我会被放弃吗?不知道,主动权不在我。像我这样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还能掌握婚姻的主动权?, ?" W/ ~" Y( f0 P% p/ E
只是儿子让我揪心。我不希望儿子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不管他是跟我还是跟周媛,都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2 b& z' d( j# o$ R4 L2 L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很多事情,该承受的还得承受。4 ^2 O5 l2 y$ D5 d  h+ ?$ W6 C
我想到弟弟那里住一段时间,一是可以暂时回避无钱缴纳保费的尴尬;另外,我想留出这么一段空白的时间,来看看我和周媛未来的走向。# @: E6 \* C- M0 D7 j0 B  J8 L
我给周媛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经济状况很不好,暂时无法支付保费,我将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在我回家时我会把儿子的保费带回去。
7 b, |/ P( K$ Q+ V* l+ f+ k周媛没有回短信。/ ]: H' i& y9 h* g  r' P3 d
   身体是发财的本钱9 r& T. s  z' T: Q" E
2005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阴
+ i& X; F0 Q3 g/ H: G我仍然游走在各个土石方工地之间,没日没夜地奔忙。虽然明知拿到业务的希望很渺茫,但心里仍然有一丝奢望,期待着天上掉下一个馅饼,马上做成一笔业务,先缴纳了保费再说。+ B" N3 z7 }, d5 E6 i2 |! N+ s0 g
没有任何效果。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达到目的的。
1 \& l" I4 n. @* G+ o+ r在这些天里,为了节省车费,我基本上以走路为主,饿了就找个路边店吃一碗小面。有时候连吃小面的钱也没有,只好又向弟弟求援。
, a9 D4 Q2 r! o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雷雨
, d- U) z+ Z; i$ i% i9 J我终于病倒了。) w( x3 |( f/ b5 g  ]2 x
贫病交加,自古如是。- |% H% f9 j% L6 k& Q% b
医生说我因劳累伤肝,命令我住院治疗。住进医院的当晚,我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S2 `1 u$ X( L5 W. N
住院的钱是我弟弟四处找人借的。他给人修电脑时,结交了一些朋友,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他的那些朋友伸出了援手。
! M, [; A7 A& v: p除了弟弟,我已经找不到人帮我了。
3 [6 T* f# D) M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体内,心里竟然无比地轻松。
, r0 X% ~: q  q7 \$ \我们常常会以生病作为借口,来搪塞逼向我们的某个人或某件事,表示我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但因病无法兑现,以不可抗力因素来争取对方的理解,从而获得喘一口气的机会。# A" A( c7 u( a
我在医院的轻松,就带有这种心态。& D8 m7 S% e8 p. Y
白天弟弟要工作,晚上,他就在我的病床边支一块木板,靠在床边应付一个晚上。
& O7 o, j2 r' ]8 ]临近春节的天气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尽管病房里有空调,弟弟仍然冻得发抖。好几次我都叫他晚上不要来,但弟弟仍然坚持来陪我,大约是怕我有意外吧。9 y. _7 j3 I5 H8 M% H
弟弟怕我在医院无聊,有一天晚上他还把客户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带到医院来,教我打游戏。
2 r$ X0 h8 Y9 l& {4 V兄弟情,就像苏打水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病房。
( S: c# [* F! S9 Z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花了六千多块钱,我不得不离开医院。8 Y" q& G% n& d; Z6 i6 k
医院可使我遁世,但我们却再也付不出钱来。
/ M" x* j9 J9 a- M$ a+ v2 C有可能借到钱的地方,弟弟都借了,他曾要给周媛打电话,被我严厉制止。
# ~- ?9 U- U. a. i9 l周媛一家为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了。
$ y. L2 w3 V: p8 x% A4 r: O离开医院,我在弟弟的出租房内静养,每天按时服药。弟弟里里外外忙碌着,日渐消瘦。
, u$ c# f* {& O6 f% e$ y按医生的嘱咐,我不能断药,所以尽管不再住院,但药费仍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有几天,弟弟给我买了药后没了生活费,我和他喝了两天的稀饭。直到弟弟帮人修电脑挣了70块钱,才去买了点肉,改善了一下生活。0 X( G6 j5 _& q# f  N
弟弟小我四岁,原本应该由我这个当哥哥的来照顾他,但现在我却成了他的拖累。
) w! f# U% R' d* }弟弟显然也支撑不住了,但他在我面前总是强装笑脸,独自承受着生活的艰辛。& G8 c: W5 P# }5 U
当然,有时候他会在我面前抱怨几句,主要是说我没有珍惜在上市公司工作的机会,才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我总是笑一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但我说不出更多宽慰的话。: g& o$ O2 O; l
在我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弟弟有几次欲言又止。我感觉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有些说不出口。* H+ [# M( m* ?4 |: s! H
有几次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他总是说没事,等我的病好些再说。
% v3 P0 f: P" D0 X  W我的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仍然感到身上无力,但活动已经无碍了。
( p3 a+ b4 \2 J4 H我问弟弟公司忙不忙,如果忙的话我过去帮帮忙。7 z1 e. Q4 M6 o
这是客套话,我知道我帮不了什么忙,这代表我的一点儿心意。
9 [" u7 v0 J8 J弟弟说不用,他一个人足够了。2 Y8 k7 M, D: W
我说:“你说过,等我身体好起来有事和我商量,不妨现在咱俩说说。”& W: x) b- K! X2 W) _( ]
弟弟说:“以后再说吧。”
/ l. @  k% W* {7 t% F1 ?5 N9 g我一再催促弟弟,问他到底有啥事要和我说,弟弟总是不吭声。" E+ I- H, o/ j4 a/ r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弟弟想要说什么,只是他见我身体还没恢复,不想说而已。
, C- m- h, ]( A) |: \在我的追问下,弟弟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他想分家。
; w6 s# v" {6 D3 |$ e这与我猜想的一样。7 F% y2 x" R* P2 f$ X+ y
分家分什么呢?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就是一个空架子“公司”,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足1000块钱。
2 x2 }2 `4 ]8 |9 S" p& Q( n! f弟弟提出了一个方案。他说我们共享公司的资源,房租各出一半,如果一方不在里面办公,那另一方就独自付房租。另外,自己挣钱自己得,多劳多得。9 y; P' e# k( m* I. ~
这意味着弟弟没有帮我的义务了,但同时这是一个公平的、合理的方案,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2 w7 c7 f# ?8 x. z2 v5 h弟弟问我还需不需要利用我们原来的办公室,如果不需要,他就一个人承担房租。7 D1 y0 k7 b9 R6 ?4 k9 q% }% l
其实在这之前,也是弟弟一个人在承担办公室的房租,我根本就没有为“公司”创造过一分钱的效益。3 B( O- V: ?) ~2 l/ O  K3 J
我想了想说,不管我利不利用这个办公室,我都承担一半的办公室租金。也许我暂时付不出租金来,但账要记在我头上,只要我有钱了,我会还上。
" H$ d2 K& y% q- a2 I3 k) s; J弟弟同意了。* ~% i: Z0 ?# M
分家其实很简单,没有别人想象的复杂。0 _4 M" U4 v4 r5 u- f; l* I" S
结果是,我分得公司的债务1200元,另加我生病花的六千多元,共计8000元的债务。
+ f& y( |# ~8 I% _/ |' g弟弟死活不要我承担公司的债务,另外我生病的钱他也帮我承担了一些,实际上我的债务为5000元。
" K4 z) w1 W2 x/ G% O分家结束,我的心情蛮复杂。* h1 O2 S. H2 T+ s5 ]
多年前,弟弟高中还没毕业,我就把他带到C市,两兄弟相依为命;如今前途迷茫,我们却要各自飞了。
( M1 Q" p7 p: J- T6 E0 O; Y   n" X# {$ J+ o: M

4 y0 r, E5 F$ s2 U7 R0 @   挣钱的方向在哪里?: e2 b* V' x- D* h2 K- C1 E6 m
2006年1月27日 星期五 多云
/ D9 c+ a9 O3 a春节快到了。
1 G& \8 J, q$ J  O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回到了“家”。  Z6 p& o) N3 E
我已身临绝境,无处可去。在我和周媛没有正式讨论婚姻是否存续之前,我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选择回“家”。) Z+ d, S' l" J/ i. ~. r4 D3 Q* W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周媛见面了,她看见我,表情很复杂。. o; H4 Z4 R4 b; H& g( A/ Y' G3 R
我曾跟周媛说过,在我回家的时候我会把保费带回去,我食言了。周媛没有提保费的事情,岳母也没有提。
; M. v( k( f# W% U0 q- b4 F我也不提。提什么?又拿不出钱来。
4 @0 x+ u" r4 R; @- p4 U2006年1月28日 除夕 星期六 多云# T" f/ G# I3 ]) y" ^4 ^7 A
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戚将到岳母家来,其中有周媛的两个表姐夫,一个表妹夫。" e4 ^: I$ F1 O5 R( P3 U) F) }
我岳父兄妹三人,但他们的后代却是清一色的女儿。
5 D2 y! ~$ a/ {9 m8 F0 `除我之外,他们姐妹的老公都不错。$ S4 _; D$ m% x& g$ w( O6 v
因为要准备初一的伙食,除夕这天很忙,周媛和她父母在厨房进进出出。我有几次想过去帮帮忙,岳父都示意让我自己休息。1 q3 k4 U0 p; Z2 T
我感觉我像一件多余的家具,不管摆放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于是和儿子在客厅看电视——像客人一样。; f% ?  Z* v( t' l. T. C
岳母提议让周媛去给我买一套衣服,说都过年了,我身上的衣服还这么旧,还说新年新气象,图个好彩头。
- r1 d$ ?  m/ r) h. @我敏感地想到明天要来客人了,我这一身旧衣服会杀风景。2 V& T% h) r9 u/ @9 O/ [5 m9 y4 m
我承认我很敏感,自从我的处境衰落以后,我就变得非常敏感了,常常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6 M# M8 U$ I) @: K这大约是落魄者的通病。
7 h  _/ }) A" r" }周媛给了我300块钱,让我自个儿去买。
6 N2 e- n6 K/ A我拿着钱,牵着儿子的手上了街,想象着明天热闹的情景。
3 @% w0 ?0 h% S4 _, S, r3 ^我可以包装得人模狗样,但如果有人问起我的事业,我该怎么回答呢?
/ b, ]  r+ w! X+ d5 W大家都是有事业的人,而我,却是太阳下那片最明显的阴影。& c' c6 b+ k  L% \8 x# b3 m
街上挂满了灯笼和彩灯,一派节日的景象,但我却一片萧瑟。
. }' |; e) [# @: u6 f' r% M在一个卖烟花爆竹的摊点,儿子赖着不肯走,我由着儿子的性子,给他买了120块钱的烟花。& x1 c+ u3 ]  g: m% R4 h4 {
没有买衣服,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回到了家。在进门的时候,我把手机举在耳边,假装大声地通着电话。
2 r8 h9 \! J' \) p4 ^- u$ X5 F, g我把剩下的钱还给周媛,说我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从上海过来,要和我谈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我得马上走。% h! E& W6 m6 t7 i" H- Z- o9 o
岳父岳母没有做声,他们肯定知道我是不愿意见那些亲戚——感谢他们没有戳破我的谎言。1 g, U) t% F7 G* F7 s/ X
周媛把剩下的那一百多块钱重又塞到我手里,我转身出了门。/ u- {# U, M& z: q
儿子的哭闹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我轻轻地嘘了口气。; Q- Y3 B# C  X: a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01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g2 N9 T  O' ~* g' o  D: ^5 ~4 s
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5 ^* H$ [1 A* g, e% `+ H0 N5 o+ P! m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 u) n- p' F+ v* U' v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 M. _1 D, ?1 e$ O9 I* d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6 ?" }9 m1 h# |0 a+ {6 N5 b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X. f! ?& j8 q8 \
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 m9 z3 Q3 b3 n9 }0 {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S% T# N  h( d- j+ N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U0 b6 I1 l& ?5 t# z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9 ^7 t" h+ h) G! b* ]6 `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9 H' P: x  a) U: M$ e2 f- [
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e* x2 `# x( z) z" X$ L3 A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 M& X2 q! p# T# `3 Q' u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8 X5 J  {5 l8 `2 t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c" p$ Y0 u$ P( m& u% k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 ?( p% r6 W; B0 B  u% D7 w% I/ J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2 F0 D' V) O8 I- X+ H. J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5 O6 ~% J' A( h8 i! K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A& h5 ^+ p( n
0 {# c6 `' ?% s3 x' z

0 {3 d, o7 h$ t0 N- _
1 H: w- k0 N: \* y   和民工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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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8 ?/ }' D" o( t9 R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
2 J$ K: U1 D% \# P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d( ?& E/ q' I3 ?/ @* j6 z
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
, J7 W2 x! ^$ K! Z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 q) T. j+ g$ \! R8 K; y8 ]: W9 h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 ^0 M, X  J% q5 u. H( [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U& Q6 f: D3 k, u1 U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9 e) ?3 v- h. V" k1 y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0 W" P) W+ R( j! v
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 w4 l5 x* u% m0 ], e+ t-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0 Z! ~/ E8 h5 ]) l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F* B0 @( X, V: a/ Y% K
活着才是硬道理。
+ H" u2 P4 i0 Z( z; Q! r7 U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5 x; t. V% Q' h4 ^: L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p$ [5 F! v* Y( a+ r1 }3 X
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
& \0 j- m* L- e3 P4 ]' b& r" b, W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t1 [* v, w/ m: S) c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 Z* s: z/ r9 w4 l+ V- ~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v% V9 K* w6 t: F7 \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d( ]: k8 Z8 n5 |1 B' ?1 U' ~- X- I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1 H: L* |4 x5 o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 |2 f/ o: i: h"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 z6 e4 W1 C9 e& j' N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8 ~- z/ j% E" J) {3 d- e5 c2 W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u9 L: a+ b( N& R9 D
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4 r- M4 r) X2 O6 \; }, @& U
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8 r0 a0 b# G! j# Q, f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e% O2 p5 Q9 U' G) ~3 z
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
- Z% c) z6 O9 T; @; a( I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5 e. h( w# g5 X3 o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3 z- v6 q) F7 a9 [1 y( E- X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U( H6 A9 M! z3 J  ]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R, ]- Q+ L7 p2 `2 d8 C( ?
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7 b. c5 ^- n/ t  v! M
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L8 {% _2 u5 A4 c6 V9 m6 [
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i' @  M% {4 S( q/ J
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6 k- D) `" U+ N& h- B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6 N* C7 Z  X) ^& I6 p  R) P( A
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 M# J6 n3 B' Z) \0 e+ w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I7 W8 S- C" N
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8 S7 i6 m( Z' B; B' o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e3 B; ~5 _
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1 q0 ~9 F' P9 _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
' j. M0 x$ Z1 y) s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 G6 l; o+ [) ?# |+ b2 t" P7 @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 m4 H  ?! u/ K  g0 c  F: ]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 H; L' N) R4 {( r% G* w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F0 n. W2 h5 k& ?% e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
# S$ G8 `( k! L+ x6 }(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w# ?" q" G1 }  W" P3 T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 @) U7 f4 R7 c* b' d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B3 g! K( E7 P: E, d" a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5 F" k+ u1 A8 ~0 z. a! ]; u3 v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v$ B/ m  @2 l! G
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 S, F$ u, {" H4 {' u) d" }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x/ X$ E6 A( q0 C6 o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a6 _& B4 b! n% G- I& K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8 W) i1 h; H# `0 s/ n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 r+ W( Y+ `6 H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N) L% j" m: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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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块钱开始
8 M- L6 T5 L5 N: p1 w. P  ^
" q8 e& ]% m6 B- v* @+ X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b. l0 p3 j- R. T% F
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5 \# g) L3 _4 U, Q) ^( p
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 |0 K* p8 l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 H9 z# c  I/ o- Z( q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z0 q! T7 R' |& u( H
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 J5 R9 x4 F, H% J8 X+ G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b( y  x: ?: e/ k4 _0 A+ }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y5 b* a+ }5 \9 j) M
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 ^+ j6 m# O$ v. g" o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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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M# _( ^1 b( P: Z4 V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D5 c; m0 [6 \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T- ?$ X/ L2 c7 m9 ]4 B; e
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0 f9 y* {9 ?* k. b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 Z+ |7 m" N- \% z" G: r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 e& F; d' L1 }! t1 l8 i3 T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L$ s7 T/ e9 y0 u9 A
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E& A3 E7 W; M$ d8 W5 V- h1 t
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k( M- |8 P% {: g
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n" Z. G+ t+ `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3 T% L2 o! _9 ]: {" A+ s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G7 L2 z* W. R2 a8 S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v6 k: B8 z2 G9 L. O
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n( I7 U$ k: d. p& c3 A/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
. @% O6 N! a" B. R& S3 B: P4 X# v我退给他五块。; |4 f: K( J+ e& S5 g! z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 a' {0 r3 N4 J" s: A+ s) @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 }) w5 c' X4 f% _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9 X# N  S! U( M' D8 @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3 F; {/ J& L/ _3 n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h8 J# [1 i( l
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2 ~/ @% W. p1 Q0 h2 U8 `, L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7 F1 d3 B$ K! G7 U( H* ?" k* S" N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5 J8 O) o: w% k7 j- G) I
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d# L: p+ y, m& y( ]8 h& _6 _6 U7 P5 Y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 Z$ [7 @% S, j/ `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 {; Z! A- l8 I" z" @: C5 u

# q7 ~' O; {7 d3 K  w& X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8 C& P" r' }- \$ D. z6 X1 z: X) ~2 I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R1 Q) B& k6 d! G2 ?" d  T  D4 @
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f" v2 I+ B1 i0 }: W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8 q9 x2 T4 ]! H" ^5 ^- S;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E6 T0 ]" Z# `
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Y) {: [& a  V9 `/ E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6 S5 \2 f5 z' o. y+ D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1 N: l/ N% s3 Y! k1 z, R( ~& g
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7 H+ f7 ~, x, L) j4 L/ ^- ^4 \' r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2 Y( e4 u1 D" u, q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4 q5 ^9 {4 e# @. r" b4 a
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7 D" B- ]2 @, e
/ i. y$ r. |9 D# h/ t/ O' X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T2 }! S3 `! H5 T0 }. _2 y% r
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5 A6 W9 k/ B& l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 i" u2 M2 V* J9 I, T7 U3 N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k* J, D  p. {: `$ O
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 g  V/ I- g) `4 Y' \! W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y) Z2 S$ e; E1 v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U, M- K) i% t4 c7 a7 O
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E- j5 G4 I+ \4 p0 }* \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Q, q; O# j3 |- J3 a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N4 Z+ ?: j; |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1 n( Q( a5 q' f# j0 P( u. G1 e7 s
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Y0 ^  p8 X; ~; X4 {1 Z% [
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 @. ?* F+ g% p!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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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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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H* j+ r& N+ P- ^6 T) u! {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 g( D' I/ N! S) K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p8 \8 t- k5 x  p) t0 s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1 Y! x8 m/ Q8 D$ a  G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 m. X+ f5 O2 Y( O' ~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Y7 M/ {- p: s5 Y0 e: q7 V
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 z, n( u+ d. F: h& s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 D2 p; J6 ]4 B+ e$ V$ l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y- g% l; V- h. L" Y$ y
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O4 I4 i0 \6 [$ K# O  T- \2 ^, m# v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8 o0 ^0 p0 m% N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2 h2 c( C- n7 v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G$ s( S+ {9 ?; k
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 g5 n5 u- T+ R8 W0 R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
* ^4 u4 k/ |6 e% u8 u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i4 l0 n1 O! A5 F6 n3 I4 I+ I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9 Q, x. I& Y+ u& o1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q) ?, n4 K9 {& @( D
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Y1 y( g- w0 v0 n7 Z5 z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 D2 h% S7 w9 U- f. m; U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h% l& I. l# B# I& T0 p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o; t4 j( i1 x. W. s, [# y# {5 |. q
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1 D6 n$ J! |* X& y% c* X) n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9 j$ l& H! U; \, i; U; Y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7 s+ _8 v6 y! D* L' W& o- v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5 l3 z; O# T# b, A
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 z" K& Z! {, t- ]- y. X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1 m7 o7 Y6 R4 s% A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K% u& P3 n( m5 }
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B( s  J/ Q- s6 p  M1 z5 b! |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A$ k" n8 l* j% F8 C
还是沉默。2 i1 d: f& L2 i5 i% ~7 J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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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8 k: ?* O' f( c5 M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 m: J7 @# H/ D* r9 O5 g/ B( A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o0 n$ ?' N! N) Y' k6 `! Z7 `1 z* [
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 q! s$ s' o8 ?/ g6 l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9 p5 [! Y  U' }, H! G" N" H- q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y2 u$ }8 S  H* [2 s: r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 y% X7 V. o! ]( Y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y! H. ]2 b5 F7 z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7 ^* N' x- Y; b' m# ~
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T: j+ [/ V! G+ L+ f- m9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5 @% }) _) Q2 m  v8 H9 Y& e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1 u5 Y! v: E9 B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R& M8 V; d3 z# M/ q  E
小张说:“没有。”
' `8 ~7 c+ G" u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k9 d, J9 n1 [7 ]2 t! s; I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5 f; \% g: t% v" R1 s. f
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 e) Q7 O- ^* p) {) O! |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5 _2 C3 Y3 l% p  c1 D$ }: d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3 L* T4 E% N+ ~+ H8 M0 X3 I5 J* _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 `- F" h" ^3 k, n& h不粗鲁不是汉子。2 t9 [1 _, N6 T; `: k8 Q
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3 o: ]2 N8 `6 u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0 a; O  c) J7 I0 }5 t4 e4 N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 _$ K1 C9 i& [) }# r2 C2 K3 f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 _2 _9 d. n' e) U+ ?
/ ~4 r0 c1 K( c" w3 r+ O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7 U* Q- W- J2 \4 {8 ~) I% M, r
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 u4 K( B: l5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 g" a' V. O8 E& B; `2 v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0 _! Z" _! w6 E( I; n0 {% m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6 x3 P* C/ U
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3 ]% @3 `6 P% G5 C/ s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
6 C1 t4 k+ ]* u) a5 @0 F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1 {, `9 z; P5 v3 U3 h# ~) m) e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9 U! T4 z- A- l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 p$ L/ J8 y. j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K7 ^! _$ h; @& w* m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2 @* z% |0 ^2 C0 M' T4 x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L' S4 w$ c, i4 n
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R0 c4 w- {: o; S& G. j
“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 O. c. p  q3 h" w8 b3 g2 W“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6 R* K9 `: e1 I+ A" h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J* ~/ l1 b! r( }7 \
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 M: |8 f: ^4 G- V; p* H5 _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A% y, p( ?& @' Q* r) V
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3 q7 K( _7 k( c  c; O
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0 d# u$ `4 @, E: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 @. A8 |8 k6 [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 e" z& \& G5 J) u2 y7 S9 v* z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t3 R; {, ^9 m  B6 U- h: l  H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
) i0 m; n0 P: ]" ], x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v  N* E( ^9 \; ^4 ]
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 h2 }  g. ~7 M8 ]8 e/ \( G& w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5 N6 X7 \- A+ v* B( [( d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Y! W: r) U" v3 a$ o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h6 T, n* s7 B. D. M0 d$ v* L
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 L5 M4 i3 e  |0 D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
8 a- H& _( L3 T'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 d5 k( [: _$ {5 X) X3 E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9 U3 ^: ~5 X" q+ t4 z- L1 I! b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0 s: |" C: Z/ l4 N" w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s& E$ N1 i/ }. e6 a4 B, o- y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 V2 j% U8 o1 v5 b& }8 t) C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
2 y( T- P/ B" I, g! I, X  S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 q, r& O9 ?+ D4 i( @* h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
1 }/ H: P0 u# b- J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2 A2 j+ u8 b  t+ t5 U! A4 t2 P6 Z! X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 f3 k( G4 e1 h! ~9 X/ E9 q# x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f5 z) b/ x, K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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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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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D+ g: R7 W' |  M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 l& I: A! N# |- W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2 _5 u, {$ {# v
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0 a! j5 a* L9 u& z/ R
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u' m, J: @8 G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0 G' z2 r" p% N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4 c4 M  y; Q# S4 r$ t
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D7 x+ e1 D; l  o2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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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q3 h2 G) e7 ?5 S* u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6 i; R/ [( T* c1 ]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9 K" |5 ~# F$ H, `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 B: [9 J4 C( n) e1 V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7 R+ X4 o$ S7 s* j  x4 W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 [# L) x# _$ a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g3 W5 e& a. j3 `& \" ~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R/ O6 ?# l6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O3 Y2 u1 W' t(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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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 [3 j0 O; X: J$ O3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K. L1 O  v6 {* Q0 t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 p2 b% I7 [( M5 X9 [8 I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M5 l+ t* t+ t  J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H3 X. u0 t( e& z9 m) ]1 ?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J* r8 |( o* ?
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3 ~$ ^. b9 f0 R1 n- ?+ u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3 y( m! ]1 k* M( d" u( S* s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U& C1 N4 C2 K9 ~2 |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 X- P: l9 Y, r& D6 q4 O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C- s7 G2 ~: P4 U& ^, f1 f7 j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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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H$ P5 b; Y6 v3 \

+ X9 b* J3 p1 m- d2 n/ l" @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2 ]  o: j' }2 P. W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3 A: O1 F4 _) z5 D5 }7 a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9 k$ i( j2 _/ E$ m$ _% d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
3 K) Y, O( R- w/ r% D4 q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3 ~% I& `6 }) t' ~9 f* X3 d
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7 y/ T: h- S3 ^+ U
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4 f5 a! _" s& Y) i- K5 G( l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T& j0 w7 I9 B- P( i
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U3 p) |: U1 }# Z7 t
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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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j, x$ [8 `3 O) f2 |8 y
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 c" g1 e2 b$ H9 j" M  P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3 t3 r( ~) V8 t6 t' i; C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1 U& G6 R+ a6 d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4 ~& w* T" u5 C2 d8 T/ ~* X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U3 i# f- j, a4 B6 g) s5 `+ B2 w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 ~$ M) o1 v$ l& |3 S' @& D4 M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1 |1 O2 @  Z" i) J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 q2 ?6 _- M3 n. @# C3 Q6 P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B3 i9 K% X6 c) m0 v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 o: {! F& h& U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 }7 q0 L7 g# J6 W8 [! {9 p, v* _, z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 R) [1 n- }( j; t+ i& y% `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p3 Y' g. _0 |, E# ?$ a9 p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6 @9 z& q! ]% t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
' {; ?( L9 C5 ~, X" ~" r. z- c  C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H" V5 o! p; Q6 c# M0 t

( v5 C& ^% H' l( T9 @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 g: Y, m2 l- ]9 O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 O! b+ f3 \. Z0 A2 U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a; ~) ~, M4 S" w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u8 s7 t( t+ j& Z. b- g$ K1 d/ h5 H. Z
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2 u% j: q  w* [1 h* o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 E3 }; Y5 [3 Q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 V  b; Y' G; T# i0 o/ U# e8 x/ J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 G! w6 k$ G9 s% e4 F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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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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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r! C1 C1 w% Z# ^8 e7 ]* Z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b% W( K/ p8 ~+ L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5 V0 H+ i' F, A) M( K- {
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A0 H3 l5 I* l- x- k& J6 X' F8 G
我得研究。5 a& E5 W, ^9 v, g  a. T% l8 l4 s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A* K, Y/ {& S5 L* k: q) Y. x9 L0 Z
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O3 S2 ^8 l- k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G4 n& R- ^6 }( t; v1 y7 S
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5 ~6 @5 d( `1 }' g
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6 L% S8 C, a! v5 _* k2 ]" p* K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2 D2 h0 K% k2 Q4 C* U5 R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 I9 `4 B  D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y" B( U" @* V3 g+ T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 X2 b/ p$ ^* Y1 _4 a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 O& w' I' Y6 d4 l( {, q$ c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7 W4 R% ~' n6 f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1 J3 _/ U- f# d) m
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 C6 {- l; f2 S( |: G8 g# c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L. G0 n, \/ V* Z* N2 S
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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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7 t1 m. ]4 e4 L; ]   出路在工作中找) }: c  S, s( n

1 z4 T* Y0 y3 K% K( N- p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02
2006年2月3日 正月初六 星期五 阴
3 w) l: [+ \: r0 ^( m$ ^4 y- y春节那几天我是在弟弟的出租房内度过的,弟弟回老家去了。弟弟走之前,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把我们的窘境告诉父母。6 R4 d4 z; f4 x9 h9 w; q
屋子里有米,有面,还有油。床边摇晃的写字台上,还有一台拼凑起来的没有机箱的电脑,弟弟平时用它看电视。
8 X! D% u" T) ]& Z- j白天,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电视,饿了,下点儿面条吃;晚上,我会一个人在街上徘徊,看街上绚丽的烟花。偶尔,我会想象儿子放烟花的样子。儿子胆小,多半是周媛在放,儿子只是在旁边拍着手欢笑吧?3 E, h, `+ D$ ~$ Q! ~3 N0 h* K
这样的春节,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呢?% ]3 E0 Y) I( x% M2 n9 h5 h% ]. e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我对未来的思考。
+ M! e7 J' A5 u8 A, r我没想过怎么发财,我在想怎么生存。
6 L8 ]. u# `3 _8 q春节只有几天,如果想生存下去,我最终得走出弟弟的出租房。
/ |$ x' d1 U5 r6 }& G9 }0 S, |4 a- ^6 G我在想,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吗?不是,肯定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N* M. z: m2 G. {2 G1 Z
或者,在关键的时候我失误了。5 P* G+ ~  x2 ^0 T" T
我觉得我人生的分水岭是读了那个中专,这件事让我无法回头。
5 e4 L3 ~( R+ y9 M5 A读中专之前,我是一个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了无生气,但很真实。即便我混得不好,也没有人说什么,反正都是农村人,没啥混得好与不好的。; F  A1 d2 {6 h3 J: n/ S$ g" |
读书之后,一切都变了。7 T, A  A' p6 U
按惯例,读了书之后是应该混得好的,用一个成语来说,叫拾级  而上。: g! ~# D, W8 n3 r& @
如果你没有拾级而上,你得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读了这么多书,咋混成这样?& {& U( X" c- n! r- _' y
记得以前,我和同事们开玩笑说:“我有退路,我还可以回家  种田。”' Q( l. V9 d1 R
的确是玩笑,因为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如果我读书后再回去种田,那肯定是特大新闻,我受得了,我的家人受不了。2 m5 E1 g0 `1 @# C8 g
所以,一旦有人认为你混得不错,你就必须得混好。" w; a0 \0 G) e/ E
很多情况下,人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9 t9 [. F7 ^4 q. l* j% @( `6 X

- M/ q. N- S5 F  Q& J5 L
3 e3 R) ^' l3 G9 r& P: c1 }5 V
! [' |! t* H9 m9 z0 X6 e   和民工比一比
! j+ ^! c2 _, t6 |) Z  L& s$ a7 A, B2 \6 p. ]) ]
2006年2月7日 正月初十 星期二 多云; Q; X+ g1 t/ B; N7 r/ l5 Q
春节一天一天地过完,我的惶恐一天一天地增加。1 i2 ?6 t# K* `
春节给了我一种平等的待遇,那就是大家都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都在放任自己的慵懒。
& a  ]- O) k# a5 X春节过后,大家都会重新上路,我的路在哪里?4 e4 F- I$ i* W" k& N8 {
渣土运输我不能再干了,至少眼下不能再干了。随着我对渣土运输的深入了解,我知道这碗饭不好吃。
  }8 g# M0 @8 p尽管我拉到过业务,但我不能用偶然事件来预测成功的必然性。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没有能力支撑到下一个工地业务的来临。
1 S- c' G: _/ J: F, n我没钱,连借钱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可以勉强依靠一下弟弟和周媛。现在不行了,一是他们没钱;二是即便他们有钱,我也开不  了口。
+ {9 ]9 \: }1 n! `! N+ }( Z另外,病后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总是感觉力不从心。
" L  B2 h- O  q( A: o6 I3 L9 {没钱,身体还不好,并且连挣钱的方向都没有,我对生活绝望了。我的心情很灰暗,但我得活下去,为自己,为我的家人,也为一个男人的名分。
5 \/ ^" `* c  Z- h( n! i8 W- p0 s怎样才能活下去呢?去当民工。; [5 U& ~1 }  U) R# P1 B/ z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假如,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知道了我在当民工,会怎样看我?5 E( k  X! d$ m: a' H
但很快我就释然了。除了当民工,似乎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 l( v6 T8 i' v5 z# P+ C/ Y) z, }活着才是硬道理。* B! |9 ^/ l# x3 |" i0 s! g- I
以前,我会觉得自己和民工不是一路人:我是读过书的人,民工是大老粗,我不屑,也不能与他们为伍。
: d8 }+ Y: q8 Q7 H  ^0 r- Z% Y但是,民工有饭吃,有衣穿,脸上有笑容,心里有安宁,这些我有吗?没有,所以我连民工都不如。
* O9 [9 B( u1 J7 a, Y: l本来就已经比不上民工了,还有什么怕当民工的?1 a6 z; C# y+ h6 M
所以,我决定去当一名民工。
& \/ r/ d# l) p6 m9 e2 t0 U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很平静,就像一只气球,我已预见到它将被吹破,现在,它终于破了。
' I, u& C2 L8 Y2 _4 K8 C9 i" Q想想很好笑,三年前,我还在上市公司上班,人模人样地拿着不菲的薪水;三年后,我一贫如洗,决定去当一个民工。* a3 L$ x" _3 E% T& a6 x0 G
这就是人生,波峰浪谷,汹涌澎湃,没有一马平川。* x0 G/ D) I$ l# b% `: v9 S
我原来一直在小城市打工,后来听说C市比较大,机会多,我才单枪匹马来到C市。7 Y( [0 N5 l) r) a# K' Z
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到C市的情景。我像个乡巴佬一样提着简单的行李,在街头茫然四顾。最终花十块钱在一个旅社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了我在C市的寻梦之旅。! r6 Q. {, j; @5 v$ s6 {
初到C市,不知如何立足,加上身上没啥钱,我对工作没有任何的挑剔,只要有个工作就行,所以我在第三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电子企业做销售。; ?0 `$ {- n7 b! G
这是一家专门销售摩托车电子配件的公司,总共只有十来个人,其中六个人做销售,主要是到摩托车配件市场联系业务,让那些摩配门市到我们这里拿货。
5 D# S* \) j; e+ p& i9 Z公司给我们几个销售人员规定了销售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会有一定的提成。
6 G# c7 J9 R% a% o# i我刚进入公司就感受到了公司的矛盾,主要是几名老员工对老板的意见很大。他们说老板朝令夕改,反正就一个目的,让你拿不了几个钱。
: Q/ m( y! g, S6 d因为我刚到公司,对这个行业也不熟悉,本着好好干活混口饭吃的目的,专心于我的本职工作,即便是节假日,我考虑的也是工作方面的事情。! @6 q8 C+ B1 t1 v% k$ Y
这并非我特别敬业,而是我对C市不熟悉,除了工作,我找不到更多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对于提成等涉及收入方面的事情,我不是不关心,而是我认为既然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那就只能按别人的规则来执行。抱怨有什么用呢?只能增加心理负担。
1 w( n1 r$ w! B: ]* O4 e我在这家公司干了三个月,虽然业绩并不突出,但因为积极肯干,仍然获得了老板的信任。不久,老板主动给我加了工资,并任命我为销售部经理。1 M$ ^; U, Z: e4 |% o( L; v) C
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只是来混口饭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获得了老板的赏识。( [- C+ m5 X, d$ S' w6 u
看来,一个人最强大的地方不在于能力,而在于没有要求。当你不挑剔,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就是你的才华展现得最潇洒的时候。
/ o/ o0 b/ S: _( _6 s) z/ G8 ]1 a销售部经理实质上还是一名销售员,但因为有了这个称号,我干工作更加卖力,老板也更加信任我,逢人便夸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渐渐地,我在业内有了一定的名气,有好几家大公司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加盟他们公司。! g' y. p; D7 D4 |8 c4 X; X
我没有走,虽然我没挣到什么钱,但老板对我不薄,时不时地充当我的宣传员,我很感谢他。
9 ?4 }+ f9 \( ?' v- g9 h但我还是走了。广州的一个公司要在C市成立办事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负责人,在老板的推荐下,我成了这家公司的驻C市办事处主任。
( V/ |4 t& ?" t老板推荐我到这家公司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家公司是老板的供应商,他希望我当这个办事处主任能给他带来方便。
+ ]7 S) P) A. e& \0 i5 Q办事处一共五个人,主要做产品的渠道建设,合同签订后由公司直接发货。所以办事处的职能实际上还是销售。
( s. p3 W) o- T' h5 W; |! a/ Z这是一份值得珍惜的美差。+ d# s  n( C( h# q
我仍然秉承我在原来那个公司的做事风格:尽力,尽职。
. ^! O) @+ ?9 u) O! f1 J在办事处,我接触了很多大的摩托车成车厂,也接触了很多大  老板。/ X6 ]7 H7 M' L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大老板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谦和,不摆架子,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相反,好些管理人员却喜欢摆谱,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好像离开他地球就不能转了。
9 A3 K# ?) f( S* m: j如果觉得别人都不错,那他本人也一定混得不错;如果觉得别人都不行,那他本人也肯定混得不行。在和这些公司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
. A7 q+ q+ e/ m$ W3 ?: P3 S在我担任办事处主任近一年后,我们公司被同行业的一个上市公司收购了。收购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我们办事处的人都很忐忑,既充满期待,又害怕被淘汰。
. ]+ J" ^- r% L1 k2 I! t我也一样,但我还是要求办事处的员工继续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我说,也许我们都会被新公司辞退,但这不能成为我们懈怠的理由,好好干,接受新公司的挑选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w9 E- N- I9 Z4 q- O8 _; B  e
这话听起来像套话,但你不能否认这个道理。9 v7 }$ J, ?+ j) e8 J
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陆续接到新公司各分管部门的电话,有人事部的,也有业务部的,似乎有填不完的表格。我总是尽力配合,尽力表现。0 R7 ]5 o) h% P" b8 D
其间,我到新公司去开了一次会,向公司分管副总汇报了办事处的工作。我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能力,在这些老江湖面前,表现能力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你只需要就事论事就行了。
5 K, e* C% S$ D! T* S) s$ C3 W有两个员工找好了新的去处,辞职而去。我也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因为我感觉我们这个办事处不会存在太久。3 Z2 \1 V' p& n3 a
我曾想过回到原来的老板那里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假如我要回去的话,我想他不会拒绝。但我不想回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希望越混越好,而不愿意又回到起点。
! O6 S; @& U6 ]+ j$ D: \一个月后,我接到通知,我们办事处要和上市公司在C市的分公司合并,令人意外的是,公司领导竟然宣布由我出任分公司总经理。9 k' G  K0 V! J2 u- {8 R$ m
像我这种文凭不高的人,能够一跃成为上市公司的中层干部,实在是莫大的荣誉。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并深信自己的能力不差。
9 ~+ }4 q0 j5 `就任分公司总经理后,我感觉自己的权力更大了,我性格中轻率的一面逐渐暴露出来。很多不应该由我表态的事情,我也自以为是地表了态。这样的表态多了,便渐渐地力不从心。) I( y# X) J# [4 p! Y9 i7 m9 _$ q
有一次,一个经销商找我报销广告费,一共三万多元。我平时很信任这个经销商,就按他报的数字给报销了。后来总公司派人来审计的时候,查出了这笔广告费有问题,我立即陷入了困境。) Z5 ]2 q; h* ^% }' y
公司已经不太信任我了,专门派人来审计我的所有支出。' l5 u& H# R. o' W
我的确没法保证我的每一笔开支都合情合理,但我问心无愧。审计结束后,我被告知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 b& w2 m7 w$ J: Y$ i! U但我仍然被辞退了,理由居然还是涉嫌虚报支出。
8 ^) M' N2 \+ q" s( C) V也难怪,像我这样的小中专生,在公司又没背景,因为偶然的机遇获得了这样的职务,本来应该如履薄冰,小心做好每一件事情,逐步获得公司的信任,但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成了杀给猴看的那只鸡。" @, i( Y8 P, d& S! [
被上市公司辞退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光环和荣誉在瞬间消退,从此我步入低谷。/ k0 [  P$ U: [/ s" l6 }
三年后的今天,我仿佛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情景,没有朋友,没有要求,只想混口饭吃。. K) U; H+ [0 b" F
但我还能逐步翻身吗?
9 _$ P$ _) G0 }; Z, T6 P2 W& o5 I不知道,先干好民工再说。
: d6 B! T. P5 O% @) {# y, X$ }: r7 i5 e# j6 J* O8 Q) I" ]6 ~
   从五块钱开始
( ]" H! }! b8 @9 C
4 A8 a* C4 J5 K( s2006年2月9日 正月十二 星期四 阴
& D! r4 b1 X  B: j7 d今天,弟弟从老家回来了,带回来几块腊肉,紧挨后腿部分的,猪身上最好吃的肉。
2 n7 `* H0 K8 Y母亲亲手腌制的腊肉吃起来很香。母亲总是想着儿子,把最好的东西给儿子。而我,带给了母亲什么?
% e  O' t3 g" V+ k0 Z$ ~8 }; E, `我没有告诉弟弟我决定去建筑工地,没必要说。" {# M+ j4 p# I) m
我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未来会好起来的,请她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可以离婚。
! y+ r6 \) Q+ v我想,她看见我的不仅仅是贫穷,还有怯弱。* J, f: p+ G" G
我开始急不可耐地出去寻找建筑工地。
. ?6 {. V) c; U" o我想找一个偏远一点儿的工地,为的是避免碰见熟人。
# o- Y: e& u! ~; y春节刚过完,建筑工地一般开工都比较晚,所以我并没有找到  活干。$ J8 c4 a" t, X* Z: T7 X
我只能住在弟弟那里,晚上两兄弟挤在一个铺上。3 B0 {  E% e9 {2 ^
, W- Q8 L) i; ^* M: L+ J1 L  ~* O
2006年2月10日 正月十三 星期五 阴转多云
) d# e; m$ w% O: F4 h5 @早上,我来到一个叫AT的建筑工地,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些矮胖,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地上的“咚咚”声。, \- a) D/ u3 ?7 b+ x! F3 T
他咋呼着问我做啥子,我老实回答说来看工地开工没有,想来找点儿活干。
, W. Y/ N' |* H/ d* u  E# R我被他当成了骗子,他说我不像民工。& U0 k! V3 H: L! s" @, V
我诚实地告诉他,我之前的确不是民工,但现在处境很差,想到工地混口饭吃。& S- E. q3 Y: n0 J+ w6 Z
他仍然不信,独自跑到工地门口张望着。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问我是否真的想挣钱。
" D. Y+ w( d; J  A7 \$ T  Q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让我跟他走。
5 w: ]( d+ Z8 x5 C3 f我想他刚才可能是到工地门口去找搬运工了。因为刚过春节,很多农村来的搬运工都还没就位,找不到人,所以才让我帮忙。
0 p' \8 s" [* I2 x  W: ?* v6 b( R工地上一般都有材料室。他把我带到那里,让我把一个纸箱搬到另外一栋楼的一个房间。
/ y: U4 i+ G7 k  j) O4 D  M第一下我差点儿闪了腰,没想到纸箱如此沉重。  r' C5 e& M2 \( ]+ \! `$ t
他在旁边笑着说:“这里面装的可是铁家伙。”透过纸箱的缝隙,我看见里面全是钢膨胀螺钉。
# j* T% N$ j  S: {. \2 a  R这一纸箱螺钉至少有七八十斤重,虽然只有百十米的距离,但我中途歇了好几次才搬到目的地。
0 \( Z, K9 R- [事后,他给了我十块钱。
# X( \% _- S6 q* l) Q他说如果是普通的搬运工,他只会给五块钱。
! K, V, s9 m0 W' |也就是说,另外五块钱包含着一些其他方面的意思,也许是怜悯,也许是他觉得不好意思。8 \  h) p: e9 _3 G# |) x
我退给他五块。& _" i. S) q  E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搬运工,挣一份普通的钱。3 N- |& C: T6 \. P0 C
被人为地拔高,后果很严重。- \6 G1 d! ^6 S- G( ^* e. ^' l
我向他打听工地什么时候开工,请他帮我介绍一下工头,我说我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
4 p+ P& p# M0 Y( \+ k交谈中,我得知他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他是很朴实的一个人,工地的主体框架包工头的亲戚,负责材料这一块。
. V- d: H! _  G& a. D- n4 {" Q老陈说恐怕没有哪个工头会收我,因为我看起来很文雅,不像干活的料。
; F6 V- T' A, u我很失望。原本,我以为当一名建筑工人很简单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干。/ }8 V- f5 Z# q
现在我才明白,每一个群体都有它自己的轨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这个轨道的,尽管,看起来很简单。
/ p5 z7 k# c% H5 w( {他突然说:“你其实可以安装桥架,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下。”
% w! ^( {5 t6 _7 _) w我大喜过望,想递一支烟表示感谢,见他抽的是十块钱一包的烟,就没有递。# m4 C8 |* `0 ]; A- ]! l' M$ i
他递烟给我抽,我推说不会。7 K$ ~9 k% A- N" [
我对桥架安装工充满了憧憬,尽管我确信那不是我终生的工作。0 h; m/ W" R* d$ K/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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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2月11日 正月十四 星期六 晴3 ]: v8 Y1 y( @
工地要农历正月十六才开工,没想到我今天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老陈要我给他帮个忙,到机电市场买30根L20的镀锌管送到工地去,给我20块钱一根,含我的力钱和运费。他走不开,工地现在又没几个人,便想到了我。
- B4 i  p' ^% v他说他以前买过,18.5元一根。( ]& q' H/ E+ p0 r1 O
一根赚1.5元,30根可以赚45元。但他要我先垫钱,到了工地上再给我。/ t, a% C  a8 w/ n
我说我没钱垫。老陈说你让卖管子的跟你一起到工地来收款。
* `3 y4 }' F: l' \& G! _0 G7 E* P这样我就到了机电市场,问了一下价格。厚度不同,价格也不一样,从十来块钱的到十七八块钱的都有。
, m  b- u$ a9 \8 b4 v: n' f6 |: o我打电话问老陈到底要哪一种,老陈说一般的就行,不用太好。# _/ k% p/ v! P2 W" A- z
我不放心,又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和老陈通了电话,确认了他要的型号,才让卖镀锌管的老板备货。
  B) S2 _; X* E' C镀锌管谈定14元一根,一共420元。说好老板免费送货。1 z/ L% m% Q4 t; E- ^% Y
到了工地上,我给老陈说14块一根,我的力钱让他看着办。) N/ H8 V7 w- y8 E- j5 Z8 U
老陈付了420元的货款,另外给了我50元的工钱。
2 S! Y% N% s3 _& [  X其实,我完全可以和卖镀锌管的商量好,找老陈收600块钱,但我没有这样做,不是我品德高尚,而是我有求于老陈。
5 p2 I$ g+ s! L, C! N* h9 U& j+ u$ Z. u5 a; }3 w* m
2006年2月15日 正月十八 星期一 晴
" Z$ Y) \2 H  ^/ j4 T- a+ j6 ^- G正月十六,在老陈的介绍下,我到AT工地做了一名桥架安装工人。我们安装桥架是分段承包,三个人一组,安装一米10块钱。理论上一个组一天可以安装50米,但实际上一天只能安装30米的样子,因为像转角的那些地方是很费时间的。% r0 e7 V! }: D" e; P* {, }
这么算下来,一个人一个月不就可以挣三千多块吗?不是的,有时得等材料,不是每天都有活干。0 ^: K5 R. J  {4 L0 H6 a# m4 P
和我一个组的是老刘和小张,开始他们不愿意和我一组,说我不是干活的料。我向他们承诺,可以把最累的活给我干,他们才愿意。
! N0 p. y3 z2 R4 [  n$ ]9 N最累的活是打眼,用电锤在墙上打眼。1 X' Q& h& u- s7 `
电锤拿在手里就像一把冲锋枪,一摁开关,钻头就“呜呜”响。
: S' ?! o- n/ P* J0 H+ e看起来很好玩,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 v+ }; D# u9 }9 O- M: q桥架是吊装,电锤得举过头顶。一个眼还没打完,我的手已经酸得像不是自己的了。  L% D( s2 M/ F4 I. v4 C
还有灰尘也不断往眼睛里钻。
" [& V9 N1 ]  K7 q, P但我得咬牙坚持,我承诺过我干最累的活。' h. y" I8 U4 |
我打一个眼,然后狠狠地甩一甩手,又接着打第二个。第一天,我打了近百个眼,双臂已经痛得抬不起来了。
7 w6 @& l! i7 j" o& h那晚,我没有回弟弟那里,就挤在老刘他们的工棚里。
- Y7 a' H+ S% Z4 {7 b那一夜,我睡得特别香。5 S) ~0 ]4 S1 d, C% J4 p2 ?8 l

9 f* f$ i1 n4 q/ B$ E; P   我能挣钱了$ l  S6 a+ t- k

* F7 S; e- ^) t& l9 U$ A( I( R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0 Y8 `, A  s0 c& p
自从干上桥架安装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对弟弟说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没跟弟弟说。: x4 i+ @/ |6 Q
工地有时没材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找老陈摆龙门阵。老陈说我现在真的像个民工了。
" u& O* m0 _! F有时,老陈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让我去帮他买点材料,钉子、水泥、铁锹,等等,很杂。* b3 ^2 t2 `! |; ^  U* j
大多数时候,我会如实跟老陈说花了多少钱,有时我也会报假账,挣个顺手钱。
3 H/ ^& B: ]2 j, m4 Y帮忙帮多了,我发现老陈对材料的价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晓得一个大致的价格。也难怪,工地上杂七杂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陈又不是电脑。
' K% U1 `9 t: a+ s但他常自吹他对材料的价格非常熟悉。$ R5 A) h0 n9 g
现在我和老陈已经很熟络了,我会笑着向老陈要烟抽。老陈总是整盒烟都扔给我,让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a. B$ f6 f  ], {* X& M
做着事,日子就过得快。
/ ^, R# B" ~7 _' e7 T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结了一千六百多块工钱。( s$ ~) @. E' K5 _$ X4 `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能挣钱了,能养活自己了!. s+ j$ a* Z9 p- W3 T/ T
这是我从上市公司离职后挣的第一笔工资,虽然我搞渣土运输也挣过两千多块钱,但现在这个钱感觉更踏实。
& _1 v3 K( o9 |2 w* ?1 F我和老刘、小张保持着良好的团队合作,所以我开口找他们借钱时,他们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5 _; Q" k! @8 a) A* V2 b3 O, I凑足了4000块钱,我想回趟“家”。2 T" f1 ?' {9 C) `) s
我要把这4000块钱交给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费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她的卖保险的朋友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她。0 s% j5 x  D: `/ a: f' c2 e
我得看看周媛,也许她已经决定和我离婚。
' g# h3 z/ V  M$ u0 r; x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想我吗?: A- H1 p4 j. h0 V
我在工地洗了个澡,找老刘借了一件干净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边临时搭建的一个破烂的小卖部里,我给儿子买了盒4块钱的优酸乳,用塑料口袋提着。
2 d% ~# a  y: M. H9 h我顺便照了一下镜子,与以前相比没啥变化,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了些。# y1 f& `# ?7 `( ^* y
回家的时候是晚上,我估摸着岳母他们吃完饭才回去。
+ m! V+ X  Q5 w+ ?6 @我推开门,迎过来的是诧异的目光。儿子跑过来,亲热地叫着爸爸,随后高兴地喝着优酸乳。" l, z9 e* [1 M$ ^  ~" ]
周媛默默地看着我,无话可说。
- G# O4 c9 h' Y- F( x岳母接过我递过去的钱,说给多了,要找给我。我没接。, ^0 `0 q! J# a/ X( B
我们尴尬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岳父起身到书房去了。自从退休后,他就喜欢上了电脑,没事就在电脑上捣鼓一些东西。: c" q4 Q/ @0 D' N3 U
岳母要把儿子带到楼下去玩,儿子不干,她只好独自下楼了。$ |( x9 N; M0 N# @( E7 V% ^
我和周媛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儿子在我们之间晃来晃去,笑着闹着,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很和谐。
3 r. |: `7 u& s9 g) {* c周媛始终沉默着,我也无从开口。! {6 Y* U& N: ?0 B# n3 P' @) @
我说什么呢?我该告诉她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  v. ~9 g2 {% J9 g. i5 C/ C
按照常规,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应该是当建筑民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白领啊。
" H; c' }! T9 ]" H) O) Y( _但我确实是个民工。
& i4 P/ q1 N# z& [! k终于,我开口对周媛说,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的境况会好起来的。
  I% l2 m  O% B) f: E% K还是沉默。6 E2 f& m; v0 V, E1 `) @2 ~
良久,我站起身,抱着儿子亲了一下,拉开了门。
1 e8 I( U; l8 X/ C. M5 [4 M5 n0 G/ r) m- i, \
   遇见一个上了大学没脸回家的人
  H7 i9 t/ {  e) g# T1 g  d-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2 r# X+ i1 c: T# p从家里回来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继续我的安装工生活。
: \" B0 O4 N6 `% Y9 Y0 A9 r4 _. q白天蓬头垢面,晚上鼾声如雷。5 @5 ?* k8 [8 ~+ E6 k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论形象还是语言,都与民工一般无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过专门干重体力活来表现自己了,重活都是轮流干。$ `+ }) O/ |5 r3 P4 k. X! H/ \' U; U
平时没事,大家就在一起摆龙门阵,天马行空,无所顾忌。9 S$ e- F, d3 z3 Y8 p6 b, d
我与老刘和小张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他们曾多次问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说我过去在外地打工。他们又追问我在外地打工时干什么工种,我想了一下,说是干仓库保管工作。; {3 P# [6 F- [. g
老刘说:“那是好工作,不会日晒雨淋的,难怪长得比我们白  一些。”
1 `! }$ l6 {# Z  C小张取笑老刘说:“你别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0 |( g$ y1 W- p# ?  R
老刘就瞪着小张骂,说:“你小子敢拿我开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0 h& ^5 m' E$ t+ z5 E我有些假正经,很少和他们开玩笑,只是在他们说荤笑话的时候在旁边乐。7 T/ r$ g1 j( g: C. y9 A5 s: p
那是一次工余,我们仨在外面买了两斤老白干,就着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时候,老刘问小张:“耍朋友没有?”
& f+ V$ }3 ]' J, ?1 u- M小张说:“没有。”
5 Z& ^* o, i5 p/ S7 o5 V老刘一本正经地说:“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别看是体力活,现在我还干得下来。”
! ~- K: }, U& s! ]小张就哈哈地笑,说:“老刘,你那熊样也就嘴巴说说还行,这些事还得我们年轻人来。”
5 F5 _% f/ |$ K0 m小张欺负老刘认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块在地上写了“卧室无柜”四个字,问老刘道:“这几个字怎么念?”8 p3 u* j. r' r6 c
老刘说:“别看我是文盲,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5 n% E1 F. ~1 Z! l
于是老刘要大声念出来。我不忍心老刘被涮,悄悄在老刘耳边说了意思,老刘笑着破口大骂,句句直达生殖器。
( I- s2 S1 b" g+ R7 e) b5 {工地生活就是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过后,总是需要一些粗鲁来放纵一下。. m5 V& y, s0 ]( _1 w
不粗鲁不是汉子。
& H" P; Z4 I6 ]. D% z2 W偶尔,我们也在一起打打牌,在争执中消磨时光。  d0 V$ i6 `' k/ a- P4 W
我们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们的体力消耗比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们总感觉吃不饱。所以在大家都空闲的时候,会到一个紧邻工地宿舍的小餐馆去“打平伙”。“打平伙”这个词我很小就听说过了,实际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过现代人都愿意说AA制,不愿意说“打平伙”,其实两者是一样的意思。“打平伙”的语意比AA制丰富得多,它还包含着联络感情的意思。
% R" q$ _1 \' g8 ^6 H9 Y0 `今天晚上,我们又到那个餐馆去“打平伙”,点了一份腊排骨,吃到后来,还剩一根排骨在盘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碍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动筷子。在我鼓足勇气想把它收为己有的时候,突然餐馆的灯闪了一下,熄灭了。工地的供电就是这样,时不时停电,但似乎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又突然来电了。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刘和小张的两双筷子都在夹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刘和小张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老刘老到,嘿嘿一笑,说:“我正准备帮你夹过去,没想到你自己动手嗦。”! p8 T& Q& i. F
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点苦,有点累,但很充实。有时居然还有点简单的快乐。
' S5 R& R7 m. f6 _' Z; f# W' v& L- n) A' T. j/ s% p% l& T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 f$ J* I5 }$ \( m3 e8 Y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忧伤的口琴声惊醒。
8 r+ F! @' c# Z0 A4 s: c8 J3 @或许因为自己的处境,我对忧伤的东西总是很敏感,这太容易激发我的共鸣。我顿时睡意全无,在口琴声中遐想起来。! J" W9 q8 n6 d5 L! ~
曾经,我也爱吹口琴。记得读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同学有一只口琴,那几乎是班上唯一的音乐器材。大家都争着借来吹,一个同学刚从嘴边拿下来,另一个同学马上就抢过去了,全然不顾人家的口水还沾在琴身上。  Y( S# G  `! u) q& u1 O! h* v3 y
我就是在这种半借半抢的气氛中,学会了吹口琴。记得有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借了口琴来到学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处,一人一曲吹起来。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烧。
# M% K6 M+ N4 Q0 g这是一种惬意的记忆,屈指数来,已经过去快20年了。* P  Z4 C- {6 {' @* n
在这样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声此起彼伏,梦呓和磨牙声交替出现,一切了无生趣。只有琴声,带给了我美好的遐思。2 [6 }  D, @6 e' t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着琴声走去。在工地门口的马路边,一个黑影坐在一个小土堆上,轻轻地吹着一首怀乡曲:
. \; n, Y6 L2 l" T9 }% E8 h3 r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 C0 I! }  k' T# l0 \- F" e5 ^我的眼睛慢慢地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我在工地上当民工,他们会做何感想呢?% p  c7 F: b% n# _/ A, K
琴声慢慢停下来时,我看见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 d/ w" |- a2 r; c( i% a我走过去,轻轻地问:“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M0 Y# a4 f  ~% W6 z6 `
影子似乎吃了一惊,转过身来。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我看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缕头发搭在脸上,乍一看,像电影里的鬼影  一样。
/ q- T8 a; e7 P6 J* e/ H女子别过头,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响。
# a8 d- z2 @3 X& z% ~3 W“夜深人静,你一个单身女子,难道就不怕坏人吗?”我又问。
7 Q6 {) c: D" b. H$ ]2 k, d“怕什么!我还担心遇不到呢。”女子没好气地回答。
) S& F) i' [, x! n0 T; F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 H" c& X) }% g% Z我说:“妹子,你不要说气话,问题不是说气话就可以解决的。”& k/ b  O, z8 R$ }* z, M8 B+ @3 @
女子不做声,呆呆地坐在那里。
) A4 e, B/ `4 ^0 ^) x, z随后我不论问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 l( w) d" Z% @( I1 f% \% x我准备离开了。我想她大约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对这些儿女情事,我无意掺和。
' N- d. W4 x$ B% K: M# ]( |我说:“我走了,你自己当心些。”
9 f# H# v/ W2 V6 O, j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说说话好吗?”+ H7 c- a0 g- S% X; n1 I3 K
我说:“好啊,大哥被你的琴声惊醒,睡意全无,乐得有人和我说话。”) I( H: e' k! n
我慢慢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等她开口。6 h9 @* O: F5 p9 `
女子说她叫小玉,去年七月从C市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一直没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东来找她收房租。她已经欠了三个月房租了,但她实在没钱给,房东就把她赶了出来,还把她的毕业证扣下了,说不把房租补齐,就不把毕业证还给她。她今天出门四处借钱,没有借到,不知该怎么办了,便坐在这里打发时间。
1 L4 e1 c8 D! T. }: ]; G我说:“你的那些同学呢?可以找同学们想想办法啊。”9 x4 q6 B& G# H3 K6 u! g) q- x; @
小玉说:“班上好多同学都没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条件稍微好点儿的,我都找他们借过钱了,到现在都还没还,已经不好意思再借了。”' b/ c6 u& ~; {
我说:“那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到你同学那里去挤一挤,也强似待在这里啊。”
' H5 {5 H( |  b3 X4 L+ a0 |- ~小玉叹了口气,说:“同学有同学的难处,再说,我也不想去麻烦他们。”
; w# R2 ~7 Q6 s$ |+ Q' `- k* j我说:“要不回老家?好歹还可以混口饭吃呢。”) \' l; s; j" v% r& B2 N
小玉说:“本来不想回去,但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这大学啊,不如不读。”9 {! x8 [: z7 j* t6 `- ?- e# f
我劝她:“不要这么灰心,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挺过去了,一定会有美好的明天。”5 ?: Z) S& K2 V& ~( ]1 y
小玉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口琴,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J. k1 q" t: G9 j6 L
我摸了摸兜儿,兜儿里只有三块钱,我说:“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来。”# e$ H( j0 f, j, b( R2 ]3 o9 Y3 \
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工棚,摇醒老刘,问他身上有多少钱。. \/ F6 [! ~' ?! r) K
老刘睡眼惺忪,问道:“你要钱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马子?”$ K9 u# i8 w! [* P6 ^" E7 Y
我说:“别管这么多,先给我拿点儿钱。”3 }) E, r# h* x1 \8 I1 R
老刘摸索着递了50块钱给我。我来到小玉身边,对她说:“这是50块钱,对面不远有一个小旅馆,你去住一晚,先对付过今晚再说。”% m: m: p$ y2 v3 {$ T# w  T) H
小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钱。9 P/ S, I$ Q( k5 ^: C" o' f' \5 g  X
我突然想起我们平常“打平伙”的那个小餐馆似乎要招一个服务员,便问小玉愿不愿意去。: F+ n# l- S/ ~# |
我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我想小玉堂堂大学生,再落魄也不会愿意到餐馆去打工,更何况还是一个工地的小餐馆。
2 k. W( K1 F: @9 w# U7 c: `9 o没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说读了这么多年书,没脸回家,只要能混口饭吃,干什么都愿意。( B8 u5 C6 q8 h' o* L* [: f
这样的想法,与我当初决定到工地当民工时的心态何其相似啊。
( E9 R4 e" Z2 ]8 }8 N
( j2 J& b. W- W7 \6 p4 P: S6 S   我应该有个像样的事业1 P  ]) R3 }6 `' Q9 x( F# `

# i1 n# J1 p8 M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X) W& s. \" C& Z$ ?8 x; t
小玉到餐馆上班了,工资是450块钱一个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馆里。待餐馆打烊后,用几张板凳拼一下,上面搁几块木板,铺上被子凑合着睡。
4 h' k+ n4 @7 L) f我跟工友们说小玉是我亲戚,请大家多关照,不许欺负她。
6 ^, @7 I& U# w小玉叮嘱我,叫我不要说她是大学生。她说一个大学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工,她脸上挂不住。
$ G1 b- i9 `0 h, x$ Q我理解她,大学教给了她知识,也教会了她虚荣。
; O) X! t, p' A* ?. y小玉开始对我存有一种报恩的心态,总觉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诉她,我也曾这么困难过,在我困难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帮帮我,哪怕只是一声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着对我客气。
! N9 q% j2 s. v- ^+ f$ T9 Q只是我没有告诉她,我现在依然困难着。$ U% u5 U  A& m' w- U$ Y+ U

1 o( _' V+ I& S: h5 [1 ?.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4 E' F' s9 m# |, O: ~
小玉说,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样。她说我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个有点儿文化的人。" }: O- B  D0 O  P) j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却有些温暖,似乎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
( ^8 Z( ~% B' d$ o9 s" F7 A# J说实话,虽然我学历不高,但勉强可以算个读书人。在工地,和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觉得我是孤独的。1 ~. F* s( m' |- U! r- y$ n2 T/ Z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挣钱,然后寄回家。攒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两件像样的电器。. ?* U# q7 ?* U& V% c
我的想法不一样,我知道当民工是权宜之计,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事业。但是,我的事业在哪里?假如不当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y+ E( c0 ~% ]  D& t2 i
这是一种挣扎的状态,既不甘心,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C& R$ a8 m  Y( e$ O8 Q
所以我常常羡慕老刘他们,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来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F4 X0 c9 m9 M; c5 b+ F; p! l8 E
这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可是我无法融入,只能旁观,或者欣赏。
# v0 J9 Z' y6 s5 x; |" @3 o
: R0 K$ \/ T( ]+ h"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3 c$ Z6 L; n5 y) ?
小玉到餐馆上班后,我有时会去找她说说话。或许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类似,所以我们之间很谈得来。
1 x# H6 `/ Q+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当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z2 [& P( |. P6 I7 Q
有时,我会把她的口琴借来吹,排遣一下内心的寂寞。
" F6 i& i$ s; H+ i5 i0 `0 r8 c前天,我问她:“口琴多少钱买的?”她说:“是一个高中同学送的。”我开玩笑说:“男同学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 w3 N+ a2 m' K6 @3 m我说:“难怪房东赶你出来时,你什么都不带,单单带了这只口琴,原来是定情物嗦。你这么困难,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学一起想想办法?”
( a7 B6 r+ O, j) d2 E& M0 d" d小玉说:“他还在读书,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 X& n% p, i7 X, h' D4 ^我点点头,说:“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说什么气话来着?假如叫你那男同学得知了,不气死才怪?”
& v5 J6 y; r9 O) D" k小玉说:“有时候我真这么想过,把自己卖了,换点儿钱回报  父母。”
3 y+ f3 f. {! X1 N4 p) ]) }我说:“别说傻话!好好干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
- v7 H, G0 m; A3 x+ f4 r& p今天,到了小玉发工资的时间,她把我给她的50块钱还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不是我在意这50块钱,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7 i4 M8 Z, r; f/ R( u- ~不欠人情,就没有负担。
) A  T$ g8 H: V1 X6 ?! v. ?! ]6 H( @0 _0 ~
   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K5 |  e4 q. s$ X8 @5 H

& e! Z# _& r. i+ `0 y( H2006年5月8日 星期一 晴. K4 u1 O( B3 |, U- B; i  m
AT工地有几个施工单位同时施工,每个施工单位都有老陈这样的角色。每逢有空,我就会和他们聊天,渐渐地大家都混熟了。7 a* e8 d0 N" z- @1 S& [  M) b
我发觉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自以为什么都很懂。其实很多东西他们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材料价格,有部分材料的价格我了解的都要比他们的低。
- P7 S0 ?. v# H! ^) }他们并不专业,只是,他们大都与施工单位的包工头有些关系,才被安排做这份工作。9 `- [9 K7 D7 M5 r: a
这是一个普遍现象吗?
, d6 r, f7 M5 w* N我蠢蠢欲动,因为我看到了市场价格和工地价格之间的差别。
8 N8 C/ K+ u# d( s我说了我本来是一个农民,天生就有一些小农意识。当我看到鼻子尖上的利益的时候,原谅我动了一点儿心思。4 A# B' s, W7 {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三年多来,我受够了没有收入的滋味。虽然我仅仅是个民工,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要知道,这工作还是在老陈的介绍下才得到的。
& z9 Z1 u: ]6 q; |& \9 r+ j0 F所以我还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安装工,我不想失去生存的机会。况且,我还欠着老刘和小张的钱。
7 V. g# o; q6 v/ O: _+ K" r但是,我知道我总会抓住某个合适的机会的。
7 a. G6 I# s4 h: R$ A: W9 ?* g& T5 L
" M3 F4 x3 s+ v" R) _' v2006年5月11日 星期四 晴
" }+ L0 {. g' \! f7 A' t; `* t前几天,我们在工地闲了三天了,材料一直没到。听老陈说,厂家生产忙不过来,至少还要等十天才发得出货。
: E  l2 h; Y1 u5 p老刘和小张在抱怨这个月挣不了几个钱了,我却打起了主意。' }! M3 ^) @8 O! f- l6 w# ]6 D/ Z
我对老陈说我有一个远房表哥以前在开桥架厂,看他那儿有没有货。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 ~( F" _3 ~6 g' g- S# }# [
老陈说这种大的材料他做不了主,要由董总决定。
# V3 a, a- |7 m1 R6 _8 i6 ~) b, ~董总就是我们这个施工单位的包工头,瘦瘦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据说是学建筑专业出身的。( b  X5 b7 y. _5 @
我把对老陈说的话对董总说了一遍后,董总说:“不行,这是指定了品牌的,做竣工资料的时候得有该品牌的合格证。”8 n  {' G: R& G4 B9 q& O& C
我提醒他,桥架不是每一米都有合格证的,他好像醒悟过来了,叫我赶快联系。  R! q# X' m, k3 [* h5 Z3 |( T
做过工程的人都知道,有时催工期比催命都厉害。如果你赶巧了,业务其实很容易敲定的,并且价格、付款方式都好谈。3 B  E  G- s/ m
我离开董总的办公室,小跑着离开了工地,打了一个出租车(我都记不起有多久没坐过出租车了),在一个网吧门口停了下来。
( z* t6 i# x' X5 p( ?0 I$ ?& @我在网上疯狂地搜寻C市的桥架厂,挨个打电话问有没有现货,有现货的就是我“表哥”。* `" {- K+ V2 ~& F7 p. L; s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表哥”终于找到了。
# o; Y/ P: c1 [& d/ z在一个偏僻得近乎荒凉的地方,我找到了这个厂。8 q  \1 ?6 t( T) r. V$ r$ m- s2 |. g
“表哥”姓赵,江浙一带的人,叫赵均。我和他相谈甚欢,很快敲定了细节。我让他咬住价格,合同一旦签订,他得马上给我打一张欠条,待他收到款后立即付给我。! s$ c9 ]2 U4 u& N# V7 q
我曾设想过表哥会把我甩开,所以对表哥说:“我和施工单位有些关系,我还在里面上班呢。”暗示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D# c3 e) N% p
两边都成了我的亲戚,我晕。7 B# ]% z" h: K" @' S
今天上午,赵均搞定了合同,下午送货到工地,我也拿到了欠条。赵均供了900米桥架,规格为200*100,56块钱一米。赵均给我的价格是52块钱一米,加上三通、弯头、支架等东西,赵均给我打了5000块钱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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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21日 星期日 晴. q/ e) Q7 K1 G4 c; g6 y; ~7 E
今天,赵均收到了货款,我如愿拿到了5000块钱。
6 B; S+ A0 I* `: l5000块钱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摞。我心里就有了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M4 a' }; d0 Y% D9 l  n
我决定先还老刘和小张的钱,后来想想,只还了小张的。老刘的钱先欠着,过几天再给他。如果都还给他们,他们免不了要问我从哪儿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这钱并不算肮脏,但又何必多费口舌。
, b( F( |; ~# x晚上,我到弟弟那里去了一趟。我住院的时候,弟弟四处借钱给我治病,当时治病紧急,弟弟借钱的时候都是说几天就还。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弟弟怎样面对他的那些朋友。
* ~/ o! O6 M- M' X9 X弟弟正在吃饭,一大碗面条,呼哧呼哧往嘴里送。看见我,他站起来把凳子让给我,自己坐到了床边上。+ B0 r. i. C+ m7 a" n7 f% l$ _
我把钱递给弟弟,说:“这是3000块钱,先去还账。”弟弟接过来笑了一下,问我还有没有,说昨天有几个朋友来找他要钱了。
2 ]2 [( u: Y& {$ [3 i8 V. y! ]% R我把原本准备还老刘的1000块钱拿给弟弟。过几天就要领工钱了,欠老刘的钱等领了工钱再还他。
6 G: z& K, |5 N) o6 T这几年来,我和弟弟就是这样,用有限的几个钱来不断地堵窟窿,哪里最急就堵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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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n  ?2 i' d% j; b% ?   千万别“混”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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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D7 W  O6 j/ x1 Z
我一直认为建筑行业是机会最多的行业,房地产热得像火,国家也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我发现凡是干与建筑行业相关的工作的人,个个都活得比较滋润。
! X) k1 g9 _) q" X( w# A所以我觉得我在建筑工地当民工也是一种幸运,它让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t  ^: n$ Y! s5 Z我们干一项工作,就得对这项工作有研究。如果仅仅是为了混一份工资,那么这工作要么干不长,要么就会被工作压垮。; s/ \" c  r, A+ {3 k  O3 }
我得研究。4 \# }+ ^& }/ a- }/ `: V
同赵均有了这次合作后,我开始考虑兼职在工地推销桥架。我发现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桥架安装工,我对桥架已经相当了解了,桥架质量的好坏,基本上用手就能够感觉出来。
! @" S5 s* p" q+ F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这样的优势呢?
& G5 Z6 f; N" v- O* N  X- [我让赵均给我印了名片,谈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时间,就在各建筑工地转悠。
7 t3 ^) R+ t; L* J' M9 d) i桥架这玩意儿是大宗买卖,工地的材料员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标客户还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体框架出来了,那么差不多就该采购桥架了。
0 Y' `+ u; m9 h* f3 n- {8 L但多数时间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桥架采购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人“挥手再见”了。8 \+ j1 P" A8 q+ X0 r- H6 L! F7 O
好在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户面前,我宁可放弃尊严,也不愿放弃机会。
- k5 Q% f, u& ]" }) P+ |, w我坚信一点: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找到成交的客户的,也许,就是下一个。, T5 _& D9 k, K8 l+ r' v! @: L0 R
我始终都在为“下一个”而努力着。只要稍一有空,我就会出去寻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会琢磨手头的客户信息。" E1 I* ?  A2 e# S5 }
其间有一个客户对我的印象还可以,原本他准备分一小块业务给我,试着合作,但他却没能联系上我。那天,我们正在工地抢一段进度,电锤的呜呜声盖过了手机的声音,等我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而打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很生气了。他觉得我做事不靠谱,不愿意再把机会给我了。. p! I2 t/ K. _2 ?9 |( @& B
为此我郁闷了好长时间,觉得这简直就是造化弄人。
) o, F2 L  b" i但我仍然不气馁,相反,这更让我产生了信心。我觉得,我又回到了刚到C市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也是心无旁骛,专心干工作。, T- k8 ?; j' s$ V; R
老刘和小张见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马子,我含糊应答,任由他们取笑。
; m6 t. G) s. n/ n两个月过去了,我终于给赵均的厂签回来一笔二十几万元的桥架合同。
9 _+ V1 w4 O" B1 W* R! A0 t* f赵均自然很高兴,一个劲儿要求我到他们厂去搞销售,许诺给我高额的提成。我没有答应赵均,只是向他预支了一部分提成,还了所有的债务。% w+ s5 \" j# V" n/ i0 v. x
无债一身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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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j! W$ |   出路在工作中找: o: a$ ~& v" i&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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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04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C3 |) s# c6 \1 n2 f  t" {
我决定告别我的民工生活,因为我已想好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 _! i/ i; H0 @; K四个月前,为了不致饿死,我不得不栖身民工队伍。
# J- E; k  s3 W" Q8 e四个月后,我已经决定离开给了我生存机会的工地了,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L: P  F; A  g
我曾经花了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只用了四个月,就找到了我未来要走的路。' _: L2 x& v! w9 K4 `$ M/ j9 k
这四个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出路,是在工作当中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来的。+ T! f: c7 K! S. J
如果我不当民工,我就不会知道桥架这玩意儿,更不会知道它能给我带来收益。
) z9 I5 m% k- J- b所以,我们不应该抱怨工作的好坏,有工作就不错了,要想发展,还得自己在工作当中留心机会。& ~& W0 t9 n! E
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 i0 j) p* b$ _  I5 |不是我喜欢这个职业,而是这里很随意。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大家的境况差不多,没有太大的贫富悬殊,没有地位上的贵贱差别,高兴了就哼几句不成调的歌,不高兴了粗话张口就来。, Z6 m3 a$ R* p' V1 ~. r& m
大家平等相待,没有心理负担,踏实。
6 R; j7 ?( I( d  d, S7 Y2 J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E! s2 f# W& `8 T4 y1 R
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当民工,连弟弟都不知道。
) ?6 W( ^' |, D. T( l5 q' ?. d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当民工,会带给他们怎样的震撼?
7 j- |! u9 H3 I9 v% t0 B" @* t还有我的那些善良的乡邻,我的那些视我为骄傲的亲戚,我要对得起他们曾经馈赠给我的恭维话。; S" K( n4 v0 `' t" e
一个合格的民工显然够不上让他们骄傲的分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T8 Y  [$ M/ _/ G' j& j8 o
本来我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间的这种兄弟情谊。特别是老刘和小张,我们就像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冲锋陷阵,我们之间,有感情。
( Z8 Q8 W5 n; H& w6 n4 Q, D还有老陈,如果没有他,我进不了这个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 Y+ V# Z/ j5 N7 C我决定请他们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8 G7 k; y: g. a- ]$ L我选在一个离工地较远的餐馆——我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 q1 ~5 @/ T6 _; L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馆请了一会儿假,不一会就过来了。% C  T# q, F4 n2 M7 ~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给老陈敬了一杯酒,感谢他帮我找到这个工作,接着又给老刘和小张分别敬了一杯酒,感谢他们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借钱给我。! ?6 \; @* C# X/ k9 Z/ o3 }
我的郑重让他们有些纳闷,于是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了。”
- z6 F5 }4 w7 T2 K7 o! Z! d老刘张大了嘴巴,他问我是不是他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u- h4 E& B: v' {* B0 a
善良的老刘总是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真是种美德。
6 x8 D8 W) r1 _我摇头说不是。
" ~( I4 S; K! `8 _( p# c小张说:“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u3 V) g4 C- d& `. x小张的话让我鼻子有些酸。过去几年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人对我说这句话,我终于从工地的一个工友口中听到了。
6 E" _5 s; C( c9 q- }- `+ Q1 u) L我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便向他们讲述了我从一个总经理过渡到民工的经历。% P) V0 J; Z( `: }) N. k
我说:“我其实很留恋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4 j9 S6 w* H, F  ]  D$ j& t/ \
在我讲这些的时候,小玉坐在我旁边静静地流着眼泪。她蛰居在这里,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逃避。所以我的这种心情,她懂。
9 k$ Y% l0 j% n. N老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说当初在工地看到我时,我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我是个吸粉的,没想到我有这么复杂的经历,不容易啊。
( R) T. K0 @" q# c# I& a9 _* @老刘突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兄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总经理既然能当民工,民工也一定能当总经理!”* j" z# P' W4 F2 k. z
夜里,我们都烂醉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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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 i! }' }$ y3 ?6 V. P2 A: Q
今天,我又找赵均预支了部分提成的钱。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a$ q0 {6 X2 d7 B2 J婚姻不是用钱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认钱在婚姻当中的润滑作用。
( U8 g3 [$ n( \' F另外,我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钱,我凭什么让周媛看到希望?
+ @  B( Z# H, j: g晚上,我把周媛约到一个茶楼,想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5 X, O, q/ \% ~1 S8 B在茶楼谈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为了一个稳定的家庭,这点儿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 u. E, g" G1 I7 S! B+ n我仍然向周媛隐瞒了我当民工的事实,但强调了我已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 {# C1 n3 G6 T9 P5 F8 T' U我说了,我不想离婚。婚姻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没有人能预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现在的好。7 e- E/ w# R# d0 Y3 Q
既然无法预知未来,不如就把握现在。我是个现实的人。! E* T3 v3 O& d1 h, J+ O  d
当然,我也不会赖着这个婚姻——我穷,但不等于我没志气。( G6 T: k7 K) l" x: N9 x; Y
周媛事实上是个没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给我什么答复,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9 _, `2 B. J" y' e2 z周媛明显地消瘦了——没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没焦虑。
  J( ~9 F0 f7 t" h( \4 u我给了她5000块钱,这是过去三年来我第一次拿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她迟疑了一下,拿过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 ?& B2 n  a0 h
过了两天,她打电话问我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挣的钱,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就让我把钱拿回去。
' H; G7 G) ]9 d5 x% f( r我说:“你放心,这钱是干净的,是我做生意挣的。”
8 y: i* X; W" N周媛问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说是帮别人卖桥架,并且跟她说了桥架厂在哪里,卖给什么地方。3 U( _) B' u' K9 Q4 w- O
周媛见我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问,轻轻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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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x/ o9 t- H9 _9 h( x% I5 J: w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3 s1 g0 J$ q8 c. V9 L
今天,她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妈炖了汤,让我回家去吃饭。7 A/ V3 `1 A* A, \7 W  Q
我知道,我和她们家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6 ]9 w& C. d- j# k1 K
5 P4 M$ X3 p6 K( T4 k8 r! b' g; u   回头路,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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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N, x$ u5 Z* Z7 V6 n: ^5 W% L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2 t1 {  r3 f$ }3 G, W; v这几天,赵均一再邀请我到他们厂去上班,我客气地拒绝了。
9 r  Y1 r! o9 a# \我想自己创业。
& N) _" r9 o+ q8 l7 }过去三年来,我尝够了失业的苦。假如我到了赵均的工厂,我不能确定未来的哪一天我会不会重新失业。
  j3 g3 D2 r3 x假如我进了赵均的厂,一旦干不出成绩,赵均肯定不会无限期地给我发底薪,最后我还得走人。, k/ E2 b1 v4 S! I/ M( m) V
一旦干出了成绩,可能又会对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赵均制订的任务量压死。. k: S5 Q: S% p& }7 d" K# ~' B$ S
不是我信不过赵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环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为未来积累应付危机的资本。1 V. Z8 p& D1 @7 I9 }! {
另外,如果我自己单干,我手上有了订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供货方讨价还价,甚至还可以拿其他厂的价来杀他的价。0 d# e( W' F! C6 ?& r( B3 p6 }
这是商业规则。! Z3 _4 W% f8 b: _1 @" t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混一口饭吃而茫然四顾。现在,却开始计算起了怎样才能使利益最大化。6 s5 a  Z' W/ |! {8 x; t
人啊,真他妈的贱,刚喘一口气,就忘了昨天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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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G5 b1 E/ f% `# F, k
我又回到弟弟的办公室。这里,我还承担着一半的房租。, [* T1 Q9 N% p
我笑着对弟弟说:“我回来履行我这半个主人的职责。”
0 Y: @7 H2 k! [  p我花了六百多块钱,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册了一个建材经营部,算是有了一个招牌。并且从法理上说,我也算有了一个合法经营的阵地了。
2 ^; M% r  D$ w1 k5 M弟弟仍然修他的电脑,我委托他顺带帮我接一下电话,如果有电话来的话。+ j, s! d* U" O6 T  u4 ~; \
我,夹着一个破公文包开始了我的救赎之旅。6 V' q9 U1 y. v& }4 x- G
我的设想是多团结一些像老陈这样的工地材料员,如果他们有材料需求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到市场去采购后给他们送过去,赚点儿差价。7 R- M, m: P5 z0 }9 t/ ^# [) `, {0 S
说白了,就是买空卖空,空手套白狼。
5 R* p0 z  w' I6 ~事实上,这跟我以前跑渣土运输的路子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了一个行业而已。
( i( ?% k) W1 }$ A8 S渣土运输业务我是失败了,这条路走得通吗?
6 x; e# B) u: Q  H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没有其他更多的资源,除了勇气、信心和决心。' }$ O7 L6 d( Q9 _
我穿梭于各个建筑工地,赔着笑脸招徕业务。
3 V# Q: _: R* e3 g7 K- o我对各工地的材料员介绍说:“我是专门做工程材料的,价格比较有优势,希望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务质量。”# D0 f5 Z# J* S
大多数人会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客气地请我出去;少数人会简单地向我询问一些材料的价格,不管我报的价格高还是低,都会来一句“你的价格太高了”,然后打发我走人。
! ]$ W% @: d6 j2 A( B( b8 t9 I也有个别材料员图省事,吩咐我给他们送些小材料。
* K% d+ f+ Q: o7 O- w( H" _' @我给一个工地送过两百米波纹管,赚了20块钱,除去路费,净赚12块,不过这花费了我将近一天的时间。
8 R* O6 @: a; Z+ V) X9 G# @- c7 f1 ?我也给一个工地送过几把铁锹,除去路费,一分钱都没赚到。; d/ S8 p8 ~4 |1 w3 m7 i"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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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07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 A) k* ?8 ]: h5 Z7 ~" v# s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很快结束。我盘点了一下,这个月我的销售额是780块钱,利润是55块钱,算上我的各种开销,净亏一千五百多块。4 {/ t; V1 u3 x6 a; q3 o  z0 Y
我没有气馁,我知道客户关系的建立有一个过程,只要坚持下去,业务就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v& _, n) p7 z7 E/ t
我真正的担心,是怕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因为供我活动的资金太有限了。注册完建材经营部后,我总共只剩下两千多块钱的现金,第一个月就亏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这千把块钱还能供我亏多久?# r% N, ~' w- P
所以我企盼着马上就有一笔大点儿的业务到来,好让我心里多一点儿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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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 e" `7 w+ Z. L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S$ P" @* ?& ~4 ], F0 P2 L
业务说来真的就来了。今天,一个工地给我打电话,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电源线,但提出要欠半个月的款。
1 |& C  @) ^/ \8 v+ B& E我算了一下,按他给我的价格我能赚一千多块,但近万元的进货款难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货商帮我垫一下,给我半个月的账期,但供货商一口就拒绝了。) |7 x8 U% u! j3 [1 ^3 `$ _
也难怪,且不说我和他们还没有打过交道,甚至我连个像样的办公场所都没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诉他,我那办公室不好看,我能让他信任的,只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 |9 @' Q) @! K6 a6 R9 m
当然,没几个人相信。
5 L9 o+ @$ v6 }& k0 @没有业务固然心烦,有业务而做不了,心里更烦。这段时间,小玉给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有一次,她甚至请了假来陪我喝酒解闷。
, W4 g/ d  G9 m  `8 |0 ~. A$ x+ Z我对小玉说:“生意这么难做,还不如继续回AT工地当民工。”5 L) j% B0 e2 g. b9 V
小玉说:“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回去。既然当民工不是你的终点,那么有这么一次经历就够了。”2 g* T$ w+ i) S5 p: p. d$ j
也是,一个人可以选择永远当民工,但不能选择反复当民工。2 A) [: a* p' Y: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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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不放弃机会,机会就不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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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 y0 O% i# g3 z0 W; z/ C" e( Q$ }% C下午,我接到弟弟的电话,说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马上去一趟。弟弟说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来了,是一家建筑企业的二级公司,实际上是私营公司,我曾经到这家公司找过他们负责材料供应的毛主任。
/ V( Q$ u) [0 g$ y$ |) `- @$ N# I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桥架厂的两个人正在和他谈桥架,数量不大,但规格很多。
9 B: a* j8 s+ w* G: M1 i* P他们差不多已经谈好了,我听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马上就要开始讨论合同了。
' K3 N; o, B5 K2 d* o' u  _我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了,立即插了句话。我说:“我也是做桥架的,可不可以参考一下我的。”4 s7 W$ u; M1 G, t/ o
我承认我这样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 H& u' x" a" F5 c0 [" k/ Q0 R# ]
也许,那家桥架厂已经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 ]: F5 e, g! O. g: F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饥饿了很久的猫,突然闻到了一点儿腥味,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哪怕那里是油锅。
! `* o7 A# i  o: W& O& r: o4 ~/ Q桥架厂的两个人先是惊诧,然后是愤怒。按照常规,即便是我想撬他们的单子,也得等到他们走了以后。
+ m) M2 Z1 ~9 }9 c) K$ k! ^( _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论,要翻盘几乎是不可能的。
, ]3 X$ A. M' A& y! x0 Y. X, w$ z& @, q毛主任也很诧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报价表,仔细比对了一下,对我说我的价格高了。
9 y: V9 V! z/ P, g桥架厂的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9 `; d4 |+ t6 ^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8 _+ U1 ^# l4 G* P9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让毛主任迟疑了,我说:“我的桥架都是标准厚度,我不会专门将桥架边磨厚而以薄充厚。”
2 Z4 h' o2 W* v% d8 J# E做过桥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桥架虽然看起来很厚,但只是边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钢板厚,而同规格桥架价格的高低,与钢板厚度是分不开的。
: q3 W4 Q2 Y# l# C! A毛主任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窍门。假如毛主任以前和这家桥架厂合作过,那么我这句话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对他们的怀疑。
+ E* A; ]$ [! c毛主任皱着眉头看了我几眼,示意我坐下。
: |4 I1 q" n; t0 |. e! }我知道,他对我转变态度,是猎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说是窥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获得了他的好感。
2 J. s. g0 A) Y  W! j  A不过,我只需要他对我感兴趣。
- W3 f8 g+ y! V毛主任仍然和桥架厂的两个人谈着,但话语空洞了些。最后他说,他需要给领导汇报一下,回头电话联系。
. c* N+ k" }! D2 ~接着我和毛主任交流起来,我给他讲了很多桥架里面的猫儿腻,怎样分辨钢板的好坏,热轧板和冷轧板的区别等。
+ [& O: W( r- \9 }2 e" m1 J3 m( P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对于一个陌生的客户来讲,销售人员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户的注意。客户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卖出东西吗?0 K! H2 d7 p$ H/ f, ?$ s$ F
我和毛主任谈了半个小时,对于那笔桥架业务,他未置可否。7 j* ]9 [! |8 ?+ L$ w
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在拐角处我看见了先前桥架厂的那两个人。他们一直在等着我。
% Y# ~% T: d4 r- C我想回避,但无处可避。( U! Z2 E' D# L" `! B
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身而过的刹那,我被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地上。2 N' D+ ^$ [, |+ H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想昂着头走路时,你就得随时准备在地上 趴着。: y# K: D9 c5 o4 J4 v; a5 A4 |1 v
我理解他们。他们不是暴徒,他们仅仅是需要发泄。
; Z3 d4 W4 [6 |0 s0 X$ x& ?& L% {在他们的辱骂声中,我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远。所以,我接到弟弟的电话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机会已经向我倾斜。
& [4 e) [5 l$ z* c在毛主任的办公室里,毛主任说愿意和我合作,但价格得降点儿。行,我稍微降了点儿,基本上谈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规公司签合同,我的是经营部,毛主任不愿意签。
/ u' M4 @' U! r# r- x6 C我只得又去找赵均,想借用他们厂的名义。一来二去,第二天才签订合同。+ O0 Q# i9 G; L' R' U0 n( O
其实合同金额并不大,总计才四万多块钱。毛主任他们公司的工地在F县,所以我还得送货到那里。
  G. T6 Q3 x! n/ k# u! o照例,我是在赵均厂里拿的货。眼下也只有他能赊货给我。* K6 |. e, B$ S+ P+ k

3 \, i, o9 a' S; m& Q; L! F7 b   在老家的母亲,一直以为我混得很好
/ i/ E+ _/ U/ p
% s- F0 m3 x" C5 U8 k0 G+ V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 l/ f9 T! U" D$ J送货去的F县是我老家,我曾犹豫着是不是顺道回老家看看。
9 Q9 z( k& P$ Z9 O5 o# n我最近一次回去还是在2003年春节的时候。那时,我的境况虽然糟糕,但还没到极处,在父母面前还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 i7 a/ [) u- ~4 t) F0 p; j
后来便不敢回去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装不出来了。
4 p5 E) \. Y/ O0 z" Z/ k: @* ^你们看到过电视镜头下那些沉默如山的农民吗?他们根本不会听从导演的指令来扮个笑脸,生活,已经使他们失去了表演的兴致。
6 M8 W$ r7 z, ~3 Y! i我,就是这样的心态。只不过,我是在父母他们面前表演。
6 i, j7 t$ K* @# C但我想他们。! y5 z, f7 Z- A, {  r) t
一想起他们,我就想到我的现状。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我没这个能力。这份落差,让人心痛。
2 J, B* n+ v6 h- r/ m* h8 R+ L+ o  A久了,我便麻木了,偶尔想起,也立即转过念头。只不过心里那一丝悸动,牵扯着我的神经。
0 u2 G1 G6 m8 f这次到F县,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过家门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7 b# S4 I8 M& E, P& e7 F
我在F县城交了货,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站在了进村的路口。; q6 {& o9 i7 ^( ]
这条熟悉的小路上,似乎还回荡着我和童年小伙伴们的笑声。7 v! s0 E" f4 ]; Z% p/ [
那些欢乐,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阵阵地触动我的灵魂。
/ C* T& r7 X% N而今,我这个游子,我这个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浓郁的乡情里。
6 T/ B7 _! E; m" G) x母亲在路边的菜花田里割猪草,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佝偻的身躯像一张弓。
% `# X% f( ]. x- s" t" u( B0 v3 L6 C" }% U这就是她的人生。
. k' {4 a9 ?. ^  v我想叫一声“妈”,可是在喉咙里滚动着叫不出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7 Z5 i0 t# \; Q母亲回过身来,片刻的诧异后,脸上灿烂如菊。7 O/ E! J0 B& P, q
我走过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帮着割猪草,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W/ t9 I; @3 M$ f6 \' Q) d
几年来,这是我第一次落泪。这份对母亲的愧疚,再多的泪水也冲洗不尽。
+ Y3 f) R7 f5 v# u- y/ E; z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陪着父母说话。5 P9 `7 {' B6 F: g$ e  I/ O
当母亲听说我是送货到F县时,高兴得不得了。
: i& }6 q$ W* T& z1 J5 A% }“生意都做到F县来了?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母亲说。
+ I  J# Y, \) \/ ?/ \. X我苦笑了一下。
& M9 T. ]2 W" r' ~# C$ h我宁愿母亲骂我,骂我没出息,骂我败家子,即使用最难听的话骂我也没关系。$ B' l& G/ ]/ j# r
我害怕母亲夸赞我,那些夸赞我的话,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5 L- X0 e6 F" k# U. J3 z( z  l% F你本来就是个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4 r9 E  s% J: [" {( z5 g$ s( |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别人看起来却很美。4 [& M. H$ o' C5 G* Q
很多时候,我们回家和离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时间。心里害怕着,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会多丧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机会。) `& S4 a& ~: F0 j# l$ [! ?1 M
其实,我们的匆忙,无非是给自己的一点儿心理安慰罢了。
  ^7 s4 i8 n! F$ q$ Y我也一样,所以明天我就决定回C市。
* o/ d) c' v2 H( A  Z# m) C/ H6 E0 S+ ]& |7 S  E" J. o6 u1 D: Z% G
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阴9 L" w% S& k/ b2 Q' }5 a, ]" c
我没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Z/ P3 j6 T& p* u0 n
堂伯父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两口子都在广东打工。0 e( I; ?& `  I  E. [8 V$ A: Y
他是事实上的孤老。
. o0 I0 V$ q3 j8 b  O: G, W堂伯父弥留之际,只有我和父亲在他身边。咽气的那一刻,他眼角挂着一滴恋世的泪。
: W7 ], K9 r5 B4 ?" G8 ]/ }  m谁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艰苦。活着才有希望!
; B- \  R3 E# g; R7 {: r( q听说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乡邻们都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帮忙,将堂伯父的遗体抬到堂屋,然后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4 i. a: b- Y+ l) k$ m) f: _+ {这好像是他们自己的事一样,每个人都热情地发表着见解。他们只想给死者最后一点儿安慰。
' Z9 S- u, F/ j很快推荐出一个总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负责统筹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_3 q7 q. k( G. L! O: r' Z
在我们农村,红事白事,都有这么一个总管。" x0 {0 V. n# j" q; o  H6 ?
但人手实在是个问题。基本上,村里一个壮年劳力都没有。我们村原来人挺多的,有一百多号人,但现在只剩十几个老人和几个小孩在家,还有三四个勉强可算壮年的妇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b6 _2 e- p; K1 V1 f
大片的田地荒芜,野草在疯长。( x( P4 }0 x! N' e+ x: k5 E
我很为堂伯父的丧事担心,因为凭村子里现有的人力,连棺材都抬不上山。
( s0 u8 u# B& v5 P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们给他们的后辈打电话,请他们回家。
4 u9 H0 b% K+ b5 g+ h* {9 ~我也给我堂妹夫打了电话。堂妹夫说,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  回来。+ Y( ~3 H1 E! A# E2 F0 n

/ D8 X! G5 E2 E5 q$ X4 Y+ T  W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阴
- @* j$ ]7 w+ H2 m; J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这些善良的人们,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
: S0 V$ ]+ t) J) f我的一个堂叔在一个煤矿挖煤。他说,耽误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块钱。但他们没有透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怨言,在他们看来,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钱也不能挣,他们得回来帮忙。
2 i2 q" `  D5 M  V; d4 o. z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忧伤的气氛在村子里弥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热闹。7 f' s5 E: K$ ~) _" _, M
谈得最多的话题是钱。而谈到钱的时候总会有人扯上我,说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钱。" g% S! `, T6 x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狼狈万分,如果他们了解到我真实的生活,这将对我在他们心里的形象是个彻底的颠覆。我突然害怕起来,害怕肥皂泡破灭带给他们的惊诧。
6 D3 T2 i0 M* Z, @/ A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想象来设计生活吧!
$ L" r6 k% c7 e! x堂伯父的遗体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块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抢地,涕泪横流。
- k! ]9 k7 U$ Z7 [1 l$ u最亲的人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从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许多复杂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3 Q- c+ g3 J/ U$ o  D我看见父亲眼里含着泪,神情凄凉,仿佛苍老了很多。' D, E# D0 E% m2 l9 P& T  G
父亲老了,快70岁了。我心里突然充满紧张和不安,害怕那一天过早地降临到我的头上。我还没有准备好。
( |! {- b6 i" M8 Y( `, ~而这一天迟早要降临,但是,我从来没有让父亲和母亲享过一  天福。
1 t  c% e) J! S5 i我不想也不能留下这个遗憾。6 W7 f% Q# A. b
9 ?2 Y) z3 W# m) \% {0 W
   惨啊,居然亏了
  K! x9 V- p+ f" y$ h
, i. A6 ?: i- ]: ?3 H* L( {3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阴1 Y9 m- {. U/ d
带着复杂的心情,我回到C市,继续着我的乡邻认为的“风光”生活。
; T$ b2 B0 y3 i, v( q5 m3 }" m  B2 u堂妹呼天抢地的情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强烈地期望着早日把父母接到身边,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让二老享受天伦之乐。4 s! Q% ?+ y: J! s0 y$ R2 N  X
人生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父母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孩子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在这个过程中,一家人始终在一起。* e$ R) n) t% r0 n+ m8 z8 x) E; U' T
始终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万一他们有个三病两痛,谁来照顾他们?# O. ?  z" s% Q3 _0 O7 h" e
我心里充满强烈的负疚感,我还不具有和父母团聚在一起的物质基础。7 x$ m% d7 c7 g+ p. R
我得好好挣钱,为我,也为家人。我带着急迫的心情到处寻找着业务,寻找着可能产生利润的机会。+ O5 v. A8 f/ P- {6 Z
因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关系便熟络了些,他说我是个老实人。% n( w* {3 x( s
这实在是一个美妙的评价。这个社会上聪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欢同老实人打交道。
0 E; M- d  ^& f4 u3 K0 A; F如果我们不能从社会上寻找安全感,那么则可以在老实人身上找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聪明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而那些一脸猪相的人总能得到实惠。& }( w& W& A% n6 n, N
基于这种评价,以后我见到他时,总是尽量笑得憨厚一些。$ F6 h& X; r) R5 [! Q9 z
毛主任开始向我咨询一些价格,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时连水泥、河沙都要问我。# e8 h; \3 e- d$ t0 S
很多东西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价格,之所以问我,无非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价格的水分。8 V! _( h$ d1 X, K. e% `
报价其实是一个很累的活,很多东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对应的实物,以免弄错。- u1 J& _/ \. M; l
我不能出错,以我当时的接触面,他已经算是有决定权的人了。, K' ?; K2 n% ]) @# e- G
我报了很多价,但他基本上没有到我这里购买过。* }& {. z. p0 G& j4 w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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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t' r6 {" E/ _, X# o5 k# F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 g% i( Z* ?- d) a" [
我只是别人询价的一个工具,等成交时,别人轻易地就迈过了我这座桥。
; H! e9 d) ?& g$ a. z0 P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东西能够遗漏到我这里。
, o3 j5 F8 _% K! g. r0 d) S我也期待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别人向我询价成了习惯的时候,我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0 s* |7 U, C" S- ]* h0 E' \所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只要我能坚持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 x1 W' W3 u9 U  f毛主任打来电话,问我对装修材料熟不熟悉。- c5 [5 ^- p& J9 g+ F, x& e4 O
熟悉——只要问我,我就熟悉。( J9 e) A% C# ~: j) |
毛主任给我发了一个清单,说他的一个朋友要装修一个机房,准备承包出去。
/ z6 l6 ^9 w' h! v# o拿到清单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热、屏蔽、防水、防雷,这些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 i5 _# U1 s- E. b+ H: P* {) m但我说过我熟悉,只得硬着头皮到市场上去询价。, i0 s, X6 f! U
很多东西市场上根本就没有,价格都询不出来。+ v2 }) R  E& t5 ?$ P
我就去找专业的装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装公司,对这类工装业务,基本也不熟悉。  X8 v/ B7 r, R! L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搞工装的,看了一下单子,说做过。
+ z6 M8 @" x. Y( w我心里很高兴。我当时的心态,是不去想有没有可能赚钱,而是对毛主任有个交待。既然说了,就要兑现,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信用。9 }% m# o. s0 Z! g' R! l9 F7 d
这家搞工装的公司给我报了一个价,原封不动,一分钱没加,我就转报给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证明,他找我并没错,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 l  I6 r& U; X7 w5 G$ {6 k这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 a$ t, }1 ~: q- l价格报给毛主任后我没有再管这事。反正我不是搞装修的,就是给我,我也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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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o8 B- _/ q' k/ X2 B9 L3 v  s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9 k2 R$ H+ ?6 p+ n$ l7 i" @早上,毛主任打电话给我,说他朋友看了我的价格,觉得还可以,让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谈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8 [! H* `1 T) {. A4 Y5 [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去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装修方面的知识,其实也就是记几个专业名词,好让对方不至于觉得我太外行。
$ A" _2 P4 i$ u; t, c7 g毛主任的朋友姓刘,在一个大型国企的后勤部当主管。# [1 j8 j: `" F1 j. G, ?; o
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机房装修,也就是维修翻新一下,现场看了看,我觉得应该不是太复杂。
& i, S  n; y% X1 J我说,专业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我再把技术员带来看一下。/ w3 L+ v( e' Y) x4 o- J
于是我回来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现场情况描述给他们听。他们要去现场看,我不干,我得和他们先谈好分成。( D& ]9 M0 I* u  ^; N
他们也不干,非要看了现场才给我承诺,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 o' a1 ^' H, u4 z& X2 {, T不得已,只能当小人。我私下找了他们公司的一个懂技术的,叫陈大明,承诺做好后利润四六开,他四我六,他答应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签了一个类似于协议的文书。
1 d1 e# S1 `. p  W) a专业就是专业,陈大明看了现场后对老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老刘很信任我们,表态说:“没问题,就由你们来做,做好就行。”
8 R, d; D/ B. t9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签合同是个问题,因为我只有个建材经营部的章,而陈大明是我拉出来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
% @- i: `; F! g* N- Y. L/ x$ ~! s我只有跟老刘说实话,希望以建材经营部来和他签合同,不签施工维修,签成材料采购,变通一下。
, w/ P. _' w  V8 d) K  F$ z9 i4 I当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讲实话,也撒了谎,比如说这类工程我们做得多,一般几万块钱的生意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 y; w8 D0 i/ P. `. p) a2 G陈大明也在旁边帮腔,并随口举了一些例子来佐证。
3 W; N2 V6 O7 \, M9 O- z1 @& m老刘居然同意了。呵呵,这是我这个建材经营部签的第一个合同,但与建材无关。1 [- I- ^9 v$ O/ c/ P: ^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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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阴  X0 Z" o# N' N* `
合同签了,但在施工过程中却遇到了不少麻烦。陈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随便耽误,只能利用下班时间到工地来施工,而甲方对工期又催得比较紧,搞得我非常狼狈。
  C3 R% w4 P8 T5 \+ q, Q另外,我发现陈大明的水平还停留在纯技术层面,他的动手能力很差,理论和实践结合得不那么好。整个施工我们走了不少弯路,最后还是另外请了一个人,才把这件事情勉强搞定。* u" {7 {) ?* G+ ?
原来我们预计这笔生意会有一万多块钱的利润,最终做完,我们倒亏了四千多元。
( o6 C" \5 y. Q& [8 v陈大明认赚不认亏,这四千多元的亏损我只好一个人承担下来。
5 ]* v+ C8 I0 P* u0 W2 K" c四千多块钱,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桥架生意的全部利润,这一下就变没了。我心痛不已。更让我心痛的是,因为拖了老刘的工期,工程质量也不太过关,老刘把这事给毛主任说了。毛主任打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只会吹牛皮,让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4 r+ p! E* t6 B' E
损失了钱,还丢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几天,我都无精打采。毛主任从此不会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大客户,就因为我的贪欲而葬送了。2 q4 q/ d% c, I
我这是贪欲吗?
* p+ X7 d/ n& o6 v2 H一声叹息。; U- w6 V) X&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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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希望你是强者) L' Y7 _1 f2 ~. I. V/ n"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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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 k6 a+ i5 Q  m5 h) s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过那里对我来说,其实就像一个旅馆,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觉而已。$ K$ r7 d* l% }  n, M9 H
不是不爱这里,而是,它毕竟不是我的。
6 y- V& H$ O3 j  l8 w我也曾经试图把它当成我的,但最终没有做到。
1 t4 ]8 `, G: m/ w2 N, I4 i+ |6 q" o凳子搁在东边好还是搁在西边好?我没发言权。) P1 h. q/ D2 W3 G$ o
只有儿子,才能激发起我回到这里的热情。/ O6 Q" I" n. f$ s* N& \6 s/ o/ w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来的电话,说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丧,让我去接儿子,顺便开一下家长会。1 y  E8 f: q0 S1 l! X0 E4 B7 `9 S
儿子在幼儿园上中班了,以前开家长会,能不去的,我总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儿子的外公外婆代劳。. Q+ J6 k9 V  c8 d6 b
我不喜欢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喜欢出现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调,而是有些自惭形秽。
3 U) p' u, _+ S7 M0 v& e大约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欢紧紧地包裹自己。) T! d$ b3 C4 W2 W; [! W7 _% q6 {
我总认为任何聚会,都是为混得好的人开的,家长会也一样。
7 C' _: Q, k* f我承认我的心理很阴暗,但我走不出来。' Z# L9 y. k* S/ s0 J% }) [5 \
我常常期待着有一天我能衣着光鲜地成为聚会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缩在聚会的角落里,舔着自己失落的伤口。# }% _. z) G( l( q
我也尝试着表现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来憋屈的生活,已经把我塑造成一个谦卑的角色。
9 w6 q: [/ ^+ G  z% q6 g7 Z: s( [- e" C所以,这一次家长会,我依然沉默着。
" o; R" J# h3 T老师建议家长注重对孩子特长的培养,并推出了绘画、英语、珠心算等课外辅导班。! D3 d. P4 A& @5 N) P
说实话,我对这类的课外辅导不太支持。孩子,还是让他自然生长的好,过多的培训,只会拔苗助长,到头来一事无成。; O( B) k  I2 G: c" A  h* {6 w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长,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发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无缺。) S& m# X( ]# L: c
所以很多家长在老师的训导下,都给孩子报了课外辅导班。我们楼下的一个家长,也就是我的邻居,一口气给他的女儿报了三门课。# q  ~+ V( F; c9 K! ?: x9 A
我没有报。幼儿园老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旁敲侧击地说:“希望家长多考虑孩子将来的健康发展,小的时候不多学,长大了什么都学不好。”& _3 ]6 ^2 I! i4 @/ `
我不太同意老师的观点。我认为,孩子在幼儿园,应该学规则,学做人,磨炼性格,而不是学技术。. ]# l0 W' }1 j+ ~  S
请原谅,我把所有的课外辅导都归为技术。( q  _( P: g# r1 [! e% d( [
我们今天可以教给孩子很多技术,但这些技术你精通吗?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吗?如果用不到,岂不是浪费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吗?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欢,强迫孩子学,有好处吗?5 }( r! f% i3 _! L" b0 B$ E; l
所以,我对打着开发孩子智力的旗号,叫嚣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各类课外辅导兴趣不大。7 v8 [6 ]+ P7 E
除我之外,其他家长或一门或多门,都给孩子报了。5 m2 x* N: w5 G5 B6 Q
见我实在没有报名的意思,幼儿园老师开始直接问我:“准备给孩子报哪一门课?”" R% p, F$ Q1 }; t! Q& X% _" a* g$ ]
我讪笑着说:“还没想好,要不我和儿子商量一下?”
& e4 a' i; V7 r+ w& V我那邻居凑过来说:“孩子懂什么呀,随便给他报一门嘛。”8 Y. a1 ]6 k# n8 q
我靠,你当是买玩具吗?
& O5 |  V/ `( R: o/ ?3 {其他家长见我没报,都围了过来,唧唧喳喳地撺掇着让我给儿子报名,那阵势是假如不报,好像我就是虐待儿子一般。
4 l" F( ]2 T3 l有脾气暴躁,更兼极爱抱不平的女性家长,甚至在旁边抱怨说:“什么家长哦,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培养,挣钱做啥子嘛?”
9 s. J- T& W9 U, @1 {, S我的脸红了。我想给大家解释我不给孩子报名的理由,但这样又未免会拆老师的台。
4 B3 [: r0 D5 ?正尴尬的时候,我听到我那邻居悄悄对老师说:“听说他经济条件不太好,不报就算了嘛。”
" n3 v* ]5 J% H) M3 I; G这话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家长们马上就调整了气氛,由不理解转变为同情,甚至怜悯,不断说一些开导我的话来。
) m/ r6 S8 ~; Y4 G我宁可被大家责难,也不愿听一些同情怜悯的话。# P; P# I/ g+ r) J
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痛苦。( ^2 g( V* h5 k; q
前者是一种平等的对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0 A+ M' n+ Y: X5 S# s6 G
老师开始打圆场,说:“不报没关系,自愿嘛。大家别围在这里了,家长会结束了,可以散了。”
$ F- {9 o5 |' \我说:“老师,我想给我儿子报两门,珠心算和英语。”
2 _" E) f9 K: Y1 \4 E" [- \又是一阵惊诧,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Z0 y& N+ r( `8 H, g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伤感。' O6 z& l& a! k" A5 u- k0 v7 r
儿子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贫穷,他还小。过不了两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h( D0 \) ]8 R7 F% U
别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他都会在心里拿来和我对比一番,然后就是对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4 g6 @. T) p+ X, R5 @) c. V也许还会因此而自闭。
3 m! P; F6 n6 ^% N! H; K我要做的,就是尽早让孩子明白,有钱固然很好,但有时候也得接受没钱的现实。
! G# S  _) G# B( L3 n但对孩子来说,这是个深奥的话题。
0 [6 g% Z+ w0 E. d) `  f我问儿子:“儿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9 Q- _* \" ^, J+ |
我给他报了珠心算和英语,我希望儿子的答案能与这两样东西沾点边。; W% w& g- \/ w
我心里很鄙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太实际了。
# e; t3 t5 ^; [! g6 ~儿子想了想,说:“想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1 }- _3 z6 c, H) e文不对题,他妈的。
( u9 k. o9 v7 K4 D6 n$ b5 B+ x' {再问,儿子说:“想和爸爸一起去动物园。”
; a% V( l2 u6 O  j, g我心里便有些异样。我从来没陪儿子去过动物园。2 ~: S" X7 V, b2 s; Q0 \( d
从来没有。
" K3 U3 Y# m7 J8 H; P# m因为过得潦倒,心里老想着改变自己的处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却忽略了我最亲爱的儿子。甚至,连去一次动物园,也变成了他的愿望。) l  A4 J% q6 u' k+ P7 [5 n9 v3 }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经有些暮色苍茫,我决定马上带儿子去动物园。
5 T; X3 K2 B0 M  M$ B我已经等不及了。坐在去动物园的公交车上,和儿子亲热着,却恨这车开得无比的慢。! j8 C# w4 a& A) J  {  b, G% t& r$ Q
到动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售票处的人下了班,我和儿子只得隔着大铁门往里看。
% O/ @( n$ c3 o7 v- |8 }7 _我指着铁门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儿子说,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欢的长颈鹿。
  u/ S. G0 a" a2 d4 w0 n; k3 }( O事实上,到C市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到过动物园。
. F; l  j- ]- Q儿子使劲地睁大眼睛,随着我的手指看着,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样。看着儿子的神情,我感觉我就是个骗子。我仅仅是为了完成陪儿子去动物园的任务,求得一点儿心理安慰。事实上,儿子什么也没  看到。
3 H1 \% e5 t: k9 Q9 b我对儿子说:“星期天爸爸再陪你来,让你看个够。”
9 v1 x- @1 U9 `- f' R; Y: l4 f儿子高兴地点着头,在动物园外的广场上跑个不停。
, o2 i4 L- n* [; w- v入夜,儿子在我旁边睡得特别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迹。我用纸巾轻轻地替他擦拭,大约惊动了他。他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无忧无虑的年龄,快乐得像花儿一样。
5 \. T6 j6 p/ Y, a; t- e我希望儿子不要长大,就像现在这样多好,不用体会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险恶,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奋斗。1 H% A6 {/ B1 s# U& j+ ^/ {+ `
但他最终得长大,最终得承受社会带给他的压力。如果他是强者,他会战胜压力,获得他应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许,他会过得像我一样窝囊。/ D/ J; ]% B# w/ \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希望,希望他是一个强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 B3 @, u5 f% |9 L  S
9 V4 K. B+ ^, O# a8 |/ d1 c% T* ?" e   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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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转晴
4 {9 H/ A+ t- r! t: N( @, F' p机房装修这件事情对我是个打击,让我好长时间喘不过气来。3 J, F; \, R' X/ X( e
我的现状不允许我再犯错误。我就像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补药,不能吃泻药。" m8 ]: w% N1 l/ n
另外,我觉得我还应该调整一下心态。我常常有一种突然做一笔大买卖的期待,实际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马改变自己的现状。) q# B* G4 g" ~0 r5 Y" ~; k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我还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基础,机房装修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9 r  \: z1 ?) q& q1 \8 }* r; Q
我极力按捺自己急于想发财的念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挣生活费的角色,让自己满足于挣每一分钱。9 G& @8 B) }" A
我算了一下,我每个月的硬性支出实际上只有分摊到我头上的300块钱办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软性开支。也就是说,我每天除了日常开支之外,还得有10块钱的利润,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 ?( A9 ]( Z! X. S
于是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每天挣20块钱。其中包括5块钱的交通费,3块钱的快餐费,2块钱的烟钱,剩下的10块钱就是我的利润了。# v- l# X5 Z  f( L& n* {3 `
有了这个目标,事情似乎变得简单些了。我坦率跟客户说:“你以前在哪个地方拿货,我仍然在哪里帮你拿;以前你是啥价格,我仍然给你啥价格;你可以把价格谈好后我去帮你拿,也可由我去帮你谈价格。总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让你受损失。你给我一点儿跑路费,就像请个搬运工一样。而搬运工没我在这方面懂得多,我会帮你控制产品质量,搬运工就做不到这一点。”
# m0 v7 Z! m( M$ l9 @" [' S& v1 Z) I我这么一说,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现在的人对推销员都提防,生怕上当受骗,但对于搬运工,就没那么提防了。
# ^; C  q/ ^+ H开始的时候,的确也有客户就把我当做搬运工。慢慢地,他们觉得我用起来比较顺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货,有时价格都不问,我说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 `% Q+ m. x5 O+ t+ v当然,我销售的都是一些小额的东西,稍微上了点儿金额的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垫款。
5 C- k- j. C4 j& ]- ]8 h& q5 x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的目标本来就定得很低,只要能达到我制定的目标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户找我买东西,利润值恰好又超过了我的目标,我就觉得这一天收获很大,很满足,很快乐。1 C5 Z# x. d( C4 f' F/ C0 Y9 ~
对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业务,我仍然尽心尽力帮客户解决我力所能及的问题,让客户感受到我是真心为他们着想。. O! Q: x4 m' ?& F
今天,一个客户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买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赚了300块钱。: g) I. m6 Z8 E) j
一天就赚回了一个月的利润,我简直高兴坏了,立即给周媛打了个电话,向她报告了这一喜讯。
' E# b6 t' E7 I- \& V; J  s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标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乐就会更多一些。+ }: d+ l$ i. ~8 B  t
快乐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别人,更会感染自己。在快乐的心情下工作,感觉做事都会顺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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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Z8 T" q. [" G3 R1 b   遭遇资金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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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4 r5 q; Y8 K: r流动资金是个最大的问题。
& G1 b& d2 Q4 X% ^6 H* x很多客户都要求我先把货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给我。有时虽然说好货一到工地就付款给我,但由于各种原因,并没有及时兑现,那么就意味着我得过几天才能拿回我垫付的钱。$ O$ U( Q$ `1 r4 {5 v8 K, s$ h
这样的情况一多,我没有本钱的劣势一下就凸显出来了。4 l/ k' r$ a5 S* o0 s0 s
我千方百计和我的上游供货商搞好关系,没事的时候就到供货商那里去坐一坐,沟通沟通,以期获得供货商的账期。
8 l: H/ w( ~" w在我的努力下,有几个供货商愿意赊货给我,使我可以勉强周转过来。$ q5 f$ ~) g' d. G, ]6 p- }
但供货商对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我的信誉。有一次,我答应给一个供货商货款的时间到了,又没钱付给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块钱,才应付过去。0 B3 U; W" t$ V% j5 R3 g1 I  _1 ?
慢慢地,我和供货商之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平时我拿货只给他们打一张入库单就行,每个月结两次款。为了不让所有的供货商都同时来找我结款,我特意把供货商分成两批:一批8号和25号结款,另一批12号和29号结款。
  k5 F3 y* S* l这就是所谓的拆东墙补西墙。! t5 W- ~3 G/ p8 j, \( e+ A' f
在我没日没夜的努力下,我们的销量上升较快。到本月,我们的月销量已经达到了近五万元。+ z$ \/ g; k& d* j
资金的瓶颈再次显现出来。
: w/ L) F7 Q& h1 {% p. q原来我把我的供货商分成两批,每批结款的时间不一样,我认为这样就可以实现始终用一批供货商的钱来进行周转的目标。
) m$ g: R7 L7 K9 l* ~但实际操作却没这么容易,比如有时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我不得不答应客户拖延货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货商都愿意赊货给我。有的时候,我会用现金去购买材料,然后赊给客户。这样一来,我的销量越大,对资金的需求就越多。
# `, v7 I' m$ ?: ^+ _好几次,供货商拿着我的入库单来找我结款,我却没钱付给他们。供货商对我的信任本来就很脆弱,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再也不肯赊货给我了。, u6 G3 ?# `: o" U;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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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阴- A- H8 B7 q. J4 H# T% M8 [4 V
中午,七八个供货商挤在我们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唧唧喳喳吵着向我要钱。) M6 k! [5 N7 _, ]" n7 m- I+ C
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全身上下搜集起来不到20块钱。$ ]6 s: Y1 z+ ~6 i% Z
弟弟也没钱,我低声下气地跟我的供货商们解释,希望他们宽限几天,一旦货款到了,我亲自给他们送去。$ S/ r9 B" y1 [% X5 D1 {& H  K
有一个供货商递过来一张入库单,说只有80块钱,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付给他,这次可一定得付。
# E4 X9 O& F+ `+ W9 I  O我说下次来一起结,今天确实没钱。
  U0 K$ g7 `  I; c1 S那人就火了,说:“80块钱都付不出来,做个毛生意啊?”
) a  @# n8 Z1 d( M( X* f其他人也都附和起来,不满和气愤开始升温,竟然有人嘀咕,说我是个骗子。( I- f% O$ {% V& }  V. [
“煽动”这个词,我在那一刻开始体会到它的威力。+ o. U& E- x, ?" g2 }; c
有人说我是个骗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忆我以前的种种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认为我是骗子,一下就起哄起来。
4 c6 F- U) V, w: F, J7 Q, Q有性子急的,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损失,开始看我办公室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X0 Q/ r* `" x6 G/ y8 T+ g
弟弟是帮人修电脑的,办公室里有三台待修的电脑,转瞬之间,这些电脑被人抱了个精光。
+ E( V! m: K9 ?8 j* y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两三百块钱,也毫不手软地把电脑抱走了;有的供应商我欠他的钱较多,可能什么也没拿到。场面十分混乱,我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记住哪些人拿了我的东西。
3 K0 \7 ^) A: H! ?$ A弟弟报了警,等警察赶来时,办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收到钱的人,他们纠缠着我不放。
5 d7 e+ T" T+ U. K6 t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说这是经济纠纷,又没出什么大的乱子。说完就走了。
4 I5 D) |5 J3 w) l0 C6 V我给剩下的那些要钱的人表态说,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钱凑齐了给他们送过去。& I7 x: m! y4 A
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这点儿钱把我打一顿吧?那样他们仍然拿不到钱。
) K* T( g) A0 B4 b  ?6 z1 N; S供货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相对无言。$ {; y  |9 r' J
电脑是弟弟的客户的,现在被人抱走了,我该怎么办?
4 K/ {5 h, h' I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时把钱还给他们,他们是会把电脑还给我们的。9 }3 T# F8 V  u3 n) J
我们算了一下,要把货款付完,得两万多块钱。我给客户们打了电话,能在近两天收回来的钱只有一万多块钱,还差一万多。# }* ~, z1 N: A" I; {- o! F
我仔细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没有。# [6 B/ C" C7 t& P+ @( s( m8 i
我这几年和以前的朋友们几乎断绝了往来,突然找他们借钱是不现实的,更何况,就是在我住院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他们借钱。0 V( m: \* B7 ~. {6 Z6 `! \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从我住院他去借钱后,他落下了一个不耿直的名声,也不好借了。
( f$ e) s+ @' S6 z) }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更是不用想。2 W3 n4 D1 }& K, z: Q7 c) A- T8 u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贷。
* V. }3 W8 {6 a/ d" E. I/ E2 G% N9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卖平安保险的那个女人,她在帮别人往外放高利贷,我曾偶然听岳母讲过。6 T1 F* J% A$ Z( K* _
想到高利贷,我心里激灵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旧社会。# X. j1 b+ U" Y# M
我给姜姓女人打了个电话,说最近生意上资金有点儿吃紧,想请她帮忙借点儿带利息的钱。
5 N( H' r& S3 O, A; Z6 |她问我要多少,我说两万。
' Y) s2 k2 H$ J( E2 J姜姓女人一口拒绝,她不放心我。
! f& F" p1 c6 O是啊,一个连三千多块保费都拿不出来的人,要借两万,谁会相信?我想请岳母给姜姓女人说说,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2 F3 l4 j*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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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3日 星期六 阴5 u7 r# H& {: e8 o/ e1 l$ X$ J
早上,我让弟弟到原来约好的几个客户那里去拿钱,我到我的那些债主那里去说好话。+ p2 K5 m9 c8 T  G
我得把弟弟的电脑取回来,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弟弟的生意。你想想,别人找你帮忙修电脑,结果电脑却被用来抵了债,这个事情传出去,弟弟吃不消。
# T* e4 S, ^; [; j  K* D# b+ K我把债主分为两批,一批是拿了我电脑的,另一批是什么都没拿着的。
2 X' H. h1 }+ o$ P' b我曾经给没有拿到东西的债主表过态,三天之内把钱给他们,现在看来三天是没有可能的了。
+ J6 h. B; P# `" S" o/ t我一家一家走访,向他们说明情况,请他们再宽限几天。) H2 S3 K! ~" _% X
我说:“假如我是骗子,我还会来给你们说好话吗?”
- I) D+ h! G: M0 H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有不理解的,我仍然承诺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给他们。
5 H& E% R: e' Q$ x我算了一下,弟弟去收回来的钱足可以赎回电脑,还有点儿多余的钱,可以付一部分给他们。4 i" R6 a' Q! X2 A5 {9 l; ~9 g4 [
其实这点儿钱对他们来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只是怕被骗。4 p$ T% l# ^' y3 ~
我理解,我要做的是打消他们的顾虑。
; o! F; m: S( H# w( k等弟弟拿钱回来的时候,我去找另外一批债主。3 b6 Z/ t2 ]3 `% e$ W
我跟他们说,欠他们的钱实在是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对不起他们,现在我的货款回来了,希望他们把电脑给我。
8 o: G. |# w: Z, u6 B有两家把电脑还给了我们,还有一家耍赖,不给。他说他也欠别人的钱,电脑被别人拿去抵债了,现在在别人手上。
9 h/ k- y8 K$ ~: d. u, e我操,我只欠他九百多块钱的货款,那电脑至少也值个2000块钱吧?做生意做到这份心上,我真是无语了。好歹我和他们还合作过几次,咋转脸就不认人了呢?
3 }8 t1 |: X- ^4 I无论我好说歹说,这丫就是耍赖。
* G2 ]1 n) D2 f, x' P! o我看出来了,这是明着欺负人。他知道我是一个小掮客,就像河里的小鱼儿翻不起浪,故意刁难我,4 i- u+ D- }8 U! E3 c1 w0 w5 t
说着说着火药味就出来了。弟弟说希望他们把电脑还给我们,不然到时大家都不好过。8 d% J$ s# }! e$ t5 Q+ c5 O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狠话。
7 X% V- d/ V; V5 }) B- z屋里就出来了两个人,说:“威胁谁呢?”说着他们中的一个就推了弟弟一掌。弟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0 A4 B/ @; Z  z( I: [
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就起来了,操起旁边的一根棍子,对着推弟弟的那人迎头就是一棒。那人慌乱中用手一挡,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就号叫着蹲了下去。$ U; D2 u' M* Z4 M9 e9 g9 \1 H
这几年来,因为穷,我处处憋闷,处处不顺心,处处被侮辱。所有的委屈,被我用这根棍子释放了。' p& r$ m' k1 }" H
弟弟个子小,被一个人按在地上,我赶过去,一脚踹开那人,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
/ ?3 _. D5 e0 Q+ A真是打架亲兄弟啊,我们两兄弟抄起家伙,一阵乱打。# e- _6 m$ }0 e3 A" Q1 S%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察也随即赶来。
- h+ d$ _# a* x. a5 w" f4 j我们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那家店里的人有一个被送往医院。
! c- m( U2 b% q. p弟弟也去了医院,混乱中他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起了一个血包。
8 U* M- g+ V8 o7 K5 ?; _1 r派出所是个息事宁人的地方,警察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录当晚,我们各自回家,后来又到派出所去调解了几次,结果是电脑还给我了,我还清了对方的货款,双方各伤一人。对方的伤重一些,手臂骨裂,加上打烂了对方一些货,我们总共补给他8000块钱。
  @, R$ {, W  {打了一架,损失8000块钱,我心里很痛,但却多了一点儿做男人的自信。
. @4 ~% }5 C* r/ N# H) I8 D- T别看有的人平时声色俱厉,轮到动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乌龟。
! G, C+ U- Q7 D  y , E; }# h2 E0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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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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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29日 星期一 多云7 _9 [7 x" g/ u) P. I: {" t
弟弟的电脑维修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每个月都入不敷出,基本上都是我帮他贴钱。3 P3 b5 n* C2 ]6 R
腊月初,我对弟弟说:“干脆还是合在一起做算了。”  C( K6 ]% |$ A8 M; y) H2 e6 |
弟弟有些犹豫。; C% E3 `! N( P
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结。
+ F- b0 W5 g; e' C( f1 q在我生病刚出院不久,弟弟作出了和我分家的决定,而那时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8 L  t  G3 s, Q% S# M4 B我虽然理解他的决定,但他自己似乎有些负疚感。
/ L; [$ U) f. ^7 |: V/ L8 D分家后,我和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方面的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z3 K; |, K9 W
弟弟最终还是同意了合伙的建议,但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崩溃。
: e! o* B1 _' C& @; c& c# W他说:“不是我想和你合伙,是你硬拉着我合伙的。”1 F/ y5 f+ R2 X# f% T
我懂他的意思,现在我能养活自己了,如果他主动和我合伙,显得他势利。' e* F& D& w3 h
我笑笑,说:“本来就是我想和你合伙啊。别想这么多,想想我们俩和别人打架的情形。”- T& b# ], {: M* K7 m# V/ _1 A
兄弟就是兄弟,但兄弟也是人,不能因为我们是兄弟,就不允许对方有一点儿私心杂念。
8 d; b' _9 M% B: G我仍然分给弟弟一半的股份,让弟弟负责联系上游商家,我负责销售。
7 P1 E) i- Z( w2 a联系上游商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客户需要,什么都卖,这其实对弟弟是个考验。一旦有客户找我要东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把东西找回来。
2 @6 i5 K, N% P! I4 x1 x+ e没有任何库存,纯粹买空卖空。
4 \4 H; I3 [; y& [, c0 T& I好在弟弟和我一起这么久,对其中的一些门道也非常清楚。
5 q( X; J( W8 O0 u. S& r  o有弟弟在后面支撑,我就专心到外面跑业务。
5 }$ f) M7 S  A我们跑业务真的是跑,用腿;但又不是真的跑,是走,走路。
1 d4 H: b0 g! @( J+ T7 u& W一般我都会坐公交车到一个大概的地方,然后下车步行。遇到有可能产生业务的地方,就停下来问一下。, o  ~) d1 M: ^  t' O
这其实与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乞丐是明目张胆地乞讨,而我们只是披了一件做业务的外衣,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N9 A" D5 D& c- b% `
" k) b8 B' a3 a" q* }
2007年2月6日 腊月十九 星期二 晴
  `+ k; m4 R% `3 i4 r5 S2 q转眼已到了年底,我开始盘点这一年的收益。* {  F" o; j' q' R; u
有一些应收款没有收回来,还有两个客户直接消失了。扣除所有的应付款后,我手上的现金有一万两千多元。
7 L5 R; t3 d1 Q手里拿着钱,心里五味杂陈。' L1 Z* w- w; l# J
一年来,风里来雨里去,没有节假日之分,没有上下班之分,时时小心谨慎,处处赔着笑脸,无非就是为了这几张纸而已。# u9 Y- g) d  l- H# ]  J
可就是几张纸,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质量,也决定了一人的地位和身份。
4 ?+ M$ Z5 Z5 s+ a! p2 Z多少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多少人倒在了挣钱的路上。
) P: _, h9 n( K5 E1 j+ o( e! A2 C( f钱钱钱,命相连。
( y4 ~  C3 m/ E/ f0 C% ?% R( z8 Y然而,这点儿钱能用来做什么呢?买不了房子,更养不了老。说句不吉利的话,一场小病就有可能把这点儿钱耗费干净。
+ Q. M2 i9 ?' U9 s( D" X0 [' |3 q9 s所以我的心里并不安稳。
7 Y8 o3 q. I9 f, ^4 `* R6 F8 T+ E' ^-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以前,我们还是进步了。. u- J' a" d% }2 X; m
我提议找个餐馆和弟弟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团年。: {3 }! J2 N- s4 @5 c
已经很久没有正经下馆子了。以前,如果我们要在外面吃饭,通常都是吃盒饭,或者在路边餐馆吃面条。- G) b9 c. I; f/ E* Q* K
这次,我们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一瓶泸州老窖,五十几块钱的 那种。: y+ @& g6 ~  S9 O6 m- x
我们边吃饭,边商量着我们的未来。
/ }0 M5 K6 ?7 H# l% q8 G我对弟弟说:“现在,我们算是在悬崖边勒住了马。从明年开始,我们要让马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 _+ W' u  |/ F  R, g$ J对于我们来讲,哪条路是正确的路呢?
# K, ^% W7 v( L" h0 l  s& d我仔细分析过,我们这个建材经营部,实际上是一个搬运机构。我们赚的,无非是建材市场和使用单位之间的搬运费。
2 _8 k& `6 L+ q" c6 E% b2 L' h事实上,我们的生存空间是很有限的。( A, ^% |/ o0 Z) {0 }
我认为,我们必须找准一个行业。先进入这个行业,然后再想办法站稳脚跟,慢慢发展。最后要在这个行业内有自己的地位。
- F) L+ }' o0 y! t我给弟弟列举了许多知名的公司,都是在某一行业内专注于某一产品,然后慢慢发展壮大的。搞生产的有,搞经销的也有。! r6 q& ^) p+ S0 A+ s1 [
而我们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别人要啥就卖啥,一天到晚累得不行,但最终只能维持个生计。. d4 @$ u! B9 m- S1 X$ n& t# m! _- D
事实上,我们连生计都无法维持。
# b- y8 Q, `1 ^1 w+ }维持生计最基本的东西——房子,我们有吗?
5 }  c4 b: c8 Z+ {) s# A! [: i弟弟也清楚这一点,但苦于无法准确找到某个适合我们的行业。7 r3 r( A" ?$ V. ]$ N7 ~' _& h7 e, g
不管哪个行业都需要足够的资本,而我们没有。) i2 V0 S# b7 P0 h+ P. j
弟弟又列举了一些进入成本比较低的行业,我又觉得不合适。  C1 Q5 k+ c( I) k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我们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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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I3 h5 [+ W- o8 e% A2007年2月15日 腊月二十八 星期四 多云; @9 p. f' I* Z$ R8 P$ ]. S
春节,弟弟没有回老家,他不回去的理由是春运期间路上挤,并且车费也贵。6 T. G9 l& ~4 r" d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k( F1 S2 V; B- y1 D; v5 U* L: O
弟弟都快28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他不回家的原因,是逃避乡邻们的追问。
- \2 G4 H4 U1 D在我们老家,28岁已经是很不小的年龄了。
9 g0 J9 U+ w1 n* `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大家都会帮忙着急,轮流来询问,轮流帮忙出主意,好像这成了大家的事情。
: J/ S/ ~; m2 Z而母亲也会不断恳求大家帮忙介绍介绍,她已经很担心自己最小的儿子找不上女朋友了。
3 l# ~- W( S( S弟弟对这一状况已经很了解了,去年春节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遭遇了这样的“围剿”。& S- H3 |) X( U+ K- G% W- Y
他当时就说:“明年春节一定带一个回来。”
  h* ^! V4 P4 M弟弟其实也想带一个回去。今年年中的时候,弟弟曾交了一个女朋友,但只交往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 C! j; q; v$ @) B* a具体原因弟弟没跟我说,我只记得弟弟那段时间特委靡,整天无精打采的。7 @) o6 P. f$ _7 y7 p
后来弟弟一直尝试着再交一个,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d) |& T8 h5 p7 H
有一次,弟弟在办公室赌气似的说,这辈子他不想再找女朋友了。他说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现实得很,交往两天就问你一个月挣多少钱,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2 ]1 ?1 w6 P& n" ~
在我眼里,弟弟是个值得女人托付的人,诚实,肯干,舍得吃苦。这些都是中国男人的优秀品质,但是,这些品质很多女人看不见,她们只看得见钱。4 l" L( R8 h" {% f7 t  ?
其实,不结婚又怎么样?等今后有了钱,还怕没女人来找?
: \6 C, o* i& Q+ u2 q只不过,弟弟需要给父母一个交待,给传统观念一个交待。+ @7 S" a( r. f0 ]- y) d% p
毕竟,女大当嫁,男大当婚。
% t: a1 Y% d9 u7 r! `- m+ v8 |在他没法交待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w( E" R, Q5 Y1 C" J( c
( J/ w7 ?+ {$ o) K3 D- I- I
   家里的事儿,还是坦然面对好些
0 t. u. U% l, _& S! b0 M5 |) q3 x$ @$ d$ i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10
2007年2月17日 除夕 星期六 晴, i; m% P/ r$ {  k( ?/ s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我回到了岳母的家。8 C6 f. f7 u5 w
回家之前,我曾经做过一些挣扎。我犹豫着是不是像去年一样,找个借口逃离一年一度的家庭聚会。% X5 K5 s. F6 U
但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x+ b0 F0 g2 s9 J
一是我比去年混得好一些了,心里有了一点点自信;另外,我觉得很多东西,坦然面对比逃避要好。
! ]. H5 e+ T) p& _4 l8 K! ?就像一个脸上长麻子的人,他可以选择用布遮住他的脸,但阻挡不住别人的议论:他之所以遮住脸,是因为他长有麻子。* p$ ?( w$ N: a( P1 R
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越来越凶猛,最终大家便怕见此人。! k# J6 y3 X% Y( W0 \
我现在的境况,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麻子的人,想努力地遮住自己的脸。( h* h$ y" z! X: b. Y: l& A1 J
与其让别人背地里谈论,不如坦然承认自己的确混得不好。向他们展现一下我的真实生活,尽量麻木一些,习惯就好了。
' j+ C4 T) f4 _! {& ?4 p( U1 ^9 w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岳父特地问了一声:“明天有没有其他安排?没有的话就一起到周媛的二爸家去,今年轮到他家了。”
0 D" O' D& V; R我说:“没啥安排,一起去吧。”
: N! {- C' h: n. `+ T0 N- Y儿子要去放烟花,我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去给他买。
& F. R8 \* R9 Y5 R8 X% K7 ^+ S1 I/ {周媛说:“去年的烟花没有放,就藏在床下面。”
" N$ T0 R' G  M$ ]4 K3 b# ?0 R我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却没有问。
( C/ z  }) k# t' q我默默地在床下搜出了去年的烟花爆竹,稍微有些潮了,不过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 p0 l) p: D0 t1 ^; p- I, w
我拉着儿子来到楼下,点上烟,心里默默地祈祷:假如这些烟花还能燃放,那么我2007年一定很顺利。, f1 G8 r6 y  F3 I( g' W' l9 g
我将烟头伸向引信,一阵青烟冒出,“啪”的一声,烟花冲了出去,在半空炸响。
5 Q  z! [" f2 h' t9 \我心里一阵欢喜,回过头,看见儿子捂着耳朵高兴地跳着。不远处,周媛也捂着耳朵,一脸的笑意。
# b( h+ _6 n( F2 P3 R我心里动了一下,把正在燃放的烟花递给周媛。她迟疑地接过去,牙关紧咬,眼睛眯着看向一边,听见烟花炸响之后,像碰了炭火似的急忙扔下,欢笑着和儿子抱在一起。8 U' `& I7 P9 b. p+ h" n8 {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周媛这么开心了,我心里有一点儿酸。
% ?9 t$ k/ g5 _9 Q, M$ k4 ~因为要看春节晚会,周媛玩了一阵后就回家了。我和儿子在楼下肆意地逗乐,空气中全是硫黄和硝的味道。. R& \3 d' M5 @. d  j4 G1 m: o5 a
儿子在我的调教和鼓励下,终于也敢大着胆子放烟花了。每放一响,他都要激动地欢呼跳跃一下。+ L3 b7 M$ e+ A( {4 X9 W
烟花和爆竹很快放完了,儿子意犹未尽,嚷着还要放,我许诺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些,他才肯作罢。: k; T; M5 i6 }) w" x. X1 O2 e2 ~
这份肆意的欢乐,原本在去年他就应该享有的,因为我的逃避,拖到了今年。/ c/ H) B6 {1 ]1 C: `
回到家,电视里正演着白云和黑土的吵闹,岳父母和周媛时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阵,有时也跟着笑几声,笑过,心里有些空荡荡。2 G( v: e/ O3 \% P
临睡前,我找到儿子的存钱罐,往里塞了100块钱。我对儿子说:“这是爸爸给你的压岁钱,你长大了记得要混得比爸爸好哦。”2 S! f9 O+ d8 n  f- M6 P
这是我第二次给儿子压岁钱。第一次是2003年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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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B$ ?- f+ D- Y9 P2007年2月18日 星期日 晴
+ R5 t* f& q9 P# @正月初一。% n3 O# ]  V4 c  r0 l
大街上其实并不热闹,很多人都选择了窝在家里。0 B- d  m( F- P- w6 a! E
不知是我心态的原因,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我觉得春节越来越不热闹了,缺少一种过节的气氛。1 K: i2 x3 r8 c# k
我们坐车来到周媛的二爸家,屋里已聚集了很多人,看见我们进来,大家都热情地招呼起来。
5 o7 F5 D) Z, o1 d8 I8 ^; [) y# d; O对于我,大家都是这样招呼:“嗨,好几年都没看见你了,稀客呀。”接下来就是问:“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7 H& L& A) T, Z7 T# C我用一种谦卑的神态回答:“一般吧,混口饭吃。”' m) e3 N2 e8 w: g3 Q
大家落座,二十余人把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客厅沙发不够坐,周媛二爸就临时找了一些塑料凳,大家凑合着坐下。  {) Z9 ~: d5 O% g
进入叙旧环节,话题很多,通常都是由询问某人过得咋样谈起。! ~* v/ C0 `# e- ?; j* x1 c, {
大家似乎都过得不错。' p/ E- C4 Y! H4 N/ x9 ]
我抱着儿子坐在一个角落里,害怕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我希望被忽视。
  \# m, C) z/ P  `4 |3 \这种担心很多余,大家都被两个高谈阔论的人吸引。
+ E5 n6 q, q; p) d: T一个姓高,周媛堂妹的老公。搞土建的,四十多岁,离过婚,据说很有钱。他算半个主人,他的岳父便是周媛的二爸。; ^" L2 Q. L. i' G9 x
一个姓孙,周媛表姐的老公。他开一家五金公司,四十多岁,也离过婚,据说也很有钱。
$ [/ J% ?. @8 o/ }5 A% Y  z' K因为年龄都比我大,我以高哥和孙哥相称。# e6 }" H8 j# K  _3 s
以前,周媛和我赌气时就常拿这两个人来挤兑我,说她姐姐妹妹都嫁得好,只有她命苦,嫁给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7 m3 F- X+ p. Q1 c" M, z% L2 r& g我就笑着说:“她们嫁的是二婚,你嫁的是原装,有什么不满足的?”5 @5 k6 f" U( u$ x/ u! u
周媛问:“以后你有钱了,会不会也离婚,再去找个年轻的?”. }1 M" E8 y' T% y! n
我就故意说:“我现在这么穷,哪敢有这想法啊。”9 `  d+ M" P6 T; F7 M; ?6 o
女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嫌老公穷,一方面又担心老公富了自己地位不保。
  @5 E  a0 o3 g7 H) `3 {6 @其实,又岂止是女人这样,任何人都是这样,即使不是感情方面,也是在其他方面。
, i  m5 K: B9 S, A患得患失,人性如此。- O# I4 c2 a6 H
高和孙在谈论他们的车。高开的是奥迪,他说他原来准备买宝马,太张扬,奥迪含蓄一些。
1 q) S; Y3 j9 L* C/ H孙开的是凯美瑞,他说他没必要买好车装点门面,高是做工程的,应该买好车体现实力。言下之意是他要买的话,是买得起的。- S/ X( |  p! @6 w8 U& O% x; B3 w, p9 a
我们都被他们二人的话题吸引。听者当中,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车开。3 T( h& O# M4 E  I; z4 `6 p# v( F
话题随后转移到身体方面,重心便转向了老人。这是老年人之间的话题,年轻人口是心非地嘘寒问暖一阵,有的借故上厕所,有的试图转移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 C0 ]: r; D" m- ?& Q  G1 Z& u: ^+ K# F年轻人除了关心钱,有几个真正关心老人?
+ k  T$ r2 @6 Z7 H* M7 D吃饭的时候,我不幸和高和孙坐在了一桌。原本,我是希望抱着儿子和老人们一桌的,但被高硬拉了过去。我把儿子也带了过去,我希望他们见我专心照顾儿子而不去打扰我。
' a3 Z/ {. |# u# l3 ~/ a可恨的是小家伙只陪我坐了几分钟,就跑到他妈妈那里去了。
- c1 q6 A8 s7 ?% P9 |& O喝酒,一醉解千愁。
; C, w* s+ ]: U3 @# ~1 M0 A# X酒桌的气氛其实还是蛮融洽的,大家相互敬酒,说一些“恭喜发财、新年快乐”之类的套话。酒到酣处,才又开始热闹起来。
) _: }/ ~, G( _% F7 F3 e人都是好斗的,酒桌上也如此,都在找各种理由逼对方多喝一些,以表示自己策略上的胜利。5 d3 [* i( M7 U; |( p4 L" S% Z4 X
开始时我尽量做到少说少喝,到后来,便逐渐放开了,管他娘的,谁怕谁啊。6 _8 T/ k3 b8 E8 S6 t. k
高和孙依然是桌上的中心。喝到后来,火力就全部对准高了。7 ~$ `9 I, d: d  D. N
孙向高敬酒,孙说:“高兄,你那工作性质我清楚,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你酒量大,我不能和你硬顶,我喝一半你干了。”
9 C( \' c' V4 j; V8 h高当然不干,扯了半天,两人一齐干了杯。& P, X& o1 @8 H8 o
高见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他,自然不干,便说要喝大家一起喝,喝多少都行。
* {7 r5 X2 ]" s; |我不想再喝了,就想借故离席,却被孙一把拉住。他说:“我们是老挑(C市土话,连襟的意思),几年不见,今天见了,不喝痛快不准走。”
: e  @+ L- h9 v% A0 {3 C0 o: \高也拉住我不放,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开了喝。我平常喝酒,大都是陪客人喝,钱没少花,可喝起来不够味,怕客人没喝好,又怕客人喝醉。酒喝在嘴里,眼里得察言观色,怕客人不满意,得随时调节酒桌上的气氛。累,你知道不?”
: F' k) ~& c* Q* g( y+ z我点点头,重新入座。
. C; H4 ^) s8 J! \+ ]- m桌上其他不喝酒的人主动撤了出去,我们这桌剩下了四个男人,除高和孙外,还有一个是周媛的远房表弟,姓罗。我们对怎样喝酒一直达不成共识。高酒量好,要求大家一样喝;孙不干,强调随意。
. ?7 x% ~% l* }2 {0 ~我提议说:“要不划拳,谁输了谁喝。”
. A- F7 i6 h  g% b我提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很犹豫,高和孙都是经常混大场面的人,而划拳是街边粗汉的方式,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 I8 ~/ I2 Q$ O, b! g  m* q令我意外的是,大家居然都很乐意。6 u, P3 h" P8 ]% k; ]% H
高先坐庄,一圈下来,高只赢了孙,喝了两杯。
) ^) D  ]3 I' ?7 K2 g' ?接下来孙坐庄,也喝了两杯。, B. N. v% h, S% [, [
猜拳行令,气氛热烈。4 C/ f2 h5 L  p7 a: m$ E. F4 [" U
其他不喝酒的人都过来围着我们,看我们猜拳喝酒。见谁赢了或输了,便哄的一声,在旁边起哄。' \% q' b  a! R) V6 a7 j2 I- v# n
我刚从学校出来那阵,在工厂上班,闲暇时便和工友猜拳喝酒,颇有些猜拳的老底子,所以我和高他们猜起拳来,赢的时候居多。
* L  G/ M& P! l- N* ~- g" B, E5 g高输得惨不忍睹,说话舌头已经大了,兴致却高得很。他对周媛的二爸说:“再拿一瓶酒来,拿好点的,1573。”
5 q' v* `, u  ?* a- P2 I1573是好酒,我只听说过,从来没喝过,所以酒拿上来的时候,我有意输了一拳。
2 @4 m" C4 u3 g4 J8 N" o的确是好酒,醇和、浓郁,带有一点儿黏稠。酒杯看似喝干了,过了一阵儿,沾在杯壁上的酒液又会缓缓聚积到杯底。, D5 n6 ~, R  C8 Q8 [
再好的酒也不能多喝,酒毕竟是醉人的。一瓶酒喝完,高已经醉态毕现,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断重复地说:“今天喝得高兴,比和客户喝酒高兴,这才是真的喝酒。”说着说着就骂起客户来,说他虽然挣了两个钱,却长期在客户面前装孙子,就是对普通的办事人员,也得随时赔着笑脸。! p# L4 i4 T& l9 i
到后来,许是触动了心底的隐痛,他竟然当众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煞是悲伤。
( ^+ P( y- v% V: s1 G众人慌了手脚,急忙帮他洗了脸,扶他到床上休息。
9 o; i7 N$ i4 i3 k, U人啊,都不容易,被人仰望的同时,也在被人俯视。9 O' G& P' L0 G7 ~$ U# b0 H2 n

9 y; k# [! x& Q: f   没有朋友,就意味着没有团队3 G' r) X( }0 \' ^

: I* Y) K9 ?& P/ F4 O8 I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晴
$ o- }4 k" Y2 A+ o# F( w正月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我参加了一场欢乐祥和的聚会。今天,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家到了弟弟那里,去看他春节过得怎么样。* X7 P% c" U# k' C9 b6 h
弟弟坐在那里发短信,短信音时不时地响起。
- `6 s8 M. H8 L$ }* k4 g3 V我也拿出手机,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 M( u( F( y# k# d6 G. G( L这个春节,除了赵均和小玉,没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新年祝福的短信。而赵均和小玉都只能算是新朋友。
/ `1 ~. }+ i4 N' P我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经把我忘记了。
8 J7 ]8 d, G% c6 g2 i7 O  G我突然觉得很需要朋友,这是一种精神需求。而在一年前,我不敢有这样的需求。连饭都吃不饱,还敢有精神需求?扯淡。% N: U0 H- e9 \7 t2 v
我翻着手机上的通讯录,一个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名字都能带来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些场景好像就在眼前,但人却已经生疏了。
; L% T$ `3 g/ B% S" z+ k# w. V想了想,我决定给张鹏发一个短信。# P) _- {; w8 d1 h; K7 o6 L
张鹏是我的初中校友,现在是C市一个局的副处长。2 A3 _$ h, O4 P1 ?$ _! x
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年级有四个班,张鹏和我没在同一个班,但因为家庭条件等各方面都相近,又都喜欢打球,所以关系一直很不错。+ E, ?  `9 ^2 X0 z2 U' S* L8 K
初中毕业后,张鹏考了个师范,他的未来是教师。但教师不是张鹏的理想,他考师范只是跳出农门的一种手段。/ r" Y! N* E* W- S
但张鹏仍然当了一名教师,师范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我们乡的一个村小里。
5 j' V" x' n, M4 K) O0 I; W2 I他的身份已经不是农民了,但仍然生活在农民堆里。; S1 n3 u, s9 W( o$ y
村小只有两个公办教师,张鹏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副校长。隔年他当了校长,再过两年,又调到中心学校当副校长。7 `$ p1 U) u  ]. P, V
张鹏的人生大跃进就开始于当这个中心学校的副校长。
+ o% D% d, y0 v* _5 c& Y! M0 |0 d有一次,县委的一个领导到乡里面检查工作,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了看,发现了张鹏这个人才。说张鹏是人才,是因为领导觉得张鹏年轻,更重要的是张鹏能喝酒。
& F% L2 S5 m/ h有一年,张鹏和我,还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喝酒,我们两个都没喝赢他。据他自己讲,白酒喝一斤他不会醉。
9 k' p) d) X; g' B$ ~, S  _" e这样,张鹏就被调到县教委去做了一名办事员。& B. I/ |+ q" o: `$ A
以后的发展轨迹我没特别留意,据说他在县里面换了几个单位,直到调到C市。
* H6 k; h2 N2 ~+ _% f+ `( ~3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我至今都不觉得张鹏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口才吗?他至今说话还有些口吃呢。但他就是混得好,比我还小几个月,都已经副处了。9 \, O8 h& W  q4 }
原本几条平行运行的轨道,在某个地方不经意拉开了差距,一经拉开,差距越来越大。
! o% h" L5 i' F0 X张鹏他们那一批出来的师范生,只有很少的人在教书。其他的大都进了机关,混了个一官半职。% L; j& f7 t0 K1 o
而我们始终行走在迷宫中,没有人给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闯。偶尔,有人会给你指一条路,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9 w; b- w% x% z3 Q; @* t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但我不这么觉得,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给过我们对等的机会。
6 }% j+ s7 k3 X  A8 y) I+ U8 x我刚到C市的时候,张鹏还在区县;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调上来了。' R1 C, E$ U/ @& F+ I  e+ i
初来乍到,我们在C市都没几个朋友。到了周末,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0 |9 c7 X$ A( W, b! B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Z# y7 \' x: E" m7 O1 ^那时我们都没有女朋友,生活简单而快乐。" |6 F5 Z8 l# F
后来,有几个老乡也调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张鹏是这个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间,就成了我们的俱乐部。3 }2 c" B- I6 Q1 t! a# D8 E
我们都是年轻人,谈论的话题无所不包。但钱和女人,是永远陈旧而又新鲜的话题。$ |5 y7 {  G$ ^2 q7 q- r9 [) |0 y
或者,聚众打牌。斗地主,便是我在那时学会的。
3 j  D+ R' k6 q$ k# H其时我的经济状况还可以,比张鹏他们几个收入要高些,他们便变着法儿赢我的钱。有时,甚至明着耍赖。# R' X1 \# |$ U- h& y
我从没在乎过,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吃饭,也总是有人招呼着让我请客。于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账。/ B" o7 V: i/ w/ n, w) G% g
我的钱都是大家在安排,不过我很享受这种状态。
% ?0 \$ G: N- G2 R众星捧月是一种虚荣,和明星的感觉一样。3 W; n/ ?3 x7 `! `0 M* D) B4 p& Z
我承认我很虚荣,我的虚荣是用来掩饰自卑的。
: s9 j' W) s4 p# d4 h8 D! D2 r我是个打工者,而张鹏他们,要么在政府机关,要么在大型国企,聚在一起,除了谈钱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来。
/ k" i  f3 ^% U2 @+ T# _似乎他们都有很好的未来,至少他们可以憧憬。他们可以憧憬着将来当个局长,或者将来当个国企的总经理,我能憧憬什么?
" r; \: t0 Y, }2 m( _他们可以看清未来的方向,然后不咸不淡地排着队,耐心地等待机会的降临。即便没有什么提拔的机会,他们也不担心饿饭,反正有国家养着。
3 e6 P+ q3 g! I$ x* U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注定不是坦途。你现在拿着高薪,说不定明天你就失业在家。7 s1 r, Y5 M6 ^% P# ^2 @% B& S/ \) Z
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光鲜着,迷茫着,也自卑着。
; R" B7 \, s, g' z所以,和张鹏他们在一起,骨子里我是自卑的。
% }8 u- K9 i- Y, R0 g5 W9 P因为自卑,花钱才大方,花钱买面子。0 T- y- N2 d) \; l* z5 d
后来,张鹏在单位集资买了房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先后享受了这种待遇。我和他们来往得便少了些。1 w) E& I: K9 |  A+ E
人家有房子,你有吗?你比人家还早到C市呢。
' P8 u! v, J& o. ?; }6 g朋友之间,是需要平视的。别人在不断地进步,不断地提高,而你还是老样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视才见。" `. v/ k( X7 l- r! w9 [3 P" G! ^2 s
当你看朋友需要仰视的时候,你觉得他还是你的朋友吗?# p0 \4 v9 J) d2 U+ W
最多,你会对另外的朋友介绍说:某某是我朋友。这是一种自豪,也是一种虚荣。, Y( V$ k( ~- E/ ^
后来,我和张鹏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有几次张鹏约我,我都避而不见,最终,便不再联系。4 a! i4 i/ O" R: c5 v  }; W
在准备给张鹏发短信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怕他认为我想巴结他。但昨天和周媛他们那一大家亲戚聚会过后,我觉得很多时候我是庸人自扰。
6 M4 s& D6 F  o% t我心里这么想,别人未必就这么看。# [* `1 i" j5 `# A5 B% X+ j# @! F
再说,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必须恢复和那些老朋友的联系。
& H% z: r- O; M" m) I这个社会,没有朋友,就意味着你没有团队。一个没有团队的人是干不成什么事的。% b* }4 ]! Q; o* S
所以,即便被认为是巴结,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谁人不巴结?
. _1 n' ^& O8 m/ W当你自豪地宣称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巴结了。* w6 \2 }/ {: B8 i* r- H# k( D2 J
所以,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把我对张鹏的祝福送了出去。+ K# |1 c( _: l- n
张鹏没有回短信,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4 v) L& ]7 M; x) ?8 f; O; S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和这些老朋友恢复联系了。这不仅仅是精神需求,还有,如果我真的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我回避不了他们。
. C; A; z) H4 L# }回避改变不了我潦倒的现状,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联系他们,或许他们能带给我一点儿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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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_% m% j1 O2 g8 d' [2007年2月25日 星期日 晴, A: G2 H2 Q- a
今天是正月初八,我们开始上班。
: b# x. r4 D0 g% W+ o7 f+ c, `我和弟弟坐在办公室中,规划着2007年的目标。
1 f. W4 [) D* m% R4 K  u; [6 d; w9 C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想大干一番,挣一套房子,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有自己的自由空间了。”
' j, ~  U9 v# e4 d9 q弟弟笑,说:“我经常听你说要大干一番,可你现在连买厕所的钱都没有。”( E! [; s; U; o; _; {
我也笑。9 A# G: P$ d) ]  L' R8 T' {
我对弟弟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还缺点什么。”
9 C4 g4 S7 H  n  _! [弟弟说:“缺的可多了,尤其缺钱。”. _% Q. Q2 p, V0 t
我笑,我说:“我们现在还缺朋友。朋友少,圈子就窄,圈子窄,就变成了井底之蛙。”  U* E8 e9 i" i# B) c
弟弟不以为然地说:“那些酒肉朋友有什么用?你以前不是朋友多吗?你混得差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到哪里去了?”
+ u# l* G0 _( s弟弟的话噎了我一下。顿了一下,我才说:“你不能这么说。很多情况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能轻易赖别人。”
, f: x: r# R# d4 s1 ], M& O的确,在我混得差的时候,我和很多朋友都疏远了。有的是我刻意疏远,有的是刻意疏远我。总之,差不多都不联系了。
* Y# V' L+ a/ F8 [但是,一个人要在社会立足,离不开朋友。; A. l5 ^1 T" Q
一个人的见识始终是有限的,而有几个朋友帮忙参谋,见识就提高了。
( T6 I+ n, s: r3 ?% d% X7 |就拿我现在来说,我对2007年的路怎么走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思路。走去年的路子吗?去年的策略是别人要什么就卖什么,这样的后果是我们必须了解客户的所有需求,并且做到每一样东西至少都要和客户同样了解,否则客户就可能不相信你。
& d7 R6 o, v4 m) P按去年的做法,就是希望做尽天下所有的生意。% k, S7 M' y2 }1 S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 x6 k% Z' d, o* Q& w今年我们必须改变策略,不然人累死了,钱还不一定挣得到。
8 i' z( {( ^7 O! R0 l8 k当然,在有具体策略之前,还得像去年一样,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努力去挣。否则又会回到2005年的窘境。+ A9 E2 ]6 S8 V& a6 |/ ]' I: M
但我们得有一个改变策略的意识,否则最终的结局一定不好。
+ |2 K* R2 w% H; I" r1 W今年是什么策略呢?记得去年和弟弟一起团年的时候我们也探讨过,没有探讨出个眉目。
4 j$ @: c$ S& I2 h0 h所以,我觉得我们的见识不够,还要开阔眼界。2 O- F4 L, s, o/ V; n
要开阔眼界,就只有不断学习,结交朋友。' J1 `. F3 B! G
再说,朋友多了,对社会也会有更深的了解。; }% q! V+ \+ }) L3 _$ u- h
现在的人有一个误区,以为通过网络就能了解社会的全部,大错特错。
4 [* i0 J$ P  N1 \+ \# Y社会通过什么来了解?不是网络,不是文件,不是电视和报纸媒体,而是朋友。一群朋友就是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就是一个小社会,透过小圈子看大社会,往往看得更真切。
8 U5 A0 z* @/ ^4 T- d8 \当然这是废话,与我的现状无关。
1 I- ]. ?, S" e, T6 s  e; W我决定去恢复和我的那些老朋友们的关系,不为其他,权当精神需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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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旧关系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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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W3 @( I4 e, l7 S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晴
% u0 b0 g: Z- A1 Z早上,我决定去找张鹏聊聊。9 l' T6 E3 j8 @
要放在以前,在我混得如此差劲的情况下,要我去找比我混得好的人,打死也不干。, i6 p0 y4 c. \6 a, q/ k
但现在不同了,不是我混得好了,而是这一年以来,我在心态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变。
" P2 D' n1 q# S+ z+ [以前,因为自卑,我总是在表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强势一些。天下我最大,佯装自己很不错,后来装不下去了,便连朋友也不敢见了。  P! R; }& {! Z% _+ T  O5 t
那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吓唬别人,忽悠自己。
+ Z; w8 r; ?- T我们都很在意自己的感受,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生活在自己的假想当中。2 ^- T4 T# F4 j8 q+ q
就拿我来说,因为和别人有差距,老想着别人会对我有看法,会瞧不起我,甚至会嘲笑我。但事实并非全部如此,在这个社会上,大家都忙碌着,很少有时间关心别人。即便是炫耀自己的成功,也并非就是借此奚落别人,多半是自己敏感而已。+ E  G+ Q  R  c. w
春节期间我和周媛那些亲戚的交往就是明显的例子。我并没有感受到他们的轻视,至少对我他们没有刻意地轻视。/ Z$ U; q% I; w
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理得简单一些,自己就会过得快乐一些。2 L- X) V6 X: z& `/ X: C
有时候,率性而为比刻意雕琢更有力量。
1 f  M4 T5 c- `: M9 _& l* m) }我找张鹏的目的是想把我目前的境况给他讲讲,请他帮帮我出出主意,但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求教者的身份。
5 [; B( n0 J: d* p7 [. |求教,其实也是一个托辞,我就是想恢复以前的朋友关系。
7 f+ v# S* W3 X我给张鹏打了个电话,向他问好。7 z5 ~( Z# W; L) Y  y6 U( L
张鹏没有听出是我的声音。我报上名字,他感到很惊讶,这种惊讶也带有几分好奇。
, S4 m+ w9 j7 k2 g他说:“好久没听到你声音了,以为你失踪了呢。”
$ P' F! X) k8 R4 L$ K3 H$ v8 H  K, M我说:“春节的时候,我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可能你没看到。”! _8 {- {; p/ M6 p& r* C+ t5 E
张鹏说:“收到的短信太多了,没注意。”
; u! X' N; E9 u  M后来张鹏的语气便有些平淡了,也有些客气了,生疏显而易见。9 P$ N* d3 \* c9 _2 d7 a* K
要是几年前,我和张鹏通电话,开口就是一顿胡言乱语,天南海北到处扯,半毛钱的事没有都可以在电话里扯半个小时。
' N/ [3 ~7 X4 a& q) F" ~  ^: N但现在不一样了,始终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 S) p# I! k: y
我对张鹏说:“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o1 |+ v: r0 T" \" m
张鹏说:“你说嘛,帮得上的我就帮。”$ @" j( h$ k1 |' a! B: h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到你那儿去一趟。”
' X$ n- S/ z! \  t. C张鹏问:“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 C5 {# o3 P) X7 q5 C1 U操,明显有点拒绝的意思了。
) v! Q# u9 T" ^3 \我说:“我只想去你那儿坐一会儿,咱俩谈谈话,拉拉家常,没其他意思。”
' n* [; }8 U, y( J6 K* D张鹏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值班。”+ c4 {9 n, G  n) T: d# K' u1 ]; G
办公室不是谈私事的地儿。管他呢,见了面再说。
2 L9 E. ]. t8 f5 y0 E张鹏一个人一间办公室,中央空调,暖和着呢。  t, U& x: y" C
我去的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活,瞥了一眼,电脑上挂着游戏,好像是三国。9 Q5 w+ G- s; y
张鹏热情地接待了我,说:“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可以在电话里说,非要跑一趟。”他说着就给我泡茶,给我让烟。恰到好处的热情,不远不近的距离。
7 F' |+ j. @( ~. L- C: E我知道张鹏怕我给他找麻烦,如果这时我真的有麻烦找他,我敢肯定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我打发了。  H# P  r, u2 h8 @, ~& X! G; C: a
想想也是,现在这个生活节奏,每个人心里都多少有点儿累,谁愿意来分担别人的麻烦?1 A( C6 j3 f9 ?) R% W
我想让张鹏放松,就随口杜撰了一件带有两难选择性质的事,请他帮我决定一下。具体杜撰的什么事我的确记不清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天气很热,我想游泳,但我不知是到江里游还是到游泳池游。
3 B3 h+ j' ~! l我杜撰这个的目的是让他有决策的快感。决策而又不担风险,是一种精神享受。
; b, B! S! v+ B9 Y  B如果我一开口就说我这几年混得不咋地,指不定他心里会怎么想。以为我要找他借钱借米,或者找他帮忙介绍生意之类的,一下就会戒备起来。
; q0 n7 C1 ]+ ^/ t+ ?% ]我想起好多人去找人办事,进门就诉苦,希望获得人家的同情,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社会需要同情的人很多,大家都司空见惯了,麻木了,也厌倦了。
! Z' s2 ^( B' j% \2 b8 r# X, }7 y但如果你是抱着求教的态度去办事,效果可能就不一样。! g0 T! O% s8 v  A8 T7 ]
我能,我行,我比你行。这是普遍心态。
$ T& \) p) [" I( H张鹏听了我的话,果然就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这点事也把你难倒了呀,这些年你真是白混了。”说着便给我指点起来,说应该如何如何。+ l' S- G. ^5 u1 @! [. q
这样一来,气氛就稍微融洽一些了。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这几年混得不好,现在搞了一个买空卖空的经营部,做得也不好。因为他接触面广,脑子也活络,所以来请他帮我出出主意。
4 ~( r% B3 z5 K; \张鹏松了口气,用手指远距离地点着我说:“你呀你呀。”/ l6 M' @% j1 c; w0 }) F4 s
如果说过去我和张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的话,现在我把张鹏摆在了一个强者的位置,我甘愿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接受朋友的批判。0 K/ j) o0 O/ z, k! f; M3 M
当一个人愿意以指导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时候,他觉得他是安全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已经信任你了。何况我和张鹏以前毕竟是朋友。
# \; F  l  ?% W1 x% m2 w4 h下午,我和张鹏聊了很多。我解剖了我性格上的不足,他也给我指出了不少毛病,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我。
8 i# s& v+ Q  ?( G一个滔滔不绝,一个虚心接受,谈话气氛其实蛮好的。
* _" u; w7 N6 X5 y临下班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来找张鹏,进门就问是不是谈的机密事,需不需要她等会儿再过来。
( f6 i+ r. f  S1 ~: A张鹏说:“哪里,一个老朋友来聊天。”6 O; O( i, i3 v" }; s; i! _
那女人说:“你老朋友啊,我怎么不认识呢?介绍一下嘛。”
5 y6 h8 ^0 z8 ^# `% k( c: ~% P1 |0 m听她的口气,和张鹏是很熟的了。
/ e" S* m. b$ I; b: [+ S. d) U/ ?5 t张鹏说:“有几年没见了,现在他做建材生意。”
+ [; u# U% Y+ s" T那女人立即说:“哎呀,我马上要装修房子,正想找个专家咨询一下呢。”
8 U+ T+ {6 s. K) [! n4 `, b% s  K我笑着说:“我不是专家,只是懂点儿行情。”. m+ ?4 F8 h; x  ?6 m
那女人说:“懂行情说明就是专家嘛。”
' q1 U- ^2 [  Z6 ?2 O" U张鹏给我介绍说:“这是毛梅,做生意的好手,女强人。”
( I  Z! `+ i4 {1 C, ~说着他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毛梅。
: N+ u' t5 l1 _/ @. q; v我打量了一下毛梅,三十来岁,圆脸,大眼睛,不但漂亮,而且气质不错,颇有亲和力。" e) H; [/ o8 [
毛梅正经地对我说,她打算这两天装修房子,找几个装修公司报过价,感觉水分比较大,到时候想请我帮忙参考一下。. V5 G2 N9 V. ~$ i. Z" W/ P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因为毛梅是张鹏的朋友,未经张鹏同意,我擅自接触他的朋友似乎不太好,便笑着看着张鹏,有意留了一小段时间,等张鹏表态。
( I1 w6 ?; j% L' {. b1 D张鹏说:“可以可以。到时你抽空陪毛梅去转一下装修市场,帮她把把关。”
' l5 T( w0 m" K: I+ B' T我说:“没问题。”4 h. G! k/ ?4 ]$ X
因为马上要下班了,我估计毛梅来找张鹏还有其他事情,就向他们告辞。7 \/ A$ w" t3 w: W, x7 q
张鹏送我出来,问:“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困难要我帮忙?”8 g  L" V% b& B2 n4 R5 n2 S. _$ \0 n
我说:“真的没有,就来聊聊天。”
6 a6 \* g. j* R/ R- V, M他说:“遇到困难找我啊,大家是朋友,客气就生疏了。”2 Z- B8 ]% n& [  c; P, ^& G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一定来请教你。”
2 y! t  r! `% D5 G: o% e% q5 F( x从张鹏办公室出来,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与张鹏的关系似乎有所恢复,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带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 f- Z8 ~- X% c8 J+ @! p我的确没想过让张鹏给我啥帮助,我只是想恢复和朋友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0 M; i5 `! L- V, d% L4 m% a一个人要做出来点成就,最终得靠自己。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替代自己的努力。
0 b* u/ j4 e7 o晚上,我又陆续和几个以前的朋友通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很多人都很诧异,问:“好久都没听见你的音讯了,是不是闷声发了大财?”也是,很多人都是这样,只有在风光的时候才会去找朋友,让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成功;而自己落难的时候,却生怕朋友们知道。
& P' {- w6 P8 _, s9 F2 X我大声地在电话里打着哈哈,说:“就是想你们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又说:“你们有啥聚会要通知我啊,想看看你们都变成啥样了。”
7 F+ b! O- H: F9 i# @0 t我打这些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很难受,有一点儿出卖自己尊严的感觉。4 w2 ~$ ?2 ~4 }, m
是啊,这么多年来,朋友都不来理睬你,最终还得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原来都是平等的,现在则有些巴结的意思了。
1 V% i: h: g  N" c/ L* N1 V唉,想开一些,谁不巴结人啊?有的人在朋友面前表现得很强势,说不定在领导面前也是低声下气的呢。( E- c6 o: `) _6 ?* Q, L. c' N& x, b3 r
典型的自我安慰。1 w+ W  {2 {; C8 t% u5 _0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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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听听富人现身说法- H1 M- K# ^. b9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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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日 星期五 多云; b" ]5 ^; M, L5 e9 E4 W& |& t
原以为毛梅装修房子要请教我是玩笑话,没想到没隔几天毛梅真的打电话给我了。她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陪她一起到装修市场转一转。我手头上也没啥要紧的事,便说没问题。" e3 }  r/ G6 S4 E
我和毛梅约好见面的地点,坐上她的车,直奔装饰市场,从地板看起,一直到灯饰。! Q3 M/ X% c) M% f" u/ C4 ^
事实上,我并没起到什么导购作用。进了装饰市场,各门各店的销售员把自己产品的功能、特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我就像一个保镖,偶尔在边上插一句话。* K' E8 N' s+ z* J, I" \6 N' K
毛梅似乎比较忙,在我和她逛装饰市场的过程中,她时不时地接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通很长的时间。9 w  w3 W8 B6 L1 R- E: ?
我说:“你这么忙,又要装修房子,怕身体吃不消吧?”+ l7 ?' V# V6 ?& U! V
毛梅说:“我今天就是来摸一下价格,回头包给装修公司,免得被宰。”
1 e# ~$ A" ?- b8 o! z我说:“装修公司来买的价格会比我们今天问的低10%左右,同时你要指定品牌型号,以防装修公司偷梁换柱。”* v1 H7 X/ P2 W! u3 v
毛梅说:“那我们得把今天问的这些牌子记下来。”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把了解到的都记了上去。
7 j4 P  y+ T; Y# e从装饰市场出来,天已经黑了,正想和毛梅道别,毛梅却对我说:“今天耽误了你时间,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 {5 {! b- E4 Y( x* D* ~& f
很明显,毛梅说的是客气话,但我却一口答应下来。
; A8 |2 X6 C' p0 m+ i* T% d穷人是一个圈子,富人是一个圈子。如果穷人想致富,得设法进入富人的圈子,那里的资讯是穷人不了解的。
7 Q1 z# h" `: \0 K1 m9 e) W# O我只是想和这些有钱的人多接触一下。
2 i" ]) r& X6 \2 U) l1 |6 c+ y6 q如果这次和毛梅分手,不知何时才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成功人士,所以便顺势答应下来。9 b; ]) @. ?6 x& Y! f& f
上了毛梅的车,在一个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两个人吃饭,不好点菜,茶餐厅比较合适。
3 f8 }4 y9 q$ c% v3 S. n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毛梅点了饭菜,拿出笔记本看她记录的价格。
' O5 Z7 c. x/ ~! Z我因感觉自己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便逐一对毛梅介绍市场价格和装修公司进货价的差价。+ D4 X3 H2 m( V! }3 c: c
其实有很多我也不知道,对不知道的,就按我对价格的理解和把握介绍给她听。
; |3 o7 a* m' c  T: b2 O我说这些,准确地讲,带点儿穷人向富人讨好的意思,也有点儿自己抬高身价的意思。喏,你有钱,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就是这种心态。, n( ?- H( x( Y$ w& U: |0 f- J
毛梅来了兴趣,突然说:“你这么熟悉,要不我包给你装修,就按你介绍的装修公司的价格执行。”3 |. t# M$ K4 I( R
晕死。
% h9 q' j+ R9 w! k& S; U( n, B这女人真厉害啊,我给她透露行业内幕,她一下就把我粘上了。我不亏死啊。; o2 h% h+ ?+ g, W8 g5 }+ q. C
这也是个教训,我们可以给人帮忙,但千万别透露行业底线,搞不好自己就搭进去了。8 x3 Y% |/ B8 v' i9 n) S# c$ @. T" Y- a
毛梅见我有些窘,就笑,说:“逗你玩呢,瞧你怕成那样。”
, N; g6 ^; i4 W# J2 C- A& o1 ~- V. F我也笑。
, D( |2 @6 a5 z$ o2 ]- v9 g就这样我和毛梅熟悉起来,说话也放松了,有时还开些不痒不痛的玩笑。5 n. C' N% j( G: R
毛梅问我和张鹏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朋友。
6 b1 J/ s1 B; y" c$ |! R7 ]毛梅说:“我和张鹏认识三四年了,以前可没见过你。”) W5 i" s; A1 c( d
我说:“这些年混得不太好,和张鹏他们疏于来往。”5 I, v' K' T& U( D
说完这话我特后悔,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哭穷,什么意思啊?
# C5 A! j, A7 r毛梅说:“也就是说前几年有些自闭喽?”
+ Q+ R0 {  B# [- t我尴尬地点点头。
/ G, G$ e% E: N& i* v“现在走出来了?”
# M) M+ N! M* ]4 B8 y+ Z我说:“不得不走出来啊。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不想死,就得出来混饭吃。”
1 a" Y( G8 b4 b% M# b5 F( w8 Y% a毛梅说:“你知道什么人最容易自闭吗?”7 H6 o( c3 W% [9 g0 h
我说:“不知道。”) h6 \. U: _; J$ L: Z3 ]' Y
她说:“有上进心,混得差,爱嫉妒。把这三个特点集于一身的人,肯定自闭。”
- [- }2 U  s/ F8 [我诧异于她的说法,差不多把我给概括了。6 D' H2 l; S8 |  b4 |+ {+ f+ O5 e
我一直没有勇气承认我的嫉妒心。事实上我是有的,我害怕别人比我成功,我希望所有人都比我混得差,我希望帮助所有人,而不希望有人帮助我。这些都是嫉妒心的具体体现。& g; E& J/ T2 ?1 r0 t
毛梅说:“如果你能承认别人的成功,至少你混在成功的边缘;如果你回避别人的成功,你就和成功离得很远。”% Q* w# Y4 }" h5 H' r* q; v
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无法想象,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会总结出这么深刻的人生道理。
& x2 d& l' j+ {0 x1 e2 b3 U/ s如果她是男人,我不会太诧异,但她是女人。
7 ?5 h1 V5 s' H. D0 j# ]我没有歧视女人的意思,但这些东西,更应该由男人来总结。3 M4 j5 H+ o* K4 Z% B8 g8 T
我想毛梅一定有着非常丰富的经历,否则她不会总结得这么精辟。我不是对2007年的路很困惑吗?不妨和她探讨一下。
6 K5 }8 F; S- r2 r4 R3 m毛梅很乐意和我沟通。用她的话说,沟通使人进步,封闭使人落后。她问我:“一个企业,从起步到成熟主要靠什么?”8 t% ]$ K* C; r: l, V' L  J
她给了我三个答案,要我选择:% }0 Z* s# I( B" W; ~5 a
一、靠产品,得产品者得天下;; f0 n7 x0 U9 M7 v4 P( ?1 ~
二、靠市场,得市场者得天下;% a# s. ^  `( C6 N* e& b
三、靠资源,得资源者得天下。
9 p* ~& J: ~* b5 W: N) l* U她补充说,她所说的资源指的是权力、朋友这一些。
3 _* y& Z6 m6 ?1 v2 Z我对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这类问题实际上是一些伪专家为了吸引别人目光,显示自己功力深厚,而故意总结出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把戏。本来三个都可以靠,但我想听听毛梅的看法,便故意说资源是最重要的。
' g5 A+ j$ b$ g5 J: G) n- r7 m毛梅摇摇头,说:“靠产品。假如你是经销型公司,你首先需要一种产品来作为你的核心,不然你连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如果你是生产型公司,自己生产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假如你是服务型公司,你服务的内容就是产品,认真把内容做好,就是最好的服务。所以我认为产品是立身之本。”( n) b3 H% i& p' ?: D0 I
毛梅又说:“很多人都会选择资源,但你想想,一个才起步的企业,能接触到多少资源?有人以为有了权力这个资源就有了一切,其实这是一种错误判断。现在这社会,没人敢为了小利益乱用权力,有权力的人图的是什么?是安稳,不是利益。而一个人最大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是安稳。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努力奋斗吗?那是因为他感觉不安稳,于是想多挣钱,让以后的生活安稳,一劳永逸。”/ i, Y. Q) F& f* y. R
如果说开始时我对毛梅的见解仅仅是诧异的话,她的这段话则让我感到很惊异。% ~3 g* p! [. v' B% x/ Y+ R9 c& a
她看东西太透了。
. a$ D9 s4 c: L: e) F我问她:“像我这类混得很潦倒的人要翻身,靠什么?”
2 t+ f- Y. j: ^3 z8 V  J毛梅反问:“你潦倒吗?”4 t+ [& h- S( _( ~* q; M0 S4 z" i
我老实告诉她我前几年的生活,并且连我到工地当民工的事都告诉了她。我之所以告诉她这些,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见解非同寻常,看问题很深刻。0 ]5 H: P4 t1 H% @; d
我现在恰好需要人指点。% D+ z# b0 p" D3 w3 m  p* |
毛梅笑着说:“其实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因为你从来都不敢坦然地看一个人,目光总是很躲闪,这是自卑的表现。人之所以自卑,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低谷,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没希望了。”' N+ u9 C' `% `. m0 [1 }4 I
我默然。
0 T! q# n3 Z0 {2 w, e% _0 k毛梅说:“我对你做的行业不了解,但根据你的介绍,我感觉你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哪里有钱冲向哪儿。你这样做是不能持久的。身体跟不上,精力跟不上,久而久之,疲惫了,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 {+ d! L; \. i# o毛梅的这一席话让我汗毛直竖。7 P+ j2 `0 v$ ?- S* t+ o; _
毛梅接着说:“不过你现在的情况我能理解,你只有这样做才能生存下去。但你得改变思路了。我觉得你应该走专而精的道路,不要漫天撒网。”' i: [5 N0 ~" p5 S. r+ ?' D
我听见“专而精”这个词时,心里不由为之一动,似乎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D3 c3 l. g$ R6 O
毛梅又说:“我想象得出,以前你猴急地冲向一颗颗芝麻的时候,也许看到过西瓜就在你身边,但你因为要生存,只能捡那些不费力气的芝麻,眼睁睁地看着西瓜被别人抱走。有这种体会吗?心有余而力不足?”/ X% L7 P9 u2 m2 \0 R4 a
我点点头。
" n: x0 E: U) e# {6 Z毛梅笑了,她说:“那是别人的西瓜。现在你得养力气,有了力气,那就是你的西瓜,至少你可以分得一瓣。”( A9 _1 H* B1 R1 W
我又点头。我知道毛梅说的养力气是什么意思。养力气就是积累资本。怎样积累资本呢?我的理解就是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子,并且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路是对是错,都要坚持走下去。即使是一条错误的路,只要坚持,也会走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 }" @, _& V3 S9 ^9 }这样的例子生活当中也不少。许多小店开始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很差,但他坚持做下去,逐步在行业内站稳脚跟。几年时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4 {" P1 h. X* w
我感觉我在走神,急忙调整自己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继续听毛梅说话。
" w) w+ R  f5 X. G/ y和毛梅谈话是愉快的,她总能从生活中提炼出一些闪光的东西,并且结合现实,分析得头头是道。
( k) @3 _) l- q- A在毛梅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而毛梅似乎也愿意充当一个布道者的角色。6 A: E- ]  E/ R9 L: J3 t5 A
和毛梅分手,已接近夜里12点钟。
( K" ~% L& x& ~; b+ Z) K毛梅说:“我送你吧,这会儿不好坐车。”, P; u) m0 p" ?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 F5 f  t0 i2 S7 K1 D) Q我本想等毛梅走后,再去大街上坐夜班的公交车回家,但一辆出租车直接开过来候客,我只好和毛梅道别,坐上出租车。走了不到三公里,见计价器马上要跳字了,我立即叫停,付了6块钱车费,下车在路边等公交车。$ d4 m: ]" k0 A/ U/ Y+ D, K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已经睡觉了,周媛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见我进屋,周媛愠怒道:“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N' K2 ?1 o! Y3 @; F
我突然想起,早上答应今天晚上陪周媛到商场去给岳母买一件衣服做礼物。岳母明天过生日,满60岁。
2 W. w  w) w/ I! [- w我忙说:“和一个朋友谈事情,忘了这事。”
  e4 U2 q, ]3 h; A周媛就冷笑,说:“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清楚?”
0 P& X% u3 z4 p3 Y我说:“我有什么心思?真的是谈事情啊。”
' U; j$ B( o1 K周媛又冷笑,说:“怕花钱也就算了,别总是拿谈事做借口。”
  o; \% @. b% c# k. L说实话,本来这事是我不对,但周媛的那两声冷笑让我很反感,我便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把钱拿给你,免得你说我怕  花钱。”
( B& ^8 l+ a5 A' D) d3 x) n一摸钱包傻眼了,钱包里一共只有13块钱。原来包里总共20块钱,打了6块钱的车,坐了1块钱的公交车,数都不用数。
7 ^7 e% f* F! ?2 R: I) R2 W周媛见我站在那里不动,又冷笑。8 I7 V. @; K  g1 @* x7 a- P9 X+ T
我讪讪地说:“忘记在弟弟那里拿钱了,要不我明天给你?”
$ i0 a% t. ^5 n这句话勾起了周媛的无名火,她把手上的遥控板一扔,说:“我们家的人,哪一个你放在心上过?别人家老公的钱是老婆在管,我老公的钱,是老公弟弟在管。我能得到你弟弟一半的待遇,我就知足了。当初我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你?要什么没什么,还一天到晚装着在外面谈事,显得自己多忙的样子。你看看我那些表姐表妹,哪一个不嫁得比我好?好房住着,好车开着,你有什么?当初就图你人好,没想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那一家人。我们这一家人不是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自私自利的东西。”
; |$ X, F# X% @3 G: [7 t, I; E这一顿数落针针见血,句句如刀。我一下不知所措。, F8 J+ ?. i9 v
周媛不管不顾,继续着她的数落,继续拿我和她的几个表姐夫表妹夫比较。
+ e$ B; a" j7 q* i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些话就像盐水滴在我的伤口上。9 W; N3 R0 x% H1 |
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气,想要发作,却不知如何说起。1 ]# O1 B/ `* P/ F4 z: H2 c' B$ M
末了,我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很后悔嫁给我,趁现在你还年轻,可以再嫁。”3 \7 ~9 A2 k; r0 V
周媛嚷道:“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吗?老娘明天就嫁给你看。”
6 C0 l6 D' Q/ t; c我说:“你如果真想再嫁,那就去嫁吧。”1 C9 \6 ?2 w' D2 o! H, T; v( u( ~# Y
这是我和周媛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在争吵中提到了离婚。
$ q! p5 e  D$ l坦率地讲,周媛算是个不错的女人。我潦倒这么多年,除了平时抱怨一下,她并没有太嫌弃我。即使是我那几个月不回家,她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婚姻的放弃。今天因为是她母亲过生日,这在她眼里是一件大事,而我却疏忽了,她才有这么大的怒火。6 c! e  q5 G- B/ Z7 g0 w
我理解她。但是,她的那些话说明她对我已经失望到极点,压根就瞧不起我了。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赖着她吗?
; \* K' W, d$ ^那么,离婚吧。
! H( F3 S8 J( E1 _5 g( N我走进里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亲了一下睡梦中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 j% F2 A4 |6 Y) K: Z' I8 m1 D& z
在合上门的瞬间,我看见岳父从他的房间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外面。, \- l2 n2 u# l& _
初春的风依然冰冷,我走在街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 C. Y( L& l( M2 r! B- L4 n我并不后悔我刚才的决定,相反,还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一个背着背包的长途跋涉者,包里的东西固然重要,但在放弃的那一刻,仍然是轻松的。
  G" O" v5 ^; p' W夜已深,我不想去打扰弟弟,但又没钱住旅馆。想了半天,决定到办公室去凑合一晚。
( u  @/ t5 t8 q/ Q5 f; d我们的办公室在一栋居民楼里,晚上可以进去。, m4 `3 O) G9 L( Q- Z5 @- `; P
我没有坐车,沿着马路朝办公室方向走去。马路早已失去了白天的喧嚣,把一片深沉的静谧留给了我。
6 y, K' b  L' |我脑子异常活跃,往事纷至沓来。和周媛从相识到结婚,再到今晚,一晃快七年了。难道七年之痒的玄机真应验了?不是,与七年之痒无关,与潦倒有关。% _1 N' q" w  t2 W
一个潦倒的男人,很难有一个幸福的婚姻,表面的风平浪静,掩饰不住内里的波涛汹涌。该去的就让它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 w4 l- u1 f, x. u6 J  \; z男人,得干事业。没有事业,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你也不配享用;即使享用,你享用得也不泰然。何必呢?
2 ]9 I& O" Y. j" E' v( D算了,不想这些,想想自己的未来吧。
7 Y5 Q7 U! Q5 m2 U5 G未来,未来却还是一个谜。
( a. H+ x8 x" a我现在的状况,虽然可以混一口饭吃,但仍然危机四伏。+ n# u% a$ s! b: x2 C6 |) J
我卖的所有产品,都是从市场上购买之后再卖给客户。我的进货价和客户到市场上去购买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之所以还能挣点儿钱,完全是利用了市场和工地之间的信息落差,勤于跑腿,挣得一点辛苦钱。+ A' ^# V: |2 i  e
这样的钱还能挣多久?% t. X6 g! _" ~1 Z" m9 y' R& F
很难说,现在信息化程度越来越高,一只蚂蚁都能在网上找到价格,何况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通用产品,价格遍地都是。只要人家稍微花点儿精力,多打几个电话,就可以把我的进货价摸得清清楚楚。
; N8 t" A4 j$ r( ]- }- D8 M人家10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我要12块卖给人家,可能雷锋都不会干。
) H/ |, a( ~5 _) k7 j" F6 z* ?1 d; W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现在的状况维持不了太久,得赶紧想办法,否则到时候连辛苦钱都没得挣了。! ^; D# c& T# a0 `' w3 r
但是,我能意识到以后的困难,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找到解决困难的办法。
! q* W# G- H2 t! W7 V每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预见性,但是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回避必然到来的困难。- m% b4 G7 I0 q
就像毛梅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拼身体,如果有一天疲惫了,也就放弃了,最终会放任自己倒下。
& r" y; m0 Y: r* O: D" s- P$ d& @$ y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 y1 X! F; n: e! S产品,专而精。这是毛梅传达给我的最准确的信息。
# e+ [; R6 \6 Y8 \7 [脑子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进了办公室。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又累又困,还有些冷。我把从周媛家收拾出来的几件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靠在椅子上睡觉。: P' H  |2 q3 D0 n8 s' o8 h5 v* v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世界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那些想改变的人。& c5 Q+ R9 F% `5 L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19:43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作者: 做快乐事    时间: 2013-11-12 20:32
nbfanghung 发表于 2013-11-12 19:43 + p3 S8 \  g# V* ]
未完,由于本人上传的时候出了问题,各位可以百度搜索下载,或者请留邮箱我将完整版发到邮箱。

! K! o; y+ {& @% G; u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作者: leungc    时间: 2013-11-12 20:49
280853992@qq.com   谢谢
作者: nbfanghung    时间: 2013-11-12 20:59
做快乐事 发表于 2013-11-12 20:32
: x7 ]) P8 r8 I" g3 u) t其实,看过,做到故事中的,分析,是难的。我就像是故事中的弟弟。。
( E3 }: ?1 {6 E/ J4 G) }
呵呵,你找到故事中的哥哥就可以了。
作者: SUNHD    时间: 2013-11-12 22:24
好贴!同是天涯沦落人。楼主继续
作者: A88928802    时间: 2013-11-12 22:37
很好的故事,看了还想看,
作者: A88928802    时间: 2013-11-12 22:42
544751020@qq.com,先谢谢,麻烦楼主给我传一份,
作者: numberone    时间: 2013-11-13 01:15
网上搜了一下,本想直接贴附件,好像不行。一口气看完,不错,很励志的感觉,应该说是在这个必威APP精装版下载上对于草根来说少有的正能量!一无所有的草根,除了自己努力改变自己,还能有其它出路?
作者: zhifei14    时间: 2013-11-13 16:41
455008096@qq.com 一口气看到最后,想知道后来怎么了。先谢过楼主分享的好东西了。
作者: zhifei14    时间: 2013-11-13 16:43
很好的帖子,积极向上的人值得尊敬和学习。
作者: danieldeng    时间: 2014-4-18 16:11
楼主 麻烦发到我邮箱,谢谢!( ^4 z$ i; [7 d9 c
daniel__deng@163.com
作者: 潇洒冰淇淋    时间: 2014-4-19 17:25
看着很精彩,我现在就处于和你差不多的情况,苦于找不到出路,还想看看你以后怎么样了,继续关注,我的邮箱是1169764076@qq.com麻烦发到我邮箱, 真心需要
作者: liyu738    时间: 2014-4-19 21:47
我觉得是真的,每次发觉自己颓废的时候就看一次,砥砺下自己。* U2 p1 s( u% ^7 Q: n+ Y
各位共勉,玩工业,玩机械,这么大的东西,还不能致富,只能说明自己太懒太不勇敢了。
作者: 潇洒冰淇淋    时间: 2014-4-20 10:01
怎么在百度里搜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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